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苏婳窘得不行,忙背过身,从床头柜上摸起衬衫就往身上套。慌张之下,扣子扣错了都没察觉。看着她纤细的身影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顾北弦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昨晚睡梦中的样子。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蜷缩成小小一团,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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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婳出门。
上车坐好,拉了安全带系上。
几天不见,顾北弦好像清瘦了一点,本就深邃的轮廓越发棱角分明,眉眼英俊得让人挪不开视线。
苏婳发现自己还是很爱他,根本就忘不掉。
“给,入职礼物。”顾北弦递过来一个精美的深蓝色丝绒首饰盒。
苏婳接过,打开,是一枚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翁仲”。
翁仲是自古以来有名的辟邪玉雕。
玉雕长袍伫立,五官和服饰只用简单的线条刻画,刀法简练,粗犷有力。
玉质温润淡雅,晶莹剔透,是玉中极品。
苏婳捧着首饰盒,偏头看他,笑容浅浅,“怎么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顾北弦淡笑,凝视她的眼睛,“你修复古书画,难免会接触到古墓里的东西,戴点辟邪的也好。来,我帮你戴上。”
他拿起玉雕,往苏婳的脖子上戴。
手指拢起她的头发时,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脖子。
触感薄凉沁骨,苏婳肌肤一阵极轻的颤栗,心尖都跟着颤了颤。
她对他的触摸一向敏感。
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苏婳心里酸涩起来,强笑着说:“以后别送我东西了。”
容易让她误会,误会他对自己还有余情,她会忍不住胡思乱想,甚至渴望更多。
修长手指搭到方向盘上,顾北弦轻描淡写道:“一块小小的玉雕而已,别放在心上。”
他发动车子。
半个小时后,到达顾家老宅。
一进屋,白发苍苍的顾老太太,就颤颤巍巍地迎上来,一把抱住苏婳,“哎哟,我的宝贝孙媳妇儿,几天不见,可想死奶奶了!”
苏婳总感觉奶奶今天的表现略有点浮夸。
平时她都是走高贵端庄范儿的。
苏婳笑着问:“奶奶,您找我有什么重要事?”
老太太拉起她的手,翻了顾北弦一眼,“先吃饭,吃完再说。”
饭菜准备得十分丰盛,一桌子山珍海味。
老太太不停地给苏婳夹菜,笑眯眯地看着她,“三年前,我给北弦在全城选媳妇。那么多姑娘的照片递上来,我一眼就相中了你。你眉清目秀,眼有灵光,耳有垂珠,一看就是旺夫相。果不其然,北弦娶了你,刚过两年腿就好了,公司也越做越好。”
老太太忽然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婳急忙帮她轻拍后背。
老太太咳嗽完,抓着她的手,“你这孩子真是没得挑,温柔沉静,吃苦耐劳,有情有义。那两年北弦腿站不起来,脾气暴躁得厉害,多少护工佣人受不了都走了,只有你对他不离不弃。要不是你陪着他渡过难关,说不定他这辈子就废了。”
说罢她老泪纵横。
苏婳连忙拿纸给她擦眼泪。
顾北弦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老太太瞥他一眼,气喘吁吁地说:“奶奶现在就只剩一个愿望,希望你和北弦好好的,快点给我生个大胖重孙。”
苏婳尴尬地看了眼顾北弦。
看样子他还没告诉奶奶,两人要离婚的事。
老太太声音越发虚弱:“我一把年纪了,说不定哪天就撒手归西了,临死前能看到你们俩的孩子出生,我死也瞑目了。”
苏婳鼻子一酸,忙说:“奶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自己的身体我最清楚,八十岁的老骨头了。”老太太捂着胸口吃力地站起来,“心口不舒服,我去躺会儿。”
苏婳连忙扶她去卧室。
快到卧室门口时。
老太太忽然回头,对顾北弦说:“从今晚开始,你们就在这里住吧。婳儿什么时候怀上孕,你们什么时候搬回去。”
顾北弦刚要开口,老太太佝偻着腰一步一哆嗦地挪进卧室。
苏婳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生怕力气大了再弄疼她。
到床上躺下后,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轻声说:“你搬回娘家住的事,我知道了。你放心,有我在,这婚离不了,北弦孝顺,我的话他听。”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那个楚锁锁只能同甘,不能共苦。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不配进我们顾家的门。”
苏婳顿了顿说:“奶奶,要不要打电话叫医生过来看看?”
