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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沈盈盈笑出声,语气轻快道:“他们贺家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认为地球就是围着他们贺家转的。”于晓晓那边停顿了两秒,悠悠问:“别现在说的好听,要是贺少年亲自来找你呢?”沈盈盈叹了口气:“他不会。”说着,又想起从前。沈盈盈哀声道:“住在一起八年,我从来没离开过他,他更是没有主动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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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少年点点头,随后让他出去。

他只身一人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总觉得有什么不适。

想起刚才电话里的关机,贺少年眯了眯眼,盯着手机一言不发。

八年,只要贺少年从外面回来,沈盈盈都是形影不离的粘着他。

他认认真真地想了片刻,心里无比确定,此时此刻,他想见到她

贺少年向来是行动派,当他确定自己现在想要见到沈盈盈,便从沙发上起身。

离开书房前,他的视线突然落在那一大片白墙上,发现书房里好像少了点什么。

“有人动过我书房?”

负责清洁的阿姨被找来,喏喏道:“是……沈小姐动过,她那天突然进来,待一会儿,拿走了不少东西。”

贺少年:“什么东西?”

阿姨想了想:“好像是画。”

这时,贺少年也终于想起来,他书房里,沈盈盈给他画的那些画全都不见了。

他盯着空荡荡的墙壁,心里陡然生出一股烦躁。

跟在他身后的王稳,内心一直惴惴不安,他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沈盈盈在他老板心里,并不是那么可有可无。回到小公寓,打开门后,沈盈盈踢掉高跟鞋,先在沙发上瘫了了一会儿。

跟贺家人接触之后,沈盈盈心情并不是很高兴,虽然在心底不停地告诉自己要看开些,只要自己下定决心离开就够了,其余就让时间去证明。

静下来后,心里不难过是假的,她脑子里还在回荡王稳刚才说的话。

——回去我会告诉老板,提高你零花钱额度。

沈盈盈先是嗤笑了一声,随后又丧着脸,埋进靠枕里。

过了一会儿,传来轻声的呜咽,到底是从什么开始的,她对贺少年的喜欢卑微到这种地步。

每一个人都可以嘲笑。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如果被喜欢的人没有回应,在别人眼里,先动心的那个人,就变成了可以奚落的对象。

谁先喜欢,谁就是要不断承受负面情绪的人。

或许又因为贺少年很完美,最后错的那个人自然就变成沈盈盈了。以至于后来,不论她做什么,在那些人眼里都变成有预谋,有心计。

她从贺家搬出来,自己开始独立,然而在那些人的眼里,她的这些“花招”不过是为逼婚,或者是想要提高零花钱的额度。

她蹭着抱枕,哽咽,小声说给自己听:“沈盈盈,你一定要撑住。”

“不许回头。”

虽然心情不好,倒也没自暴自弃,躺了一会儿便起来给自己弄点吃的。

手机震动两声,见于晓晓发了一条短信过来。

“你猜刚才谁给我打电话了?”

沈盈盈回了个字:“谁?”

于晓晓回复了一个【奸笑】“你们家的大内总管!”

孟忠?他不前几天刚被骂走吗?

“来找我?”

“当然。”

“找我什么事儿?”

于晓晓没回答:“你都不知道那管家跟我打电话时候有多客气,毕恭毕敬的。”

“今天都改口叫我于小姐,还让我把你电话告诉他。”

沈盈盈手中一顿,拨弄着碗里的泡面:“你说了?”

于晓晓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姐们是那种人嘛?”

沈盈盈松了口气:“算你够义气!”

“不过我还真告诉了他一个号码?”

“什么电话?”

“精神病院号码,我让他带整个贺家人都去看看脑子。”

“哈哈哈哈!差点把那老头给气晕了!”

沈盈盈笑出声,语气轻快道:“他们贺家人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认为地球就是围着他们贺家转的。”

于晓晓那边停顿了两秒,悠悠问:“别现在说的好听,要是贺少年亲自来找你呢?”

沈盈盈叹了口气:“他不会。”

说着,又想起从前。

沈盈盈哀声道:“住在一起八年,我从来没离开过他,他更是没有主动找过我。”

于晓晓那头倒吸了一口气:“你这倒贴程度,都能破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沈盈盈:“我也觉得自己挺厉害,对一块冷冰冰的石头爱了八年。”

于晓晓宽慰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沈盈盈:“……我又没出家。”

“放心,等他回来我会把事情说清楚。”

于晓晓听不下她语气这么低落,在那头怂恿道:“既然你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不如咱们玩点刺激的……”

“什么刺激的?”

