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十月十八日……沈玉昂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疯了似的冲回房,在他的铠甲之下一阵摸索。然后,掏出一封血染的信。那封信早就黏成一块打不开了。他攥着信,拳头狠狠地砸在墙上,一下一下,到后来整个人脱力地靠在墙上。他迷茫地呆了会儿,像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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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在将军回京那日。
他抱着心爱的公主,与我的棺椁擦肩而过。
我的遗物被他一把火烧光。
一件一件,是我为他绣得香囊、缝得鞋袜、抄得血字经文……
后来,他攥着我的半只绣鞋,哭断肝肠。
他终于知道,他发誓要守护的人,是我。
沈玉昂,我早就跟你说过的。
只是那时候你豁出性命,也要从敌军手里夺回公主。
根本顾不上我。
沈玉昂路过我的棺材时,猛地勒停马蹄,表情有些错愕。
公主戴着面纱,猫一样优雅地窝在他怀里。
「隐娘。」
她念着棺材板上的小字,语气有些不快。
「听着是个姑娘,你认识?」
沈玉昂很宝贝地吻了吻她的发顶,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多情的模样。
他嘴角衔着笑,轻描淡写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我以为我听错了,使劲拍拍耳朵。
过去三年里,我是沈玉昂身边唯一的女人。
男人和女人之间,那些花前月下,该做的不该做的事,我与他都做过了。
每个春光旖旎的夜晚,他与我香汗交融。
每一声呢喃呻吟,他轻轻咬着我的名字。
他出征前,分明说过,等他回来就娶我。
那时我闭着眼睛,沈玉昂大约以为我睡着了。
可我听到了,我也一直盼望着。
我到死都在埋怨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
怎么就不能等等,等他回来,再看他一眼,再吻他一下。
但他却说,我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沈玉昂,你把话说清楚……沈玉昂!」
我撕心裂肺地叫嚷着,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心也绞着疼起来。
我伸手去抓他的衣摆,可我摸不到他了。
我攥着拳头,狠狠捶砸着自己的胸口,我觉得憋闷,憋闷地快要爆炸了。
沈玉昂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不甘心地追向他的背影,带着一阵风,掀起公主的面纱。
……她长着与我几乎一样的脸。
我像凭空被人扇了一巴掌,心里烧得火辣辣地疼,怎么都缓不过神。
我浑浑噩噩地跟着沈玉昂。
圣上率领百官一起为他接风洗尘,他与两三好友坐得近,兴致盎然地攀谈着。
沈玉昂,我死了啊。
你怎么能笑得那么畅快?
沈玉昂的颈边有一道狰狞的长疤,听说是他为夺回公主,独闯敌营时受得伤。
「就在去年十月十八,我会永远记得我们重逢的日子。」
公主举着酒杯,含情脉脉。
沈玉昂答她:「值得。」
他温柔又专注地看着她,突然有些失神。
旁人笑话他:「神武大将军英明一辈子,怎么一看见公主就犯痴。」
「十月十八……」沈玉昂默念着,回头跟着众人笑说:「我只是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沈玉昂,我给你写过信的,你怎么能忘?
去年十月十八日,你在边关,为了公主杀进敌营,最终抱得美人归。
那一天,我生下了你的孩子。
沈玉昂,那时候你受得伤,一定很疼吧。
但是你不知道,女人生产的疼,疼过你一万倍。
你总说我像麻杆一样瘦弱,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我的身体里能流出那么多血。
那一天,我的血都要流干了,怎么都止不住。
产婆问我,保大保小?
我生怕她听错了,哭喊着叫嚷:「保小!保小!」
因为他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
可你那时候,正忙着为了另一个女人流血流汗呢。
后来我的信,你也没有认真看吧?
三更时,沈玉昂醉醺醺地回到将军府。
他的屋里,挨墙摆着一张小床。
他拖着身子,沉沉地倒下。
「隐娘,我头疼,你帮我按一按。」
从前他夜夜与我在上头风流快活,摇晃出满屋的吱呀声。
只是每每事毕,沈玉昂总会回到自己的卧榻,与我分床入睡。
他说,他常年打仗夜夜梦魇,生怕睡着了误伤到我。
我怎么那么傻啊,他说什么我都信。
我在沈府呆了三年,连个正经的院子都没有。
沈玉昂当我是廉价的家妓,他把我圈养在这张床上,随叫随到,有求必应。
可这一次,沈玉昂没得到回应。
他不死心,又叫一声:「隐娘?我还想喝你熬得安神汤……」
我站在床头死死咬住嘴唇,眼睛涨得酸疼。
沈玉昂,你叫我做什么?你叫一个替身干什么!
你的心上人已经回来了,你难受,你去找她呀!
哦,对,公主身娇体贵,你不会舍得她当牛做马地伺候你。
你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工具?
你干嘛要装作爱我的样子,骗走我的心呢?
你还不如……还不如死在外面,永远都不要回来!
