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哭的够了,方才抬头,见一众人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不由双双红了脸,尴尬不已。耶律贤轻轻叫了声“小花”,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在了头顶。
小花望着耶律贤一笑:“贤哥哥,你的伤好啦?”耶律贤点了点头。
原来当日风行空刚擒走小花,地府鬼佬便已赶到,看到嘶咽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叹了口气,忙忙将受伤的三人转移到另一处地方,自己拉着少年的手,说是去救人,却再没回来。耶律贤和韩得让养了几天的伤,眼看着燕燕也有所好转,便再也待不住,暗暗回到了宜安城,正好遇到前来接应的萧将军和休哥,方知他们截下了小花的囚车,便不顾伤势尚未痊愈,和众人一起赶到了淮安。一路上再未遇到风将军的围追堵截,只是地府鬼佬和那少年也似乎消失无踪。
小花听了,不由为少年担忧起来,不过他身边有个连风将军都忌惮的地府鬼佬,应该能将他护的周全,只得将一颗心先放回肚子里再说。正和燕燕小声说着话,却见李婶的声音从门外远远的穿来:“萧将军,萧将军,夫人,夫人她不行了。”萧将军听了,一跃而起,正待冲出屋去,止了脚步,回头望住了燕燕。
燕燕正纳闷,看见刚赶到门边的李婶,咦的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大叫道:“李嫲嫲,你为何在这里?”李婶这才注意到房中多出来的众人,忙上前对耶律贤请了个安,说道:“见过王爷。”然后方才拉住燕燕的手,又惊又喜道:“小姐,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夫人她…”一语未了,竟是说不下去。
燕燕急道:“我娘怎样呢?快带我去看我娘。”李婶对着耶律贤又鞠了一躬,带着燕燕,径自去了,小花追了上去,却见萧将军竟也跟在身后,显得非常烦乱焦急。
出了大门,狭窄的小巷一转,便见三间精致的青瓦水墙小屋掩映在几枝翠竹之下。李婶带着三人快步走过院落,来到左边的一间厢房中,床榻上卧着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女子。燕燕见了,抢上前去,哭出声来“娘亲。”
那女子本是微闭着双眼,听了呼声,猛的睁开了眼睛,颤巍巍地撑起身来,将燕燕搂在怀中,喃喃叫道:“燕燕,我的乖孩子。”一语未了,双泪扑簌而下。小花呆在一旁,正想着如何安慰二人,却听萧将军在身后温柔唤道:“小竹。”
中年女子一惊。只见萧将军缓缓走到床边,挨着床沿坐了,伸手扶住了塌上娇喘虚虚的女子,一张粗狂的脸上也有着两道泪痕。
燕燕与萧将军他们同行几日,彼此也已熟悉,她平日心思机敏,见萧将军与自己母亲相识,心中咯噔一声,却不敢深思,偷眼看着娘亲的脸色,正自心中七上八下,忽听窗外一连声叫唤“心竹,心竹,”一人闪身进来,却是自己的父亲崔再庭崔将军。
崔再庭看到燕燕,怔了一怔,也有几分欢喜,轻斥道:“燕燕,你这个丫头,让我好找。”
燕燕见自己父亲来了,纵身扑到怀中,又哭又笑。崔将军拉着燕燕的手,正准备走上前去,募地看到了心竹背后的男子,脸色顿时大变。
一时间,三人竟似都被人点了穴一样,彼此对望着,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谁也不曾开口。燕燕心里又忧又惧,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担心害怕些什么。
心竹在床榻呻吟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喉间喷了出去。萧将军吓了一条,忙接过李婶递来的毛巾,细细的为她擦拭嘴角,看他五大三粗的一个男人,额上涔涔尽是汗珠。
崔将军在一边看着,冷冷说道:“贱荆有劳萧将军,只不知萧将军不在大辽日理万机,竟专程来南唐照顾拙妇,在下实在愧不敢当。”一语未了,萧将军和心竹都变了脸色。
李婶忙哽咽道:“崔将军,夫人快不行了,只求将军怜悯,往事不提也罢。”
崔将军冷冷一哼,“既如此,也不劳萧将军,送客。”
萧将军悲愤一笑,大声道:“崔再庭,今日不论是你,还是小竹,都休想再让我走。你留下小竹,却让她独守空闺,一人寂寞过日,她病成这样,你还在金陵潇洒快活,不闻不问。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将她丢下不管,不仅如此,我还要带走我的女儿。”说到后来,萧将军已是咬牙切齿,伸手指了指燕燕。
崔将军听了,大惊失色,望了望燕燕,半响方恨恨对心竹说道:“心竹,你告诉我实话,燕燕究竟是谁的女儿?”