“红公馆这里搞了个成人夜场,特刺激。”

成人夜场实际就是夜店,也就于晓晓没见过几回世面,每次都贼兮兮地叫成成人夜场。

沈盈盈毫不客气拆穿她:“得了吧,就你那家教严得……你哥还允许你半夜不回家看成人夜场?”

于晓晓是典型那种花花肠子多,但一向有贼心没贼胆的。

不然这么多年,她也不会连去个夜场都会叫沈盈盈一起。

“你呀,就是太压抑了,出来放松一下嘛。”

沈盈盈懒得揭穿她,“你自己想去就去,干什么非带上我。”

最后,于晓晓祭出杀手锏:“你知道这次夜场有个主题展嘛?”

“什么主题展?”

于晓晓小声:“人体彩绘。”

“据说是古希腊神话主题的哦!”

说到古希腊神话,很多人都会跟唯美清纯联想在一起。其实大多数的古希腊神话充斥着血腥和暴力,以及乱伦关系。

对于她们学美术的来说,没有什么比希腊神话人体彩绘更具有神秘艺术感了。

“去不去?”

沈盈盈犹豫了两秒:“去。”

——

红公馆离沈盈盈住的地方比较远,于晓晓开车过来接她时,已经十点多。

上车时,于晓晓瞥了她一眼。

沈盈盈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衬衫,触感细腻,上身性感又妩媚。

外面一件黑色的牛仔外塔,被她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瞬间又多了几分随性,稍稍画了些妆容。

上挑的眼妆,眉尾的眼痣,风情万种。倒是一改往日温柔妩媚的形象,窈挑大胆!

于晓晓见到她眼前一亮:“啧啧啧,看不出来呀?”

沈盈盈压了压的鸭舌帽,黑色的长卷发压在耳下:“看不出来什么?”

于晓晓蓦地笑起来,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贱兮兮地问沈盈盈:“你说贺少年见到你这打扮会是什么表情?”

沈盈盈望着窗外,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大概会皱着眉头,斥责她两声,然后再也不许她穿。

光想想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他管不着。”沈盈盈摸了摸耳钉,“走吧。”

于晓晓盯着她,居然在沈盈盈的话里隐隐听出一股飒意。

到了红公馆。

下车之前沈盈盈的手机便响个不停,瞥了眼是陌生号码,抬手便把电话摁掉。

她这是新手机,知道号码的人没几个。

所以陌生号码打进来,要么是推销中介,要么……就是她不想接的电话。

“放车上吧?”

她点头,随手扔进车里。

红公馆,N市有名的销金窝,纸醉金迷已经不能形容这里的颓靡。不分黑夜白天的营业,各种俊男靓女出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彻夜放纵后的空虚感。

沈盈盈压了压帽子,与人群错开。

她跟于晓晓约法三章,“不喝酒,看完展过十二点就走。”

于晓晓不停地点头,她平时被她哥看得严,这会儿像个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被门口一众漂亮的侍应生笑晕了脑子。

言不由衷道:“知道啦,待会儿跟你一起走。”

两人顺着黑曜的大理石板一路走进去,很快便听到里面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DJ的频率快的让人心跳都跟着加速,镁光灯照射下的舞池像是一场群魔作法,乱成一团。

沈盈盈踩着大理石板走进去,脚底都跟着震动。

于晓晓请了酒,沈盈盈摁住她的手:“开车,你还喝酒?”

她倒还知道事儿,低声在沈盈盈的耳边:“我就是点一杯装装样子,不然面前空荡荡的,显得咱俩特没见过世面。”

沈盈盈懒得理会她的歪理,端着酒精饮料浅浅地抿了一口。

“什么时候开始呀?”

于晓晓正欣赏舞池里帅哥扭腚儿:“说是十一点。”

低头看了时间:“快了。”

沈盈盈实在对夜场提不起兴致,看着舞池里嗨得头发都甩开的小姑娘们,她打了个哈气。

于晓晓:“你能不能对人家夜场有起码的尊重?”