老管家在门前答话,平静地提醒他。
「将军,隐娘已经没了。」
沈玉昂没吭声,他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目光冰凉又清醒。
他自言自语:「没了?真没了啊……」
他撑起身子,吊着脑袋笑了一声。
「嗯,知道了。」
「死人的东西,全烧了吧。」
整个大齐都流传着沈玉昂为公主冲冠一怒的佳话。
我本以为,他很快就会向圣上请旨赐婚。
可一眨眼过去两个月,他却连这话提都没提。
几个朋友约他喝酒,酒过三巡时,御史家的老二陈朗问他:「你为公主连命都不要,怎么把人抢回来了,又不着急娶回家了?」
公主就坐在屏风后,她揪着帕子,羞涩又紧张地等着沈玉昂的回答。
沈玉昂转着杯子,没吭声。
陈朗攀上他的肩膀,笑眯眯道:「你不会是,心里念着你府里那个女的吧?」
公主目光一闪,面色沉了下去。
我与她,一人一鬼,这会儿全等着沈玉昂怎么说。
「怎么可能。」沈玉昂仰头饮下一杯酒。
是啊,怎么可能。
我自嘲地笑笑。
陈朗喝多了,攀上沈玉昂的肩膀,洋洋得意道:「我就说么,那种勾栏瓦舍爬出来的臭虫,你怎么可能瞧得上。」
「不过是沾了公主的光,还真把自己当只凤凰了,我不过摸了她一把,她竟敢把我踹进月湖里……」
沈玉昂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过去。
那年冬天,陈朗轻薄我,被我一脚踹下月湖。
他气不过,反咬一口说我勾引他,还大胆将他推进湖里。
当时我拼命解释,可是没人愿意信我。
沈玉昂让我当众下跪,给陈朗赔罪。
我长在尼姑庵,从小跪到大,其实跪一下不要紧的。
偏偏那一回膝盖落地的时候,我却觉得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沈玉昂的表情吓坏了陈朗,不等众人反应,他挥拳就砸在陈朗脸上。
他突然发疯一样,对着陈朗拳打脚踢,几个人拉都没拉住。
他踩在陈朗的手腕上,明明很愤怒,表情却平静得吓人。
「她是我的女人,你怎么敢碰她。」
我安静地看着这一幕闹剧,觉得真好笑。
活着的时候没能得到的保护,死了我也不稀罕了。
有人替陈朗求情:「沈兄,消消气,陈兄是糊涂,不然改日请隐娘姑娘出来,让陈兄亲自与她赔礼道歉……」
沈玉昂甩开那人的手,这么久以来,我第一次见到他红了眼眶。
「她死了!她死了!谁能给她赔罪……」
他的怒吼被屏风倒落的声音打断。
公主一言不发地盯着沈玉昂,她抖着肩膀,哭得让人心疼。
沈玉昂愣在原地,默声道:「安阳……」
他伸出手想替她抹去眼泪,公主大发雷霆,嚷道:「你别碰我!」
她低头就要跑,沈玉昂两步追上去,将她扛在肩上,任凭她又踢又打,将她扔进将军府的马车里。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明明说她不是要紧的人,你喜欢她,你居然喜欢别人!」
沈玉昂将她圈禁在怀里,「我把她留在身边,只是因为她像你,仅此而已!否则,你不在我身边,三年,你让我怎么熬?」
「所以,她只是你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公主红着鼻头看着沈玉昂,他眼神晦暗,半晌点头说:「是。」
「你也不是为了她,所以不想娶我?」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着,你刚刚回京,或许还想在陛下身边多待些日子……」
公主猛地摇头,「我不要,我不要等了!你现在就去跟父王说,你要娶我,你去,你去!」
她脸红的可爱,沈玉昂喜欢女人这样子。
从前我偶尔撒泼,他总是会用一个吻来堵住我的嘴。
而现在,他目光久久停留在公主的脸上。
然后,他递给她一个绵长又炙热的吻,热烈到足以融化所有隔阂。
沈玉昂用最快的速度,写好求娶公主的奏章。
从那以后,他每天都陪着公主弹琴作画,游山玩水。
好像要弥补那日她为他流下的眼泪似的。
他带她去了品茶的四喜斋,坐在我常坐的位子上,看小桥流水、古道人家。
公主有些抱怨。
「脏死了。」
「我们约上人去别宫玩吧,若要谁知道我来这么寒酸的地方,还不笑掉大牙。」
她好热闹,喜欢被人群簇拥着。
但是沈玉昂不喜欢。
他年少时入朝堂,睁开眼就是尔虞我诈。
闲下来,只想找个清静地方,跟心上人喝喝茶、聊聊天,懒散度日。
四喜斋就是沈玉昂最喜欢的地方。
他离家的每一日,我都会来坐坐。
我还在身侧的栏杆上刻了字,一遍一遍,虔诚地思念着他。
公主瞧见了,冷哼着读道:「隐娘盼,玉郎归。」
沈玉昂,你知不知道,你离开以后,我从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只要我闭眼,就会看见你浑身是血,我真怕那些血是你的,我真的好怕……
我用自己的血,一字一句抄下平安经。
我想只要你平安,便是拿我的命来换,我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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