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玉如颜为了劝小茹离开皇宫,不得已将小刀即将纳妃之事告诉给了她,没想到她的话还没说完,小茹却尖锐的出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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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抹了把嘴角的血渍,微微一笑道:“五公主,好久不见!”
闻言,玉如颜彻底傻住了。
这句话对她来说,犹为熟悉!
犹自记得初到王府被古清儿罚了家法后,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平房的小床上,半夜醒来,床边站的一个脸上带着银色面具的人,而那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正是这一句‘好久不见!”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面容清俊无比,笑容温暖的男子,声音哆嗦道:“你……你就是那个银色面具人?!”
“对,是我!”
穆翼之完全将周围的人当成了空气,也不去理会一直目瞪口呆看着他的穆凌之,只是面带笑容的看着玉如颜。
即便亲口听到他的承认,玉如颜还是无法将面前温润如玉的男子,与之前那个说话冰冷,全身寒意凛然的面具人联系在一起。
她怔愣的傻傻看着他,完全没想到冰冷面具下的他,竟长着这样一副温润贤雅的样子,与之前那个不肯告诉她身份,语气肃杀的面具人相差甚远。
突然,她蓦然想到之前穆凌之告诉过她,面具人就是他的堂兄——前太子穆翼之!
而且、而且此人对穆凌之与梁王都有深仇大恨,一直在找穆凌之寻仇,之前的多次刺杀就是他做的,那么他今日突然出现在这里,可是……
全身一颤,反应过来的玉如颜想都没想就挡在了穆凌之的身前,哆嗦道:“你……你今天……是要干什么?”
看着她生怕自己伤害穆凌之的样子,穆翼之心里涌过酸楚与艳羡,他就知道,若是自己不放下仇恨,执意要向穆凌之寻仇,只怕到时第一个挡在他剑前的就是玉如颜!
而此生,他可以恨尽天下人,可以杀尽天下人,却不舍得动她一分一毫!
他苦涩一笑,无奈道:“公主放心,我今日来……”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话,已有眼尖的大臣认出了这个奋力救人的男子,顿时惊呼出声:“
翼……翼太子!!”
这一声惊呼好比晴空里的一道惊雷,炸得整个广场上的人都惊呆了,而木相与一众资历老的大臣更是怔愣当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怎么可能,翼太子已死了十多年,那具烧成焦炭般的尸骨埋在皇陵,早已化成一坯黄土,如今为何还活生生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还舍命救下这个异国的公主!?
此时正好赶到玉如颜身边的小刀一听到翼太子三个子全身一颤,不可思议的侧头去看,待看清眼前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面孔时,来不及出声询问玉如颜可有伤在哪里,已是失声的喃喃道:“翼……翼哥哥!?”
谢贵妃已是被今日的变故震惊到花容失色,而梁王在听到翼太子三个字后,已是石化当场!
场面一下子从喧哗中诡异的沉寂下来!
被粗实的柱子一撞,穆翼之感觉背上火辣辣的痛,而五脏六腑也是疼得利害,他又咳出一口血,看着面前惊讶到极点的三人,淡然一笑,朝着都惊呆住的众臣道:“是我,我就是大梁的前太子穆翼之!”
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大臣们都是目瞪口呆!
一些老臣们,看着形容相貌都像极了前皇后的翼太子,已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听着面前的人亲口承认自己就是那个已经死去十年之久的人,梁王彻底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神情一片慌乱不安,脚下踩着地上的狼藉,一个趔趄,差点跌倒在地,被一旁边的内监连忙扶起……
梁王双手死死的扣着内监的手,全身冒起了寒气,眸子里的慌乱不安渐渐凝固成里浓浓的杀气!
关于翼太子还活着的消息,梁王之前已是听木相提起过。
当初穆凌之去大齐寻玉如颜时,曾被木梓月拦在了城门口,穆凌之当时为了断绝她对自己的念头,将翼太子可能还活着的消息告诉了她,因为毕竟她是先皇定下的太子妃,是翼太子名义上的妻子。穆凌之原以为她与翼太子从小定下的亲事,两人一起长大,一定对他有还存着感情,如今知道翼太子没死,她会高兴,会盼着他回来。
可是令穆凌之没想到的是,木梓月对翼太子还活着的消息,非但没有感觉到欢喜,而是一种怨恨,她似乎明白为何后来穆凌之对她的态度发生那么大的转变,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玉如颜抢了她的情,还有一部分原因也可能是因为翼太子。
穆凌之一生最重情义,他当初对她那么好,愿意娶她,也是因为十年前他杀了翼太子,觉得亏欠于她,所以,一直以一种赎罪的心情守在她身边,照顾她,对她好,其实是在还他欠下翼太子的债。
但木梓月之前一直没有明白这其中的缘由,在她心里,只是自得以为穆凌之是拜倒在她的美貌之下,根本不懂得珍惜,一边想得到穆凌之的爱,一边又想着当太子妃,在大皇子穆云之与三皇子穆凌之之间周旋,直到最后玉如颜占据了穆凌之的心,她才醒悟过来,反悔已矣!
但她生骄傲,那里肯就此罢手,认为翼太子成了她与穆凌之感情的拖累,于是在回去后,将此事告诉木相,让木相去禀告梁王。
因为她知道,一旦让梁王知道翼太子还在人世,必定会不惜一切手段杀了他灭口。
木梓月想,只要翼太子一死,穆凌之就不会觉得她是翼太子的人了,那么她就还有机会嫁进三王府。
梁王在得到木相提供的消息后,立刻派人悄悄寻找翼太子的行踪。并下了密旨,只要发现前翼太子,不用回禀,就地格杀!
可派出去的人悄悄寻找了好久,秘密将整个大梁都找遍了,并没有发现翼太子的丝毫踪迹。
梁王并没因此死心,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是从穆凌之的嘴里说出来的,他这个儿子,做事一向谨慎,没有根据的事他是不会随便乱说的。
梁王原本还等着穆凌之从大齐回来后好好问一问他关于翼太子的消息,然而没想到,今日这样重要的场合,他竟然不声不响,毫不畏惧的当众出现了!
今日是太子的授印大典,在这种敏感而重要的时刻,他一个前太子出现,其用心不言而喻!
而且,今日祭天发生的这些灾祸,不会这么巧合,会不会就是他提前做下的阴谋?