“下去跳舞。”

沈盈盈换了只手撑下巴:“不跳。”

于晓晓:“来都来了,舞池就在你一步之遥,跨进去,燃烧你自己。”

沈盈盈:“……”

“中二。”

于晓晓自己去玩,沈盈盈一个人坐在吧台喝饮料。

她身形高挑,穿着一身黑衣,露着一双长腿,又酷又性感。

一进来便引起不少人注意,加上她刻意压着帽子,只露出一截小巧圆润的下巴,透着玉白色的珠润光泽,更是令人遐想。

许明朗便那群男人之一,沈盈盈一进来,他便被她那双长腿吸引。

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眼睛里玩味和打量,像是闻到猎物的味道一样,他拿着两杯酒,这么走过来。

沈盈盈这辈子,想过被任何人搭讪,唯独没想过被许明朗。

所以,她被恶心到了。

许明朗也是一脸厌恶的样子,在沈盈盈那张精致的脸上盯了几秒,然后将两杯酒一饮而尽,仍在吧台上。

“你怎么在这儿?”

许明朗倚靠在一旁的椅子上,甚至站不太稳,身上浓烈香水混着酒气,像是从骨子开始糜烂。

沈盈盈碰了碰鼻子,毫不掩饰嫌弃的扇了扇鼻子。

这个动作把许明朗激怒了,他作势要推沈盈盈:“你嫌弃谁?”

她身子偏了偏,躲开。

熏天酒气,男人蛮不讲理。沈盈盈懒得搭理他,转身准备走。

许明朗还在后面嚷嚷,她三两步钻进人群里,不见了踪影。

在这儿还能碰到许明朗,真不是个好兆头。

终于等到十一点,沈盈盈撑着眼皮打起精神。

开场前,一个染黄毛,穿绿衣的男的上来热场,上来便是要耍酷,一段骚气的舞姿惹得阵阵尖叫。

黄毛在台上做了几个泰山捶胸的动作后,“让我们期待今晚——最压轴的节目。”

“泰国人妖秀!”

沈盈盈:“???”

她要锤死于晓晓!

于晓晓也发现了不对劲儿,隔着人群不停地跟她说抱歉,眼睛却盯着台上眨都不眨。

沈盈盈被她坑过来,节目已经开始只好作罢,好在人妖秀之前她也没见过。

今天算是开开眼界。

红公馆请来的这群人妖演员个个美艳的不可方物,尺度大,玩的开。

开场几分钟便把场子全都炒起来,还拉了不少人上去共舞。

共舞还没结束,便听到大厅音乐突然一停。

下一秒,穿着警服的执法人员便冲了进来:“都不许动,抱头蹲下!”

沈盈盈发誓,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倒霉过。

显然,波折的还在下面。

警察将她跟于晓晓带着靠边站:“身份证呢?”

警察打量她俩:“有十八吗?”

她俩不停地点头:“有了,早满十八了。”

于晓晓将身份证递出来,警察看向沈盈盈,她开始摸口袋——

身份证在手机壳后面,而手机扔在了车上。

“警察叔叔,我身份证在车上……”

“你这种小姑娘我见多了,没满十八周岁就出来混夜场,打扮的再像成年人你也不是。”

“别多说了,给你监护人打电话吧。”

给监护人打电话?她爸现在在一千公里以外。

好说歹说,警察就是不信,于晓晓说要出去给她拿身份证。

一摸口袋,车钥匙刚才甩舞池里找不到了。

沈盈盈欲哭无泪,这点也太背。

警察叔叔:“还不打?是不是要调你的档案?”

沈盈盈伸出两只手:“我爸不在,我也成年了。”

警察到底没把她抓起来,而是给她带到局里做笔录。

临走时,于晓晓一脸愧疚:“我让我哥去救你。”

沈盈盈满怀希望。

许明朗他们是夜场常客,被警察盘问了几句,亮明身份后便被放走了。

路过时,见沈盈盈被警察带走,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压着声音:“沈盈盈,你丢不丢人呀?”

“要是年哥看到你这副样子会是什么反应呢?”

沈盈盈轻声一句:“跟你这种夜场常客比,没你丢人。”

许明朗自以为拿捏住沈盈盈的把柄,却没想到这种时候,她居然还伶牙俐齿。

“不觉得丢人是吗?既然你想出风头,那就让你出个够。”

沈盈盈面无表情地错开他的身边。

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一没犯罪,二没违法。

倒是他们这群人,踩着别人来显示自己高贵,都是夜场,怎么她沈盈盈来了就变成十恶不赦。

——

警察局。

今天从夜场里带回来的未成年太多,沈盈盈跟他们一起被带到一个会议室里。

会议室开着空调,警察还帮他们倒了热水,之后便苦口婆心地劝他们要好好学习,不要成天只想着玩。

一边说还一边看着沈盈盈。

“……”她到底长得多显小?

