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张管家再一侧目,目光流转到品茗女子对面坐着的宁墨,他们宁府的大少爷。他俊朗的剑眉紧皱在一起,脸色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难看。张管家叹了口气,燕大小姐无才无貌,也难怪自家少爷这般抗拒,可奈何燕大小姐会投胎,有个好的家世背景,他们宁府需要这样的家世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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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艳阳, 照着银装素裹的杭州府。
路上行人收拢着衣袖, 身着破旧棉衣的哆嗦孩童看着街边摊位蒸笼上冒着热气儿的包子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可在杭州府地段最为金贵的龙井街尽头,一座白墙黑瓦的清雅庭院里,一盘盛着热气儿的包子, 正放在一只吐着舌头戴着金铃铛的大黄狗跟前。
旁边站着几个灰衣打扮的下人和一个管家打扮的中年人。
“仔细些, 今日宴席对咱们宁府极为重要,来往宾客也皆为贵客, 早些时候, 宾客们的忌口不也同你们交代了吗?燕大小姐吃不得羊肉, 怎还做这羊肉包子呢?”宁府的大管家冷着一张脸同下人们道。
下人们瑟缩了下脖子, 互看两眼, 其中一人搓手上前, 小心道:“张管家,这羊肉包子是少爷特别吩咐做的,说是就做一盘。”
张管家像是意识到什么, 眉眼微眯, 过了会, 他淡淡道:“今日一切以燕大小姐喜好为主, 少爷的话, 暂且放放。”
张管家穿过游廊花园, 走进嵌了火墙的设宴厅, 仿若从冬步入春。
余光瞄到坐在靠近主座最近的右首座上的品茗女子。
设宴厅内暖如春日,品茗女子卸下白锦狐裘,露出内里的紫衣劲装, 身段窈窕, 面貌却只是平凡,穿得像个会武之人,
品茗的动作却颇有大家风范,但周身气息冷硬,看着有些沉默寡言。
张管家再一侧目,目光流转到品茗女子对面坐着的宁墨,他们宁府的大少爷。
他俊朗的剑眉紧皱在一起,脸色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的难看。
张管家叹了口气,燕大小姐无才无貌,也难怪自家少爷这般抗拒,可奈何燕大小姐会投胎,有个好的家世背景,他们宁府需要这样的家世背景。
不过,今日这般场合,少爷心里最惦记的还是那位爱吃羊肉的主儿,倒也真是“一往情深”。
主座上的宁老爷眉心微蹙,看向宁墨的目光透着几分不满,等到张管家附在他耳边说完厨房的事后,宁老爷眼里更积了几分火气。
但他更快地看向在左首座上除了宁墨的另一位鬓角有些发白的男子,客气有礼道。
“萧大人远道而来,不知舍下饭菜,可否还算合你胃口?”
“宁大人谦虚,萧某在路上之时,便有听闻宁大人府上的西湖醋鱼堪称杭州府一绝,今日有幸品尝,实乃萧某之幸。”
两人又是一番客套寒暄,不过萧大人说话之时,余光却多有注意燕家兄妹。
而这位萧大人虽穿着朴素,但宁老爷或者说在场除了燕家兄妹的所有人,都隐隐对他显露出尊敬。
宁老爷时任浙江布政使,眼下已然是浙江最大的官,但宁老爷并不满足于此,他的目的是跻身京师上流世家门阀。
左首座的萧大人便
是京师来的,表面上例行巡察,实际上却是在考察宁老爷的政绩。
而大梁本就是世家当道,宁老爷不是世家出身,想要混个京官,跻身京师上流世家门阀,光靠政绩没用。
他需要一块敲门砖。
他儿子宁墨同一等威武侯嫡女燕惊双的婚事,便是他们宁家的敲门砖。
而今日,便是宁墨和燕惊双的订婚宴。
在场机敏之人,都能察觉这场订婚宴背后的目的,再加上宁墨这般神情,这些人不由想起近日在坊间流传的一些传闻。
传闻宁墨一直不喜燕惊双,只是被迫于家中压力与礼仪教条,勉强同燕惊双虚与委蛇。
传闻宁墨早已心有所属,心上人貌若天仙,才情了得,比之燕惊双不知好了多少,只是因其家世低微,一直不得入宁老爷的眼。
众人看向燕惊双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怜悯,但女眷这边在怜悯过后,却是藏着几分讥讽。
几个贵女凑在一桌,拨弄着近日新做的蔻丹指甲。
“今日可是燕大小姐的好日子,不知道她开不开心?”