“不用了,年纪大了一身的病,医生来了也没用。你快去吃饭吧,帮我带上门。”
“好,那您好好休息。”
等苏婳一出去,老太太从床上坐起来,精神抖擞,和刚才虚弱的模样判若两人。
苏婳回到餐桌前。
顾老爷子给她夹了条羊腿,“小苏,快趁热吃。”
“谢谢爷爷。”
苏婳戴上一次性手套,慢慢啃起来。
顾北弦抬眸看向老爷子,“爷爷,上次见奶奶还挺硬朗的,这才多久,怎么变得这么虚弱了?”
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年纪大了就这样。说不定上一秒还生龙活虎,下一秒就入土为安了。你们俩可得好好的,千万别刺激她。”看書喇
顾北弦俊美面孔神色凝重起来。
吃罢饭后,二人回到客卧。
门一关上。
苏婳问道:“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一直住在这里?”
顾北弦眉心紧了紧,抬手扯松领带,“奶奶身体这样,受不了刺激,先住几天,缓缓再说吧。”
苏婳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床,“就一张床我们俩怎么睡?”
顾北弦薄唇微勾,“闭着眼睡。”
苏婳有点急,“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顾北弦慢条斯理地解掉手上的腕表,随手扔到床头柜上,说:“你先去洗澡吧,洗完我洗。”
“好。”
苏婳去浴室洗脸刷牙,又飞快地冲了个澡。
回来换顾北弦去洗。
躺在床上,她睡不着,心思千回百转,都要离婚了,还睡在一张床上,算怎么回事?
忽然,顾北弦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
苏婳不喜欢触碰他的隐私,任由它响。
响了两遍后停了。
没多久,她的手机又响了。
苏婳扫了眼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里面传来娇滴滴的女声:“苏婳姐,北弦哥跟你在一起吗?”
“请问你是?”
女人停顿一秒说:“我是他一个妹妹。”
苏婳以为是顾北弦哪个表妹,便说:“他在洗澡,等他出来,我让他给你回过去。”
“好,谢谢你。”
洗好出来,顾北弦没穿衣服,只在腰间围了一块浴巾,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
肩阔腿长的身材,极其优越。
腹肌壁垒分明,刚劲有力,肌肉线条漂亮,在橘色灯光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魅力。
苏婳心怦怦直跳,耳朵像被火苗燎到似的,瞬间红了起来。
她偏头避开视线,轻声说:“你一个妹妹刚给你打电话了,你回一下吧。”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看了眼。
走了出去。
等他再回来时,一张俊脸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冷冰冰地问:“你是故意的吧?”
苏婳一愣,“什么?”
“锁锁自杀了,你对她说了什么?”
脑子轰隆一声!
过几秒,苏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知道她就是楚锁锁。她说,她是你一个妹妹,我以为是你哪个表妹,就说你去洗澡了。”
顾北弦冷着脸一言不发,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衣服就开始穿起来。
穿好衣服,他长腿一迈走出去。
顾老爷子听到动静,出来问:“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
顾北弦沉声说:“出去有点事。”
“什么事?”
“锁锁住院了,我去看看她。”
老爷子提高声音对客卧里的苏婳说:“小苏,你跟着一起去。”
老爷子雷厉风行,说一不二。
苏婳不好忤逆他,应道:“好的爷爷。”
穿好衣服,跟顾北弦一起离开。
车子开过一个路口。
苏婳说:“你随便找家酒店把我放下吧。”
顾北弦手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一起去吧,你向锁锁解释一下。”
苏婳心口堵得厉害。
她虽然性子沉静,与世无争,但也有自己的底线。
本就不是她的错,有什么好解释的?