在里面待了半个小时,陆陆续续有未成年被家长带走,而沈盈盈一心一意等于晓晓来救她。

等了快一个小时,于晓晓没等到,却等到一个不速之客——贺少年。

贺家别墅。

贺少年一回家,在楼上重新换了套西装,没有打领带,白色的衬衫领口随意地松开一记扣子。

他一年四季大多是这样装扮,拘谨,矜束,给人一种距离感。

用于晓晓的话说,贺少年这种人,满脸都写着“这辈子都遇不到真爱,守着亿万家产,孤独终老的男人”。

总之一句话——有钱,没感情。

可偏偏贺少年又极其的幸运,他这人不仅能力出众,品貌不凡,更重要的是以前一直有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沈盈盈。

上天对他尤其偏爱,这世上只要是他认定,几乎没有是他得不到手的。

这么多年,一直过着顺风顺水的人生。

手下的人辗转找到了沈盈盈的新号码,但是一直打不通,去了公寓也没有人。

贺少年语气不太满意:“一个人都找不到。”

不是王稳能力不行,他又没有千里眼,又不是跟踪器,自然不知道沈盈盈现在在哪:“我再找沈小姐其他朋友问问。”

“去问于家。”

贺少年从未见过沈盈盈的朋友,他一向不喜欢家里来外人,所以沈盈盈也从不敢带朋友来家里,只隐约记得,沈盈盈跟于家走得近。

以前上大学时,贺少年偶尔会去学校接她回家。但他这个人有时候对沈盈盈很古怪,每次去沈盈盈学校都不跟她说,直接在她教室外面等。

沈盈盈有时候放学会跟于晓晓她们出去吃,偶尔几次被贺少年撞到,他都十分生气。

那时候他脾气着实不太好,沈盈盈也不太敢惹他,嘴里保证以后不跟朋友出去玩了,贺少年的脸色才会好看些。

他挺拔的身姿立在窗外,想到以前的事情,有片刻出神。没有沈盈盈在,贺少年总有些不习惯。

或许他潜意识里从未意识到除了工作,其实沈盈盈是占据他生命里最多的。

皱着眉头思索片刻,王稳和管家静静地站在旁边,不敢说一句话。

他们以为贺少年会发火,起码会斥责他们办事不利。

但男人只是在窗前静静地站着,暗阴色的夜景将他的周身衬托的愈发强势,在他气场之余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而当初敢靠近的那个人,却不在了。

贺少年从楼上下来,贺母见他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上前细声询问:“这么晚,你去哪儿?”

贺少年路过楼下时,眼神轻抬,扫了一眼大厅。

他居高临下地与众人点了下头。边下楼,便扣着西装袖口,淡淡的声音:“我出去一趟。”

不再理会贺母的追问,他掠过众人后,脚步匆匆,留下背影。

贺母大概是想不到,贺少年会在晚上一个人开车出去接沈盈盈。

——

贺少年的人很快找到沈盈盈,当得知沈盈盈此刻在警察局时,男人那张冷峻的面孔终于有些异样,听着许明朗添油加醋将今晚的事情说了一遍后,眼下的不满更是又添几分。

再接着,贺少年便带着不悦,亲自去接人。

车上特助打了几个电话,便搞清楚事情原委。知道沈盈盈是因为没带身份证被带走,另一方面却又证实,她是在夜场内被带走。

这两件事,不论哪一件不能让人敞开,尤其对贺少年来说。

自己的未婚妻跑去了夜场,还闹到被警察抓走的地步。

车内,男人的面容冷峻,冷意逼人。

——

“沈盈盈。”

外面的警官叫她的名字,“出来。”

“监护人来了。”

沈盈盈听到这几个字,脚下差点一打盹,她爸远在千里之外,哪来的监护人。

贺少年带来了沈盈盈的护照,证实了她的身份后便放她出去。

休息室外面便是警官办公室,贺少年背对着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立在门口的位置。

沈盈盈一出来时,便对上他浓郁的视线。

在那一刹那,沈盈盈恍然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贺少年出差半年,这是他们这半年第一次见面。

地点却是在这种地方,私下都是人声,她被带到这里,贺少年将她救出去。

有种闹剧感。

上周,她提分手的那通电话,被贺少年身边的特助给摁了。从她决定分手到现在,两人一直两地分隔,没有好好谈明白这件事。

贺少年阔步走过来,分别这么久,两人再相见。他一如既往地想要碰碰她,却被沈盈盈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

气氛有些许微妙和尴尬,沈盈盈不自在地绕过贺少年,没有跟他对视。

男人走在她身后,灼灼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身上,略有些思索,信步跟上。

她出来时只穿了一件衬衣,套了一件牛仔外套,这会儿夜风阵阵,冷的人鸡皮疙瘩都出来。

没走几步,一件宽厚的外套落在她的肩上,她抱着手臂抬头,被贺少年揽着肩膀搂在怀里。

“去车里。”

半带着塞进车里,沈盈盈始终一言未发。

“开车。”

车内一阵寂静,两人未说一句话。

车行至一半,男人再迟钝,也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倏然开口:“夜场好玩?”

