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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柳玉茹,”顾九思认真看着她,“等我考赢了叶世安,帮你挣了诰命,那时候,我们是不是就互不亏欠,你可以寻找你的幸福,我也可以寻找我的幸福了?”柳玉茹听着这话,嘴角含着笑,转动着扇子道:“那是自然。”顾九思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你放心,你失去的东西,我都会帮你挣回来!”说着,顾九思满怀壮志,走出了房门。他先是洗漱,然后用饭,因为老师的时间是定下的,他起晚了,只能一面赶着去上课,一面匆忙吃东西。柳玉茹跟在他身后,帮他算着时间。…

免费试读

顾九思一夜宿醉,酒还没醒。老鸨就冲进他房里,焦急道:“顾大公子,您快醒醒,您家里来人了!”

顾九思睡得迷迷糊糊,他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别吵我。”

“您快醒醒吧,”老鸨看着顾九思这完全睡混了的模样,忍不住拍着床板道,“您家里人是提着刀来的,怕是来者不善,您快醒醒啊!”

“吵死了!”

顾九思烦躁道:“万事我顶着,滚出去!”

老鸨被这么一吼,也不敢再说了,开门出去时,便看见柳玉茹提着刀上了第三楼,她赶紧用帕子遮着脸走了。柳玉茹到了门口,先是恭恭敬敬地敲了门:“郎君。”

顾九思没反应。

柳玉茹是让人确认过的,就是这间房,他没反应,要么就是睡糊涂了,要么就是跑了。

于是柳玉茹开始拍门:“顾九思。”

里面顾九思被吵得头疼,他用手捂住了耳朵,盖上了被子,侧过身,假装没听见。

柳玉茹怒了,她今日既然来了,也没打算要什么名声。于是她退了两步,随后猛地一脚,门震了震。

接着又一脚,门有些松动了。

最后她加速跑了几步,“哐”的一下,房门终于打开了!

然后她就看见顾九思躺在床上,睡得正香。柳玉茹怒从中气,再也没忍住,怒吼了一声:“顾九思,你给我起来!”

这一声“顾九思”吼得楼上楼下所有人都听见,顾九思自然也被震醒了。他有些迷糊,随后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直觉不好,下意识一侧,“哐”的一下,一把刀就直直贴着他的脸落在了他身侧。

他这次彻底清醒了!

柳玉茹冷冷看着他,顾九思心跳得飞快,他感觉到了柳玉茹这种不死不休的气势,他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手握住柳玉茹握着刀柄的手,声音有些发抖道:“冷静一点……有话……好……好好说……”

“起来。”

柳玉茹神色冷漠。

顾九思飞快点头:“起来起来,这就起来。”

柳玉茹拔了刀,转身向后走去,将门关上。顾九思懒洋洋起了身,带着一身酒气坐到柳玉茹对面,打着哈欠道:“你来做什么啊?”

“不知郎君何日归家,妾身特来迎接。”

柳玉茹答得恭敬,顾九思目光落在柳玉茹的刀上,轻嗤出声:“带着刀来迎接?你可真想得出来。”

“郎君在外也已流连数日了,是该回去好好读书,争取一个好功名了。”

听到这话,顾九思用一脸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柳玉茹:“你说什么?你让我回去做什么?”

“读书。”柳玉茹吐字清晰,顾九思倒吸一口凉气,“你脑子没病吧?”

“郎君,”柳玉茹认真开口,“您今年年近十八,再有两年就将弱冠,您得为您未来想想。您父亲已是扬州富商,就指望着您博得功名……”

“停停停,”顾九思抬起扇子,面露痛苦之色,“打住打住,你这念经一样的话我听了千百遍了。我说,柳玉茹,”他盘着腿,看着面前跪坐着的女人,用着自个儿从未有过的正经和对方打着商量,“咱们这婚事儿,我也是受害者,我娶也把你娶了,名声也给了,钱也给了,你要什么给什么,咱们以后呢,就你过你的日子,我过我的日子,你看行不行?”

柳玉茹抬眼看他,对于顾九思的话毫不意外。

顾九思一只手放在膝盖上,给自己到了口茶,言辞恳切:“你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生平就最烦你们这些讲大道理的。这些道理,你跑到私塾里去找那些秀才说,他们会听。你和我说有什么用?咱们现实一点,我爹是扬州首富,我舅舅是吏部尚书,我表姐是梁王侧妃,我这一辈子,就算什么都不做,拿着我家田收租,拿着我家银子放贷,都够我吃一辈子。你说我这么苦去读什么书,干嘛啊?”