“也不知能开心多久?”另一个黄衫贵女捏着一颗金丝蜜枣笑盈盈接过话。
因为有着宁墨未婚妻这一层身份,杭州府的贵女们可没几个待见燕惊双的。
谁让宁墨皮相好,家世好,还是“江南第一才子”,哪个少女不怀春。
可她们的心上人却同一个无才无貌之人有着婚约,任谁都不服,但燕惊双家世在杭州府是数
一数二的,又有一身好功夫,这几个贵女明面上也不敢得罪燕惊双。
眼下看宁墨神情,这几个贵女知道传闻多半有几分真,虽一开始对宁墨有心上人又惊又气,但想着燕惊双才是最惨的那个,这气儿不由就成了幸灾乐祸。
毕竟,燕惊双对宁墨的爱意,谁都看得分明,可以说是蒙蔽了双眼。
爱到卑微,她们这群贵女便越发有些瞧不上,只觉燕惊双死皮赖脸恬不知耻般缠着宁墨。
所以,估摸着燕惊双就算听见了坊间的传闻,也全无在意,一心一意相信着宁墨。
嗤,家世好又怎么样?
成为宁墨的未婚妻又怎么样?
还不是得不到宁墨的心。
这场订婚宴,不过是宁家利用燕惊双罢了。
能来这场宴席的贵女同宁府多少有些关系,所以知道些许内幕。
而她们只用耐心看着燕惊双慢慢变成一个丑角便好。
想到燕惊双未来会独守空房,终日抑郁,这几个平素被燕惊双家世压住的贵女眼里不由泄出几分痛快。
此时,在所有人眼里,燕惊双好似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察觉到周遭或奚落或同情的目光。
她专心地品着茶。
代替威武侯来的燕守壹难得将身子坐的板正,但没过多会,便感觉有些不自在,软了肩头,拿了个橘子剥着吃。
等他再想坐直时,身旁的燕惊双缓缓出声。
“大哥,你还是自在些吧。”
燕守壹迅速坐直,声音有些不着调。
“惊双,今
日可是你的大日子,做哥哥的,可不得好好表现些,虽你哥哥我平素是杭州府第一纨绔,但在正事上,还是拎得清的。”
说完,燕守壹嬉皮笑脸地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可在俯身倒茶之时,他却忽然凑近燕惊双耳边,脸上还是漫不经心的笑,但不着调的声音却突变正经,压低了嗓子道。
“惊双…订婚一事,你要不要再想想?”