几乎在一瞬间,梁王脑子里已是闪过了无数个念头,他本就生性多疑,从不会放过任何对他产生危险的事物,所以,即便知道眼前之人就是前太子,也是他的亲侄子,可他却不愿意承认,更不会当着群臣百官的面承认。
因为,梁王自己心里也明白,他当年用非常手段夺了皇位,虽说数十年过去了,但仍然有很多老臣在心里还认定着先皇,若是现在让那些拥护先皇的大臣们知道,前太子竟然还活着,必定会想方设法拥护前太子登上大宝,而他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山又得动荡飘摇了!
梁王眸光一寒,一挥手,黑压压的羽林军已是包围上来,将穆翼之团团围住,手中冷光闪闪的长矛皆是对准了穆翼之。
几乎在一瞬间,穆凌之已是挡在了穆翼之的身前,就像方才玉如颜保护他一样,拦住了所以对准穆翼之的长矛。
而一直处于怔愣状态中的小刀在回过神来后,也是欺身上前,与穆凌之一样,将翼太子挡在了身后。
“父皇,你这是要做什么?”
穆凌之满身寒意凛然,当着群臣的面朝梁王问道。
梁王看着自己两个儿子竟公然与自己做对,气得双眼一瞪,冷冷道:“前太子穆翼之已去世数十年了,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眼前之人必定是个假冒货,不过仗着长相与翼太子有几份相似就在这里自称太子,妖言惑众,而且今日祭台之事,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这个作妖之人,想必就是眼前这个假冒翼太子之人。你们不要被他蒙蔽了,赶紧让开,让羽林军将他抓起,关进天牢严加审问。”
穆凌之知道父皇已起了杀心,他心里很是着急,也想不明白,翼太子辛苦隐藏身份数十年,为何要在今日这样的时刻突然单枪匹马的以真面目出现,难道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在寻死吗?
他微微侧头对身后的穆翼之急促道:“堂哥,呆会我与小刀拖住羽林军,你趁机逃出宫!”
穆翼之听了他的话,不以为然的轻嗤一声道:“我是你们父子的仇人,如今你父亲要杀我灭口,你们不是应该与他站在一边,像十年前那样,对我下冷剑,让我死在这里吗?”
听他一说,穆凌之才突然忆起,十年前的兵变,当时也正在是在这广场上,父皇与先皇拼命打斗,而自己在看到翼太子对父皇拉起长弓起,将手中的长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往事一瞬间又历历在目,穆凌之仿佛又看到了漫天的火光和满地流着的鲜血,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通红,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穆凌之胸口窒息,像被夹在两块巨石当中,两边同时向他用力,将他死死夹在石缝里,动弹不得。
他却没办法抽身,也不敢抽身,因为一旦他抽身离开,两颗大石就势必要撞在一起,两败俱伤!
穆凌之嘴唇艰难的嚅动,想劝穆翼之什么,终是开不了口。
他明白翼太子对他与父皇的仇恨,他那里有资格劝他放手!
一旁的小刀见穆凌之一脸痛苦为难的样子,而翼太子却云淡风清,根本没将穆凌之的话放进心里,也丝毫不怕父皇对他下手,心里也着急了起来——
十年前,小刀虽然还只个六七岁的小娃娃,但他对穆翼之的印象同样深刻。
他从小跟在哥哥穆凌之身边,而穆凌之又喜欢与穆翼之玩耍,自然而然,他也喜欢着这位堂兄,再加上后来,那件事发生后,每年寒瑞节穆凌之都一人躲在王府里从不出门,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误杀了堂兄,是哥哥穆凌之心里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那时的他,心里最喜欢的人就只有母妃与哥哥,所以,看到穆凌之不开心,他从小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解开哥哥的心结,让他从当年的事件中走出来!
而如今旧事重演,在这同样的地方,父皇再一次要堂兄的命,穆凌之是肯定不会同意,而小刀想着自己多年前的愿意,也不由自主的挺身而出,与穆凌之站在了一起。
这一刻的小刀,放下因为玉如颜而对哥哥充生的嫌隙,其实,除开此事不说,小刀这一辈子最尊崇之人还是自己这个神勇无敌的哥哥!
可惜,造化弄人,却让两兄弟爱上同一个女人,偏偏兄弟二人又都是执着专情,非玉如颜不可……
今日的授印大典突生事故已让谢贵妃惊慌不已,如今见自己的两个儿子竟然为了前太子与梁王做对,更是急得怒火中烧,但她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决绝的样子,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必定一根筋的不会顾及后果,劝是劝不了了,只得跑到梁王面前,附在他耳边小声的嘀咕着。
贵妃告诉梁王,当着众臣的面,不能太过着急,免得让人说他有杀人灭口之嫌,毕竟现场有那么多大臣在,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若是梁王太过心急要当场除了穆翼之,将会引起老臣们的愤慨,还有可能写进史书,青史留污!
梁王本就是一个城府极深的人,平时做事滴水不漏,今日这般冲动,不过是被刚刚祭天一事搅得心情烦躁,再加上穆翼之突然出现,让他产生了可怕的危机感,认为他出现就是来夺回皇位的,所以一急之下,竟将在场那么多大臣给忘记了。
一听谢贵妃的话,梁王冷静下来,他凝眸思索半刻,挥手让羽林军退下,负手来到穆翼之面前,佯装认真的将他从到脚细细打量一番,压下心头的震惊,缓缓道:“阁下口口声声说你是前翼太子,可有证据?”
闻言,穆翼之冷冷一笑,从穆家兄弟二人身后走出来,静静站在梁王面前,脸上神情平淡,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寒——
“有证据如何?没证据又如何?”穆翼之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杀父仇人,双手紧紧扣在袖子里,语带冰寒道:“若是能证明我就是十年前的翼太子,你准备如何处置我,是归还我父皇的万里江山还是杀我灭口!”
他嘴角的轻蔑冷笑让梁王心头火大,他的大度也装不下去了,同样冷冷的看着面前本该死去多年的人,冷冷道:“没弄清你真实身份之前,你没资格同朕讲这些无须有的东西!”
说罢,转身对大理寺少卿王大人厉声吩咐道:“你是两朝老臣,由你负责将此人带下去查明身份。若他真的是皇兄的遗孤,朕会替皇兄好好照顾他。若他不是,拿人头来见朕!”
“还有,今日祭台之事朕也命你们大理寺三日后给朕一个答案。等查明真相后,再由礼部选定日子举行授印大典。你们都全部退下吧!”