柳玉茹抿了口茶,听着顾九思给她算账:“我给你算啊,我们家钱庄,一年放贷,一本一利,每年利息翻一番。我家每年至少要借二十万两银子出去,一年净赚二十万。等以后我当家了,我好心,给他们减少一点利息,一年五成,那也是十万。除了钱庄,我们家还有地,有铺面,就算我家所有生意都垮了,咱们吃利息和租金也够一辈子,我说柳玉茹,你瞧不上我,是挺委屈的,可在钱这事儿上,你绝对不亏。咱们各玩各的,开开心心一辈子,行不?”

“那要是没一辈子呢?”柳玉茹平静出声,顾九思有些茫然:“什么意思?”

“顾家为什么能放贷不被人赖账,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田不被人眼红,是因为你舅舅在朝中位居高官,若有一日时局变了,顾家靠山倒了,怀璧其罪,你觉得顾家会有什么下场?”

柳玉茹冷笑:“这么多银子,就凭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土财主,你守得住?”

顾九思愣了愣,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同他这么说。毕竟从来没有谁敢当面咒他舅舅倒了的。

然而一时间,他居然就明白,柳玉茹说这话完全有可能!

他心里有些慌,可面上还是不显,他轻咳了一声,随后道:“那也没办法了。要真到那时候,就随遇而安吧。”

“我呢?”柳玉茹冷冷出声,她盯着顾九思,“你荣华富贵了一辈子,到时候两眼一闭就算了,我呢?!你父母呢?!你为我们想过吗?”

“那都是命,”顾九思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你也别多想了,到时候我爹娘会想办法的。”

柳玉茹闭上眼睛,她捏紧了刀,她忍住了拔刀的冲动,深深呼吸。

顾九思轻咳了一声,给柳玉茹倒了茶,把茶推过去:“别气了,消消火。”

“顾九思……”柳玉茹颤着声开口,“你可知,我本是可以嫁给叶世安的。”

顾九思微微一愣。

而这时候,叶世安刚刚走到房门前。

他听到柳玉茹踹了门,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叶家和柳家毕竟是世交,而柳玉茹又是叶韵的好友,还是他……可能曾经的未婚妻。顾九思这人性子太混,又是个爱打架闹事的小霸王,他怕顾九思真动了手,让柳玉茹吃亏,便打算上来看看。谁曾想刚到了门口,就听到了这话。

他愣了愣,一时有些尴尬,但还没来得及退,就听柳玉茹继续道:“你知道我为了嫁进叶家,嫁给他,做了多少努力吗?”

“我从我不到十岁,开始一直学着怎么成为叶家人喜欢的人。”她睁开眼,眼眶微红,顾九思呆呆看着柳玉茹,他看着面前这个眼泪簌簌而落,却依旧姿态优雅的姑娘,听着她道,“我每读过他读过的每一本书,我临过他寄给叶韵的每一封家书,我背完了叶家所有的家规,我偷学琴棋书画,我把自己装得像个大家闺秀,我花了那么多年努力,我以为自己就要成功了,我会嫁一个如意郎君,我的人生,这一辈子,都会有一个好结果。”

“我会和我的郎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她痛哭出声:“可是你,你们顾家,毁了这一切!”

“我……”顾九思出声来,柳玉茹出声打断:“我知道,你们无辜。”

“我知道,我该恨我母亲软弱、妾室当权、父亲贪图钱财,你们顾家也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那句娶我,是不是你说的。”

她盯着他,顾九思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是你说娶我,顾九思。”

她认认真真看着他:“你离经叛道,你以为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不在乎人言,可是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如果叶家听到这句话,可能会毁掉这门婚事;如果你家听到这句话,可能会找我下聘;如果其他人听到这句话,是不是会觉得我举止不检点。”

“你就觉得只是玩笑一笑而过,可是你毁掉的,是我的一辈子。”

她咬牙开口,顾九思终于失去了一贯的笑意,他静静凝视着对面哭着的姑娘。

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世界,还有活得这样苦苦挣扎的人。他想起自己以前听过的故事,皇帝对着百姓说“何不食肉糜?”

“抱歉……”他垂眸出声,柳玉茹抬手,一巴掌猛地的扇在了顾九思脸上。

“道歉有用吗?!”

她大喝出声:“我那么多年的努力,我那么多年的经营,毁在你一句玩笑话上,你说一句抱歉,就够了吗?!”

“你听好,”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贴近他的脸,她的眼泪哭花了她的妆,但她整个人却像一只小豹子,眼神明亮又坚定,带着足以划破这世间所有险恶的勇气,“顾九思,我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说了那句话,你顾家把我迎娶进门,你让我成为了你的妻子,你就得为这件事负责。”

“我这辈子既然和你绑在了一起,我本该得到的,你就都得给我!我要一个能够顶天立地、扛起家族大业的夫君,我要一个能一辈子护住我和我孩子的夫君,我要的,不是你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遇到事就靠爹娘的孬货!”