燕惊双神色未变,手里的茶面,连个涟漪都没荡出。
她垂眸看着茶杯里的茶,比肩贡品的“云雾茶”。
宁家的诚意看起来似乎做的很足。
燕惊双道:“大哥,我知道的。”
燕守壹见燕惊双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油盐不进,好似认定了宁墨一样,一时心里微有叹气,想着若是宁墨真敢欺负燕惊双,他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一双做工精致但布料不算上乘的绣花鞋从不起眼的二侧门踏入设宴厅。
来人身形娇小,没有引起多少宾客的注意,可宁墨却在那人进入设宴厅之时,整个眸光骤然亮起。
明初雪隔着好几桌宴席,远远同宁墨打了个对视。
只是在对视的一瞬,她宛若白兔般柔柔的眼忽而微愣,其后唇微抿,眼眶渐渐染上几分红意。
看得宁墨整个心都揪在了一起,恨不得现在就跑到明初雪身旁,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好好疼着哄着。
“咳咳。”宁老爷的声音拉回了宁墨的理智。
余光再扫过
去之时,宁墨的妹妹宁碧已然将明初雪快速拉走。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做父亲的还是希望宁墨能幸福。
而且,男人三妻四妾也正常。
等到时机成熟之时,宁墨将明初雪纳为妾也不为不可。
宁老爷醉心仕途,对后宅之事看得简单,他可低估了明初雪在宁墨心里的地位。
明初雪是他心尖的皎洁白雪,“妾”这个字眼对她都是玷污。
他宁墨要同明初雪在一起,便是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他要让明初雪做他名正言顺的夫人。
只是眼下,时机未到。
这次的订婚宴,于宁墨而言,只是一场交易。
他同燕惊双订婚,宁父答应帮明初雪进入归墟学宫。
思及明初雪对归墟学宫的向往,即使是让他同他并不喜欢的燕惊双虚与委蛇,他亦心甘情愿。
宁墨放在棕木矮桌下的手缓缓收紧,他华贵的藏青色锦袍被压住了些许褶皱。
只是在抬眸之时,他冷不丁同坐在他对面的燕惊双视线碰撞在一起。
燕惊双心悦于他,他一直都知道。
宁墨看着燕惊双平凡的容貌,被强迫的委屈不甘转嫁出了些许迁怒。
且不说燕惊双容貌不为他所喜,他喜风花雪月,可燕惊双只会舞刀弄剑。
她为何偏要死死缠上他。
就…就不能有些自知之明吗?
念头一起,被人盛赞有“君子之风”的他微愣,转瞬压下,君子不可腹诽旁人。
可宁墨眼下心乱如麻,他根本没想过是他从未在
燕惊双跟前表露过拒绝的意思。
才会让重诺的燕惊双因这一纸婚约认死理般跟在宁墨身后。
宁墨喝了口茶,快速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明初雪进归墟学宫的事定然要成,他不能急。
待明初雪进了归墟学宫后,他再同燕惊双解除婚约便是。
于此,宁墨看向燕惊双的目光多了几分歉意。
届时,他便同燕惊双坦白一切。
燕惊双既对他有心,定然也会明白他的艰难,以往不论他做什么,燕惊双都很理解他的。
况且,明初雪乃女中文曲星,如此才情若是入不得归墟学宫,岂不是大为惋惜。
宁墨印象里,燕惊双惜才也明事理,即便他二人没有做夫妻的缘分,想来燕惊双也不忍见明初雪折了才华吧。
这般想着,宁墨心头的负罪感稍轻,扯着嘴角冲着燕惊双淡淡一笑,同他以往一次又一次因为明初雪而欺骗燕惊双时露出的安抚笑容一模一样。
燕惊双在他跟前会文雅许多,常年冷漠的面容也会难得露出清浅的笑。
可这一次,燕惊双并没有回笑。
她清幽的墨眸定定然落在宁墨身上,明明称不上好看的眉眼,此刻却忽然有些摄人心魄。
宁墨倒茶的动作一顿,心里涌上几分古怪。
可就在宁墨微愣之时,他对面的燕惊双却缓缓起身。
独特的紫衣劲装,在她走到设宴厅中央时,很难不吸引周遭的目光。
宁老爷本是在同京师来的那位巡察官闲聊增进感情
,余光忽见燕惊双步入厅中。
一时眉心微蹙,威武侯虽然贵为一等侯,但到底是武夫出身,一家人上上下下都没个规矩。
今日这般郑重的场合穿的不隆重便也罢了,眼下还未到宣布之时,这燕惊双便站了出来,会否显得太急,平白落得让旁人笑话。
宁老爷觉得有些丢脸,但碍于燕惊双的家世,宁老爷也只得堆起虚伪的笑脸。
“惊双可是有什么需要?”
