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雪如同棉絮一般飘落而下,砸在顾寒彻肩头却犹如千斤之石。“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沐月珑稚嫩的声音将顾寒彻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因被顾太傅往前推了一步,踉跄着差点往前栽倒了去,不知何时,城中百姓都纷纷至此跪了下来,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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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沐毅被困风云关数日,沐月珑心中惶恐至极。
若爹爹出事,她一生都会在悔恨中度过!
沐月珑穿上盔甲,猛地撞向房门。
随着“嘭嘭”的撞击声,房门被撞开,沐月珑眼前发黑,喘着粗气踏了出来。
她抬起头,望着皇宫方向,眼中满是坚定,跨步奔了过去。
皇宫,御书房。
顾太傅正与丞相因战事争执。
“皇上,白鹭关乃北疆命门,若是失了白鹭关,可就等于失了半壁江山啊。”
“可朝中无人肯出征应战,请陛下尽快点将,此时守住风云关才是当务之急啊!”
顾太傅此刻不合时宜的想起了沐家,那个总是力挽狂澜,却被他们防备设计的沐家。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偌大的一个沐朝,此刻竟连一个主动出征的人都没有!
这时,一太监小心上前道:“皇上,顾太傅的夫人求见。”
皇上与顾太傅诧异的对望一眼,沐月珑来作甚?
“传。”
一身盔甲,面色苍白的沐月珑走了进来,跪在御前:“皇上,为保江山社稷,沐月珑请缨出战。”
她语气同她目光一般坚定,略微憔悴的脸色也掩盖不住她的气势。
皇上看着她羸弱的身子,目带怀疑。
丞相更是嗤之以鼻:“荒唐,你区区一介女流也能掌兵权赴战场打战?可莫是因为你父亲而逞一时之快,失了自知之明。”
一旁顾太傅看到沐月珑眼中渴求,叹了口气,突然道:“皇上,朝中既无人肯应,不如就让她去吧。”
沐月珑吃惊的看向顾太傅,眼中的惊讶慢慢变成了感激。
从御书房出来,已是骁骑将军的沐月珑停住脚步,满眼真诚:“多谢太傅。”
顾太傅却是满眼无奈的摇了摇头,满朝文武贪生怕死,弱质女儿大仁大义,实在可笑,可悲。
顾太傅再看沐月珑,心中不禁对她生出敬意。
“你不是老夫心中的好儿媳。”顾太傅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平和,“但确是沐家的好女儿。”
是他,是这个朝廷对不起沐家。
沐月珑一怔,心中百感交集,她从没想过厌恶她的顾太傅会这样赞赏自己。
她低下头,唇边一抹苦笑:“既如此,那太傅能否应我三件事?”
“何事?”
“其一,我此番前行恐有去无回,望太傅护我寡嫂后生无虞。”
顾太傅点头:“理应如此。”
“其二,派走顾寒彻,隐瞒此事。”
“这……”顾太傅迟疑一阵,还是叹气点头,“可。”
“其三,”沐月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决绝,“请太傅同意我与他和离。”
顾太傅惊得呆住了,覆于腹前的手一颤,良久过后才沉重点点头:“好。”
另一边,泉音诗社中的顾寒彻,仰头将一杯烈酒饮下,积压多日的所有纠结却没有半点消失。
“你当真厌她?”坐于对面的清玉温声问道。
顾寒彻又饮一杯,并未回答。
清玉又道:“你日日来寻我说话,三句中有两句都是在说她。”
“你不懂。”顾寒彻放下酒杯,语气淡漠,“像她那样鲁莽之人,说她再多都是厌烦罢了。”
院门外,沐月珑一字不落的将这话听了去。
她本想与他好好道个别,此刻却似乎有些多余。
沐月珑默默的看了顾寒彻好一会儿,最终悄无声息的转身离去。
罢了,看他一切都好,她终究能彻底放心离去。
她一步一步走着,走出了诗社,也终究走出了顾寒彻的生活。
回到顾府,她只带上了武器。
府门口,她对顾太傅磕了个头:“太傅保重。”
顾太傅将她扶起,嘴中的愿你得胜归来似是被卡住一般,他湿润的眼眸看着沐月珑上了马,背着余晖消失在街角。
行至将军府,沐月珑将怀中的信交给小兵后,含泪看着府门上沐家用一代代人命换来的“精忠报国”四字。
直到先锋出言提醒,沐月珑才收回视线,奔赴城门口。
此时在城外等候的三军见她来了,立刻昂首挺胸。
沐月珑抬起头,望着高大的城门,突然想起儿时曾对顾寒彻说“等我做了女将军,你就用花轿来接我吧”。
她又将头抬高了些许,逼回眼泪。
她如今真的做了女将军,但顾寒彻却永远不会用花轿来接她。
而她,也不一定会活着回来。
沐月珑闭上眼,勒住缰绳转过身去。
再睁开眼,便是气势逼人的战意。
她看着面前整齐的军队,高举沐字大战旗,沉声大喊:“启程!”
