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一个月后。我在清吧听歌,隔壁桌是陆时予的几个朋友,有男有女。我戴着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又是一身黑地缩在角落,所以他们没有认出我。我从他们的八卦里听到我的名字。原来陆时予啊,他想和我分手。他说耗得太久了,他跟我都累了,也都厌烦了。我思索了一阵,开始收拾家里的东西。衣服、鞋子、牙刷牙杯,还有一些我强行带进来的所谓低俗审美的挂饰摆件,大大小小,属于我的部分,我全部搜罗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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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了很久。
再醒过来已经是凌晨了。
夜凉如水,整座城市都沉寂了。
陆时予给我发消息报平安,说他已经到英国了。
我没有回复。
我再也睡不着了,抱腿坐在床上。
其实也还好。
我本来就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病情,他去了国外,也就不会知道我死了。
浑浑噩噩间,我想起很多从前的事情。
小时候我身体不好,很容易过敏,还有鼻炎闻不得灰尘,所以轮到我值日的时候,他都会来我们班替我扫地擦黑板。
冬天我在雪地上摔倒了,把手套戴在我手上,背我回家的也是他。
我感冒喉咙痛吃不下东西,家里没有大人,他煮了粥吹凉了一勺一勺地喂我。
还有那次车祸,如果不是他挡在我面前,恐怕我已经死了。
每一次,当他对我不好的时候,就会和以前他对我的那些好抵消。
这样一天天,一年年,一件件的抵消复又增涨。
我还是很喜欢他。
因为有些回忆,要有很多次不好才能抵消掉。
而他对我的很多好,是抵消不掉的。
我赤着脚,进了陆时予的书房。
他很少允许我进来。
在书架蒙尘的角落,我发现一本画册。
对了,陆时予以前很喜欢画画。
除了各式各样的素描,我翻到了一句话。
「我知道吴虞没有妈妈很可怜,可我不喜欢她。」
笔迹有些稚嫩,是陆时予小时候写下的。
我犹豫了一下。
继续往后翻。
「她来家里之后,爸妈的眼里就只有她了。
坐车的时候,因为她晕车,一直被妈妈抱在怀里。
我喜欢吃的东西,她都不喜欢。
所以爸妈只做她喜欢吃的。
我生病了,都没有人看出来。」
我心口一窒。
原来我出现后,阿姨和叔叔对他有这么多的忽视。
他那时也只是一个小孩子。
被一个凭空出现的不相干的人夺走了父母的关注和爱,凭什么大度呢。
后面的日记逐渐多了起来。
「她捡了一只淋雨的小猫,没喂活,她哭的一抽一抽的。
我抱了抱她,她立刻就抱住我。
眼泪鼻涕蹭到了我身上,脏兮兮的。」
「爸妈忘记了我的生日,但她没忘,还跑去整个班级宣传,让老师和全班给我唱生日歌。
我全程没有抬头,太丢脸了。」
「我不让她叫哥哥,她不听。
我不是她哥哥。
做她哥哥是不是什么都得让着她?
我爸妈是这样的说的。」
「是不是男的她都会叫哥哥?」
整本册子大多是画,偶尔有重要的事情他才会写上一篇。
「今天我听到她和小猫的墓说:不讨好他,我怕叔叔阿姨会把我送走。
那一刻。
我好像挺难过的。」
我眼睛有些发涩。
小的时候,我很希望我和叔叔阿姨,和他是一家人。
对陆时予的喜欢,也混杂进了这股执念。
我太想有一个家了。
但这不代表,我不是真的爱他。
陆时予成年之后就很少记日记了。
翻到最后一页,只有一句话:「她好像以为我喝醉了酒,笨蛋,男人喝醉酒是不行的。」
纸页发旧黏连,我撕开倒数第二页,还有一篇:「赵伊跟我挺像的,在她身上我找到很多相似之处,连灵魂上的污点都一样。
也许可以让她当我女朋友。」
我怔了一瞬。
所以在最后,他发觉赵伊才是他的灵魂伴侣。
原来,我记忆里的童年,和他的不一样。
原来,我阻碍了他那么多。
我拿起笔,在那个画册的背面写下几个字:对不起啊。
头痛又发作了,痛起来的时候,我浑身都在疼。
止痛药是不是没有用了?
我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说实话,不太好看。
婴儿肥这下子算是褪个干净。
陆时予不喜欢妹妹款,也许会喜欢这样的我。
说是他老姨也不为过。
被疼痛折磨地战栗难安,意志模糊的时候,我忍不住想给陆时予打电话。
手指摸到他的号码。
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
有很多阴暗的小心思。
我明知道陆时予不喜欢我,可还是强迫他和我在一起,拿责任要挟他。
这一次,就算了。
生日那天,陆时予给我打了很多通电话。
我看着手机屏亮起,又熄灭。
最后还是接了起来。
「怎么接的这么慢?」他那边的声音有些嘈杂。
「睡着了。」我轻声说。
「吃蛋糕了吗?」他问。
我点点头,「吃了。」
「是爸妈陪你过的吗?」
我怎么敢让阿姨和叔叔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所以我骗他们说,我出去旅游了,想去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要过很久才能回来。
「不是。」我笑着说,「和朋友过的。」
他沉默了一秒,「罗池?」
他的确是我这么多年还在联系的最亲近的朋友。
「对啊,蛋糕是他买的,可气的是买大了一岁。还劝我说我月份大,一岁顶一岁,真的好烦他啊。」
事实上,我已经挺久没有见他了。
陆时予嗯了一声。
「我最近总是肚子疼,心脏也疼,疼得满地打滚。」我想撒个娇,奈何嗓子有些哑,所以效果不是很好,「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想见你。」
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以前陆时予要和赵伊一起去外地出差,我也想跟着,陆时予不答应,我就拿自杀威胁,在他们出发的前一晚发消息说他不带我去,我就不活了。
我说气话而已,没想到他真的信了。
陆时予急匆匆赶来,我盘膝坐在地上,拿着个没开刃的西餐刀在手腕上比划。
他原本焦急的神情立刻冷了下去。
那之后,我再有什么不舒服听在陆时予耳朵里,他就会很不耐。
我越是让他快回来,他越是不会回来。
我深知这一点。
果然,那头冷冷地抛下一句等工作结束,挂断了电话。
怎么说呢,让他喜欢我不太容易,我用了二十年也没成功。
但要让他讨厌我,我太知道怎么做了。
这样当他得知我死讯的时候,会不会少难过几分。
如果他还会为我难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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