长沛不敢多看,胡乱藏着,吃罢饭回了房间才敢看,只见手中有一枚仿制秦惠文王时期的虎符,长沛微微一笑。
三哥对自己就是好,他于生意上有天赋,这些年父亲在官场上的亨通,与三哥在背后的支持是分不开的。这次第给自己虎符,估计也是听说了下午府中的风云,怕自己没有人手和财力支持,给自己虎符,是把自己的家业给了自己一半。
长沛的眼眶微微湿润。
三哥并不容易,从前家里穷,那段时间自己刚出生,父亲又遭贬斥,三哥小小年纪,放弃读书,经商致富;可是在前世,三哥最终和父亲内斗,两败俱伤,被父亲逐出家门,等长沛成为他人妇之时,他已经瘸腿在街边乞讨了。
饶是如此,前世长沛病重在破庙里躺着的时候,还是三哥省下自己的口粮给自己,在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之时,抱着自己痛哭流涕,仰天长啸:“负阿妹!”
长沛握紧虎符。
她一定不会辜负三哥这份情!
若说三哥李艾对自己的关爱是润物细无声,细致入微,那么大哥李艹对自己就是明白而大气的:长沛还在出神,怀旧的泪尚未滴落,冬卿便进了来:“大小姐,大少爷请您过去一趟。”
大哥无事不登三宝殿,长沛不敢耽搁,急忙便去了他独居的泉霞斋,李艹躺在榻上,不过才入秋,他已经盖着毛毯,苍白的脸色让人心疼。
长沛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夺了他手中的碗,倒了一半儿去了他豢养的竹鼠碗里。
李艹惊讶于长沛的做法,却能理解,大户人家内宅的腌臜太多了,他不是没有怀疑,却不敢则声。
长沛解释道:“管家里药材的是百里先生,虽说是独身,依附于父亲生活,但这种人的忠心才是最不可靠的。”
李艹点点头。
这种人没有弱点给人拿捏,看着是一颗忠心奉献给主人,其实府内都是他的党羽,他可以任意选择忠于谁。
长沛感激于大哥的理解和不多问。
大哥是聪明的,但是慧极必伤。前世大哥就是因为身体不好,又沉溺女色,结果早早去世,加上三哥被驱逐,小弟的不成器,主院便这般衰败。
李艹看着那竹鼠把药吃光:“你可是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长沛看着李艹:“大哥可愿信我?”
李艹一笑:“你是李家嫡出长小姐,我的亲妹妹,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长沛点头:“那大哥可否帮我一个忙?”
李艹错愣,但还是应了下来。
长沛道:“我知道,百里先生有个侄儿是跟着哥哥的侍读,只是并不扎眼,平素也就给哥哥套马提箱,能否提点一二?”
李艹微微蹙眉:“不是我不提点,此人胸无点墨,做事不利索也就罢了,还不老实,会和其他小厮争宠斗狠,之前还偷我的荷包出去赌钱逛花街,冠的都是我的名义,我暗地里不知替他贴了多少银子下去。若非看在百里先生的面子,早就被我逐出泉霞斋了。”
长沛道:“我也知道此人不成,但我听说他日后要成为百里先生嗣子的,你现在不给他脸子,若是百里先生记仇了……”
百里立人出身绿林,之前就是走私药材发的家,若非被官府抓个现行,又和李嘉澍吃过酒,
岂能全身而退、入了奴籍便成了李家家奴。
长沛叹口气。
李家待百里立人这般好,他却不饮水思源,反而步步谋划李家,甚至在前世,和二姨娘勾连,带着李家的万贯家产,逍遥法外。
李艹也听出味儿来。
固然百里立人还没有将百里琴收为嗣子,但也是早晚的事,现在不投其所好,李艹又是个药罐子……
李艹含笑:“我知道了,明日叫他抱着书陪我听课罢。”
尽管百里琴做的是毫无意义的事,但陪公子听课,传出去是无上荣耀。
长沛又嘱咐了大哥几句,尤其提点大哥注意饮食,李艹一一点头。长沛本来还想顺便扫清他屋里的那些丫鬟,可是长沛放眼一看,如今屋里全是小厮,并无丫头,时机未到,那人没来,她不好多说,免得大哥起疑。
重生这种事,若是让世人知道了,怕是要把长沛当妖怪处死的。
长沛便和大哥又聊了几句诗词歌赋,见大哥隐隐有些乏,便回了自己的温陵阁,还没跨入大门,同为一等丫头的文黛便出了来:“大小姐,小少爷来了有一会儿了。”
长沛扶额。
这混世魔王怎么来了?