梁王毕竟还是聪明的,等他冷静下来,并不想与穆翼之有太多纠缠,十年前之事,再翻出来对质,只会对他的声誉有影响。
如今他将穆翼之交与两朝两臣处理,就是堵住悠悠众口,免得让人说他残害先皇唯一留下的血脉。
梁王话音一落,众大臣皆是行礼退下,而大皇子一听梁王让大理寺调查祭台一事,不由心里生出恐慌,生怕自己会露出马脚,连忙随着众臣一起行礼退下,却被木相悄悄的拦住。
木相同他悄悄说道:“殿下,天助你也,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在你眼前,你一定要留下,而且一定要让梁王对翼太子对手,这样一样,刀剑无眼,一举将那中间三人都杀了,大梁后一辈的皇子里,就独剩下殿下一人了,那这万里江山还怕有人与你抢吗?”
穆云之本来有些害怕祭台之事被父皇发现,心里打颤颤,如今听木相一说,不由恍然大悟,欢喜道:“还是木相英明,如此一来,彻底除去了三颗眼中钉,实在是老天开眼在帮我重夺太子之位了!”
但他转念一想,心里生出疑惑,不禁试探问道:“恕本宫直言,贵千金之前可是许配给翼太子做太子妃的,如今翼太子归来,木相为何不扶植他夺位,反而要……”
大皇子的多疑让木相心里生出恼意,但如今他已与他同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除了共进退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但这个道理木相懂,大皇子穆云之却还没明白过来,心里并没有完全信任木相,但凡有半点疑虑就免得了疑神疑鬼,这一点,却是像极了梁王。
看着大皇子对自己的不信任,木相恨自己当初眼光短浅,选择扶植他。但事到如此,也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只得按下心里的怒火道:“殿下多虑了,这翼太子不管他之前有多尊贵,如今也不过是皇上手里的一团面团,由着皇上拿捏,今日更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暴露身份,以你对你父皇的了解,皇上会再放虎归山吗?”
“所以,他与我女儿之事,已成为历史翻篇了,我的女儿不会嫁给一个死人的,不管是曾经还是将来。”
“殿下只要谨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以一次性解决所以的后顾之忧,就算不能让你两个弟弟死,也要让此事成为他们与皇上之间的隔阂,让皇上对他们失望,甚至憎恶!”
“至于祭台之事,按原计划进行,老臣会帮殿下好好处理,殿下万万不可慌乱!”
听了木相的话,穆云之心里的顾虑彻底打消了,得意不尽道:“若是此次依木相之计成功让本宫再次当上太子,本宫在此许诺,等本宫荣登大宝时,一定封小月为后,尊您为国丈!”
木相心里一动,面上感激不尽道:“如此,老臣先替小女谢谢殿下的厚爱了!”
匆匆与木相告别,穆云之又返回到原处,站在了梁王的身边,语气担忧道:“父皇,儿臣本要遵旨离宫,但终是担心父皇的安危,还是回来守在父皇的身边才放心。”
梁王见他也不是外人,任由他留下。
大理寺王大人是先皇手下的老臣,亲自上前对穆翼之拱手,恭敬道:“还请……阁下随老臣去大理寺一趟!”
虽然许多大臣都已认出面前的男子就是前翼太子,但梁王的话也挑不出错儿,此事事关重大,确实要查清楚他的身份才好下定论。
“不必了!”穆翼之冷冷出声了。
他神情淡然,但清亮的眸子里染上悲凉。
虽然他表面神情镇定,但玉如颜却眼尖的看到他紧握的拳头上微微暴露的青筋。
他阖上眼睑,长而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看他的形容,竟像是内心在激烈的争斗着,仿佛、仿佛在艰难的做下某个决定。
最终,他豁然睁开眼,在看到玉如颜的那一刻,一丝柔情不觉染上他紧抿的唇畔,缓缓启唇——
“梁王不需要花心思的知道我是谁,我今日前来,不过是听说大梁要立新的太子,而我,却想拿一件旧物与梁王交换三个条件!”
听到他的话,不禁梁王,就连穆凌之他们都怔怔的看着他。
梁王见大臣们都已离开,再也懒得给翼太子好脸色了,冷冷不屑道:“你有何东西值得朕答应你三个条件!”
在他看来,翼太子犹如自投罗网的鸟儿,对于关在笼里连性命都不保的人,何来交换一说!
就在梁王很是不屑之时,穆翼之冷冷笑道:“听父皇说,当初为了这把龙啸剑,梁王花尽心思,怎么,如今当上皇上了就不将它看在眼里了!?”
说罢,不去理会梁王眼神里突然冒出贪婪精光,伸手缓缓抽出腰间佩带的宝剑,龙吟虎啸之声铮铮于耳,冰冷的剑尖指向了面前的梁王!
“梁王当真不想要这把剑了?”
“啊……护驾护驾!”
然而,不等梁王开口,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原本退开的羽林军反应迅速将穆翼之三人重新包围起来,而站在梁王身边的大皇子穆云之已是眸光一闪,夺过身边羽林军手中的长矛朝中间三人刺去……
穆云之听了木相的计谋后,一直在寻找机会让翼太子与父皇动手,如今一见他亮出了身上带的佩剑,知道机会来了,佯装惊吓的喊了‘救驾’后,想也没想的一把夺过身边羽林军手中的长矛对着包围圈中的三人刺去……
论功夫,场中的三人都比穆云之强,所以,他这一刺还没到眼前,已被穆凌之扬手挡住,他伸手握住了长矛的另一头,手下稍稍用力,穆云之竟是动弹不得了,长矛像长在了他的手上,穆云之想拔都拔不出来。
他没想到穆凌之不费吹灰之力就拦下了自己,不由恨道:“你这个忤逆子,竟然联同逆贼对父皇动手,你没看见他都对父皇拔剑了吗?”
他的心思穆凌之一眼就看穿了,不由冷冷道:“翼太子明明就要拿此剑与父皇交换三个条件,又怎么会再行刺?只怕皇兄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罢,将手中的长矛重重一掷,一股大力借着长矛朝穆云之袭去,他一个站立不稳,竟跌跌撞撞的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脚。
当众被穆凌之戳穿他阴暗的心思,还被他毫不费尽的打败,穆云之面上无光,脸涨得通红,恼羞成怒道:“就凭一把剑就敢同父皇讲条件,岂不是太狂妄?你这个忤逆子,竟然不与父皇同仇敌忾,还同他站在一处,不是摆明要与父皇做对吗?父皇,他们如此不孝,公然与您做对,让羽林军将他们一起抓起来,不要再犹豫了!”
