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没有回家。去便利店买了一提啤酒去江边,就着江风喝了起来。我倒也没有折腾自己的意思,只喝了半罐,剩下的就拿在手里。因为怕冷,还顺带从路边的服装店买了一块披肩。罗池问过我,为什么不告诉家人我生病了。我妈死之前,一直是我照顾的。她临终时的模样,形容枯槁,血管萎缩,针都扎不进。这成了我对她最深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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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池是我的主治医师。
他建议我住院治疗,后期头痛的发作频率可能越来越高,还有人会出现持续性的癫痫。
我摇摇头,“到那个程度的话,我应该已经自戕了。你也知道,我最受不了罪的。”
他蹙眉看了我一会儿,最终叹了口气。
我不敢开车,是他送我回去的。
路上,罗池从后视镜里望向我,“他还不知道?”
他,很显然指的是陆时予。
我嗯一声,“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沉默了一下,“我难以想象他的反应。”
我笑出声,“他应该会庆幸自己后半生自由了。”
陆时予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应该就是大二那年碰了我。
不然也不至于,被我,被他父母死咬着要对我负责。
罗池瞥我一眼,摇摇头,“我当时骗他你喝醉后答应跟我在一起,刚好我胳膊上又搭着你前一晚穿的衣服,他误会我们有了什么,气的要命。”
我说,“他生气是因为,他爸妈逼着他和赵伊分手。”
罗池啧一声,“随便你们怎么说。”
天色渐渐暗了,途径体育广场,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
我眼里有片刻的愣怔。
“停一下。”我对罗池说,“我还不想回去,你不是会打球吗?我想看打球。”
“我?”罗池犹豫了下,“我倒是会打乒乓球,篮球都多少年没碰了。”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罗池把袖子撸了撸,硬着头皮上场了。
他手长腿长,除了开始有点不适应,倒也没扯后腿。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我忍不住尖叫。
罗池擦了把头上的汗,得意地扭头看向我。
不远处,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穿着衬衫西裤,袖子挽至肘部,面色寡淡地望向篮球场内。
我知道,在他手臂外侧,有一道长长的、狰狞的疤痕。
那是他车祸时,为了救我留下的。
二十公分的伤口,骨折,打钢钉。
那以后,由于神经损伤造成的手指活动功能障碍,他曾经很喜欢的棒球、篮球都不能打了。
甚至于一杯水,他都端不稳。
那只手,曾为我挡下一根穿破挡风玻璃而来的致命钢筋。
我为此愧疚了很久。
一场比赛结束,罗池跟队友击了个掌,大汗淋漓地走向我。
我把外套递给他,“走吧。”
他委屈,“赢了,水都没一口?”
“只有我喝过的。”
他伸手,“给我吧。”
陆时予不知什么时候走了。
我讪讪,“走,去给你买水。”
我到家的时候,陆时予已经洗漱过,穿着睡衣躺在床上。
我洗澡,上床,他熄灯。
我们一整夜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我们定好的周末约会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公司打算做个游乐场项目,我带赵伊过来看看选址。”陆时予淡淡的解释。
我没说什么。
我们走了一段路,赵伊似乎感冒了,不停咳嗽。
陆时予蹙眉,“病了为什么不说?”
赵伊笑,“感冒好几天了,以为吃过药就没事了,结果出来一吹风又加重了。”
陆时予把外套脱下来递给她。
赵伊裹紧外套,“谢谢老板关心。”
阴天,风很大,一点没有要歇的意思,吹得脸颊沙沙的疼。
陆时予找了一家咖啡厅,奈何午间客满,只剩下门口的位置。
他让她坐靠墙的座位,避风。
大概是冷风灌的,我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浑身直冒虚汗,腿下一软,我下意识抓住陆时予的胳膊。
他垂眸睨向我,“你也病了?”
