酷唔——酷唔——酷唔——
从河对面茂密的红树林里传出一连串响亮而声声渐高的“酷唔”叫声,它单独啼叫了片刻,北岸这边渐渐有和声渐起,声声渐高。
酷唔——酷唔——酷唔——
河两岸的鸟鸣声,彼此唱和,声声渐高,演变成一曲美丽的歌谣。蓦地,河滩上的红树林里飞起一只体形大、体羽闪耀着蓝色金属一样光泽的噪鹃雄鸟,它尖利的喙呈黄绿色,血红色的虹膜,与它那闪着蓝色金属一样光泽的体毛,如同一个蓝色精灵一样疾飞过河面,径直冲进红树林,不管红树林里有着什么样的危险,义无反顾地向着同样发出酷唔——酷唔声响的地方奔去。
那是爱,或者死亡的陷阱。
子薇靠在一块大石上躺坐,享受小肥女的照顾,开始梳理目前的状况。
小肥女抬起头,脸上是明显的伤痕装:“小姐,你不会摔傻了吧?”
子薇冷冷地问:“你是小姐还是我是小姐?”
“那——你是,你是小姐。”小肥女认真地点头。
“OK,既然我是小姐,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少答一句就别叫我小姐。”子薇拿出资格的小姐姿态来。
谁叫她认我小姐的?
“如果我——我不知道杂办呢?”小肥女怯懦地问,极快地看子薇一眼。
子薇威严地冷哼一声:“我是谁?”
“徽小姐。”
“我的全名?”
“甄定徽——难道小姐你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忘记了吗?”小肥女大为吃惊。
——我叫苏子薇,不是甄定徽。她冷冷地想。
“你是谁?”
“你连我也忘记了吗?”小肥女很难过的样子。
她瞪眼。
小肥女吃吓,立即改口:“白芷。”
“我是怎么摔下这里的?”
“有人追我们,你就跑啊跑,然后就不见了,我们就找啊找,然后就在这里找到你了。”真实姓名叫白芷的小肥女有点怕怕地望着徽小姐。
“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小肥女再次露出吃惊的样儿:“小姐,你真的不记得了?还有表小姐呀就是艾叶表小姐呀。”
“表小姐是谁?她在哪里?”她假装漠不关心面无表情地问。
“我在这里,徽小姐。”一个甜美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她想转过头去看看,但脖子似乎有些不争气,一阵钻心的疼痛使她放弃了这愚蠢的举动。
“站到我前面来。”她没好气地说。
一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在傍晚的余晖中缓缓移动,她面容姣好,五官大气纯净,看上去性格娴静,脸上的笑容很沁人心脾,那声音很让人舒服。她穿着赏心悦目的淡绿色襦裙,裙角被划烂。
她像白芷一样,把一双丹凤眼睛对着徽小姐的脸仔细审看,轻轻地笑笑:“我就知道小姐命主富贵,不会轻易地丢下我们的。”
看人家这说的——不会轻易丢下我们的——问题是人家会轻易丢下我的啊。子薇心道。
“小姐你吃果子先——这河谷里没啥可吃的水果,就找到几株君迁子,这是去年的果子了,经过一冬的寒冻,现在又是夏暖时节,这君迁子既冻又风干,味道是大大地淡了,但我尝了尝尚能充饥,小姐就先将就着嚼些。”
艾叶那将果子拿出两三个来,在淡绿色裙摆上擦拭干净再递给子薇。
她接过那些黑蓝色干瘪的果子,这是些球形或椭圆形的小果子,颜色已经从原先的淡黄色变为蓝黑色或暗褐色,外层被有一层白色的薄蜡样。这的确是君迁子,入药可止消渴去烦——此时能有此食用是大好不过的了。也难为这个叫艾叶的表小姐,看她双手那些血痕,裙下有烂缕,估计是费了些功夫才弄到的。
她嚼着干涩的君迁子,问:“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河?”
艾叶再拿出一个君迁子,重复她刚才的动作,先在淡绿色裙摆上擦擦再递给她,慢声细语道:“这是桑乾河最湍急的一段,对面往左下那山是凤凰山,对面往右上那山应当是乌鸦岭。我们这里处于凤凰山、乌鸦岭和背后的燕归山三山夹河地段。我刚才看你没危险,就让白芷守着你,我去寻了寻出路。这往右上很远的距离都是峭壁,而且越往后越没有出路,我们是上不去的。我们昨天是沿右下峭壁下来的,用藤萝作结绳,现在怕是不能再用藤萝上去了。因为这河滩上没有那么坚韧的藤萝,且由下往上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听得艾叶这样说,子薇不由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瞧身后的山崖,起码三十米高,又陡峻,连他奶奶的一棵树都不长。有一株不知是什么科什么目的杂树,估计有二三十厘米的小样儿,正威武地生长在那些一览无余的陡峻崖上,由于近周围几无棵草,它显得越加伟大威武。苏子薇盯着那棵杂树暗忖:看它高度约20厘米,主干呈木质,分枝,叶互生,密集状,线状,底部有枯叶——如果我那卖草药的老父教育得当,如果我的智商还能应付失恋后的巨大后遗症,这株可谓坚强的杂树是红景天。红景天有安心安神,解热眼目的功用——正应对我目前的病症,如果我能采下的话,正是我的苦口良药。只是,这悬岩峭壁怎么上得去?当然能下来,就是一滚或一摔,保准下得来,尽管可能会手断或脚断,如现在的我。何况用藤萝?这话也亏得这位叫艾叶的美人儿说出来。
“小姐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的。”小肥女白芷适时插话。
唉,她其实叫白痴更合适。子薇心下暗笑,忍不住扑哧一乐。
“小姐你笑啦,你没被摔坏啦!”那个白痴白芷拍手大笑。
“小姐先将息会儿再想办法也不迟的。”艾叶体贴地说。
——这么体贴?我和她们不熟的。这是什么套路?子薇有点拎不清眼前状况。
“打住——如果没有人能告诉我我是谁,怎么就到了这桑乾河边,我是不会再说话的。”她闭上眼睛,装假要睡觉。
面前那两小女子对望,估计是在盘算这骄宠惯了的小姐是装傻还是真傻了。
“我知道。”白芷经不起激,立马说道:“小姐你出身名门,芳龄二七,冬至后生,潞州甄氏大族出身,闺名定徽。老爷是幽州节度使周德威参将。晋梁多次交兵,幽州民不聊生。再加契丹狼主数年南下骚扰,我南方汉族时时朝不保夕。前时寿州刺史卢文进降契丹,率契丹铁骑攻下燕山北八军,契丹狼主再率三十万铁骑于今年春天攻打幽州。幽州节度使周德威将军率幽州、并州、镇州、定州、魏州五路兵马,出居庸关向西,与契丹军对抗,想收复山北八军,不料兵败,老爷下落不明——”
亲,这谁和谁掐架,猫掐狗,狗追猫,谁有那么多脑细胞来记忆这些历史好么?这是历史学家吃饭的干活。我正失恋呢,谁管谁打架?子薇很不屑地睁眼看艾叶:“亲,你可以说重点吗?”
“亲是什么意思?”小肥女一阵涎笑:“我家小姐又学了新词啦?”
子薇不理她,直接望着艾叶:“说与本小姐有关的国际国内大事好吗?”
艾叶拿她很美丽的丹凤眼很绝望的望着小姐,大约有“狼心狗肺”的暗喻。
——亲,任何比喻都是蹩脚的。如果你要引用此联,请小心别把自己脚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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