沈盈盈也没想到贺少年时隔半年再回国,跟她说的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她兀自低笑了一声,这个男人始终是这样。

他不问沈盈盈为什么会进警察局,不会问她为什么去夜场,张口便是她一副经常出入的样子。

沈盈盈:“不好玩。”

显然贺少年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他并不在在乎这些。

“下次不许去。”

沈盈盈一向温顺娴适,她不应该出现在那里:“我不喜欢。”

以前,贺少年的喜欢或不喜欢,直接成为沈盈盈做事情的原则。

贺少年不喜欢的她一概不碰,而贺少年喜欢的,沈盈盈必定也喜欢。

只不过,现在的沈盈盈听到这句话,有种深深的叛逆感。

“可我喜欢。”

贺少年轻轻拧着眉头,似乎对沈盈盈突如其来的叛逆感到不悦:“只此一次。”

说完闭上眼,大概是想结束这个话题的意思。

沈盈盈顿时觉得没意思,也不想再多费无谓口舌讨论去夜场是她自由这件事。

他们两人像是水墨画最浓重的两笔,一头一尾,中间隔着淡淡的墨印,沈盈盈眼睁睁地看着中间的回忆一点一点地变淡。

却不想去挽回什么。

回到贺家,别墅灯火通明,白色的大理石砌成凉亭里站满了人。

贺母等人站在院子里焦急地等待着,见车驶进院子时,纷纷向前。

沈盈盈本想回自己的公寓,可惜贺少年不发话,司机根本不听她的,意见被无视之后,她有些无奈。

也多了几分坚定。如果留在这里,她的想法便继续的永远没有人在乎。

车门打开,她将身上的衣服轻挑掉落在车上,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进去。

贺母见沈盈盈回来,面色难掩惊讶。

当然同样一脸诧异的,还有站在一旁的许明月。

两人面面相觑,许明月年纪小,性子没沉住。小声问了句:“少年哥哥,沈盈盈姐姐怎么回来了?”

贺少年西装拎在手里,搭在腕上,闻言抬头,冷冰冰地问:“不回来去哪里?”

他打量一眼许明月,倒是丝毫不留情面的问:“这么晚,你怎么还在?”

许明月听闻,脸立刻涨的通红:“我……我”

她自然不好说已经在贺家住了一个多月。

“是我叫明月住下的,她身体不好,咱们家后院有池温泉,多泡泡对她身体好。”

贺少年并不理会许明月为什么来,以及住到什么时候,很直接地结束这段寄居,“明天让你哥接你回去。”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留下许明月在原地红了眼:“少年哥哥,是不是在赶我走?”

贺母轻拍了拍她的手:“不会,有我在。”

——

二楼卧室,贺少年边打电话边推门进来。

沈盈盈正在换睡衣,冷不丁地见他进来,下意识地遮住自己。男人视线在她根本遮不住任何的身体上扫了一眼。

眼神不明意味地晦涩一暗,然后移开,继续打电话。

沈盈盈在心里松了口气,打算等他打完电话就把分手的事情说清楚。

事到如今,她心里并没有什么留念的。

她在里面刷牙时,贺少年推门进来,宽敞的浴室被男人高大的身体挤得狭窄。

从镜子里看到他,刚刚脱下的西装又穿了起来。

这是要出去?

她漱完口:“我有话要跟你说。”

分手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所以她还是想好好地谈一谈。

显然,贺少年连这点时间都没有。

他一只手正了正脖子下的领带,另一只手揽过沈盈盈,在她耳畔轻吻了一下。

随后又靠着她的柔软的头发蹭了一下,缱绻的语气:“我出去一趟,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

沈盈盈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没有说话。

最近两年,他们一直这种相处状态。

贺少年很忙,偌大的公司集团离不开他,整个贺家离不开他,唯独沈盈盈可以。

她可以在家,日复一日地的等待着她,就像候鸟等候春天,在等一个希望渺茫的季节。

楼下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几秒后铁质的轴轮滑动着轨道,大门被被打开,车开了出去。