察觉她的不快,顾北弦腾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温声说:“锁锁有重度抑郁症,算我求你。”
一个小时后。
两人来到楚锁锁的病房。
她刚洗完胃,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得厉害,头发乱糟糟的,被子下的身形细细瘦瘦一把。
待看清她的长相,苏婳大吃一惊!
楚锁锁那张巴掌大的苍白面孔,和自己的脸长得太像了。
也说不出具体哪里像,就是一眼看过去神似。
要多看两眼,才能区分开。
细辨之下,楚锁锁是娇气版的,双眉弯弯,眉心微拧,鼻翼小巧,樱桃小口,五官有一种琉璃般的易碎感。
苏婳比她多了几分宁静和淡然,以及骨子里散发出的韧性。
直到这一刻,苏婳才知道自己在顾北弦心里,是替身一般的存在。
她自嘲地笑了笑,难怪三年前,他看了她一眼,就答应领证了,原因在这里。
“北弦你们来了啊。”楚锁锁的母亲华棋柔,强颜欢笑地向他们打了声招呼。
目光扫过苏婳时,眼神却不太友善。
顾北弦微微颔首算回应。
华棋柔走到病床前,轻轻拍了拍楚锁锁的肩膀,“锁锁,你北弦哥来看你了。”
楚锁锁缓缓睁开眼睛,视线在苏婳脸上划过,并没有多吃惊,仿佛早就知道两人长相相似。
她看向顾北弦,眼泪含在眼圈里,柔柔弱弱地说:“北弦哥,我没有自杀,我就是睡不着,多吃了几片安眠药。我妈大惊小怪,非要送我来医院洗胃。这么晚了,还麻烦你和苏婳姐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华棋柔红着眼睛嗔道:“你那是吃了几片吗?你吃了大半瓶,要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就……”
她捂着嘴抽泣起来。
顾北弦在床边坐下,垂眸看着楚锁锁,语气宠溺,带着点儿责怪,“以后不许再做这种傻事了,知道吗?”
“嗯。”楚锁锁扁着嘴,泪眼朦胧地点点头,一副乖巧可怜的模样。
顾北弦拿了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动作轻柔得仿佛在擦最名贵的瓷器。
看她的眼神温柔似水,充满怜惜。
苏婳怔怔地看着顾北弦。
结婚三年,他从来没对自己这么怜惜过。
这大概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吧。
哪怕楚锁锁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抛弃了他,可他还是爱着她。
也许对某些男人来说,世界上除了虐他的那个女人,其他的女人用情再深都没用。
嗓子里像卡着一根鱼刺,苏婳待不下去了,“你们慢慢聊,我走了。”
闻言,顾北弦回眸,看向她,神色极淡,“向锁锁解释一下再走吧。”
苏婳深呼吸一口气,说:“楚小姐,我和北弦是因为不想刺激奶奶才……”
喉咙一哽,她说不下去了,转身就走。
这是她第一次忤逆顾北弦,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失态。
等门关上,楚锁锁对顾北弦说:“北弦哥,你快去追苏婳姐吧,她好像生气了。”
顾北弦沉默一瞬,“没事,她不会生气。”
“那她脾气可真好。”楚锁锁幽幽地说:“没想到苏婳姐气质这么好,温温婉婉,落落大方,一点都不像小山村里出来的,原本还以为她配不上你。”
顾北弦听着有点不舒服,“她虽然在小山村里长大,可母亲和外婆都是老师,外公退休前是博物馆里的古书画修复师,也算书香门第。”
“难怪呢。”
两人忽然就没话说了。
安静了一会儿。
楚锁锁小心翼翼地试探,“苏婳姐长得漂亮,脾气又这么好,你一定很爱她吧?”
顾北弦正垂眸去看手机,微微走神,听到声音,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楚锁锁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北弦哥,你还是去送送苏婳姐吧。深更半夜的,她一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
顾北弦站起来,“我把她送回去,再来看你。”
楚锁锁柔声说:“快去吧。”
顾北弦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楚锁锁眼神暗了暗。
等他走远,华棋柔嗔怪道:“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把人引来,你怎么能让他走了呢?”
