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快念!”“是,侯爷。”夜七手心微微出汗,他抖开书信念道:“冠军侯在上,我是已故车骑将军李青之妻,苏凉月。”“家妹与侯爷和离后,已来到寒舍,舍妹身体抱恙,故只能口述由我代笔。”、“侯爷事务繁忙,有所遗忘实属正常,但却忘了是否应该赠予舍妹的赡养银两。”“……”整片书信未谈及一丝悔过之意,也没说要重回侯府,字里行间全是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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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隆冬,京城外刚下过一场大雪。
苏寒星坐在临窗卧榻上,透过窗棂,神情木然的看着院内的青石小径,小径两侧的梅树肆意伸展枝桠,红透满园。
远处的青砖碧瓦皆落了白雪,阳光映在雪地上,湿冷的气息弥漫进屋子里,十分冷清。
苏寒星将头倚在窗边,橘色的光线照在她的脸颊上,彷佛带了一层淡淡光晕,只是她此时已两颊消瘦,眼窝也有些下陷,看上去明显精神不济。
当年苏家的二小姐,艳惊帝都,只是如今有脑疾缠身,已经鲜有当日风采了。
不过此事却只有她一人知道罢了。
昨日新年将至,皇帝龙颜大悦,邀请众位侯爷及其家眷深夜赏雪。
苏寒星一人独坐桌案之后,与台下龙凤美眷格格不入。
她的夫君乃是北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常胜将军,在前些年大破胡人后,被皇帝一举封为异姓冠军侯,虽然掌兵但却不被皇帝猜忌,是当今圣上心腹之人。
月上中天,夜明如昼,直至赏雪结束,冠军侯仍未进宫赴宴,面对皇帝的疑惑,她只得出声解释:“夫君前日偶感风寒,今日不能饮酒,还请陛下恕罪。”
其实,冠军侯与侯夫人之间并无半点感情,已是京城妇孺皆知的事了,皇帝也并未多言,劝慰两句后,便不再看她,只顾歌舞升平。
已至深夜,苏寒星踉跄回府,却见书房仍然灯火通明,显然侯爷并未睡熟。
苏寒星推门,四目相对之下,心蓦然漏了一拍,这该是怎样寒冷的一双眸子啊。
她怔了怔,沉吟道:“侯爷还未休息么?”
“前线文书传来,急需今夜批复。”
陈平之正欲挥毫沾墨,可是砚台前墨块已经不够用了,他皱了皱眉,嗓音冷硬。
“怎么回事?书房的墨为何又不够了?”
她连忙垂眸低声,“侯爷,对不起,今日急匆匆去皇宫赴宴,忘却了,下次臣妾一定记得。”
陈平之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借口,最近几年,家里的事她总是忘东忘西,他起身出门拿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淡淡说道:“若是你不喜欢就不必做了,本侯有人替你做。”
人心向离,最是伤人。
苏寒星摇了摇头,不再回忆,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抬头看着天空,郁郁难解。
她是京城有名的贤德之妻,也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但是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算她做的再多,却不是陈平之爱的那个人。
既然已经不爱了,为什么还要苦心经营,何不就此转身离开。
只是,陈平之是她深爱了七年的那个人啊,暮暮朝朝尽为君,岁岁年年难再春。
她本来以为此生可与陈平之厮守终生,举案齐眉,可与你在一起七年之后方才觉知,白头并非雪可替,相识已是上上签。
你我既已无缘,又何必相互牵绊。
府内丫鬟轻敲房门。
“进。”
“夫人,侯爷问您给侯爷的父母预备的礼物可已备好?”
苏寒星心中一怔,原来明天已经是去陈家父母送年礼的日子了,可她又忘了准备了,唉,都怪她得了病,就像失去生机了一般,身体消瘦不说,就连以前每天都会记得的东西都会渐渐淡忘,不可以这样,她要把一切都记下来,免得日后侯爷不喜。
丫鬟见夫人不理睬,迅速出了门向侯爷告状,说夫人并未准备,只是倚窗发愣。
陈平之心中正烦,摔书就要去责骂她,可想了想,还是站住了,脸上厌恶之色更浓。
苏寒星放下门帘,屋内檀香深重,她伏在案边,开始一字一句地写下侯爷的生活起居。
良久,终于写完了,一页又一页,里面都是陈平之的日常喜好与需要注意之事,每一页都写得极为工整,她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落下一件事,长舒一口气开始准备明日去陈家所需的礼物,她早已习惯了操持家务,这仿佛是她能为陈平之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屋内檀香袭来,苏寒星突感一阵眩晕,失神之间,她突然想起来那日府医的话:
夫人,你这脑疾已深至骨髓,药石无医了,唉…….