他声音又大又急,生怕梁王听不到似的,就如木相所说那般,就算不能杀了他们两个,怎么也得让这件事离间了父皇与他们的关系才是。
然而,不管他怎么说,梁王仿佛没听见般,只是目光怔怔的看着穆翼之手中的龙啸剑。
当穆翼之亮出真正象征王者之剑的龙啸剑后,梁王站在羽林军的后面,虽然神色镇定自若,但龙袍下的双手却克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龙啸剑他当然认识。当初,为了得到它,梁王可是穷其一生花尽了心思!
世人只知,开祖皇帝当年命天下最会造剑的工匠,用从天而降的珍贵玄铁做了两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分别赐给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世人都称这两把剑为龙呤剑,其实,这两把看似相同的宝剑却是有区别的。
小刀身上那把龙呤剑拔出时只有龙呤声,而穆翼之的这把,不光有龙呤声,还伴有隐隐的虎啸声。
龙是水中之王,虎是陆野上的霸主,能同时掌握龙虎之人才是真正天下的王!
当初开祖皇帝将龙啸剑送与了太子,也就是穆翼之的父亲,而龙呤剑送给了如今的梁王。
这两把剑的玄机梁王兄弟与一些老臣皆是知道的,先皇在将龙啸剑赐于穆翼之时,正是封他为太子的时候,这两把剑的来历先皇也讲与他知道。
所以,看着穆翼之将龙啸剑亮出来,梁王脸色白了——
在先皇过世后,梁王当时将整个皇宫都搜遍了,没有发现此剑,而翼太子当时掉进了火海烧焦,也认不出尸体,梁王带着人亲自将烧焦的尸首一个个翻过,却也是没发现龙啸剑,没想到,它竟是被侥幸活下的翼太子带走了。
如今看着他带着这把象征帝王身份的宝剑回来,梁王全身入坠冰窟,如果翼太子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讲出龙啸剑的来历和含义,只怕那些曾经拥挤先皇,以及不满他十年前起兵弑兄夺位的大臣一定会抓着此把柄,拥戴翼太子上位,赶自己下台!
如果真的如此,梁王知道,下台之时就是他的覆灭之时,到时,他的子女,后宫的妃嫔就会如十年前他对待先皇般,被杀个干净!
思及此,梁王眼中精光四射,全身杀气禀然——
看来,今日要如十年前般大开杀戒了!
翼太子要死,若是有大臣敢站出来为翼太子说话,也杀之!
但若是自己的儿子……
看着一直守在穆翼之身边的穆凌之与小刀,梁王咬牙切齿,暗恨自己平时太过宠惯他们!
而正在此时,大理寺少卿王大人却是对梁王禀道:“启禀陛下。他手中的龙啸剑确实是真的,而当初世人皆知先皇将这把宝剑是赐给了翼太子,如今看来,相同的相貌,还有这龙啸剑足以证明,他——就是前太子翼太子。”
王大人的话让梁王心里一颤,其实在穆翼之出现的那刻时,他就已认出他是祝皇后惟一的嫡皇子。
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穆翼之,梁王的目光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而那个却是……
硬起来的心肠,在那道身影在脑子里闪过后又不觉软下去,梁王深身的杀气瞬间熄灭。
他心里重重叹息一声,暗自道,数十年过去了,曾经的恩恩怨怨也该到了了结的时候了。
梁王沉重的挥挥手,让大理寺与羽林军的人都下去,叹息道:“既然他就是先皇的遗孤,此事就属于朕的家事,你们都退下吧!”
听了梁王的话,其他人都退下,瞬间,宽阔的广场上只留下梁王一家、穆翼之以及玉如颜几人。
玉如颜想了想,终觉得以如今自己的身份留下来很是不妥,于是也随同其他人默默退下,却被穆翼之叫住了。
“五公主请步!”
穆翼之突然出言唤住玉如颜,让她大吃一惊。而穆凌之心里似乎想到什么,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
果然,与他所料不差,穆翼之看着梁王一字一句道:“今日我前来,没有其他目的,就是想拿这把龙啸剑与梁琴交接三个条件,不知道梁王可否应允?”
梁王看着他清亮的眼睛,有片刻的失神,道:“你且先说说看!”
“其一,我要去除皇籍,穆翼之今日活了也于今日死了,从此以后,梁室皇族再也没有我这人。”
此言一出,不禁梁王他们,就连玉如颜都怔住了。
翼太子今日突然出现在太子授印大典上,还带着先皇赐给他的,象征真正天子的龙啸剑,人人皆以为他是趁此机会向梁王逼宫,要取回属于他的万里江山来了,可是令人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他竟主动要求去除皇籍,成为一介平民百姓!
这些人里,只有穆凌之在听到他的话后,没有惊讶,聪明如他,已是猜到他今日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如今听到他的条件,更是进一步证明了他心里中的猜测,不由眸光深沉,脸色更是阴郁——
虽然欣慰翼太子能放下以往的仇恨,更是难得他愿意放下大梁的万里江山,但一想到他所求的另一个可能,穆凌之已是面无血色,心情沉重到极致……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穆翼之又缓缓开口了——
“其二,虽然我不再属于皇族,但希望梁王给我一道特令,让我可以随时去皇陵祭拜我的父皇与母后。”
“其三……我想带走一个人。”
此言一出,其他几个人皆是迷惑的看着他,想不明白他会向梁王要谁?
穆翼之神情决然的看着梁王,一字一句道:“若是梁王能答应我这三个条件,我自愿交出龙啸剑,并且此生再不入皇室门,与皇家没有半点干系!”
梁王与贵妃听了他的话,皆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他竟自己主动要求放弃息大梁皇室的一切。
如今这样的局面却是最好不过的了,是梁王做梦也没想到完美结果,心里压着的那块大石慢慢的消散了。
而穆凌之在听到翼太子的话,脸色已是一片煞白。
玉如颜见他突然神色大变,心里一慌,连忙走到他身边,拉起他冰冷的手,担忧的低声问道:“殿下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罢,忍不住伸手去探他的额头。额头并不烫,可一层层冷汗却漫了出来。
穆凌之心里酸涩难言,痛苦不堪——
从那日在大齐的皇宫里遇到翼太子,听着他话里行间的意思,再后来听到玉如颜讲起他曾经私下里救过她的事,再想到刚才他奋不顾身的从塌台下救她,还用自己的身子为她挡去木柱,直觉告诉他,翼太子要带走的那个人就是玉如颜。
万万没想到,上天跟他开了一个最可悲又可恨的玩笑,不光他的弟弟与他喜欢上同一个女人,连他的堂兄也要与他争抢玉如颜。
穆凌之心里一片悲凉,脑子里混沌不堪。
看着玉如颜满脸对自己的担忧,穆凌之心里苦到不行,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告诉她自己心里的担忧害怕,也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去拒绝自己一直愧疚着,一直想偿还的翼太子提出的要求。
若是翼太子开口说,让一个玉如颜抵消他们父子欠下他的所有恩怨,父皇一定会同意,可是他呢,他要怎么办?他如何去拒绝阻拦?
