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爸对我笑得很温暖。不过我真感觉他要带我走了,因为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饿这种东西,好像跟阵痛一样。其实真正饿的时候肚子一点都不痛,而肚子疼的时候,饿的感觉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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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江至就谈了他的女朋友。
我们班的,一个小团体的领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边缘排挤别人。
她们大声叫嚣着读我的成绩,尖利刺耳的笑声冲入耳膜。
午休时她们说我偷班费,把我的书包拉到最后一排,一股脑地全往下倒。
我冲出去阻止,却什么也做不了,我看着所有的书像是破烂一样被人踩了几脚。
我还听见,有人说学生会长来了。
江至走到我身旁,垂着眼看地上乱糟糟的一切。
他问。「怎么了?」
他女朋友回:「你妹偷我们班班费啦。」
「我没有!」
我抬起头为我自己申辩,可我却猛地把自己剩下的话咽下去。
因为江至勾了勾唇,慢条斯理地问我。
「把班费藏哪了?我还不了解你……」
「平时就喜欢小偷小摸。」
「我哪有!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看着他看我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的眼神。
江至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根本就不会偷班费。
你怎么可能……
你怎么可能再也不护着我了。
那天晚上回去,他妈妈烧了一桌子菜等我们。
而江至,他从碗橱里拿了一个铁盘,扔在地上。
把昨晚的剩饭,倒在里面。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曾经无比喜欢的哥哥跟我说。
「你吃这个。」
短暂的沉默后,我不敢置信的目光落在江至他妈的身上。
其实这么多年,我和李秋芳说不上多亲密。
但李秋芳绝对是个性格温和的人。
但是现在,她握着自己的手腕,没有看我,没有出声阻止她的儿子。
我突然知道,我爸走了,江至这样对我,我就谁都不剩了。
最后,我也没吃地上盘子里的食物。
江至没管我,夜里,我饿得在阁楼上那间小小房间的床上滚。
我突然发现我平生居然都没这么饿过。
以前晚上想吃东西,我把江至推起来。
他无论多累,睡得多熟,都会起身揉揉我的头。
纵容地给我去厨房煮夜宵吃。
说我是小偷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从学校里传开来了。
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后来我知道了,是江至女朋友那个小团体在散播这件事。
江至的女朋友叫林桃,班里的文艺委员。
林桃有那种很好看的单眼皮,微微上挑,在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迅速建立好了小团体。
这个小团体好像一直在班级的最顶端,先开始,她们带头孤立的是一个特别内向的女生。
那个女生其实就是有点胖,因为成绩不好,被她们大声朗读过成绩。
在元旦晚会上故意起哄嘲笑她。
我帮过那个女孩几次,又因为我哥是江至,她们大多时候就甩我几个白眼。
现在,她们的老大成了江至的女朋友,而江至本人,好像恨不得我去死。
于是,她们霸凌的对象,转成了我。
我总感觉林桃早就想这么对我了。
放学打扫卫生的时候,我被她们几个围住,做值日的人逃得飞快。
虽然我也很想跑,但是,一左一右两个人,牢牢地拽住了我的胳膊。
「放心,虽然教室的摄像头坏了,但我会全程拍摄的~」
一个女孩将手机怼在我脸上,而林桃啪嗒啪嗒地摁着她手中的打火机。
好像故意似的,她提起了我不想听的名字。
「打火机是找江至借的哦。」
她点燃了另一只手拿的蜡烛。