戎装向北,秋风吹起沐月珑白色的战袍,她再也没有回过头。
待到深夜,顾寒彻才带着醉意回府。
顾太傅却坐于厅中,似是特地在等他。
见到一声酒味的儿子,他的拳便握紧了。
深吸一口气,他硬邦邦的开口:“南方沿海一带突发洪涝,皇上命你去整顿。”
顾太傅手边放着一道圣旨,明晃晃的刺眼。
顾寒彻闻言,冷眼道:“这并非我该管的事。”
顾太傅倏然起身,神色一凛:“皇上旨意如此,岂能任你说该不该管。”
又是旨意!顾寒彻心中嗤笑着,因为一道圣旨他不得不娶沐月珑,现在又来一道圣旨,他又不得不去管不该管的事。
“你即刻动身,莫要耽误。”顾太傅唤来小厮,却是连包袱都给他收拾好了。
顾寒彻眉头一皱,一脸不满的看着急不可耐想要让他走的顾太傅。
南下治水最少要花两月时间,他此番离开,以沐月珑冲动的性子还不知会闹出什么。
顾寒彻突然转身,欲去沐月珑的院子。
“站住!”顾太傅立刻呵斥住他,“已是戌时,沐月珑早歇下了。城门只开一刻,你若再不走便是抗旨。”
顾寒彻紧握双拳,泄愤般砸在身边的门上。
他唤来身边的小厮:“在我回来前,看好少夫人,让她……命人七天一书信告知我她的近况。”
“是。”
在顾太傅的催促下,顾寒彻上了马车。
一路前行出了城东口,他却下意识频频掀帘回顾城门上的“京城”二字。
直到只能看见城门上的点点灯火,顾寒彻才放下帘子,心中已想将此次南下的时间尽力缩短。
顾寒彻心想,他也不是对沐月珑有多上心,只是担心她连累了顾府罢了……
顾寒彻一路南,抵达临州。
而沐月珑带领的二十万大军,也已抵达白鹭关外。
但他们迟了半步……
白鹭关却已是一座死城。
突厥在一日前破关,屠了城,在白鹭关外摆开了龙门阵等着他们。
沐毅将军还会活着吗?
先锋担忧的看着左前方的沐月珑,却见她只是死死攥紧了手中缰绳,眼睛通红。
片刻后,沐月珑调转马头,向身后将士大声喊道。
“将士们,我们身后就是沐朝的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这一战,我们不能退,只能死。”
身后一众将士蓦然哀恸。
号角吹响,鼓声震天,哀兵必胜。
沐月珑挥起战旗,直指白鹭关。
“众将听命,随我夺回白鹭关!”
她带兵杀入敌营,生生开出一条甬道。
来到城门下时,沐月珑的白袍已被血浸红,她一剑斩杀敌兵。
却在抬头那一刻愣了。
只见沐毅就伫立在城门口,一只矛穿过他的胸膛抵在地上,散乱的白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狰狞而不屈服的脸。
沐月珑瞳孔紧缩,手中的剑差点落在地上,嘴唇颤抖:“爹——!”
北疆战火连天,南方天灾不断。
顾寒彻好不容易才结束一天的巡查,他靠在榻椅上,疲倦之余再次想起沐月珑一事。
已经一个月了,一封信也没有。
听闻北疆战事有了转机,他想沐月珑也不会一心想着去北疆了,但是失去了她的消息让他很是不安。
而此刻的北疆战场,战事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背中三箭的沐月珑以剑支撑单膝跪地,嘴角不断流着鲜血,猩红的眼死死瞪着几丈外马上的敌将。
她不肯撤退,只因面前就是杀死爹和哥哥的仇人。
不取他首级,难告慰在天的父兄,难消她心头之恨!
沐月珑憋足了劲,翻身上了战马,直奔敌将身侧。
敌将被她突如其来一惊,连忙举起刀向她砍去。
沐月珑侧身一闪,伴随着左臂的剧痛,她一剑斩下敌将的头颅。
她的断臂和敌将的头颅同时落在雪地之中,溅开一地的血。
沐月珑摔下马,忍痛喘着粗气站起身。她看着断臂和头颅,痛快一笑:“一只手换你一条命,值了!”