“叶世安能做到多好,你就得做到多好。我失去的,你都得还给我。从今天起,你给我回家去,你要是再敢来赌场、青楼这些杂七杂八的地方,”柳玉茹踩在桌子上,单手开了刀,一把抓着顾九思领子,另一只手将刀架在顾九思脖子上,“我宰不了你,我就拿着这把刀抹脖子死在你顾家大门口!你听明白了吗?!”

“冷静……”顾九思看着已经彻底红了眼的柳玉茹,咽了咽口水,他什么话都不敢说了,他只能颤抖着声,用尽量平和的语调道,“你……冷静。”

而站在门外的叶世安回过神来。

他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清楚知道,他得赶紧走。

这一段对话对于他而言,信息量太大,太可怕了。

他完全不需要担心他印象里那个柔弱的玉茹妹妹被顾九思打死,他现在需要担心的,只有顾九思今日会不会血溅春风楼。

然后想想,顾九思血溅春风楼……那就溅吧。

被自己媳妇儿斩杀,那也是死得其所。柳玉茹静静看着面前似乎已经完全不知所措的顾九思,她神色很平静,哭过的眼里带说不出的冷静。然而正是这种冷静,让顾九思觉得有些害怕,颈上的刀是无所谓的,其实以柳玉茹的身手,在她动手前,他就能抢下这把刀,可是他害怕的,却是柳玉茹这样的状态。

顾九思是真的信,此刻的柳玉茹,是豁出性命在和他谈论这件事。

他不敢和她玩笑,他此刻清楚地知道,对于柳玉茹而言,嫁入他家,嫁给他,是多么绝望的事。

如果真如她所说……

那么,她本该,是喜欢叶世安的吧?

顾九思脑子里划过了这么一丝念头,愧疚感疯狂涌了上来,他有些慌张无措。他想和她说,他愿意成全她和叶世安,却又怕自己又说错话,过了好久后,他才结巴着道:“你……你把刀收起来,我们慢慢聊。”

“回家去聊。”

柳玉茹只有这一句,顾九思头痛道:“好好好,回家回家,这就回去。”

柳玉茹收了刀,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站在一边。

顾九思拉了拉衣服,柳玉茹警惕看着他,见他要,像一个再温柔贤淑不过的妻子。顾九思伸了个懒腰,往内间走去,柳玉茹忙道:“你要去做什么?”

“换套衣服。”顾九思叹了口气,柳玉茹立刻抓住了他的袖子,淡道:“不必了,家中备好了衣服,我们这就回去吧。”

她不确定以顾九思的性子,会不会在换衣服的时候就逃了。

说着,柳玉茹就拖着顾九思往外走,顾九思被她两只手拖着下楼,一面走一面叹气:“何必呢?就这么换套衣服的时间,有这个必要吗?”

柳玉茹不说话,顾九思感觉周边目光都看了过来。他有些尴尬,朝着看过来的人吼道:“看什么看?!不怕看瞎眼啊!”

大家压着笑,赶紧都转过头去,却又用余光瞟过来。

顾九思感觉自己多年的面子,都在这一天丢尽了。他和柳玉茹一起进马车的时候,忍不住埋怨道:“你来找我就找我吧,我也不是个不听劝的,这么大阵仗,你让我面子往哪儿搁?”

“你需要面子吗?”

柳玉茹抬眼看他。

顾九思莫名其妙:“我不要面子的吗?”

“以后就不需要了。”

柳玉茹说着,将一本《论语》砸了过去给他,淡道:“看书,从今天开始你就别随便出门了,好好读书,等叶世安放榜,他考多少名,日后参加科举,你不能比他差。”

“柳玉茹,”顾九思一听这话就急了,“你这个人就这么虚荣爱攀比的吗?他考多少名关我什么事?”

柳玉茹冷笑:“我若不嫁给你,我可就是叶夫人了。”

顾九思被这话噎了噎,他知道柳玉茹说的也是实话,但心里还是不舒服。他将书一扔,不高兴道:“我不和他比。”

“比不赢是吧?”

柳玉茹弯腰将书捡起来,掸了掸上面的灰:“没事儿,我也没指望你赢。”

顾九思不说话,他赌着气道:“我原本还有几分愧疚,现在听着你这话,我一丁点愧疚都没了!”

柳玉茹从旁捻了葡萄,垂眸拨着葡萄皮道:“没事,我也不稀罕你的愧疚。反正这书你读得读,不读也得读。”

“我不读!”