沈盈盈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苍暮的没有一点生气。

她的心很静,如同贺少年临走时那敷衍而又不走心的吻别一样,沈盈盈突然就看开了。

其实这个分手与否已经不重要,她在贺少年心目中的地位早已一目了然。

她洗完脸,非常平静地回到卧室。

回到贺家空气都是淤重的,像是身处一个牢笼里,连呼吸都带着被尘封已久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味道。

沈盈盈做了一夜噩梦。

——

第二天一早,头痛欲裂。

她起的很早,将院子外面的几盆花浇上水,精心伺候完,便准备去公司。

许明月一早被许家人接回去,贺少年昨晚发话,贺家人是不敢再留她。

走时,沈盈盈靠在院子里的走廊上,抱着手臂看她。

命运就是这么神奇巧合,一个星期前她哥许明朗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看沈盈盈如何灰溜溜的离开贺家。

一个星期后,沈盈盈站在同样的位置,看许明月是怎么离开的。

不过心境不同往日,沈盈盈并不觉有什么得意。

她自己主动分手,总归还有脸面一些。而许明月,倒是更死乞白赖。

吃早饭时,贺少年的车开进院子里。

他的车是大型量的迈巴赫,停在院子里的草坪上时,会发出类似于重型机器压在草坪上的沉闷声。

沈盈盈朝外面看了一眼,随后淡淡地收回视线。

贺少年进来时,身后跟着一众智囊团,熬了一晚上,个个却精神抖擞。这是贺家多年的规矩,贺少年这个人傲慢归傲慢,却礼贤下士,待手下人很好。

像今天这样平易近人,带着智囊团回来吃早饭,经常见。

他们这些精英,素来不将沈盈盈放在眼里。朝她点点头后,径直绕过她,聚到餐桌上。

沈盈盈见他们进来,潦草地吃了几口饭,便准备上楼。

“站住。”

贺少年刚进来,便见沈盈盈往楼上跑,方才的饭还没动多少,不禁拧着眉头:“吃这么点?”

沈盈盈:“嗯,没胃口?”

贺少年:“再吃些别的。”

贺少年说的别的,其实是西餐。

他跟他的智囊团们大多从小在国外长大,十分系喜欢国外冷冰冰,干巴巴的西式早餐。

沈盈盈端着一碗小米粥在他们这群人里,像是异教徒。

浑身都写着“不精英”三个字。

她小口地喝着粥,耳边都是贺少年他们谈论她听不懂的东西。

他们这群人,似乎天然就有一种能够把不属于他们一类人的人排除在外面,虽然表面上礼貌客气,风度翩翩,但沈盈盈就是容不进去,他们并不需要去排斥她,与生俱来,骨子里的高傲,便容易让人自惭形秽。

不过沈盈盈现在不会过分自卑,她渐渐明白,人并不是只能活在一个圈子里。

这个世界上既然有贺少年这种人存在,那必然有适应他的圈子。

同样,这个世界上有沈盈盈这样人存在,也必要有适合她的圈子。

至于不同圈子不相容,也不必强融。

沈盈盈吃完饭,打了声招呼便上楼。

八点半时,去公司。

回归到沈盈盈舒适的圈子时,她松了松紧张而又疲惫的肩膀,抬眼见公室的门口鬼鬼祟祟地探进来一个人。

“进来。”

于晓晓迈着小步子颠进来:“盈盈,昨天的事情对不起呀。”

昨天沈盈盈在警察局等于晓晓给送身份证,结果没等到她,反而等到了贺少年。

“你听我解释,昨天车钥匙真没找到,然后我就打电话给我哥求助。”

“你知道他们那个系统里,若是办件事,层层找人,挺费时间的,所以等到他找到……你已经被贺少年带走了。”

沈盈盈:“行了。”

“我又没怪你。”

于晓晓立刻狗腿过来:“这真的是我的错,没能及时把你救出来。”

“还害得你被当成未成年。”

“你还敢说!”

于晓晓:“要不是你长得太嫩,警察叔叔能把你带走嘛。”

沈盈盈被气笑了:“还成我的不是了?”