“你同宁伯伯说,咱们两家一会就要更为亲近了,你不必腼腆。”
燕惊双今日只是简单梳了一个发髻,一头乌黑墨发用一根白玉簪别着。
大多数宾客只能看到燕惊双的背影。
不得不说,燕惊双虽其貌不扬,但这身段却是难得,无关男欢女爱,而是一种纯粹欣赏。
就像一轮孤冷清寒的月,赛雪欺霜。
听到宁老爷的话,身形笔直如青松的燕惊双顿了顿,其后微微拱手,行了一个庄重的礼。
“既宁大人如此说,惊双便冒犯了。”
下一刻,燕惊双眼睑微抬,一袭紫衣透着别样的峻冷,她淡着声道。
“我要退婚。”
燕惊双是习武之人, 她声线清冷却有力,足以钻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场面一时安静异常, 甚至仿佛能听到摆在四角花架上博山熏炉里细微的木炭燃烧声。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站在设宴厅中央那道身影。
这时, 一个刚进门的丫鬟不小心被门沿绊住了脚,青白瓷盘里盛着的冬梨瞬时滚落一地,发出“咚咚”声响。
张管家逮住机会, 快步上前小声斥责丫鬟。
“怎么做事的?这般不留心?没见着这是什么场合吗?”
“奴…奴婢不是故意的……”
“还不赶紧收拾好下去!”
这一小段插曲过后, 刚刚绷紧.窒息的氛围似乎有所消减。
宁老爷最先回过神来,他的笑容此刻看上去有些僵, 但看向燕惊双的目光一点儿也不带生气。
“惊双, 听说你前些时日遭遇了雷击, 是不是…还没有缓过来?”
“言语上出现了些许混乱?”
宁老爷语气温和, 在外人眼里, 仿若真是一个贴心关怀着燕惊双的长辈。
宁老爷的话, 也让众人从震惊中微有恍然。
前些时日,燕惊双遭遇雷击一事,确实在杭州府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但好在燕惊双大难不死, 雷击只是昏迷了几日便醒了过来, 身体一点问题没有。
那一次, 宁墨也是有去看望燕惊双的, 只不过却把宁老爷气得跳脚, 那一次宁老爷为了能好好在燕家跟前表露诚意
, 特地耗费重金买了一根上百年的人参,让宁墨送去给燕惊双补身子,谁料, 半道宁墨听闻明初雪高烧不退, 立马便将那根人参用在了明初雪的身上。
以至于后面有一次,宁老爷同燕惊双的父亲威武侯交谈时,两人对不上讯息,好在宁老爷够圆滑,圆了场子,才没让威武侯察觉出什么端倪。
在宁老爷的印象里,燕惊双为人木讷呆板,同只懂打仗不甚聪明的威武侯性子差不多,轻易不会察觉宁墨和明初雪的事,眼下她这般反常行为,宁老爷立马理解为是她前些时日遭遇雷击的后遗症。
把“我要订婚”说成了“我要退婚”。
在场旁人在宁老爷开口后,也顺理成章地这么以为着。
心道,燕惊双果然是对宁墨痴心一片,竟如此想赶紧确认订婚一事。
只是上杆子的行为,在众人心里多多少少会显得有些掉价。
但这些人都精明,心思百转,面上却什么都不会表露,再次准备该吃茶的吃茶,该拿果子的拿果子,该闲谈的闲谈,该绞手帕的绞手帕。
然而——
“我要退婚。”
清冷的声线第二次响起,没有拔高音量,却又掷地有声。
“我很清醒。”
燕惊双直视着宁老爷,目光不避不让,从容淡定地让人心悸。
那股安静到窒息的氛围再次袭上了所有人心尖。
尤其那群瞧不上燕惊双的贵女们顿时花容失色,瞪直了眼。
燕惊双…疯了吧。
当
然觉得燕惊双疯了的,并不只有在场这些…人。
【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卧槽卧槽+1!】
