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京书院门口已经挤满来应试的考生,要是从高出看来,密密麻麻,像是一大盘炒芝麻,想到这里,林平平的肚子没出息地发出一声哀鸣,还把荣华郡主惊醒了,一双美目十分迷茫地望着她,差点没把林平平性取向给看弯。
丫头掀开车帘,恭敬道:“郡主,小姐,大京书院到了。”
林平平不敢动,好在荣华郡主没管她,兀自被丫头扶下去,林平平这才赶紧跟着蹦下马车。
“豁”——
不知道什么,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竟然开出了一条道,以供高贵冷艳的荣华郡主通行。
荣华郡主走了两步,突然停下来,转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问她怎么不一起走。
林平平吓得连连摆手,这是何等样人物,和她同乘一车已经是镀了层金的造化,真要一起走红毯,她下半辈子都别想淡出大众视线。
荣华见她不走,也只是点了点头,兀自走了进去,还摆摆手示意丫头在门口等待。
林平平与荣华郡主同乘一车,似乎也成了哪个牌面上的人物,令考生号码牌的时候竟是也有人主动让出道来,显然是把她当成了哪个王侯家的小姐。
林平平叹了口气,拿好号码牌径直去往自己该去的考场。
大京书院考试内容便是六艺,礼、乐、射、御、书、数,无论男女都必须通过这六门考试才有机会踏进大京书院的大门,礼又分为答卷和辩礼两部分。
礼卷大题“何为礼,为何礼”,听着就觉得玄之又玄,众生埋首卷中,奋笔疾书,只有林平平对着卷子发呆。
本想在上边画一只狂奔的羊驼来表达自己的抗争精神,但转念一想,自己要的是平淡平庸,为了这个伟大的目标,半分出奇都不能有,只好忍痛作罢,一直到了考官摇铃交卷,这才慢悠悠地将自己一片空白的卷子交了上去,然后像只便秘下不出蛋的大白鹅似的一步三晃地晃到了隔壁教习室,排队接受主考官来自心灵的拷问。
“四百五十八号,林平平。”
“到——”
这声丧得像是刚刚被从棺材里边打捞出来的千年老僵尸的声音惊得主考官眉毛一挑,抬眼一看,眼前的少女耷拉着脑袋,就差在大脑门上贴个黄符,看着毫无生气。
主考官被狠狠吓了一跳,尴尬地咳嗽一声,这才拖长了声音道:“礼在何处?”
林平平顶着一脑袋问号,像是没听清似的看了主考官半晌,然后摇了摇自己生锈的脑瓜子。
主考官又问:“礼为何物?”
以林平平政治哲学这一块基本没能越过及格线的思想觉悟,哪能领悟这么高深抽象的内涵,但就这么摇头也有失颜面,于是她摆出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又摇了摇头。
主考官最后一问:“礼有何用?”
林平平这次意味深长地挑唇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然后再次摇头,希望主考官能领会一下她灵魂深处的呐喊。
【放过我吧,我不会。】
“好的,下一个。”主考官摆摆手让她滚,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却在林平平转瞬的那一刹那,露出了一个意会的笑容,喃喃道,“原来世上竟有此奇才。”
林平平已经飘向下一个考上,而她之后的荣华郡主恰好走上前,听见了主考官这句话,不由得十分不解,恰好另一教习室的考官已经收齐了卷子送过来,为首一张一片空白,唯独写了三个大字“林平平”。
主考官看了一眼林平平的考卷,再一句感慨出声:“果真奇才也,真人也。”
“此时何解?”荣华郡主忍不住问道。
主考官见是她,捋了捋自己那把稀疏的胡子,耐心解释道:“方才我对她提了三问,我问她礼在何处,她摇头,意为无处,礼无处不在。我问她礼为何物,她摇头,意为礼缘非物,我问她礼有何用,她摇头,意为礼自身无用,须人持礼,礼方有用。这张白卷就是佐证,她是认为,礼在乎人行,人持礼方才有礼,只置于纸笔口上何来礼字之说?真是个奇才啊……”
“????”荣华郡主抽了抽嘴角,深切怀疑主考官自己脑补过度,就凭林平平那个丧了吧唧的小怂包样,肯定压根儿啥也不知道,但她一惯沉默寡言,也不会多说什么,答完题后在主考官赞赏的目光下兀自走向下一个考场。
而她身后,其他的考官也交头接耳起来,连连点头,甚至最后众人一直决定可以直接录取林平平。