小弟是东郭氏最不受宠的时候有的,凭借这个小儿子,东郭氏力挽狂澜,把摇摇欲坠的正室地位巩固了下来,粉碎了二姨娘被扶为平室的野心。只是东郭氏年岁已大,身体不好,又过于善良,加上二姨娘的枕头风,小弟从小就是养娘在养,性子也骄纵任性。
长沛进屋一看,果然,地面一片狼藉,可惜了她一对柴窑天青色侍女抱琴瓶。
长沛盯着不过六岁的小弟,心情复杂。
这个弟弟因为不在身边,又调皮,前世自己对他很是厌恶,最后一看见他来便躲出去,要么干脆就驱逐了,导致他越来越坏,最后竟然被拐带得吃喝嫖赌无恶不作,在十五岁那年为了买一个丫头当街打死了人,之后又和容临王抢戏子,还和族嫂有jian情,被父亲从族谱上划了名字,最后入了江湖,不知所踪。
长沛闭眼。
是她不对,不明白小弟的孤单和害怕,小弟每次见不到大哥二哥,唯有自己是他的希望,他每次肯定是因为有事,但是不懂得表达,不敢表达,又恨自己的不理解,所以才行为偏激。
长沛跨过狼藉,走到还在废墟之中哭的小弟身边,摸着他的头:“艺儿,别闹了,姐姐给你擦擦脸。”
长沛说着,挥挥手,所有的丫鬟全部退下,她给李艺收拾完后,又亲自收拾了屋子,抱着李艺来到床上,看着他吃了热茶,才在他耳边悄悄问:“这屋里有谁是坏人?”
李艺有些愕然,他的神色还是有不安和害怕,甚至开始带了惊惧。
李艺把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我要睡觉!”
长沛看着那个破碎的杯子,并没有生气,而是带上了一抹思虑,她笑嘻嘻地给李艺盖上被子,收拾了杯子,在灯下看着满屋子的瓷器,眼神微微迷了起来。
弟弟不管在前世还是在今生,都在提醒她,是她前世愚钝,竟然没有发现弟弟的提示,没有发现她身边那个隐藏的凶手!
长沛冷笑。
好,她可以这样害人,那自己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翌日,长沛抱着李艺,坐在院子里,看着铺好的那堆昨晚被打碎的瓷器,还有站在一边颤颤巍巍的一个大肚子的媳妇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长沛眼睛轻挪。
冬卿走了过来,亮出一包用手帕包着的粉末。文黛倒了一杯茶,调和了那粉末,端到二人面前:“您有七个月了吧?听说是个男胎?大小姐知道您辛苦,别秋姑娘又一直为大小姐掌管着一应瓷器用品,大小姐亲自调了这茶,请您喝下,想必您也对这茶很是熟悉。”
那媳妇吓得当场跪在地上,任由地上的瓷器扎破膝盖流出血来:“大小姐饶命!”
“放肆!”文黛一巴掌过去,“大小姐做什么了要你讨饶?”
媳妇瑟瑟发抖,文黛把茶碗递给别秋:“不如你喂你嫂子?或者,你喝?这可是大小姐赐给的荣耀。”
别秋咬着嘴唇站着没动,文黛脸色一凛:“如何?大小姐说的话,你也不听?敢是皮紧了?”
长沛冷冷一笑:“不如让她端去给她主子?反正她主子最近不也是在熬药?”
别秋一惊,但很快又垂首不语。
长沛起身,端过那茶碗,看了一眼那浑浊的茶水:“这是你们每每往我的瓷器里加的药材,平时你们都不怕,怎么今天倒是怕了?”
长沛送到媳妇面前:“因为这些都是性寒之物,怀孕之人吃了,流产或死胎,没怀孕之人吃了,久了便是不孕不育、体寒致死。”
别秋这才害怕地跪下:“大小姐饶命!”
饶命?她们害她的时候,都没想过饶她的命,自己又何必仁慈?从前世的教训,她便明白,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长沛把那茶碗放在地上:“今天,你和你嫂子,只能走一个。”
别秋毫不犹豫端起碗来,喝了个精光。
只是一碗而已,日后好生调理,还是能有孩子的。嫂子已经怀了七个月,不能没了这个孩子。
长沛挑眉:“你还有点良心,罢了,日后去庄子里好生思过,人我已经给你选好了,若是你在地头做得好,日后能有提升也未可知。至于你的那对兄嫂,自寻出路罢。”
反正他们有做瓷器的手艺,还和各大窑有联系,出去了也不至于过得太惨。
别秋和媳妇磕头道谢,退了出去。
长沛摸着李艺的头:“以后你别回你那个小房间了,那养娘我已经打发了,我这便带你去见母亲,你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李艺却摇摇头:“我还是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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