如今大厅这些有外人在的地方,或是书房这些有功用的房间多的是椅子凳子,其他私人场所内,还是以跪坐为主。

柳玉茹喝着茶,看着跪坐在面前,一脸悲愤、敢怒不敢言的顾九思,她满意地打量了他一下。

不得不说,顾九思这皮囊,长得是真不错。

人家都说叶世安清俊,似如梅花仙君。然而柳玉茹却觉得,只从皮相来看,顾九思才是真正的仙人之姿。

他眉似远山,眼如桃花,哪怕穿着这样寡淡的衣衫,都遮不住那眉眼间艳丽的颜色。

他是生得有些偏女相的,但他骨骼棱角分明,便显出几分英俊来,带着一种如花如月的华丽轻奢之美。

柳玉茹静静打量着他,突然就觉得,其实若是往好的地方来想,顾九思荒唐虽是荒唐了些,但脾气好,长得好,又有钱,这门婚事,她倒也不算吃亏。

毕竟,她不过中人之姿、小门小户不受宠的千金,若不是这番阴差阳错,顾九思和她绝不能搭在一起。

顾九思见柳玉茹久久不说话,没好气抬眼道:“要说什么就快说吧,我累了,我想睡觉。”

“哦,”柳玉茹收回思绪,“是这样,我同您以前的夫子聊过您读书的进度了,为此给您做了一个规划,日后您每日子时入睡,卯时晨起,我会为您请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儒,专门教您四书五经;一位先生,专门为您讲解当今天下局势;一位杂家,教您诸如算账、分辨粮食等生活日常;最后再由您父母亲自教导,教您经商往来。”

听到这些,顾九思倒吸了一口凉气,肯定道:“你这是打算逼死我!”

柳玉茹没理会他,继续道:“这是您的时间安排,每日我会定时叫您起床,然后陪您去上课,儒学讲学在每日上午,大约两个时辰;而时政与杂务每天下午一个时辰交错进行。等晚上我会陪您读书,完成白日里老师留下的功课。每隔五日,我会陪您一同去店里看公公婆婆如何打理商铺,每个月您会有三日休息时间,可自由安排,但不允许出没于青楼赌坊等地方。”

“只有三天?”顾九思提了声,柳玉茹笑着道:“公子可是觉得时间太长,不利于您上进?要不改成一日?”

“不不不,”顾九思赶忙挥手,“三日吧,三日挺好的。”

柳玉茹点点头,继续道:“这些时间里,郎君要戒酒、戒玩耍,您的拜帖我会替您审查,合适的不会阻拦,不合适的便一律推了。为了不影响郎君的心境,郎君出入的房间我会重新布置,衣衫也已经全部重新准备,过去那些些花花绿绿的衣服不利于修心,日后郎君就穿今日这身衣服吧。”

“不好吧……”顾九思艰难苦笑,“我一套衣服天天穿也不好。”

“没事,”柳玉茹微笑,“妾身为您准备了三十套,您可以一天换一套,保证一定是一模一样的。”

顾九思:“……”

很好,你够狠。

“郎君可有什么想说的吗?”柳玉茹看着顾九思愤恨的眼神,轻摇着手里的扇子。顾九思忍了又忍,憋了又憋,最后终于道,“柳玉茹,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

“你是不是想折磨我出气?”

顾九思大着胆子说出声来:“所以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逼着我读书。”

柳玉茹没说话,她转动着手中的团扇,好久后,她才道:“郎君可知道,玉茹未来一生的荣辱,都系在郎君身上。”

“日后郎君富贵飞黄腾达,玉茹便富贵;郎君落魄,玉茹便落魄。玉茹过往好友,都知道我与叶家的关系,如今我嫁给了郎君,她们不知多少人在看笑话。”

说着,柳玉茹转头看向顾九思,脸上带了苦笑:“若郎君比叶世安好,她们自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若郎君比叶世安差,她们的嘲笑与指点,那便免不了。我终究是个俗人,想活得风光漂亮些。所以我希望郎君能比叶世安好,能让我有风风光光不被嘲笑的一天。”

听到这话,顾九思有些诧异,他别扭道:“额……我可以给你买很多漂亮的衣服,簪子……”

“那些都没用。”

柳玉茹抿了口茶,淡道:“郎君有钱,可这些年,受到的嘲笑还少吗?”

顾九思愣了愣,柳玉茹的话,在他的心上划过一丝清浅的疼。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疼应该如何定义,他觉得或许该是很疼的,可是他自己已经麻木了。

小时候也曾想过当人上人,可是被比较、被嘲笑久了,也就习惯了。觉得当个纨绔子弟,总比努力后再被人嘲笑要好。

柳玉茹静静看着他,往前探了探身子,打量着他道:“其实您很聪明,我说的话,您也听得明白。您本可成为俊杰,承担起重担,只是您不愿意而已。”

“我不行……”

顾九思有些尴尬,鲜少有人这么真心实意吹捧他,他赶忙道:“我读书真的不行。你换条路吧,换条路我帮你争面子。”

“如今时局变了,您知道吧?”柳玉茹突然开口,“天子已经三月不曾临朝,您的舅舅急于和公主结盟,您的父母着急让您读书,郎君难道不曾察觉变化吗?”