语气谈不上关心。
倒有几分嗤笑的味道。
我竭力站稳,松开他的手臂,“早饭没怎么吃,有点低血糖。”
他一言不发。
我说,“我去趟洗手间。”
他嗯一声。
我转过身,深吸了一口气,头痛的我几乎无法用理智思考,鼻腔里有什么热热的液体淌了出来。
迎面走来的几个客人面露诧异。
我流鼻血了。
我连忙捂住口鼻,低下头加快了去洗手间的脚步。
将厕所隔间的门上了锁,我打电话给罗池问处理办法。
电话过去很久都没有接通,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我弯腰对着马桶吐的天昏地暗。
胃酸腐蚀的我喉咙发痛。
吐完之后,头反倒没那么痛了。
我靠在墙上,缓了好一会儿。
我用冷水拍了拍额头,洗了把脸,从咖啡厅的侧门走了出去。
回来时发现赵伊咳得蛮厉害的,陆时予轻轻替她拍着后背。
眼睛忽然有些酸胀。
大概是嫉妒吧。
我走过去,把氨溴索和川贝枇杷膏放到她面前,“去药店问了,他们说咳嗽吃这个会好一点。”
赵伊有些惊讶地接过,“谢谢吴小姐。”
陆时予的目光始终关注着她,没有分给我半寸。
“你好像……脸色也不太好?”没想到,反而是赵伊发觉了我的不对劲。
陆时予的视线这才转向我,略带审视。
我笑笑,“肚子有点不舒服。”
他淡淡的,“吃完点心,我们早点回去吧。”
我点点头。
车上,罗池给我回了电话,“抱歉,刚刚被主任叫去训话,没拿手机。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看了驾驶座的陆时予一眼,轻声说,“就是胃不太舒服,想问问你吃什么药。没事了,已经好了。”
罗池沉默半秒,“那等你回去我们再聊。”
我忍不住勾勾嘴角。
他一直这么聪明。
陆时予转头看向赵伊,“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输个液。”
赵伊犹豫了下,答应了。
陆时予又透过后视镜看向我,“你呢,用不用去医院做个检查。”
我摇摇头,“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打车回去。”
他没什么反应,“随你。”
我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如果陆时予知道我快死了,会不会后悔这么对我。
可又随即醒悟,和他有什么关系呢,是我自己要瞒着他的。
几分钟后,陆时予在路口把我放下了。
赵伊略带抱歉地看向我。
车子很快开走了。
我原地站了一会儿,招手拦了辆车。
我没有回家。
去便利店买了一提啤酒去江边,就着江风喝了起来。
我倒也没有折腾自己的意思,只喝了半罐,剩下的就拿在手里。
因为怕冷,还顺带从路边的服装店买了一块披肩。
罗池问过我,为什么不告诉家人我生病了。
我妈死之前,一直是我照顾的。
她临终时的模样,形容枯槁,血管萎缩,针都扎不进。
这成了我对她最深的印象。
每每忆起,像一块阴云积压在心头,午夜梦回,那股亲人被病痛折磨的绝望悲凉感挥之不去。
我的死不必这样。
与其让他们陪着我做无谓的治疗,见证我一点点变得衰弱难堪。
不如让他们记住我健康美好的样子。
那之后罗池可以告诉他们,我走的很体面,现在医疗很发达,也没有受什么罪。
我独自呆了很久,抱腿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
打开手机,很多通未接来电。
我随便选了其中一通回拨回去。
陆时予口吻愠怒,似乎要把我吃了,“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为什么不接?”
我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直觉自己耽误了什么,“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他沉默半晌,呼吸粗沉,像是在努力控制情绪,“你在哪?”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禄江码头。”
他说,“在那里别动,我来接你。”
我裹紧披肩,老老实实在原地等他。
陆时予来的比我想的要快,停稳车子后,他疾步走到我面前,目光迅速在我身上睃巡着什么。
发觉我没出什么状况之后,他冷静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他问。
我刚想回答,就打了一个喷嚏。
他脸色难看,脱下外套包住我。
我其实是不想要的,毕竟这件外套午时还披在赵伊肩头。
隐隐的,我还嗅到赵伊身上的香水味。
我跟在他后面,偷偷把外套脱了下来。
陆时予打开车门,冷不丁转身看向我,蹙起眉头,“怎么?”
我轻声说,“赵伊披过。”
她披过的,我不要。
矫情就矫情吧。
都快死了,我也没必要那么懂事了是不是?
“谁说的?”他抓过外套重新裹住我,眉心却松开了,“她披过你也得穿,还嫌身体不够差?”
车里,他开了暖气。
我说,“热。”
他说,“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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