他宁肯舍了自己一条命去偿还当年那一剑,也不愿意让他将玉如颜带走。
思及此,穆凌之心痛如绞,反手将玉如颜的手紧紧握住,全身害怕的忍不住直颤抖!
玉如颜不知道他突然怎么了,只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了,想着他这些天来,不眠不休的忙碌操心着,还没好好合眼休息过一刻,顿时心疼死了。
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殿下若是累了,就往我身上靠一靠。等下回去云松院,我一定要将你关在房间里,不睡足一天一夜,我是不会放你出来的。”
听了她的话,穆凌之心里苦涩味更浓,却勉强对她露出一个笑脸,宠溺道:“嗯,你也累了,回去后咱们一起睡足一天一夜,关上云松院的大门,谁也不让进来。”
虽然两人是窃窃私语,但玉如颜的脸却腾起了红云,娇羞的轻轻嗯了。
穆翼之从说第三个条件开始,眼睛一直停留在玉如颜身上没有移开过,看到她对穆凌那种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深情和爱护时,心里猛烈一痛,嘴里忍不住又是涌上腥甜。
他因爱对背负了十年之久的仇恨选择放手,却也因爱陷入了另一种痛苦当中。
从一开始有目的接近玉如颜,到后来不受控制的被她的喜怒哀乐所牵动,让他渐渐忘记自己的初衷,乃至到最后,看着她因为自己当初为了复仇布下的局,设计下的圈套,让她遭到世人的误解欺凌,让她痛苦委屈,穆翼之的心里开始悔恨——
他恨自己爱上一个棋子,也恨自己将自己所爱之人当成了棋子!
越到最后,复仇已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他猛然醒悟,他心中最渴望的不再是杀了梁王与穆凌之复仇,而是想与玉如颜在一起,想日日夜夜陪在她身边,想看着她笑,想让她认识真正的自己,想从她美丽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曾经的样子……
但如今看到玉如颜对穆凌之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爱恋,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犹豫了……
其实他自己也知道,即便他开口要带她走,她也不会同意,但他就是想要一个彻彻底底的答案,一个让自己足够死心的答案。
见他迟迟没有开口说是要哪一个人,梁王不由问道:“你要带走哪一个人?”
梁王也是聪明人,看着穆翼之眼神里的凌厉之色在此时已化做轻柔的情意,不由好奇道:“这宫里可是有你喜欢的人?难道你还记着小时候与木家的婚约,要带木梓月走?”
梁王的话让穆翼之全身一震,好不容易柔和下来的神情瞬间又是冷若冰霜,他冷哼一声,目光凉凉的扫过一边没有吭声的大皇子穆云之,冷冷道:“我既已不再是皇室中人,以我如今的身份如何配得上木家千金,呵,可话也说回来,即便我如今还是大梁的皇子,也是不会再娶她。”
他语气决然又不屑,仿佛很是厌恶木梓月,梁王见他这样说,心中不由生出了好奇。
而穆凌之从最开始的惊慌绝望,到如今他已打定主意,不管如何,翼太子向他要什么都可以,但玉如颜,他是如何都不会放手的。
心里这样想着,手中忍不住死死的握紧她的手,生怕她被人抢去了。
习武之人手劲都很大,穆凌之一时慌乱失神竟忘记控制力气,将玉如颜的手都握出红印了,玉如颜忍不住轻呼出声,穆凌之才反应过来。吓得连忙将她的手拿起来察看,看着她手背上的红印,心痛不已。
然而就在此时,玉如颜的另一只手却被穆翼之握住,她惊诧回头,却见刚刚救过自己的翼太子定定的看着自己,脸上的神色中生出莫名的悲哀,看得她心头一凉,一颗心往下沉去,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惊恐的睁大……
穆翼之清俊的脸上神情慌乱却又坚定,他定定的看着一脸惊诧的玉如颜,看着自己苍白无光的脸映在她滟潋无双的眼眸里,心口一阵剧痛。
玉如颜被他炙热的目光盯得害怕起来,奋力去甩开他的手,可他的手同穆凌之一样,冰凉却有力,死死的握着她不放。
他咬牙抑住心口越来越利害的疼痛,嘴唇哆嗦道:“五公主,今日我救了你,若我要带你走,你愿意可否……咳……咳……”
话未说完,穆翼之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一只手死命按住胸口,握着玉如颜的那只手却舍不得松开,即便身子痛苦的躬起来,仍然咬牙装出无事的样子,定定的看着玉如颜,等着她的答案。
虽然心中已猜到,但玉如颜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要带走人竟然是自己,不由呆在了当场!
犹自记得第一次在王府里见到他,他也是说要带自己走,那时的她,隐瞒身份辛苦的在王府里煎熬,他要带自己走尚可说是他一时心慈可怜自己,要带自己脱离苦海。可如今,她好不容易苦尽甘来,与穆凌之日久生情、两情相悦,他却又说要带自己走,还是当着梁王与贵妃的面,这样一来,让梁王与贵妃还有其他人如何想她?
贵妃本就对她印象不好,如今见自己与翼太子拉扯上,只怕会对自己更加不喜,而其他不知情的人,一定会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让她以后如何在大梁生活?
而且如今翼太子之前的计谋早已被穆凌之和她识穿,自己对他已没有任何作用了,与他的关系连棋子都算不上,他要带走自己又有何用?
难道,他只是单纯的想报复穆凌之?
可是,他对梁王的仇恨都放下了,又怎么会再记挂着找穆凌之寻仇呢?
玉如颜越想越不明白,只是一瞬间,她的脑子里已是乱成一团粥,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大梁的前太子为何总揪着自己不放?