心竹嘴角凄凉一笑,轻声道:“再庭,对不起。我无意骗你,我只是不想让燕燕跟着我受苦。”
“跟着你受苦!”崔再庭大喝一声,面若白纸,怒道:“你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与旁人生下野种,却哄的我这八年白白为别人养着女儿,你,你!”
燕燕在一旁听着父母说话,好似五雷轰顶,见父亲恨恨跺了跺脚,转身欲走,正准备扯住他的衣袖,忽听身后心竹低声唤道:“燕燕。”
燕燕见心竹在萧将军怀里竟是晕了过去,大哭着扑到娘亲身旁。崔再庭听燕燕撕心裂肺的哭声,身影似顿了顿,却仍是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一炷香的功夫,心竹才在燕燕怀里幽幽醒来,见燕燕哭的双眼红肿,用手替她拭了拭眼泪,长长叹道:“燕燕,你莫要怪娘亲,娘不得已,娘的心也很痛。”燕燕低头呜呜的哭着,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心竹微微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墙外却穿来一阵喧哗,只听有人高声喝道:“崔将军有令,有敌国探子潜入我南唐,大家务必活捉了,不可走漏一个。”
萧将军听了,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大叫道:“不好。王爷也在此地,万一被宋人知道了,恐怕难以脱身。”回头看了看心竹,俯低身子,温柔的说道:“小竹,你和燕燕暂且留在这里,等我送走了王爷,一定回来接你们母女。”说完,跺跺脚,飞身而去。
小花看见床榻上抱头而哭的母女,心里隐隐对刚才之事也明白了八九分,一时间心乱如麻,突然想到燕燕比自己更加难受,走上前去,搂住了正在痛哭的燕燕。
心竹看见小花,虚弱一笑:“你就是大司徒的小女儿吧,果然貌美如花,谢谢你陪燕燕来看我。”小花摇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听心竹却低声说道:“燕燕,你不要怪娘,当初你父亲要娶二房,我拼了性命不要,也改不了他的心意,心灰意冷之下离家出走,却被贼人所害,你亲生爹爹救了我。唉,真是冤孽…”心竹住口不说,脸上忽晴忽阴,似悲似喜,半响方又开口道:“我不忍让你父亲声名扫地,不肯和思温回他的大辽,也不再愿意留在将军府,只得一人独自住在这里,却让你无人照顾,都是我不好,我不好…”话未说完,气息已是越来越低。
燕燕只是哽咽难语。心竹挣扎了片刻,又说道“燕燕,如今你父女既已相认,将军府你恐怕是再也住不得了,就随你亲生爹爹去大辽吧。他虽然为人粗鄙,却重情重义。”
燕燕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心竹望了她一会,叹道:“我不逼你,你自己决定吧。”说完,只见她脸上一抹红光闪过,憔悴的脸上竟似充满了光彩,依稀仿佛还是十几年前哪个英姿飒爽的美丽女子。只听她喃喃道:“燕燕,告诉你亲生爹爹,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没有…”头角一垂,已是去了。
“娘亲”燕燕哀嚎一声,李婶泪流满面,小花见状也不免哇哇大哭,一时间,这小小的房中,竟是哭声一片,而窗外的大雨也越发落的急了。
三人正在痛哭,却听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萧将军和崔将军同时闯了进来。他们浑身都已被雨水淋得透湿,身上各有一道长长的刀痕。他二人见了房中景象,萧将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崔将军的脸色却是苍白的可怕。