还请你莫对侯爷言说。
夫人,这?唉,好吧。
辰时,侯爷与夫人从各自房间出来后,洗漱停当,安排好了回陈家父母的一切事宜,上了马车准备回陈家老宅。
谁也没看到,苏寒星自己也随身携带了一个小包裹,塞在了马车车厢内的座位下面。
陈平之一身暗竹苏纹软轻袍,挺拔端秀,静静地坐在马车车厢的主位之上,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一卷兵书,像是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样,皱了皱眉,淡淡的看她一眼。
“暖手炉呢?你又忘带了?”
苏寒星脸色一片煞白,小声说道:“侯爷,昨日只顾着准备送爹娘的礼品,手炉忘记带了。”
陈平之蹙眉之间,眼底尽是厌恶,“你怎么回事?前日忘记取墨,昨日忘记备礼,今日又忘记带暖手炉,你身为侯府主母,怎可事事不记?你整天在想些什么?”
她心如平镜。
这么多年的纠葛,她在昨日全然想通,已然放下,不必紧张,无爱就无恨。
“对不起。”但是却没有下次注意了。
这些年,苏寒星都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遍对不起了,一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确实有错在先,可到后来,她才发现并不是她做错事的时候侯爷会露出嫌恶的表情,原来侯爷就是不再喜欢她了,再有多少句对不起也换不来侯爷的真心。
陈平之只是满脸不耐烦的别过视线,低头看起了手里的书。
再也没看她一眼。
马车已至陈家老宅。
北风刮得碎雪在空中大转,青砖上结了霜。
而院子里正有两个穿着红色棉袍的小男童在嬉戏打闹。
这是陈平之姐姐陈怀之的两个孩子。
看到陈平之以及身后跟着的苏寒星进了门,陈怀之停下了手中动作,迎了上去,但眼中似乎并未看见身后的苏寒星。
“弟弟回来啦,这风雪吓得如此重,跑这一趟可真是辛苦你了呢。”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方才瞧见了苏寒星似的,做出了一副陈家长姐的姿态教训道:“苏寒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平之结亲已有七年了吧,为何无一子嗣?”
苏寒星心里某处被触动了一下,呼吸微微一滞。
她跟陈平之已经很早就分居两室了,都未同床,又何来子嗣一说。
陈母见气氛尴尬,赶紧拉着陈平之主位就座。
至于苏寒星,却是看都没看一眼。
苏寒星自嘲似的扯出一抹笑,可眼底却满是掩饰不住的悲伤,她早已习惯了陈家的漠视,虽说屋外天大寒,也比不过人心冰冷。
屋内众人坐定,苏寒星一人坐在最下首,不发一言。
陈母突然笑着说道:“我家平儿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得封异姓侯,真是开朝第一人啊,每次想起都觉得我儿必定青史留名了。”
陈怀之也顺势附和,“是啊,京城多少千金梦里怀春,心心念念的可都是我弟弟呢。”
“哈哈,都有谁啊。”
“母亲,你不知道嘛,光我知道的就不下百人,你看啊,有左丞相府的二千金,有….”
屋内炭盆暖暖,可苏寒星却突然觉得冷,而且是从骨头里泛出的寒意。
苏寒星忽然就闭上了眼睛,她从没有想过要怨陈平之,怨他无情?怨他心机深沉?说起来总是有些难受的,她只是怨自己用情太深!
只是如今,又有什么要紧呢,她已然是要走了,慢慢地,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了此残生。
….
临别之际,陈父追了出来,他拉住面色平静的苏寒星,去了偏厅,陈父有些不忍,轻声说道:“你姐与你母说话不太好听,莫要往心里去。”
苏寒星凄然一笑,笑容里满是沧桑萧索的味,“父亲,我自是懂得。”
陈父点了点头,眼中似有动容,“回去吧闺女,莫要委屈了自己。”
苏寒星登即红了眼眶,热泪就要往出涌,她赶紧躬身行礼,拜别了陈父,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心间的苦涩。
回到马车前,抬头看向陈平之,却只看见了他等待自己的不耐烦。
苏寒星心中轻叹,不爱就是不爱,哪有那么多山盟海誓,哪有那么多白首不相离。
远赴人间惊鸿宴,谈笑风生不动情,从此以后,山高水阔,青山路远。
你是你,我是我。
寒风凛冽,呼啸不停。
马车行驶在回侯府的管道上。
苏寒星静静地坐着,闭眼思量良久,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她伸手撩开了车厢门帘。
“停车。”
陈平之神色一怔,旋即眉眼间已尽是嫌恶,他冷冷的说道:“停车干什么?”