虽说他救过自己几次,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他报复穆凌之的一颗棋子,所以,玉如颜并不感激他,更不会愿意跟他走。
何况,一想起之前关于玉女与自己那些声名狼籍的谣言,皆是出自这个前朝太子的手笔,玉如颜对他更是没了多少好感,只是觉得他也是权力欲望下一个可怜的无辜者,但要让她跟他走,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穆凌之已被翼太子的要求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气愤之下并没发现翼太子身体的异样,脸色阴沉的正要开口替她拒绝,玉如颜已气愤的自己开口了。
俏脸憋得通红,玉如颜义正言辞的对穆翼之道:“谢谢殿下的厚爱,也谢谢殿下刚才救下我,但殿下心里应该明白,我并不欠你什么恩情,因为,之前殿下将我当成棋子将我害得那么苦,如今再救我,只能算是两两抵清了。”
“与其要一个舍弃无用的棋子,殿下不如向圣上讨要一个对殿下有作用的人,殿下何必对一个无用的棋子这般执着!我决不会跟你走的,殿下死心吧!”
玉如颜字字诛心,闻言,穆翼之苍白的脸已成灰败之色,他嘴唇翕动想向她解释说些什么,可是一张嘴,喉咙里的腥甜就往外涌……
被她这样拒绝已是够狼狈了,穆翼之想在她面前留下最后的一丝尊严,死抿着嘴唇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更多的狼狈与可怜!
可握着她的手却一直舍不得松开……
见他死缠着玉如颜不放,穆凌之心里的怒火一发不可收拾,而小刀在听到翼太子要带走的人竟是自己的姐姐时,也是怒火冲天,正要上前帮玉如颜甩脱他的手,没想到,就在此时,玉如颜感觉自己手腕上的力道一松,穆翼之口中涌出鲜血,松开紧握着的她的手,双手死死捂着自己胸口,一口鲜血喷出,人也在下一刻哄然倒在了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众人都吓了一大跳,穆凌之第一个反应过来,再也顾不上去责怪他
觑觎玉如颜,而是心急如焚的大声让宫人去找太医,而包括玉如颜在内,在场的其他人也被翼太子的形容吓到了,顿时场面一片慌乱……
穆翼之被送到穆凌之的朝阳宫里医治,穆凌之怕再生变故,亲自守在翼太子的身边,陪着他去了朝阳宫。而玉如颜经历了这一天的波折,本已是累到虚脱,身心俱疲,正要吩咐安哥备马车回王府,因为翼太子与她的事,她要避嫌不敢再去穆凌之的朝阳宫了,只能回王府歇息,可还来不及离开,却已是被谢贵妃叫进了瑶华宫!
看着玉如颜满脸疲惫的样子,谢贵妃神情一片冷漠,她盯着玉如颜看了好久才冷冷开口道:“今日之事,玉公主不打算给本宫一个解释吗?”
闻言,玉如颜苦涩一笑,她就知道,谢贵妃终究是误会了她与翼太子的关系!
叹息一声,玉如颜从大齐玉女的谣言开始,将穆翼之把她当做棋子报复的事一字不漏的向谢贵妃禀告。
最后,她无力道:“娘娘,这一切就是为何当初我堂堂一国公主被沦为军妓奴婢,为何殿下会见都没见过我一面,就恨我入骨要杀我为快,还有当初刺客身上的那块殿下送我的玉佩,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翼太子安排复仇的圈套,而我,就是这个圈套里的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
谢贵妃听完她说的这一切,震惊的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没想到,没想到你与凌之身上竟是发生如此多的波折,之前本宫倒是误会你了。”
但贵妃话锋一转,拧着眉头看着她道:“可是如今他话已说出口,让陛下答应他那三个要求,只怕陛下因为十年前之事,会同意他的话。但,凌之对你的感情本宫也是知晓的,只怕以他的性子是万万不会同意让你带那翼太子离开,那么,到时他势必要得罪他的父皇了。”
谢贵妃头痛的看着她,无奈道:“此事如此荆手,你要怎么办?”
谢贵妃头痛的看着她,无奈道:“此事如此荆手,你要怎么办?”
玉如颜语气坚定道:“刚才我当着陛下的面已亲口拒绝了翼太子的要求,所以,此事已尘埃落定,没什么可说的了。”
看着她倔强的样子,谢贵妃不禁冷笑出声:“若是陛下为了彻底了结与翼太子的恩怨,只要他答应不再觑觎皇位,不再想着找陛下寻仇,你以为,陛下会在乎你的意见由着你自己不同意吗?!”
其实,谢贵妃心里也有私心,只要翼太子不与小刀争太子,让翼太子带走一个玉如颜又如何,与万里江相比,一个女人根本不值一提。
再者,谢贵妃也不想因为此事,让穆凌之与梁王闹翻,所以,还不如劝服玉如颜主动答应跟翼太子走,只能这样,才能一下解决了她两个儿子的问题。
不等玉如颜开口,谢贵妃定定的看着她,语气深长又道:“不管你有何打算,本宫只希望你识大体,从大局出发,能站在凌之的位置为他着想。
“而且,你口口声声的当太子为弟弟,此次祭天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再让翼太了出来闹一闹,太子的位置更加不稳,所以,你要真当他是弟弟,在这种时候,是不是要为他做点什么!”
谢贵妃狭长凌厉的凤眼斜斜的睥了玉如颜一眼,轻抿下一口香茶,静静的等着玉如颜的答复。
听了谢贵妃的一番话,玉如颜神色如常,可滟潋的眸光却沉了下去!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听不明白谢贵妃话里的意思——
不就是让她主动答应跟翼太子走。如此一来,牺牲她一个,不仅稳固了太子的地位,还可以避免穆凌之与梁王闹翻,谢贵妃爱子心切,她会这样想,玉如颜并不意外!
可贵妃却没想过,就算她同意,穆凌之会同意吗?而且玉如颜再也不想困为识大体,从大局去做无谓的自我牺牲了,之前的和亲就是如此,可后来,她的父皇又对她如何,还不是对她照样的冷血无情。
心里冷冷一笑,玉如颜声音决然道:“贵妃娘娘所言差矣,本公主是父皇亲封的和硕公主,也是许配给三殿下的王妃,两国联姻的国书上写得一清二楚。所以,本公主有两重身份,不但是大梁的三王妃,也是大齐的和硕公主。”
“若是陛下当我是三王妃,就没理由再让我跟其他男子走;若是当我是大齐的和硕公主,那么,你们大梁的事也牵扯不到本公主身上,本公主有权力为自己为主,不跟他走!”