小花坐在床头傻傻的看着,忽见又有几个身影自廊前冲入屋中,却是耶律贤等人,廊外一阵杂乱的脚声,有兵士大叫道:“快,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院外一声冷冷的轻笑,“嘻嘻,崔将军,多谢你协助我活捉了辽王,嘿嘿,本将军一定奏明圣上,定要为南唐备上一份厚礼。”话音未落,一个鬼魅的白影已经落在了房间中央,却是多日未见的风行空。
崔将军被他一席话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耶律贤却是冷冷哼了一声。
崔将军吸了一口气,正待说话,一个温雅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景王爷、风将军,我南唐与大辽、大宋一向较好,两国的私事我朝并无心插手,还请双方移师贵境,另行较量吧。”话音未落,一青袍男子也已转入屋中,却是南唐大司徒周宗。”
“爹爹。”小花大喜,跳下床榻,奔向父亲。周宗看见活蹦乱跳的小花,也是欢喜,轻轻抱起小花,对着风将军和辽王颔首致意,仍用淡淡的语调平稳的说道:“景王爷,风将军,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风行空眼波一转,笑道:“周大人,南唐皇帝前日才派遣使者来我大宋递了文书,说是愿意以臣邦事我大宋,如今却说与大辽交好,如此暗渡陈仓,莫非有叛我大宋之心。”
周宗听了,不慌不忙的答道“风将军此言差矣,我南唐与大辽相交数十载,今日不想失了待客之道。皇上与大宋结为兄弟之邦,又怎会有毁约之心。”
风行空脸色一变,转身向耶律贤说道:“既如此,景王爷,我们又何必非在这里碍手碍脚,让人心中不快,不如出去一较高下如何?“
耶律贤缓缓点头,一字一顿道:“正合我意。”
两人身形一闪,已是飞出屋外。众人见状,怕耶律贤有失,也都赶紧追了出去。
屋内,燕燕哭的肝肠寸断,刚才身后变故,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崔将军缓步走到床榻前,正要抚上心竹脸庞,萧将军从地上跳起,大喝一声道:“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不许再碰她。”说完抢上前来,一掌隔开了崔将军的胳膊。
崔将军气的横眉直竖,周宗在旁见了,赶紧上前劝道:“人已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不如好好料理一下后事吧”。
崔将军待要发怒,又不好怎样,只得一甩衣袖,大踏步走了出去,还未走到廊前,燕燕已经上前扑住,扯住父亲的手臂求道:“父亲,父亲,你不能扔下娘亲,不能。”
崔将军面色一冷,恨恨道:“谁是你父亲。”双手一推,竟将燕燕推到了廊下。
“你!”萧将军一声暴喝,也是追了出来,见燕燕跌在雨中,忙要伸手去扶,却见燕燕爬上前几步,仍是抓了崔将军的袍角,哀哀痛哭道:“爹爹,爹爹,我是燕燕,爹爹,你怎么不要我了。”
崔将军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忽见到一旁呆呆望着燕燕的萧将军,怒极:“我不是你爹,你这个野种,我没有你这个女儿。”说完,一脚踢开伏在脚下的燕燕,不顾倾盆的大雨,冲出了院去。
小花看着燕燕跌在雨中,忙从周宗的怀里跳了下来,也不顾大雨把身上浇的透湿,一把扶住了燕燕。只见燕燕脸上雨痕、水痕混在了一处,整个人却是呆了。“燕燕,燕燕”小花一双小手想去替燕燕拨开水雾,只是那雨下的又大又急,哪里抚得去。大大的雨珠打在身上,居然又痛又冷。
萧将军缓步走到雨里,抱起了燕燕,口里呐呐道:“乖女,我是你爹爹,我是你爹爹,我再不会像扔下你娘亲一样扔下你。从今后,你就是我萧思温的宝贝女儿,萧燕燕!我再也不会让旁人欺负你。”那雨透透的下着,他抱着女儿站在水中,却是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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