苏寒星深吸了一口气,她拿出座位下来时准备好的小包袱,从中抽出一封书信。
“侯爷,我们和离吧。”
“你我此情有憾,然无对错,从此一别两宽,往后各生欢喜。”
陈平之有一瞬间的失神,措不及防和她的眼神交汇。
“你又要做什么?”
苏寒星神色平静,看向夫君,轻声道:“侯爷,这不是你早就想要我做的事情么?”
陈平之抿了抿嘴唇,神色微僵,还是没有接那封和离书。
苏寒星叹了口气,将信放在了马车上,拿好了小包袱转身下了马车。
瘦弱的身影立刻就被风雪吞没,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陈平之袖中的手早已握成了拳头,他一把推开了车帘,“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要你这么做。”
苏寒星摇了摇头,想要努力地再对他笑一次,却因北风呼啸,面容难再做出表情,她看着这鹅毛大雪,缓缓又向前走去,只说了两个字。
“保重。”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她走的是那么决绝,以至于陈平之都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他目光移到那封信上,面色更沉。
苏寒星,你竟然给用自己威胁我?这天下之大,我就算没了你又能如何?
我根本不在意的,不在意的。
只是这一夜他都没有睡好,此夜又下了一场大雪,他听得雪压断枯枝的声音,又听得北风呼啸,却听不见自己内心呼唤苏寒星的声音。
翻来覆去毫无睡意,倒是被子太热捂着出了一身汗。
他睁着眼睛看床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苏寒星,就舍弃不做。
后半夜勉强睡着了,又梦到了很多年前,那天也是如此大雪。
他带着苏寒星在院中折梅看雪,那朵朵指甲盖大的腊梅。
却是如此的剔透如玉,像极了寒星精致的容颜。
这一夜梦多又沉,陈平之终于确信,自己终究还是想她了。
卯时一刻雪才停下俩,天还是昏黑的,陈平之索性点灯起身去了书房批阅公文。
他心烦意乱,正欲提笔批文,却发现墨又没了。
“人呢,来人!”
今天值夜的丫鬟慌张起来,她连忙给侯爷添墨,睡意朦胧的脸上全是疲惫。
越看越是烦躁,陈平之又起身想拿起一卷书,聊解心中苦闷。
翻找之际,却看到了一本从未见过的书。
他伸手去拿,翻看之余,却发现字迹娟秀,行文工整,却是苏寒星写下的一字一句。
“陈平之脾胃有虚,慎饮冷酒。”
“陈平之书房中需常备墨块,素喜端砚。”
“陈平之不爱整理书案,又爱书案整洁,谨记每日整理书案,切记不可将公文弄混。”
满本的陈平之,句句不离自己。
他心里突然觉得一痛,垂下眼帘,面色沉沉。
一句句搅得他连看公文的心思也没了,放下书便出了书房。
正欲出门之际,却听得书案旁‘砰’的一声,原来是丫鬟困意上来,又睡了过去,意识昏迷之时失手打翻了砚台。
丫鬟颤抖着双手,知道自己犯了错,立刻冲上来跪在地上,磕头不断,“侯爷对不起,奴婢昨夜收拾书房到深夜,如今有些困乏打翻了侯爷的砚台,奴婢知错,还请侯爷恕罪。”
又是‘对不起’,陈平之恍惚之间又想起了苏寒星小心认错的模样,没来由地又是一痛。
他摆了摆手,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冬雪已停,皑皑白雪覆盖庭庭深院,无瑕美景眼影摇曳。陈平之慢慢地走在侯府的青石板上,容颜憔悴,任由路旁掉落的雪花沾满衣裳。
北风依旧呼啸,陈平之素来健硕的身躯竟显得有几分摇晃,他信手上了府上的石桥,默默地看着朱红色的侯府大门,眼神中伴着几分期待,就好像在等着谁人归来……
又过了几日,京城古月蝶酒楼,有京城好友约他楼上饮酒。
户部尚书之子上官楠看着侯爷面色平静,不免戏谑调笑道:“这次可没人再帮你挡酒了吧。”
苏寒星素来都是随着陈平之的意思,但唯独饮酒这一事上,却从来不准他多饮。
四年前,陈平之被好友们劝酒,苏寒星过来竟替他挡下了足足十碗。
至此之后,再没有人敢在席间劝侯爷饮酒。
上官楠见侯爷不说话,便上前倒了杯酒,“那今日便索性不醉不归。”
陈平之薄唇微微上扬,挑眉笑道:“难道她回家省亲,好吧,那今日便喝个尽兴。”
仰头喝下,酒杯未落之际,陈平之却看到众人面色纷纷凝重,一片哑然。
上官楠脸色微变,“省亲?苏寒星的爹娘不是三年前就去世了么?你不知道么?”
‘嘭’的一声,陈平之手一颤,酒杯落地,摔了个粉碎。
白鹤无声,苍云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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