【卧槽卧槽卧槽+2!】
……
【卧槽卧槽卧槽+100!】
【前面姐妹,开口就是国粹啊!】
【现在只有“国粹”能表达我内心的震惊!燕惊双疯了吗?是不是我看漏了?原书里有这段剧情吗?】
【作为一个将原书三刷的人告诉你,原书里压根就没有这段剧情,原书里燕惊双就是个工具人,是我们雪雪子和墨墨子的恋爱催化剂而已,烦她的人多了去了,雪雪子和墨墨子恋爱路那么坎坷,一半都是燕惊双的错。】
【对对对!有一章墨墨子差点就要对雪雪子袒露心意,偏巧遇见燕惊双来访,可怜的墨墨子就被宁老爹强行带走,雪雪子也伤了心,被男二捡了漏,那段剧情看得我一肚子火气!】
【我也记得这段,给我恶心坏了,每次墨墨子和雪雪子爱情的小火苗刚要燃起来点,燕惊双就出来刷存在感,看她就恶心,hetui。】
【是不是因为我们都太烦燕惊双了,雪墨改了剧情,不是说她大脑绑上了小说虚拟世界主脑嘛,随时随地都能改变这里的剧情。】
【不过雪墨以前擅长狗血虐心文,这次复出修她当年的封神之作,竟然是要改成小甜饼?】
【也不是没可能啊,现在大家不都喜欢小甜饼嘛,雪墨也要恰饭,迎合市场需要嘛,反正燕
惊双烦人的要死,早点解决也好。】
【但要改也不是这么个改法啊,燕惊双长那么难看,才学啥啥都不行,连给雪雪子提鞋都不配,也就只有家世不错一个优点,凭什么是她退我们墨墨子的婚,怎么也该是我们墨墨子甩了她呀。】
【……偶然点进这本书,真是三观歪的一匹,竟然还有这么多粉丝读者,燕惊双又没做错什么,从头到尾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她是宁墨的未婚妻,宁墨不跟燕惊双说清楚的情况下,就同明初雪这样那样,后面还利用燕惊双,让明初雪吃醋,最后他俩倒是好好在一起了,燕惊双一家沦落至家破人亡,她自己容貌尽毁,手脚斩断,嗓子毒哑,发配边疆……这也就是古早文,那会大神不多,才让雪墨崛起了,不过幸好她竟然“良心发现”,想改剧情线了,这让我稍稍期待一下她修文后的剧情吧。】
这一长串绿色字体的弹幕,在一堆白色弹幕里,格外扎眼,但却是一闪而逝,很快有大批白色弹幕喷涌而来,全都是在骂那条绿色弹幕,骂燕惊双,顺便刷屏夸赞着明初雪和宁墨的感情有多么多么的感人肺腑。
燕惊双看着眼前快速飘过的弹幕,面上并没有多少波澜,只在绿色弹幕出现时,漆眸微微停顿了一瞬。
看了将近一个月,她已然慢慢习惯了眼前会忽然有奇怪字符飘过的诡异之事。
起初,饶是燕惊双再
沉稳,也是惊诧到关了自己一日一夜,她本想去求医求佛,怀疑自己受了雷击之后,身体是不是哪里出现了异常。
直至某一日,宁墨忽然约她见面,燕惊双眉眼难得露喜,宁墨上进好学,鲜少主动约她。
燕惊双仔细打扮了一番,便是要去见宁墨,结果那一日,竟是惊喜频出。
宁墨是来送她礼物的。
她同宁墨早有婚约,但平素都是宁家送燕家礼物,宁墨本人倒是极少。
燕惊双也没在意,他们两家家世差距较大,宁墨或许是怕他选的礼物,不如她意吧,因着这点,燕惊双也鲜少在宁墨跟前提礼物一事,担心会刺伤宁墨矜贵的自尊心。
那一日的场景,燕惊双印象很深刻。
她甚至记得宁墨那日穿得是一件鹅黄锦袍,是新裳,他立在白雪皑皑的冬日街头,像一株遒劲挺拔的君子兰。
燕惊双面上不显,脚步却快了不少,她冷硬的眉目掺了些许柔和,以为宁墨是为了来见她,特意穿的新裳。
等到走近些,宁墨丰神俊朗的面貌便映入眼帘,他面上常年带笑,眉眼里藏着吹不散的春风。
燕惊双这几日被诡异字符搅乱的心湖,微微明朗了些。
不知道为什么,她打从幼时看见宁墨第一眼便心生好感。
那日,宁墨递给了她一块青色玉佩。
