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港处,叶然、方怡和董炎的母亲站在港岸,朝着水中的一叶竹筏挥舞着手,竹筏上,是董炎、大淳、一个书包和一架老凤凰大梁自行车。
董炎回顾一眼南流,轻轻摆了摆手,清风徐来,拂动了董炎的刘海。
大淳撑着竹篙,望着越来越近的河岸。忽然,他发现董炎有些沉默和恍惚。
“你怎么了?”
“没事。”董炎有气无力道。
“也难怪,你才来了几天,村里竟发生这么多事!”
见董炎仍是一声不吭,大淳也知趣的闭上了嘴。趁着董炎没在意,大淳偷偷从裤兜里取出一张纸条,怔了片刻,又将那张纸条偷偷塞进了董炎的书包。
船靠了岸,两人拴好竹筏,推下自行车,穿步在辽阔的竹林里。突然,董炎停下了来,静静伫立在竹林中。
“这次回家,第一个见到的就是大力叔,没想到离开时,竟再也见不到他了!”董炎轻声哀叹道。
大淳闻言变得局促不安,昨天那诡异的场景历历在目。
“你怎么了?”董炎看着神情怪异的大淳,问道。
“没怎么!咱快走吧!”
大淳说完,推着车子朝着竹林尽处疾步走去。
董炎跟上前来,两人聊了几句,大淳将话题引开,却又被董炎绕了回来:“也不知大力叔什么时候能落葬!”
“氏长说了,让灵姨给他超度一天,后天落葬!”
“氏长说的?氏长什么时候说的?”
“就是昨晚在灵姨的香堂……”董大淳话音将落,恍然想起氏长严令不让把昨夜的事情外漏,便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董炎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大力叔是怎么死的?自杀?不可能啊,大力叔这么疼爱岳武,怎么忍心丢下他自己!他杀?动机呢?大力叔在南流的人缘是顶好的,谁会这么恨他!”
“会不会……是报应!”大淳自己说罢,又猛地捂住了嘴,小心翼翼的瞥了董炎一眼,却见董炎正等着惊讶的眼睛看着他。
“什么报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董炎追问道。
大淳紧缄其口,却耐不住董炎再三逼问,便将头缓缓凑近董炎的耳畔,幽幽道:“这是大力叔自己说的!”
董炎听罢十分震惊,看着董炎一脸茫然,董大淳耐不住埋藏秘密的寂寞,便将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
“大力叔只说了五句话,后三句是呼喊岳武的名字,前两句说的就是……”
“报应!”董炎自言自语道。
“这世上真的有请灵术?”董炎忡忡道。
大淳捣蒜般点着头:“我亲眼看见的!不!我亲耳听到的!”
“难怪爱因斯坦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董炎向来敬奉科学,但连日里发生的怪事实在太多,再加上大淳的表情不像是撒谎,便更加疑惑了。
秋风时起时停,野路上几棵老树弓着身子在秋风中吃力的晃动。一辆大梁自行车在这幽寂中孤零零的穿行,两个少年既在车上又在风中。
董炎呆着脸凝然沉思着,他的脑海中萦绕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南流近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都围绕着一个中心,甚至说南流这数百年来传承下来的奇怪独特的风俗礼制和南流人与世相隔的保守意识,都围绕着这个中心!只是这个中心到底是什么?
“对了董炎,昨天封丞礼的时候,你在竹屋里看到了什么?我好像听到河里传来了一阵搅动声!”
大淳的问题令董炎灵台一亮!
那团黑影!董炎豁然开朗!操场上看到的大蛇、礼祠里听到的巨响、北墓河剧烈的搅动莫非……是同一个生物!难道它,就是那个神秘莫测的中心!
它到底是什么!
董炎心中波澜不息。
“大淳,封丞礼这一仪式的名字由何而来?为什么咱们村对这个仪式这么重视?”
大淳一脸关我屁事的摇了摇头:“你们这些穷书生,整天就知道瞎琢磨!你从小就对村里的各种规矩无比的排斥,我看你啊,还是好好上学,去过外面的生活吧!南流太小……关不住你!”
“外面当然好,只可惜没有母亲、没有叶然,也没有你……”
董炎话音刚落,大淳猛地急刹住了车,董炎吃了一惊,身子猛地前倾,差点跌了下来。
“你小子干嘛呢!”董炎埋怨的看了一眼大淳,却见大淳结冰一般僵在原地。
“怎么了?”董炎问道。
大淳顿了许久,结结巴巴道:“你……是不是喜欢……叶然?”