玉如颜的话说得掷地有声,反驳得谢贵妃哑口无言,竟是回不出话来。
她说的这些道理谢贵妃当然也明白,但在她的心里,不管有多大的理由,都比不过她两个儿子的安好和小刀的太子位,所以,她气恼玉如颜不识大体,也恼怒她这样不留情面的顶撞自己,一时怒火冲天,将茶杯将桌子上重重一掼,正要发火时,殿外走进一个人,欢喜的出声道:“姐姐说得对,这是姐姐自己的事,没有谁可以为你做主,只要你自己不同意,没人敢强迫你什么!”
小刀急步走进来,刚刚他一听说玉如颜被母妃叫进了瑶华宫,以他对自己母妃的了解,他知道母妃一定会为了他的太子位劝玉如颜答应跟翼太子走。
光是想到玉如颜被当成翼太子与父皇解决恩仇的工具被带走,小刀已是无法忍受,如今还要让玉如颜为了保他的太子位做出牺牲,小刀更是不会同意。
小刀走到玉如颜的身边停下,与她并肩站在谢贵妃面前,语气坚定道:“母妃,若我的太子位需要牺牲姐姐得到,我宁肯不要。若是你们执意要让她随翼太子走,那就请恕儿臣不孝,儿臣要随姐姐一起离开!”
“砰”,一声巨响,在听到小刀的话时,谢贵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一挥广袖,将桌子上的茶杯拂到地了,杯子碎裂,茶水也洒了一地。
一殿的宫人被贵妃的盛怒吓得连忙跪下直呼‘贵妃息怒’,而小刀却是倔强的站在那里不肯低头。
谢贵妃怒极而笑,气得全身发抖,咬牙道:“好呀,你们如今一个个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一个个都跑来威胁本宫……这些年来,若不是因为放心不下你们兄弟二人,我何苦要忍受着每月一次的毒发,何苦要受如此非人的折磨……我早已一根白绫早登极乐了……”
谢贵妃气得浑身发抖,她身边的秦姑姑连忙上前细声劝娘娘息怒,又转头对小刀道:“太子殿下,这两日又到娘娘毒发之日了,太医特意叮嘱让娘娘要静心休养不要动怒,殿下切勿再让娘娘伤心,更不要再说这样伤娘娘心的话了。”
小刀闻言神情一怔,面上闪过丝丝愧色,却倔强的不肯向贵妃认错。
他回头看了一眼玉如颜,拉起她的手往外走,道:“姐姐,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玉如颜也不想再呆在宫里,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甚至这些巍峨华丽的宫殿都让她备感压抑。
看着玉如颜跟着小刀离开,谢贵妃在后面欲言又止,怕她因为翼太子之事会悄悄逃走,想将她软禁在宫里,但一看到小刀那般护着她,若是看到自己要将她软禁,只怕又会跟她急了。
她悄悄让秦姑姑派人去守在王府四周,也让人带口信给安丽容,让她们都小心监视着玉如颜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她有逃跑的迹象,即刻将她抓住。
因为,若是她走了,翼太子向梁王提的条件就达成不了,而翼太子手里拿着先帝的龙啸剑,要想去夺小刀的太子位简直易如反掌。
所以,无论如何,谢贵妃都要助梁王与翼太子达成交易,等翼太子醒来,让他带走玉如颜,从而彻底了结此事。
玉如颜与小刀刚刚踏出瑶华宫的大门,就见小刀身边的太监小福寿着急的跪了过来,小刀一见他,脸色微变,问道:“可是翼哥哥醒过来了?”
小福寿缩着脖子苦着脸道:“回殿下,恰好相反,那翼太子一直不见醒,听太医说,情况似乎……似乎不大好……”
他话还没说完,小刀已神色大变,回身对玉如颜道:“姐姐,我不送你回去了,我要去朝阳宫看一看翼哥哥的情况!”
听小福寿说翼太子不大好,玉如颜心里也是一紧,虽然在心里,她对他今天向梁王讨要自己一事很是不喜,但一想今日若是没有他舍命救自己,自己此时早已魂归黄泉了,而他如今病危,也是因救自己受伤造成的,不管如何,自己都不能就这样走了。
想到这里,她出声唤住小刀,道:“我与你一起去看看吧!”
朝阳宫里,穆凌之正严令太医院的众人全力抢救奄奄一息的翼太子,还差铜钱出宫去接伍大夫进宫。
穆翼之面色灰败一直晕迷着,气息若有若无,鲜血止不住的从他的口里溢出来,整个人躺在床上,仿佛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若不是时不时剧烈的咳嗽几声,都让人以为床上就是躺着一具死人了。就连梁王见了他这个样子,都生出了几份不忍之心。
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亲自帮翼太子把过脉后止不住的摇头,穆凌之见翼太子如今的样子,本就心里伤心难过,如今见太医一直摇头,更是心急如焚,声音哆嗦的问道:“翼太子如何?可有办法让他醒来?”
院判大人道:“下官且先施针帮殿下他止住出血吧!”
说罢,院判大人脸色凝重的让人脱了翼太子身上的衣物,要试着用银针封了他胸口的穴位,止住出血。
可当穆翼之一身的衣裳被脱下后,屋内的众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他整个后背全是烧伤留下的腥红色的伤疤,整个背部找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而前胸虽然没有烧伤留下的伤疤,但胸口处的地方却有一条深深的剑疤,剑疤虽然只是红红的一条,但却看在众人眼里触目惊心。
穆凌之全身一滞,神色间涌上悲色。
不用多想,这个剑伤就是十年前自己刺他一伤留下来的。
而穆翼太子如今身体如此不堪一击,也是因为这一剑造成。
想当初,翼太子可是年纪轻轻,身体矫健安康,朝气蓬勃意气风发的很,那里会像现在这样奄奄一息的苟活着。
院判大人小心翼翼在他胸口四周扎上银针,暂时封住了出血,但人却一直晕迷着不醒。
擦把头上的冷汗,院判大人长长喟叹一声,告诉梁王与穆凌之道。
“翼太子本因十年前那一剑差点丧命,虽然侥幸留下一命,但身体却已是薄弱不堪,若是好好静养着尚可留下一条命好好活着,但翼太子这十年来,一直忧心忧虑,心情郁结,身体也就更加残破了……”
“今日为了救人,受了那倒塌的木柱一击,更是伤了五脏六腑,命在旦夕了!”说罢,院判大人又是忍不住叹息几声,神情很是惋惜。
听了院判的话,梁王面色沉重,而穆凌之更是深受大击,他着急的问院判:“大人医术高明,可有办法让他醒来?可有办法治好他身体上的旧疾?”
院判无奈道:“血已止住,但醒来与否还看他自己的造化了,若是今晚能醒过来,还有一救,或是一直没醒,只怕就……”
“翼太子身上的旧疾已过去数十年,深入骨髓,无药可治,也无药可去其根!殿下,请恕下官无能!”