顾九思没说话,他听着柳玉茹的话,心上有些沉闷,柳玉茹接着道:“公公婆婆终究是会老的,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他们,为我考虑一下。若日后他们被人欺辱,我被人欺凌,您就只能静静看着无能为力,您还觉得无所谓吗?”

“你说的话,”顾九思斟酌着慢慢道,“我都明白。但不会有这么一天……”

“因为您父母会规划好所有的路,是吗?”

柳玉茹笑出声来,顾九思没有说话,柳玉茹眼里含着笑,却仿佛是看透了他的心一般:“这话到底是您自己安慰自己,还是别人安慰您?您是不敢去面对现实,还是真的对现实一无所知?”

顾九思垂着眼眸,这一次,他终于失了声。

他人生这么多年,头一次没有玩笑,他静静看着眼前的水杯,听着女子道:“我之所以让郎君读书,其实不是走投无路,是因为我知道你可以。我知道叶世安读书花了多少努力,我也知道你有多聪慧。”

“叶世安能做到的,你都可以,只是你从来不去做。”

“我不行。”

“你可以。”柳玉茹断言,顾九思抬眼看着面前的姑娘,柳玉茹的眼神没有半分退缩,她看着他,两人静静对视。

顾九思的眼神有些闪烁,柳玉茹突然道:“你若能赢过叶世安,当一个大官,替我挣一个诰命,我就原谅你。”

她似乎是清楚知道他的内心,知道他最柔软的地方。

他为什么一直忍让,一直虽然又闹又作但始终没有出格,甚至于在暗中对于她其实一直退步,就是在于,他内心清楚知道,这一场婚事,是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

他的愧疚让他无条件的后退,却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耍着小脾气挣扎。

他这样孩子气的善良与闹腾,她都清清楚楚知道。

顾九思有些错愕,他突然发现,面前这个姑娘,比他爹娘,似乎都要更明白他几分。

他的眼神直愣愣的,没有半点遮掩,柳玉茹被他直接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跳加速,她没被男人这样直接看过,便轻咳了一声,错过眼神。

夜风夹杂着花香吹拂过来,姑娘的发丝轻轻落在她洁净的脸庞上。

她稳住了心神,终于再一次开口:“顾九思,就算是为了我,你努力一次,行么?”这话说出来,顾九思沉默着没出声。

后来柳玉茹想起来,其实这话是有些暧昧的。只是那时候他们两都没想到这些,他们于感情一事上,都没什么阅历,于是柳玉茹只是想着劝他对她心怀愧疚,而顾九思也只是想着,柳玉茹说的其实也对,他让人家失去的,总得给人家挣回来。

只是……超越叶世安,对于顾九思来说,有些太难了。

他打小就是在叶世安阴影下长大的。

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一日里总有大半日在喝药,他学东西虽然快,但是看书稍微时间长些,就容易头疼。那时候扬州城大半公子在一起读书,每日晨间抽起来背书时,他看过的便能流利背出来,没看过的就一个字儿背不了。

但夫子是不会问你为什么没看过的,那是扬州城最好的私塾,最严格的夫子,他只会劈头盖脸骂他不上心。

叶世安坐在他后面,每每他出了丑,叶世安便站起来,流利背完接下来的。于是夫子上门来时,便要同他爹说上一二。

他爹娘不忍心骂他,但也时常会夸:“叶世安怎的这么聪明啊。”

他期初躲在被子里哭,江柔见他哭了,便心疼得不行,赶忙劝他:“宝贝不哭了,比不过就比不过了,咱们家也不靠读书吃饭,你高高兴兴的就是了。”

江柔觉得自己安慰孩子,但这些话去就落在了顾九思心里,成了他一直以来的遮羞布。

他是不敢去同叶世安比的,也不想比,反正他爹娘都说了,他高兴就好。

如今柳玉茹再如何夸着,他心里都有那么几分害怕。可是生平头一次有人肯定他,说他能比叶世安更好,他又不忍让她失望,于是憋了半天,他终于道:“我……我试试吧。”

说着,他慌忙起来道:“你先睡吧,我再去看会儿书。”

柳玉茹点了点头,顾九思便离开了。印红进来扶起柳玉茹,柳玉茹起身吩咐道:“你让厨房给少爷炖碗吊梨汤,我听着他声音有些哑,让他润润喉。”

“小姐对他这么好做什么?”印红有些不满,扶着她到了床边,“您就是太心善了些,要不是他,您现在可就是叶少夫人了,哪儿能在这儿操这个闲心?您这是嫁人啊?这明明是多了个儿子!”