摇摇曳曳的烛火离我的脸颊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蒸腾的热气灼烧着我的眼眶。
她倾斜了点蜡烛,因为燃烧,蜡油很快呈滴落状悬在那。
我肩膀上的衣服又被她们往下扒了一点。
火焰的热气烤得我眼眶干涩,我下意识地闭眼,下一秒,皮肤的刺痛感猛地袭来。
我狠狠地抖了下,疼痛令我恼火,剧烈地挣扎,却又被人拽了回来。
不知道她们打了我哪,我只觉得全身都在疼。
脑袋嗡嗡作响,我才想起从昨晚到现在,我一口饭也没吃。
江至那喂狗一样的做法,我不可能吃一口他施舍的饭。
而今天中午怎么也找不到饭卡,我才想起自己习惯性地蹭江至的饭卡。
我不知道折磨是从什么时候停止的。
我只知道我大概叫过,因为嗓子很哑。
我也哭过,因为眼眶真的又涩又疼。
我有点讨厌自己还有听觉,听见江至来的声音。
我突然想起高一的时候和姐妹讨论谁在学校里最安全,她们齐声声地说我最安全。
「你有江至啊,江至怎么可能让你受一点委屈?」
是吗。
江至怎么可能让我受一点委屈。
林桃撒娇的声线响在耳边,而江至略夹了份冷的嗓音,某一刻还是让我清醒了。
「她肩膀上的是什么?」
粗粝的手指在我肩膀上划过,我在抖。
「蜡啊,滴的蜡油凝固了。」他女朋友若无其事地说。
而江至,沉默半晌。
像一把锋利的刀,那样深刻地划在我心上。
「脏死了。」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爸对我笑得很温暖。
不过我真感觉他要带我走了,因为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饿这种东西,好像跟阵痛一样。
其实真正饿的时候肚子一点都不痛,而肚子疼的时候,饿的感觉就没了。
我缩在学校食堂旁的木椅上,直到有人站在我面前。
我仰头看他,
江至面无表情地将手中那袋面包甩给我。
我怔愣了两三秒,然后猛地撕开包装狼吞虎咽。
对,骨气已经被狗吃了,我觉得再不吃东西自己就要断气了。
直到我看见第二片面包下,密密麻麻长的菌斑。
一股恶心反胃敢猛地涌上来,我冲到垃圾桶那里吐。
江至却很愉悦地笑了。
这顿吐完,脚步踩到地上都发虚。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抓不住般虚无缥缈。
「哥,为什么啊?」
「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我?」
「哥。」
我喊他,可他不听我说话。
「哥……」
「江至!」
他顿住脚步,回身看我。
我额头上全是汗,他伸手理我头发时,我鬓角全湿了。
「不知道为什么吗?」
正午的艳阳太大了,所以我看人好像都有虚影了。
他的声音,却是我仅能抓住锋利的刃。
「我偏不告诉你为什么,你慢慢猜。」
他的动作太轻柔,轻柔到他好像还是那个温柔的好哥哥。
他俯下身,在我耳旁问我。
「不知道缘由的痛苦,是不是更折磨?」
「嗯?」
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学校医务室沾了些黄斑的天花板。
老旧的白炽灯不知道还能坚持几时,而窗外的晚霞漫过天野。
医务室的老师赶着下班。
说给我打了点葡萄糖,叫我回去记得吃饭。
「奥对了,把你送来的同学还在门口等你,你出医务室时,记得把灯关上啊。」
我应该是中途就饿晕了过去,而我送我来医务室的人……
当我看见倚在门口那颀长的身影,我就知道不是江至。
「你没事吧,我看你倒在食堂后门。」
那人朝我扬了扬眉,我瞬间就明白了:
我饿晕过去,江至管都没有管我。
把我直接扔那了。
面前的人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懒懒散散地插着口袋,我望不清他的脸。
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我先一步扬起了话头。
「你可不可以……请我吃顿饭?」
……
学校门口的饭馆,八块钱一份的炒面。
我从没有如此般吃得狼吞虎咽。
把最后一根面条挑起放进嘴里,可腿还是饿得发虚。
我到底拉不下脸让他再请我一碗。
可面前的人,却已经扬起手叫服务员再来碗汤面。
面上来时,我以为是他要吃,结果,推到了我面前。
「你吃吧,既然请你,肯定得让你吃饱啊。」
他轻笑了声,说不上是揶揄,还是什么。
我一言不发地把脸埋进面碗里,继续吃。
可吃着吃着,我就发觉我的肩膀在抖,怎么也止不住。
「诶,你哭什么?」
「别哭了,嗯?」