于晓晓连忙道:“”我的,我的。

白天在工作室等待了一天,倒也充实忙碌。

眨眼就到了晚上,她没有再回贺家,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回到家,她又将从贺家带出来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尤其是画具。

洗涮一通后,夜渐渐深了。

捂着空荡荡的胃,她打开手机,点了份外卖。

贺少年是晚上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沈盈盈不在家。

卧室里空空荡荡,他似乎很不习惯,就像是他习惯沈盈盈给他拥抱,给他温柔,有一天这些全都没有了——

贺少年似有些烦躁地扯开领带,压了压眉尾,似乎对沈盈盈这次闹得脾气,有些忍无可忍。

贺少年从昨天晚上得知沈盈盈去了酒吧时便开始忍耐了。一回国便得知沈盈盈大晚上去了夜场,最后还闹到警察局,心里自然不高兴。

不过这种不高兴已然在沈盈盈乖乖跟他回家之后,消失的差不多。

今天得知沈盈盈又跑去住什么公寓,贺少年心里那点不高兴,几乎是火上浇油地又蹭蹭起来了。

他拿上外套,独自开车出来。

——

十点不到,门铃声响起。

那会儿,沈盈盈正蹲在卫生间洗颜料盘,她洗干净手,赤着脚从卫生间跑起来,地板有些冷,她被冻得有点哆嗦,一蹦一蹦地去开门拿外卖。

满心欢喜的以为是外卖,一打开门,结果见到门外的贺少年。

生活总是这样,经常在不经意的地方,用鲜花和美食包装一个手榴弹诱饵。

就待炸的沈盈盈重新做人。

她从来没想过,贺少年会出现在她的门外。

沈盈盈的心不自觉地陷了一下,因为门外站着的人,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抖动起来。

她呆立着,四肢百骸都被定住,不知道从哪里发出来的声音,干干的:“你怎么来了?”

男人来的路上其实是很生气,不过见到她后,以及沈盈盈的反应,况且称之为高兴吧。

让他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虽然幅度很小,但依旧能显示出他心情不错。

两人对视上,都没有说话。在安安静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故人重逢的意思。

贺少年先是在门口站了片刻,他在等着沈盈盈过来拥抱她,像以往一样。

但沈盈盈并没有动。贺少年有些意外。

僵持之下,他勉为其难地上前一步,想要拉进两人的距离。

沈盈盈却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贺少年脚步顿住,他没有忽视沈盈盈轻轻往后退的那一步,抿着嘴角,不解地看着她。

眼底露出浅浅的不悦,他从未被沈盈盈拒绝过。

沈盈盈往后退了之后,有些尴尬,她抬手想要关门:“你进来吧。”

门外的人抬腿进来,高大挺拔的身躯瞬间将公寓衬托又小又简陋。

路过沈盈盈身边时,他视线停顿了一秒,“过来。”

沈盈盈跟在他身后,思绪有些混乱。

她也曾经设想过,如果搬离开贺家,贺少年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到最后,她什么都想不到——大概贺少年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她从来不觉得自己的离开会对贺少年的生活有什么影响,她很明白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

设想的千万种可能中,唯独没有现在这种情况——他居然亲自过来了。

贺少年一边进来,一边打量着她的公寓。

一眼望去客厅厨房卧室,什么都一目了然。

蛋壳大点的地方,贺少年不自觉地皱眉嫌弃。他曲膝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到她的脚上:“鞋呢?”

沈盈盈用脚趾勾勾,找到了一只鞋,另一只鞋不见影子。

八成是被她踢到沙发底下去了。

她脚被冻得脚心疼,可这时候又不能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掏沙发底。

贺少年好整以暇,十分轻松地看着她。

沈盈盈也顾不得什么矜持,趴在地上找鞋,她手臂短根本捞不着。

折腾了一分多钟,头上传来声音:“为什么搬出来?”

——沈盈盈就以这么狼狈的姿势,接受贺少年的拷问。

确实,她现在的生活实在比不上在贺家,偶尔晚上加班回来还要自己做饭。

她以前喜欢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走路,可自从住进小公寓,她硬是把这个习惯给改了。

没别的原因,条件不允许罢了。

小公寓没地暖,晚上回家温度又低,有时冷的她连外套都不愿意脱,更不用说光脚走路了。

虽然贺少年什么都还没说,可现实的处境就是,她确实很落魄。

拖鞋没能拿出来,她坐在地上不说话。

贺少年心里大概是知道沈盈盈有不高兴的事情,不过这些不高兴,归结起来大概是他没能满足她的需求罢了。

男人的不高兴大多是因为欲望没有满足。

可女人的不高兴,却有多种多样,贺少年他不懂,沈盈盈也没再有兴趣跟他讲。

她抱着手臂靠在沙发边坐着,头发吹散在瘦窄的两肩,落在她的胸前,不是很白的暖黄灯光下,显得她格外柔和,漂亮。

男人把她从地板上抱起来,然后解开西装外套,扔到她的身上。

沈盈盈挥开盖在她脸上的西装后,便见到贺少年单膝跪在地上,其中一只手帮她在沙发底下找拖鞋。

白衬衫的袖子被挽在手腕的地方,蹭到沙发边上,留下一层重重的灰尘痕迹。

他长手长脚,很快就把她的拖鞋找出来。两只一起,被摆在了沙发下。

贺少年洗了手,重新回到客厅:“什么时候回去?”