“净胡说!”柳玉茹用团扇轻轻敲了印红脑袋一下,她坐在床边,叹了口气道,“印红,以后就别叫小姐了,叫少夫人吧。”

印红嘟着嘴,不说话,柳玉茹抬眼看她,明白她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可是人得往好的地方看。其实顾九思有一万种法子整治我,可顾家也好、顾九思也好,他们都没有这样做,反而是不断给我让步,这不是我多有能耐,而是他们让着我。他们之所以让着我,也是他们人好心。能走到今天,顾家谁都不是傻子,便就是顾九思,他在外面,你又见他让谁欺负过?”

印红静静听着,柳玉茹瞧着往外轻轻摇动的柳条:“这桩婚事,算起来也是张月儿使坏,我爹贪财,把所有气都撒在顾家,现在作威作福,但谁又能忍谁一辈子?过些时日,顾家见好好对待你,你也记恨他们,自然有的是法子磋磨你。不如把这些事儿且都先放下,好好过日子。既然当了顾家的少夫人,吃着顾家的米,穿着顾家的衣,就不要有其他太多心思。”

印红叹了口气,她脸上露出些许哀愁来:“是也是这个理,可是,我想想吧,还是替您难过。毕竟叶大公子……比姑爷,要好太多了……”

她声音越说越小,柳玉茹听着,却是不免笑了。

“你别这样说。”

她柔声道:“叶大公子有叶大公子的好,但姑爷也有姑爷的好。其他我且不说,我便问你,若今日这事儿发生在叶世安身上,你觉得可能吗?”

若柳玉茹提刀去堵叶世安,叶世安回家怕就是一封休书,哪里还会坐下来委屈吧嗒的和她谈这些?

印红愣了愣,柳玉茹笑着道:“姑爷看着凶恶,其实脾气比叶大公子好了不知道多少。你瞧姑爷的身手,若是真下起手来,哪里会真跑不出去?他不过就是不想真的伤了院中的家丁,所以才收了手。而且呀,姑爷比你我想象都聪明多了,你想想,他花了多长时间背完的《学而》?一刻钟怕都没有,叶大公子都没这记性。他就是不上心,”柳玉茹摇着扇子,“若是上心,他怕比叶大公子聪明多了。”

他比叶世安聪明多了。

回来拿东西的顾九思愣在门口,他呆呆听着这句话,旁边木南瞧着他的模样,一时有些不明,小声道:“公子?”

顾九思抬起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他从窗缝里悄悄看了里面一眼,里面灯光温柔,女子坐在床上,笑容恬淡又柔和,像是春日的夜风,轻轻拂过他的面颊,停在他的双眼。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直起身来,朝木南招了招手,便领着木南回了书房。

他点了灯,翻开了书,他静静翻看着书,他突然觉得——这一次,他是真心的、而不是勉强的,想要补偿柳玉茹。

她是个好姑娘。

他想,他总该让她过得好一些。

第二天柳玉茹醒的时候,已经是卯时。

柳玉茹起来后,询问旁边的印红道:“大公子昨个儿没回房来?”

印红给柳玉茹插着簪子:“大公子昨晚是在书房睡的。”

“起了吗?”

“没,”印红憋着笑,“木南一早在门外候着了,说叫不起来,让您过去。”

柳玉茹点了点头,便进了书房。

书房里,顾九思睡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呼吸深沉又绵长,看上去睡得香极了。

木南为难站在一边道:“少夫人,我叫了好几次了,公子都听不到……”

“无妨。”柳玉茹微微一笑,“端盆水来。”

于是那一天清晨,顾九思知道了,什么叫醍醐灌顶。

他被水泼醒的时候,整个人是懵的,他一抬眼,就迎面看见了柳玉茹的笑容。

“郎君,睡得好吗?”

顾九思下意识开口想骂人,但他又想起昨晚上姑娘坐在床边摇着扇子的样子,一口气憋在了口中,脸色千回百转。

周边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顾九思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还好。”

说着,他站起身来,从旁边结果帕子,擦了把脸,然后换上了那一身素色长衫,用写着“勤勉”的袋带子,绑在了自己头上,信心满满道:“柳玉茹,我一定会考赢叶世安的!”

早上两个时辰的儒学,上完之后,顾九思才喘息了片刻,柳玉茹赶紧让人将饭菜上上来,一面给顾九思夹菜,一面道:“郎君,你快多吃些,下午还有课,在这之前你先做点功课,不然晚上来不及。快吃,千万别饿着了。”

顾九思被逼着迅速吃了午饭,开始做功课。然后就迎来了下午的老师……

一天过去,顾九思做完功课回房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完全走不动了,柳玉茹扶着他,精神奕奕道:“郎君再坚持一下,您还有论语一篇要背。”

“背不了了……”顾九思几乎快哭出来了,“柳玉茹,你让我去睡吧,我真的受不了了,背不了了……”

“顾九思,你清醒一点!”柳玉茹怒喝一声,顾九思瞬间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

“能背吗?”柳玉茹认真瞧着他,饥饿的恐惧涌上心头,顾九思疯狂点头:“能!”