纸巾蹭过我的脸,我没管,憋眼泪憋得好难受,我以为我再也哭不出来了。
直到我抬头,和撑着下巴看我的人对视。
他笑了。
「你眼睛红得跟只兔子一样。」
「……」
他的名字叫林知州。
我没听说过,好像是我们学校艺术班的人。
入秋,寒风就会在夜晚一股脑地往人的衣领窜。
我不想回家,更确切些……是不想见到江至。
我讨厌他看我时那恨不得我去死的厌恶的眼神。
所以到路口离别时有些局促,我不知道我该往哪走。
下意识地揪着拉链时,身旁的人朝我看。
林知州笑得缱绻。
「无家可归啊?」
他插着口袋,微微俯身,精准又细腻地戳中我的痛处。
我的视线落向了一边。
直到他朝我伸出手。
……
我第一次牵男孩子的手。
指骨处有些硌,可更多的是恰到好处的贴合,走路时摩挲撩起一片热度。
夜路有些漫长,直到下来那场瓢泼的大雨。
他拉着我的手猛跑,雨路的泥点溅在裤管上,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
他把外套脱下来挡雨,没挡多少,直到他把我拉进楼道。
力气很大,几乎是被他猛地抵在墙上。
他伸手,替我的后背挡了下。
所以,不疼。
我在楼道昏暗的灯下,落进他漆黑的眼眸。
他把他的外套,罩在了我头顶。
林知州的家里没人。
他说他父母出去了。
所以我借了他家浴室,他把一件白色衬衫丢给我,说,这是他姐的。
我问他他姐去哪了,他的手落在我湿漉漉的发顶,揉了两把。
「你的问题真多。」
「……」
夜晚,我和他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要是换做以前的我,肯定无法相信现在的我能干出这样的事。
和陌生的男孩子回家,睡在同一张床上。
我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到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因为事情再糟糕,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第二天,我下午才到的学校。
刚到学校就被班主任揪进了办公室。
「你真是长本事了,敢逃学了。」
「你看看,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一个人学习可以不好,但人品不能坏。」
「上次班费的事……」
「我没偷!」
班主任说到这,我才提高了嗓音。
可她只是透过那薄薄的镜片,不满地看着我。
「嗯,因为我们也没什么证据,但我只想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
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都是认定我是那个偷班费的小偷了?
我气得咬后牙槽,正当我不管不顾想要好好掰扯时,办公室的门被扣响了。
「江至,把你妹领回去吧。」
「好好管管她,唉,真是不让人省心。」
班主任越过我,和站在我面前面无表情的人说话。
他握着我的手腕,黑着脸,几乎是把我拽出了办公室。
捏着我腕骨的人捏地很紧。
一路上我喊他的名字,他都没停下来过。
「哥。」
「哥。」
「江至!」
他猛地把我甩向楼道背面的墙壁,很疼,很疼。
其实就算是校园霸凌我,我也没见到面前这人生气。
可此时,他满眼盛着怒气的样子我从没见过。
「你昨天去哪了?」
他低着头,一字一句地问我。
「……」
我咬了咬牙,没看他。
他就笑了,憋着怒气的笑。
「你知道我昨晚……找了你多久吗?」
「……」
我试图在他眼里寻到些什么荒唐的东西来。
可是都没有,他残忍,又刻薄。
「不找到你,我怎么好更进一步折磨你呢?」
「江至!」
我猛然提高了嗓音,喊他的名字,某一刻,我感觉我快疯了。
被我曾经最好的哥哥逼疯。
「江至,告诉我为什么。」
我近乎哑着嗓子,问他,他就这么垂眼看我。
我想不明白,江至的好,不是装的,不可能有人装成那样,十年如一日的。
可他却嘴角扬了抹笑。
他的手掌,轻轻抚在我的头顶,不轻不重的力道,像在抚摸什么动物。
我想把他的手打掉,他却开口了。
「为什么?因为你父亲留下的债,要你来替他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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