敌将被斩,敌军也尽数投降。
雪花随着这场战争的结束缓缓落下,沐月珑缓缓抬起头,感受着生命缓缓的流逝。
她将剑插入雪中,忍着左臂的剧痛,颤抖的仰着头看着漫天飞雪。
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见顾寒彻。
顾寒彻总说她鲁莽冲动,但她也是有勇有谋的。
她能护山河无恙,也能护他一生平安。
她半垂着眼帘,苍白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
“爹……我没给,沐家丢脸。”
沐月珑驻着剑撑着自己身体,缓缓合上眼,像沐毅一般伫立在风雪之中。
“沐将军!”
周围的士兵纷纷下跪。
哀恸的哭声给这场惨烈的战争画上最后一笔,众人送走了沐家最后一位将军,也是唯一的女将军。
……
马车刚踏过城门,一声响雷,惊醒了沉睡中的顾寒彻。
顾寒彻呼吸沉重,额上细汗密布,车外已是人声鼎沸。
已经到京城了吗?他闭着眼缓和着,但一颗心却异常的慌,慌的他连手都有些微颤。
“北疆战事平了!听说那名女将今日就要返京了!”
“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
路人的话让顾寒彻一怔,女将?他下意识的想到了沐月珑,朝中有几个能上阵杀敌的女人,除了她还有谁!
回到顾府,顾寒彻直奔沐月珑院子,可看到的却是一片寂寥。
房中桌案上,放着一张已经落了灰的和离书。
而和离书上日子,恰好是他南下的那日!
怒火霎时烧上了顾寒彻的心头,难怪爹让他连夜离开,原来是为了助沐月珑出征。
他怒极反笑,好你个沐月珑,倒学会调虎离山了!
他忍着要把和离书撕成碎片的冲动往顾太傅书房奔去。
书房中,顾太傅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情悲痛。
“嘭”的一声,半敞的房门被狠狠踹开。
顾寒彻一把将和离书扔到顾太傅脚边,咬牙切齿:“沐月珑是不是去了北疆!?”
若是换做平常的顾太傅,早已厉声呵斥了。
可此时的他却是不语,只是垂眸看着那张和离书。
“敌军诡计多端,她空有一身武艺怎能莽撞带兵!”
顾寒彻此时心中不止是愤怒,还有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担忧。
顾太傅一掌拍在桌案上,眼眶通红:“不然又如何,满朝文武皆庸懦无能。沐月珑生于将门,自当冲锋陷阵在前!”
良久,顶着顾寒彻怒火中烧的目光,顾太傅俯身将和离书捡起。
他语气也缓和了些:“她回来了,你去接她吧。”
府门外,是一顶花轿和盛大的迎亲队伍。
顾寒彻冷眼看着小厮手中的红绣球:“你们又唱的哪出?”
顾太傅只是看着那顶花轿,语气中满是坚决:“这是你欠她的,快去!”
顾寒彻心中的怒意不减分毫,他一把将花绣球推开,径直走了出去。
他骑上马,只身一人策马奔向城门口。
他神情冷漠,心中更是心烦意乱。
虽闻沐月珑得胜归来,但他仍不觉得开心她有如此才干,只有阵阵后怕。
但在一团怒火中,他又能感觉到一丝止不住的喜悦。
她安全回来了,终究能回来便好。
那日在诗社,清玉说沐月珑早已成为他心中割舍不掉的牵挂。
他眼神不屑,却没有半分否认。
顾寒彻紧攥缰绳,心不由得开始狂跳。
冷风狠狠刮过他的脸颊,但顾寒彻的心这一刻却是那么滚烫。
雪缓缓落下,城门口也渐渐涌入整齐前进的士兵。
不知何时也来到城门口的顾太傅,看着队伍越来越近,哑着声音对身后的迎亲队道:“起乐。”
自古:唢呐一吹,不是大喜,便是大悲。
而顾寒彻对刺耳的喜乐充耳不闻,他只是在寻找沐月珑的身影。
直到士兵慢慢自中间散开,两副黑棺渐渐向顾寒彻靠近。
顾寒彻眼眸一震,只觉所有的感知都被瞬间剥夺,直愣愣的看着左边黑棺上“沐月珑”三个字。
顾太傅将绣球系在他胸前,推了他一把,含泪道:“去吧,把月珑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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