顾九思是背着书睡着的。

柳玉茹听见“咚”的一声响,顾九思的头就砸在了桌上,她瞧着顾九思睡觉的样子,像极了一个孩子。他睫毛很长,在夜里微微颤动。

“烤羊腿……”他低喃了一声。

柳玉茹轻笑出声来,想着她关他那一次,给他的影响也太大了些。

她轻轻推了推他,温和道:“郎君,起身了。”

“柳玉茹……”顾九思迷糊着开口,“对不起……”

柳玉茹微微一愣,她瞧着面前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一瞬之间,内心被柔软填满。

她突然觉得,嫁进顾家,嫁给这个男人,或许也并不是一件坏事。顾九思固然纨绔无能,可对比叶世安,至少他有一点好。

他有心。

与叶世安相识这么多年,对于叶世安而言,她或许也不过就是一个世家交往的“玉茹妹妹”而已,了吧?

她轻笑着用扇子敲了敲顾九思,柔声道:“起了。”

扇子把顾九思敲疼了,他“嘶”了一声,捂着脑袋抬起头来,不满道:“你做什么?”

“起来,去睡吧。”

顾九思揉着被她敲的地方,不高兴道:“还没背完呢。”

“不背了。”柳玉茹站起身,“放你的假,去睡吧。”

听到这话,顾九思顿时亮了眼,他高兴起身,跟着柳玉茹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偷懒。”

柳玉茹笑着瞧了他一眼,看着他亮晶晶的眼,忍不住用手戳了一下他的额头,嗔道:“瞧你这出息。”

“喂,你别老是打我的脑袋啊,打傻了你就当不了诰命夫人了!”

柳玉茹没理他,招呼着他往前走,顾九思愣了愣,犹豫了片刻后,他道:“我还是睡书房吧。”

“嗯?”柳玉茹挑眉,但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还是想着有一天他们会分开的,所以他想尽可能的不占她的便宜。她叹了口气:“郎君,你成亲头一个月就与我分居,我名声上过不去。”

顾九思被她说得皱起了眉头,他认真想了想,随后道:“那我打地铺。”

柳玉茹:“……”

说得她很想让他上床一样。

“行吧。”

柳玉茹淡道:“地上可大了,你想怎么睡怎么睡。”

当天晚上,顾九思高高兴兴打了个地铺,他一脸幸福睡在地上时,柳玉茹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很想对他动手。

她也没遮掩。

或许在顾九思面前,她已经完全不想遮掩。

于是她就旁边,抓了一个枕头,猛地朝顾九思狠狠砸了过去。

枕头砸在顾九思脸上,顾九思一动不动,仿若挺尸。

柳玉茹冷哼了一声,躺到床上,盖起被子。

顾九思听到她睡了,才小心翼翼把脸上的枕头拉下来。

他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

女人的心情,果然阴晴不定,他未来的日子,可想而知能有多难过了。

后面时日,顾九思每天重复着读书、读书、读书的悲惨生活。过得浑浑噩噩,他每天哭着喊着不读了,柳玉茹就鼓励他:“你要努力啊,郎君,一定要考赢叶世安。”

考赢叶世安。

考赢叶世安。

考赢叶世安。

这句话每日回响,顾九思就开始时时关注叶世安的成绩。

没了几天,乡试放榜,所有学子都赶着去看,顾九思没参加考试,却比参加考试的还要紧张,他大清早起来,就让木南去打听消息。柳玉茹只看他坐立不安,也不知是在紧张个什么。

等中午时分,木南终于回来,顾九思看见木南回来,老远就到门口迎接,木南跑着过来,喘着粗气,顾九思急道:“怎么样?叶世安考得怎么样?”

“解……解元……”

木南喘着粗气,顾九思脸色一白,木南怕他听不明白,再重复了一遍:“第一名,解元!”

听到这话,这十几天早起晚睡,每日发愁,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爆开,顾九思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周边所有人涌上来,大声道:“公子!你怎么了公子!”

顾九思浑浑噩噩,悲痛欲绝。

他怎么了?

他要死了。

第一名!!