院判大人无奈的话语让穆凌之的心沉入冰窟,一片冰凉。
看完诊,太医们都退下去了。
穆凌之一直怔怔的站在床头,呆呆的看着床上那个气息薄弱之人,心里的内疚自责愧疚一浪翻过一浪——
若没有十年前那一剑,他不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若没有今日的变故,他也不会伤上加伤昏迷不醒。
双手颤抖的握紧,看到宫人上前帮翼太子重新穿好衣裳,穆凌之不由自主的上前,挥退宫人,自己亲手上前帮穆翼之穿上外衣。
近距离的看着床上的人那一身的触目惊心的伤痕,再看看他煞白无血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眸,穆凌之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滴落在床上他的身上,落在那些带着仇恨伤痛的伤疤上……
看着床上穆翼之如此形容,梁王的心情同样沉重,他疲惫的揉揉额头,轻声道:“你好好照顾他,朕先回宫了。”
“父皇,你可后悔?”
穆凌之突兀的声音在梁王身后幽幽响起,他帮穆翼之整理好衣服,回头看向呆滞住的梁王,心里涌上怨恨,忍不住走近梁王面前,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父皇,看着如今这一切,您——可曾后悔?!”
梁王心头巨震,面上却保持着镇定,冷冷道:“成王败寇,朕从不后悔!”
“父皇,这些年来,儿臣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十年前,你明明与先皇关系那么和睦,兄友弟恭,为何你要突然……”
“闭嘴!”穆凌之的话还没说话,梁王已是一声暴喝喝住了他,眸光寒厉一片,喝道:“大胆逆子,你现在是在质疑你父皇吗?当年之事,你又知道多少?朕同是父皇的皇子,谁规定这天下就得让兄长来坐,我就不行!”
“今日朕念你是初犯不与你计较,可下次再让朕听到这样的狂言,别怪朕不顾父子之情!”
梁王狠狠甩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气冲冲的走了,刚走到门口,刚好碰到赶来的小刀与玉如颜,可梁王心情烦闷,片刻也不做停留,就从两人面前匆匆走了。
玉如颜与小刀进到殿内,穆凌之陡然见到他们进来,神情一怔,收起心里的低落伤感,上前拉起玉如颜的手,关怀道:“你怎么不回府休息到这里来了?”
玉如颜听着他厚重的鼻音还有湿润的眼睫,再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翼太子,心情也同样悲痛,“殿下……他终究是因为救我才受的伤,我理应来看看。殿下不要太过伤心,翼太子他……会好起来。”
穆凌之身心俱疲,忍不住将玉如颜搂进怀里,伤心道:“颜颜,你不要怪他,他……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玉如颜知道,穆凌之对翼太子一直有着最大的愧疚,他们从小情谊最好,没想到长大后却不得已反目成仇,由感情最亲密的兄弟成了生死的敌人,这样的变故与身不由己,玉如颜感同深受,能够理解他。
如今听到他出言为翼太子向自己致歉,玉如颜心里同样心酸,她知道,既然无端的卷入了他们兄弟之间的纠葛里,想要再抽身已是很难。
她语气温柔的对穆凌之道:“殿下放心,翼太子之苦我也能明白。我不知道他是出自何原因要带我走,但我既已拒绝了他,也就不会再怪他,何况今日还是他舍命救下我,就如我之前所说,我与他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算了结清了,所以,我不会再怪他。”
听了她的话,穆凌之很是感动,感念她的体贴理解。
因为不放心穆凌之,玉如颜再也没有回府休息的心思,主动留在朝阳宫里陪着他。
日落西山,穆翼之一直没有醒过来,穆凌之一步也不敢离开他的房间,见玉如颜神情疲惫,让人领了她去偏殿歇息。
玉如颜本想留下来陪她,可是为免他担心,就乖乖听他的话去了偏殿。
她一走,铜钱就领着伍大夫进宫来到朝阳宫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小厮模样的人,穆凌之以为是伍大夫新收的徒弟,可没想到,那小厮模样的人一进屋看到床上的穆凌之,已是脸色发白,顾不上房间里的其他人,扑到穆翼之的身边哭道:“主子,你怎么了?可不要吓奴才!”
穆凌之有半刻的回不过神来,一旁的伍大夫轻声向他解释道:“殿下,铜钱领我进宫时,在府门口被这个小厮拦住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我是奉殿下之命进宫替翼太子看诊,死命拦着马车不放,说他是翼太子身边伺候的奴才,还说他有药可以救翼太子,请我们带他一起进宫。老奴见他不像说谎,而且铜钱查问他关于翼太子的事他也说得一字不差,想着或许他真是翼太子身边的人,有药可以治他也说不定。于是将他带了进来,还请殿下恕罪!”
穆凌之一听说他有药可救穆翼之,心里欢喜不已,顾不上其他,冲到那小厮面前,激动道:“你真的有药可以救他?”
小厮都已哭成了泪人,哆嗦着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瓶药道:“主子的药一直由奴才收着,主子他……再不服药就过不了今晚了。”
穆凌之从他手里拿过药瓶转手交到伍大夫手里,吩咐道:“你检查看看!”
伍大夫凑到灯火下,小心的倒出一颗淡红色的小小药丸,仔细打量,放到鼻间闻了闻,还不放心的捏下一小块放进嘴里尝试,确实无毒是治伤的药才交还给穆凌之。
穆凌之放心下来,亲自将药丸喂给穆翼之吃下,仍然不放心的问那小厮:“此药真的可以救他性命吗?”
那小厮只是专注的看着穆翼之的神情,擦把眼泪点头道:“殿下放心,只要主子服下此药,二个时辰后就会醒的,殿下放心去休息吧,这里由奴才守着就好。”
听了他的话,穆凌之悬着的心放下半分,他吩咐铜钱与他一起守着,而他自己则去偏殿看看玉如颜。
玉如颜认床,他担心她会睡不安稳。
偏殿里,玉如颜在床上睡着了,穆凌之悄悄走过去,看着睡颜中的她,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突然脖子被人吊住,明明睡着的玉如颜忽然睁开眼睛,一个用力,将怔愣住的穆凌之一拉倒在了床上。
“你……”穆凌之猝不及防的被她拉进被窝里,哭笑不得的看着她牢牢圈在脖子上的手,一副不让他走的形容,失声笑道:“好久没见你如此主动过了,今日还真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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