燕惊双见识过不少珍宝,一眼便认出这是上佳的和田青玉所制,价值不菲。
燕惊双眸光多了异样,但她也知道
宁老爷并不会给宁墨多少月例,这块玉佩,宁墨该是攒了很久的银子。
燕惊双看着宁墨手里的玉佩,一时心里仿若注入了一股暖流。
可她还是轻轻摇头:“宁墨,这块玉佩过于贵重,我不能收,这块玉佩不若换成你想要的笔墨……”
“纸砚”二字还没说完,燕惊双便被宁墨打断。
“我就想送个东西,有这么难吗?”一贯温言的宁墨今日奇怪地显露出了些许烦躁。
燕惊双冷白的眼皮微动,她眨了眨,过了会,她薄唇轻启,言语放软。
“玉佩,我收下。”
“说来也巧,今日我本也想送你一份礼物的,便是上回你在八宝斋看上的那块端砚。”
“一会,我让花甲给你送过去。”
燕惊双记得宁墨上回站着那块端砚前,驻足了许久。她朝花甲使了个眼色,花甲领悟,这是自家小姐借着回礼心疼宁家少爷。
可今次宁墨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垂涎许久的端砚,也没多少反应,只是低垂着眼,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燕惊双抿唇,担心地看着宁墨,想着是不是宁墨近日堆积的功课太多,前些时日她遭遇雷击,好似有收到几根几百年份的人参,回去整理一番便都给宁墨送去吧。
可就在燕惊双准备伸手接过宁墨手里的玉佩时,她眼前忽然有一行加粗白字突兀飘过。
【傻不傻,别接啊,这是宁墨送他白月光,人白月光没收,他废物利用,来敷衍
你这个傻子的!顺便让他白月光吃醋】
燕惊双一怔,伸出的手下意识颤了颤。
等她再回过神来时,只看见碎在地上的青色玉佩和难得带出了几分薄怒的宁墨。
其后的第二次……
宁墨约她外出游玩, 燕惊双盛装打扮,找出了自己不爱穿的文人华服, 只想着自己这样能同宁墨更相称些。
宁墨却整整迟到了两个时辰。
那一日是杭州府最冷的一日, 中间还落了大雨。
宁墨和燕惊双约见的地方是杭州府护城河外边的一处山亭,四角毫无遮挡,寒风宛若尖刀肆虐, 跟着燕惊双来的花甲只会些粗浅武功, 冻得两腿发抖,燕惊双便解下了自己的白锦狐裘给花甲披上。
而她自己虽有功夫在身, 但等到见到宁墨之时, 手背也俨然被冻得发紫。
宁墨踏入山亭之时, 燕惊双下意识把冻得发紫的手背别在身后。
宁墨满眼歉意:“惊双, 今日着实是我的错, 竟不知杭州府气候这般反复无常, 还约你在这样的地方,还迟到了这么久,都是我的错。”
然后宁墨便讲述了自己半路救助了昏倒的婆婆的事, 也是因为这件事耽误了来见燕惊双。
燕惊双打从心里相信着宁墨, 宁墨不会无缘由地迟到的, 所以, 在宁墨说出这件事后, 燕惊双心里那点疑惑彻底消散。
只她刚想说没事, 那一行加粗白字又在她眼前飘过——
【是遇到了昏倒的人, 但不是婆婆,而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人就在她床边, 守了两个时辰, 要不是白月光装大度劝他来,他还不乐意来呢。】
【对了,宁墨
还觉得燕惊双穿不适合自己的文人华服,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心里私以为这衣服同他白月光更配,呵呵呵,这男主也是很绝了。】
……
燕惊双瞳孔陡而一滞,再一次,愣住了。
再然后,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燕惊双记不得这样的奇怪字符,她在近些时日看到过多少回。