“你傻啊,这么多年了,你不会才看出来吧!她董叶然就是为我董炎而生的!”董炎一脸得意道。
大淳顿了顿,一本正经的问道:“那……方怡呢?”
董炎怔住了,大淳是他的挚友,他岂能看不出来,平时大大咧咧的大淳,也只有在方怡面前才沉默寡言,一脸羞涩。
“董炎也是为叶然而生的,至于方怡……”董炎顿了片刻,又道:“虽然村里的娃娃亲也是铁规,不过我可从来没守过村规!爱情本是生命中最美好的风景,岂是大人们谈笑间便可泯灭的!”
大淳思虑片刻,缓缓说道:“临来前,方怡交给我一张纸条,让我转交给你,我放在了你的书包里!”
大淳说完,使劲蹬了一脚脚踏,自行车又朝前驶去。
董炎看了一眼大淳,缓缓将手伸进书包,果然,书包最外层的纳包里蜷缩着一张纸条。
董炎展开纸条,未及看上一眼,突然刮起了一阵风,董炎一不留意,纸条突然挣脱手掌,朝半空飞去。
董炎猛地跳下车去追,大淳见状,也扔下车子追上前去。
纸条越飞越远,终于在一条小河边悠悠停下,飘到了河中央,渐渐沉入水中。
大淳见状,弓着身子,双臂并前,刚要纵身跃进河中,却被董炎一把拽住。
“算了大淳,方怡是用钢笔写的,上面的字迹一沾水就会变得模糊不清!”
大淳失落的望着河面,又责备的看了一眼董炎。
董炎刚要起身离开,抬首间,竟望见河对岸隐隐约约坐落着一间小木屋。那木屋建在低处,远远望去,孤零零的伫立在荒野中,有些残陋。
“原来这里有一户人家!”董炎有些诧异道。
大淳也有些惊疑,这片荒野他们走了很多遍,只是从来没深入到这河边,因此,这间木屋的存在竟无人得知。
“还真是间木屋!南流已经够偏僻了,没想到这木屋更加偏僻!走!这木屋的主人也是恶驴踢了脑后勺,外面天大地大,非得蜗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走!咱们过去看看!”
“有人瞻仰皇陵,有人凭吊荒冢,这家人住的这么偏僻,可能就是厌倦了天大地大,我们还是别去了!”
灵姨香堂里,董文星惴惴不安的坐在竹凳上,灵姨闭着眼睛,一脸冷傲。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灵姨冷冷道。
“大力……究竟是怎么死的?”董文星蹙着眉头,目光躲闪道。
灵姨一声冷笑,幽幽道:“这还用问?”
董文星一肚子的话涌到嘴边,却又冷静下来,谦恭道:“请灵姨指点……”
灵姨瞥了董文星一眼:“昨晚你又不是没听到,报应!”
这个答案虽在意料之中,董文星心中仍是猛地一凉。
见董文星良久未语,灵姨望向远处辽辽竹林,道:“人命在你们南流人眼里是野草是石子,你们这般草菅人命,遭受报应,再应当不过了!”
灵姨的双眼泛了红,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暴戾。
董文星见状长叹了口气,道:“不善必亡,惟善必危,请灵姨信我一句,南流人有着自己的使命,很多时候,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董文星仿佛想起了过往,脸上写满了愧恨和苍凉。
“哼!”灵姨鄙夷了一声,片刻又看着大力的尸体道:“董大力是被阴鬼溺死的!”
灵姨话音很轻,但字字如冷针,针针扎在董文星的脊背。
“先别忙着害怕,这阴鬼虽然害死了董大力,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看来,一条命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
“它…它…现在……在哪里?”董文星颤抖道。
灵姨缓缓回头,伸出枯老的手指着门外一棵大树,幽幽道:“就在那棵树下!”
董文星猛然一冷,霎时间寒毛竖立,冷战连连。他缓缓将目光移向门外,却见门外大叔之下空空如也。
董文星重重舒了一口气,贫笑道:“灵姨就爱玩笑!”
灵姨蔑笑了一声,道:“我来到南流三十年了,还从没有说过一句玩笑!”
董文星一听,登时又紧张起来,手中淋汗,心里擂鼓一般砰砰作响。。
“好歹也是个宗老,怕成这副德行!放心吧,它不敢进这灵堂来!”灵姨讥讽道。
“它在你门外做什么?”
灵姨死死望着青柳树,道:“它身上的阴火燃的比那大树还要高!这得有多大的怨气!”灵姨言毕恍然间想起了什么,急道:“岳武!岳武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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