沈盈盈抬头看他,看到他脸上从容不迫的表情。

他们住在一起八年,每次两人见面,就算贺少年一句话不说,沈盈盈对贺少年的爱意,也会像一把烈火,义无反顾地投身在万里冰原之中。

沈盈盈的不同寻常,让贺少年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他脸色差了些:“要闹到什么时候?”

沈盈盈先是低头不语,听完这句话后,电光火石间沈盈盈突然想到那句话,其实许明朗他们说的没错。

贺少年只要一个眼神,一句话,她就会乖乖拎着行李跟着他回去。回去继续做深爱着贺少年的沈盈盈,整个世界为他转着,为他欢喜,为他独伤。

沈盈盈看脚下光亮的地板,那是她一遍遍擦出来的。每擦一次,她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忘了他。

如今,地板已经被她擦得毫尘不沾,沈盈盈的心也变得枯寂。

见她不说话,贺少年的视线落在别处,“你喜欢住这种地方?”

沈盈盈抬头,这种地方?

这种地方怎么了。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叠,随意地落在膝处。

是一个谈判者的姿态:“没有佣人保姆,没有最好的食物,没有最漂亮的衣服。”

“你能习惯?”

这些话,沈盈盈听得字字诛心,他的话句句都是利益衡量,竟一句都不参杂感情。

在贺少年商人的世界里,兴许是这样,每一个决定都是在衡量。

沈盈盈舍弃优越的条件,一个人跑住在寒酸的公寓,在贺少年心里,是很愚蠢的。

不过面对着终究是沈盈盈,他觉得自己应该更耐心些。

语气变得没那么功利,声音也柔和许多。

低声哄道:“听话。”

以前,“听话”这两个字,是一道符咒。

不论沈盈盈有多不高兴,多伤心,多想要放弃贺少年。

只要他一说这两个字,沈盈盈便会收起所有的小情绪,乖乖地走进贺少年为她画制的圈牢,带上枷锁,日复一日地等待着他。

时至今日,再听到这两个字。

沈盈盈像被针刺透了全身,泄露出所有的勇气,里面的爱意变得空荡荡。

“贺少年。”

沙发上的男人凝眸。

沈盈盈倾尽全身的力气,低声道:“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尊重了解过我?”

贺少年的眼睛在瞬间有一丝丝讶异,很快变得平静。

平稳的口气:“为什么这么说?”

沈盈盈失笑,她怎么会问他这么蠢的问题。

但凡他有一丝尊重过她,许明朗就不敢打她,贺母就不会刻薄地待她,许明月就不敢堂而皇之地住进贺家享受着她沈盈盈的一切。

贺少年似有些烦躁,“你想要什么尊重?”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沈盈盈,跟平时很不一样。以前每次见面,沈盈盈都很粘他,一刻都不会跟他分开,会在他怀里柔声诉说是多么思念他,也会温柔动人的微笑,闭上眼睛踮起脚尖要亲吻他。

这些以往的待遇,今晚都没有。

贺少年颇有些冷意地看着沈盈盈,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沈盈盈耍小脾气。也不喜欢她这样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沈盈盈觉得自己没必要跟一个商人谈判,因为根本谈不赢。

“你连尊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忍着心里的不悦:“说,你想要什么尊重?或是现在谁不尊重你。”

沈盈盈叹了口气:“你真是……连句人话都不会说……句句戳在人心窝上。”

到底是心死:“我们还是……分……”

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声打断沈盈盈的话,贺少年的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接起电话。

沈盈盈的话没有说完。

贺少年简短地接完电话后起身:“有什么话回去说。”

说着朝她伸手,示意跟过来。

沈盈盈不动,两人僵持片刻。

贺少年挑眉,似在隐忍:“还没闹够?”

沈盈盈沉默了一会儿后,再开口,却脱口而出:“贺少年,我们分手吧。”

贺少年眼神垂落在她的脸上,不语地看着她,似乎对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太重分量:“分手?”

他冷漠的脸庞看不出喜怒。

沈盈盈点头:“我不想再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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