但她知道,起初她只觉荒诞到不可置信,可她随着从奇怪字符里获取的信息越来越多,她实在耐不住好奇猜忌,想去验证。
于是,某一日,她看见眼前忽然飘过的一条奇怪字符后。
她决定跟踪宁墨。
却没想到这个决定,会让她以往的认知发生…巨变。
……
像是夜海里无声的暗涌,打着旋儿地在平静的海面下泛着惊涛。
燕惊双薄唇抿紧,敛去藏在回忆里的复杂。
余光快速扫过周遭宾客的瞠目结舌,停在了同样瞠目结舌的宁墨脸上。
她听着宁老爷提着嗓子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惊双,这…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是不是最近宁墨惹你生气了?”
“订婚一事,乃是终身大事,可不能儿戏。”
不用看,燕惊双都能知道宁老爷神色有多紧张,以往在外人看来,在燕惊双看来,皆以为宁老爷是个慈爱的长辈,十分看重燕惊双。
但现在……
【宁老爹还是不死心哦,拿自己儿子终身大事换前途青云,燕惊双笨得要死,到现在都不知道宁老爹是在利用她。】
一条弹幕
伴随着宁老爹的声音一起飘过。
今日这样的弹幕尤其的多。
宁墨专门为爱吃羊肉的明初雪准备羊肉包子,宁家对她的利用,宾客们对她的同情,女眷贵女中对她的嫌弃和嘲笑……
包括…宁墨是为了能让明初雪进入归墟学宫才答应这场订婚的。
这些都在弹幕里一一飘过。
燕惊双微微阖眼,放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握紧。
与此同时,认定燕惊双是在闹别扭的宁老爷赶紧给宁墨使眼色,让他起身去哄燕惊双。
宁老爷眼里有着明晃晃的警告。
宁墨同燕惊双的婚约要是没了,明初雪也休想进归墟学宫。
宁墨眸间隐隐布上一层薄怒,可在这样的场合,他不能同自己的父亲对峙争执。
被父亲强逼去哄一个他不爱的人屈辱,迫使着他起身之时,放于身侧的手都在轻颤。
等他走到燕惊双身前时,周遭人看他的目光更是让他如同芒刺在背。
他宁墨自小文采斐然,虽家世不如燕惊双,但身为“江南第一才子”,也是被众星捧月惯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宁墨何曾有过如此难堪之时,尤其这些人里还有明初雪。
让自己的心上人看着自己去哄另外一个女子。
宁墨仿佛看到了明初雪剔透的眸中盈起了泪。
等到宁墨在燕惊双跟前站定之时,他神色已然有些失了温和,看向燕惊双的目光更是不自觉藏上了几分怨。
低声道。
“惊双,今日并不是能玩笑的场合
。”
“可是我近日做了什么惹你生气?我先同你道歉,但我二人的婚约,不能如此儿戏作废。”
离得近些,燕惊双能感受到宁墨身上混合的矛盾,他明明整个身体都对她产生着抗拒,可为了明初雪还是说着低声下气,违背本心的话。
弹幕里瞬间又充斥着一堆替宁墨和明初雪委屈的声音。
【墨墨子手都捏红了,燕惊双退婚就退婚吧,为什么让我们墨墨子承受这种屈辱,还要哄燕惊双这个丑八怪,她就不能挑个私下的场合嘛,非要让我们墨墨子丢脸,一点都不懂事,果然没娘养没家教。】
“住嘴!”燕惊双忽而厉声,冷白的面容瞬间沉了下来。
离她最近的宁墨感受最深,他起初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他竟是在被燕惊双斥责。
一时他脸色更加难看了,宁墨沉下了脸。
“惊双,方才我亦给了你面子和台阶,同你低头服软,好言相哄,可我宁墨自问近日并没有招惹于你,为何要当众给我难堪?”