乡试第一名,未来叶世安还可能考会试第一,殿试第一,第一第一,永远第一。

他拼了自己这条小命,怕也追不上啊……顾九思一晕整个府邸人仰马翻。

江柔和顾朗华赶紧赶了过来看着顾九思几天内瘦了一圈心疼得不行。

江柔寻了柳玉茹,斟酌着道:“玉茹啊,万事不可操之过急,我这孩子打小也没吃过什么苦你一下让他这样劳累会出事儿的啊。”

柳玉茹叹了口气,她知道顾九思没吃过苦,却也没想到柔弱成这样的。看上去精神头这么好一人,说晕就晕也实属罕见。她低头道:“婆婆说得是玉茹知错了。”

见柳玉茹让步江柔也不好再说什么。但她观察着柳玉茹的神色,却也是知道柳玉茹绝不会这样罢休的。她瞧着躺在床上的顾九思,心疼得不行慢慢道:“玉茹啊其实人这辈子有许多路要走也不一定就是要读书。九思不适合你也别逼他了……”

“那他适合什么呢?”听见这话,柳玉茹抬眼静静看着江柔。

江柔被问得噎了噎。

柳玉茹再次重复:“婆婆觉得,郎君适合什么呢?”

江柔沉默了,柳玉茹试探着道:“郎君武艺高强不若送到军中……”

“不行不行,”听得这话,江柔立刻道,“我们家就九思一个孩子,这战场凶险,若有个三长两短……”

“婆婆,”柳玉茹叹了口气,“您在我心中,一直是个聪明至极的女人,怎么在郎君这事儿上,就看不开呢?”

“习武的路子走不了,只能从文,无论是经商还是做官,哪里有不读书的?既然读了书,当然要往最好的路子走,如今扬州城里,哪家哪户富商家中没有几个出仕的家族子弟?郎君没有亲兄弟,日后他若不去考个功名,就只能靠他的表亲堂兄弟去考,这些亲戚都在东都,你们远在扬州,到二位年迈,郎君撑起顾家时,他们还会卖九思这个面子吗?”

这话让江柔沉默了,柳玉茹慢慢道:“就算卖这个面子,郎君只是一位商人,地位终究差了些,公公婆婆已是扬州首富,可舅舅要从东都来将郎君带走,你们也毫无办法,不是么?与其攀附他人,不如自立根生,您得为郎君未来着想。你得想着,他今日之所以要这般吃苦,就是因为年少时过得太过无忧无虑,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都是均等的,该吃的苦不吃,未来就会加倍还回来,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江柔听着这话,许久后,她叹了口气,点头道:“你说得是。”

“而且,”柳玉茹喝了口茶,出声道,“郎君其实很聪明,这些时日来,我观郎君之才,不落于他人。所以我希望公公婆婆日后,不要再说郎君做不到什么,有什么不行。于我心中,他就算拿了状元郎,我也觉得没什么奇怪。”

江柔静静瞧着柳玉茹,柳玉茹低头道:“儿媳一时心急,出言冒犯了。”

“无妨,”江柔吐出一口浊气,“你说得是,是我和朗华迷障了。你好好照顾他。”

说着,江柔起身,拍了拍柳玉茹的肩膀,柔和道:“你是个好孩子,九思娶了你,我很放心。”

柳玉茹心里微微一动。

她垂下眼眸,心里有那么几分欢喜。

毕竟只是十五岁的人,被长辈夸赞着,还是难免有些飘然。

只是她面上不显,恭恭敬敬送了江柔出去,到了门口,江柔突然道:“等九思身体好些了,陪你回门后,你也抽点时间,我带你去几个铺子看看。”

柳玉茹愣了愣。

顾家的产业太大,顾老爷一个人管不过来,所以有一部分产业是由江柔一手管着。这事儿放在其他人家就是骇人听闻,居然有让妻子管着产业,还同外人谈生意的。可对于顾家来说,这再正常不过。

柳玉茹知道,让她去几个铺子看看,便就是打算让她接手生意的第一步。

江柔……竟要她也像她一样经商吗?!

柳玉茹心突突跳。

她面色沉稳应是,然后恭敬送走了江柔。

她压着心里的激动,折回内间来,便见顾九思醒着,他睁着眼,看着床顶,似乎是在发呆。

柳玉茹走到顾九思身边,坐到床边,摇着扇子道:“郎君可觉得好些了?”

顾九思应了一声,随后叹了口气道:“我已无碍了,是不是要读书了?”

“今日先休息吧。”

柳玉茹笑着道:“我陪你说说话好了。”

“哦,”顾九思面色漠然,“我不想说话。”

“那你陪我说说话吧。”

柳玉茹撑着头,靠在顾九思身边,顾九思被她的话逗笑了,笑着看她道:“你脸皮怎么这么厚了。”

“你娘让我陪她去铺子看看。”

柳玉茹压着心里激动,面上的笑容却是遮都遮不住。顾九思感觉到她的开心,转头道:“看看就看看,你高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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