林平平浑然不知考官在她强大的女主光环之下,已经十分体贴地帮她把答案脑补完了,满心欢喜以为自己低调地挂了科,又慢吞吞取回考生牌子去“乐”场考试。
如果说礼科考试,基本上就跟高中三年模拟考一样,让林平平有一种整张考卷都写着“学会放弃”的既视感,那乐科考试基本上就是艺考生的战场,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吹箫的弹琴的拨琵琶的都是基本操作,还有不知道哪个隐世门派里出来的大佬,在考官门前拜了八根长短不一的剑,掐着手指打脑瓜崩似的噔噔噔往剑锋上弹,一首将军令行云流水,举座震惊。
林平平一瞬间只觉得自惭形秽。
但考官可没有时间理会她的自怨自艾,报了声考号,全场正襟危坐,请林平平开始自己的表演。
林平平颤颤巍巍地走上台,台下有不少考生在大门口时见过她,知道她似乎和京城第一美人荣华郡主攀亲带故,都不由得往她身上投注着更加灼热的目光,林平平一瞬间只觉得自己像是案板上刷好油的烤乳猪。
“请开始你的表演。”主考官冷声道。
林平平非常尴尬,别说弹琴,就是唱歌,至今为止也就儿歌勉强能够听出点调子。
荣华郡主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这个考场,悠悠哉哉地找了个位置站着,目光轻飘飘地投注在她身上,一瞬间就把林平平看醉了。
林平平这个人有个最要不得的毛病,多被美人看一眼,就开始耍酒疯,就会想纵情高歌,想要脱衣热舞,想要热爱世界。
在荣华郡主的美色攻击之下,林平平发出来如同涅槃后雏凤的第一声清鸣:“我!们!的!祖国!是!花!园!”
“?!!!!”荣华郡主骇了一跳,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全场俱静,只剩下台上那只旷世大乌鸦还在忘我嘶鸣:“花园的花朵真鲜艳,和暖的阳光照耀着我们,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
然而并没有人笑开颜,祖国的花朵都扶着自己快要脱臼的下巴,傻愣愣地望着台上的乌鸦热舞。
好半晌,才淅淅索索地响起一些小声的争论。
“这是什么流派?”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歌词似乎有些……俗白?”
“难道是何处的民间小调?李兄,你游学各洲,见多识广,可曾听闻?”
“不曾,曲调如此荒诞怪异,简直像是……”
“想是什么?”
“像是乱唱一气。”
不用像是,这分明就是。荣华郡主只觉得额头上青筋直跳,如果这个王八蛋再不闭嘴,她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拿她来泡酒。
“每个人脸上都笑开颜!嗝!”
这个作为结尾的气嗝非常玄妙,又让全场沉默了好半晌。
主考官愣住了,看着林平平许久也说不出话来,正当荣华郡主以为主考官是被林平平惊人的跑调天赋震住的时候,却见已经七十五岁高龄的主考官颤颤巍巍地上前握住了林平平的手:“有生之年,终于让我等到你了,天选之声!”
“嗯?????”林平平。
“哈?!!!!”荣华郡主。
主考官热泪盈眶,饱含深情,激动得不能自已“这是何等难得的反抗精神,这是何等不屈的意志,这位小姐,你一定是想用这样荒诞的词曲来震醒大家!真正的乐,其实能被规矩束缚的?!技法是规矩,手势是规矩,乐谱亦然是规矩,只能按部就班演奏,纵然技法在纯熟也达不到先人那样自然随性的境界!”
“嗯?????”林平平。
“哈?!!!!”荣华郡主。
主考官一拍掌,声音澎湃如遇狂风之巨浪:“当为甲上!”
林平平一噎,默默咽下了喉头那口血,颤颤巍巍地开口:“要不您再考虑一下?”
主考官听得她这一句,顿生感慨,老泪横流:“你是不是在担心其他考生会因此乱了心境而影响发挥?世间竟有如此无私之少年,我见众人皆是中规中矩,固守音律之道,如此谈何能成大家,只知奏琴,你的手便是为琴所用,不拘陈矩,自成流派,才是御琴之道!”
众生闻言,都不由得羞愧起来,随即却都抬起头看向满脸写着尴尬的林平平,目光充满了敬畏。
林平平抬头看天,羞愧难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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