宁墨这一句虽然还是压低了声,但因为鲜少被如此对待,还是被一贯顺从他的燕惊双如此对待。
宁墨又惊又气,言语不免泄出了几分真实情绪,声音比刚刚大了些许,临近几桌都能听见。
宁老爷听着差点就想往宁墨头上扔杯子。
大丈夫能屈能伸,若是这点儿委屈都受不住,以后怎么成其大事,撑起宁家。
不过另有一人,行动比宁老
爷的想法更快。
宁墨侧脸感觉被一软物击中,鼻尖闻到了橘子的香味,他看着衣衫上落下的橘子汁液,脸上划过一阵错愕。
耳边,燕守壹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怎么?你怀疑我妹妹无理取闹?”
宁墨还未回答,宁老爷赶紧接过话头,脚步也绕过了主座,走到宁墨身旁。
“自然不是,宁墨还不快道歉。”
可宁墨兴许是被燕惊双当众凶了一下,脸皮薄的要紧,沉着一双眼,抿着唇死活没开口。
那模样好似真的受到了多大的委屈和冤枉一样。
见宁墨这般模样,宁老爷气急败坏之余也犯起了嘀咕,自家儿子行事温和,确实很难同燕惊双起冲突。
宁老爷想了想,扯着虚假的笑容道。
“惊双,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若是毫无理由的退婚,我们家也就罢了,对你的名声却是大大不利啊。”
燕惊双家世虽好,但因另有隐情,所以同她门当户对的世家压根不会考虑她,又因着习武,自小扎在男人堆里,没个模样,杭州府数得上名号的世家也不会考虑她。
他虽对燕惊双有心利用,但宁老爷心里傲气,他儿子宁墨算是便宜了燕惊双。
燕惊双若真就这般任性退婚,她在杭州府甚至乃至整个大梁都找不到比他儿子更好的未婚夫了。
燕惊双意外搅了他的算盘,宁老爷面上关切,心里却唾骂万分,只觉燕惊双简直不知好歹。
而堆起虚伪笑脸的宁
老爷,还不知道自己的心理活动全然被弹幕一字一句地摆在了燕惊双眼前。
燕惊双眼锋一扫,神色越发漠然,冷哼了一声道。
“宁大人是真心为我考虑,还是觉得我不知好歹呢?”
宁老爷难得一愣,神色有些猝不及防。
为何他心中刚刚才闪过的念头,就会从燕惊双嘴里说了出来?!
宁老爷想辩驳,燕惊双却没有想听的意思,接着道。
“既是我提出的退婚,我自有理由。”
燕惊双顿了顿,眸光终是缓缓落到宁墨脸上。
此时的宁墨,脸上还有着委屈不甘,只觉燕惊双让他难堪不已。
燕惊双看着这个自己爱慕了好些年的人。
这些时日,弹幕一遍一遍地提醒着以往的自己有多么愚蠢,未来的自己和家人将会因为她爱慕宁墨而落入多么悲惨的境地。
将近一个月的“弹幕折磨”,燕惊双从一开始的惊诧惶恐,但后面地近乎麻木。
她脑海里仿佛存在着一根绷紧的弦。
但在这一刻,她看到了宁墨对她的怨。
这样的自己,好像一个笑话。
燕惊双垂眸,一字一句缓缓道。
“宁墨,你没有招惹我,也没有得罪我。”
“——你不过是背叛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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