楚锁锁皱眉,“你没看到北弦哥心神不宁吗?人在这里,却担心着那个苏婳,还不如顺了他的意。万一那女人路上出点什么事,他会自责,说不定还会怪到我头上。”
华棋柔咂咂嘴,“你呀,人不大,心眼比妈还多。”
等顾北弦找到苏婳的时候,她已经快走到医院大门口了。
纤细笔直的身影,在春寒料峭的风里,影影绰绰,好看得像水墨画里的一枝竹。
顾北弦快走几步追上她。
两人谁都不说话,就那样肩并肩地走着,沉默如漆黑的夜。
出了大门口,苏婳一拐弯,要去路边等出租车。
顾北弦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就朝停车场走去。
上车。
顾北弦打开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塞进苏婳的大衣口袋里,“今晚我态度不好,这是一点补偿,密码是你的生日。”
苏婳觉得有点受辱。
在他眼里,她是可以随便用钱打发的,他连哄都懒得哄她。
他只会哄楚锁锁。
手伸到口袋里,苏婳要把卡拿出来。
顾北弦按住她的手,语调沉,不容抗拒,“拿着。除了钱,我也给不了你别的。”
苏婳心里像塞了把沙子,硌得难受。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他的钱。
行至中途。
顾北弦接到顾老太太的电话:“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吗?马上给我回来。”
“快到家了。”顾北弦淡声说完挂了电话。
回到顾家老宅。
两人一进门。
就看到顾老太太瘫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地看着两人。
手一伸,“手机给我。”
顾北弦掏出手机给她。
老太太找到楚锁锁的号码,拨出去。
接通后,她十分严厉地说:“楚小姐,我们家北弦是有家室的人,请你注意分寸,不要有事没事就给他打电话!既然三年前分手了,就不要再回头,更不要对北弦有任何痴心妄想!”
不等楚锁锁回答,她掐了电话,把手机扔到茶几上。
顾北弦蹙眉,“锁锁有重度抑郁症,受不了刺激。”
老太太冷笑,“她就是得了癌症也跟你没关系,你最应该关心的是你身边的妻子!”
顾北弦眸色微冷,“奶奶你……”
老太太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苏婳急忙走过去扶她起来。
把老太太搀扶到床上躺下,安抚好她,苏婳返回客卧。
看到顾北弦刚打完电话,正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
大概是哄楚锁锁了。
苏婳默默地去沙发上拿了个长抱枕,放在床中间隔着。
又从衣柜里抱出一床被子,一人一床。
她脱掉外衣,掀开被子躺进去。
已经凌晨三点了,她实在困极了,脑子像灌了浆糊,什么都不想想,只想睡觉。
头一挨到枕头上,她就睡沉了。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一睁眼,苏婳猝不及防看到一张俊美如雕刻的脸,正眉眼沉沉地看着她。
两人离得那么近,近到呼吸可闻。
他潮热的鼻息拂过她额角,幽深的眼睛克制又迷离。
而她整个人窝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小腿柳枝般缠在他腿上,姿势说不出的亲密。
暧昧疯狂长草,空气都燥热起来。
苏婳触电似的,慌忙松开他的腰,连滚带爬地从他怀里跑出来,半嗔半怨,“我怎么会在你怀里?”
见惯了苏婳温婉沉静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她慌里慌张的样子,活像只受惊的小猫。
顾北弦觉得新鲜,勾起唇角,笑着逗她:“你自己钻进来的,推都推不开。”
苏婳耳根一红,“不可能。”
他笑得更浓,“下次我用手机录下来,省得你赖皮。”
苏婳窘得不行,忙背过身,从床头柜上摸起衬衫就往身上套。
慌张之下,扣子扣错了都没察觉。
看着她纤细的身影窸窸窣窣地穿着衣服,顾北弦脑子里浮现的,却是她昨晚睡梦中的样子。
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她蜷缩成小小一团,瑟瑟发抖。
他把她搂进怀里拍着哄着,可她却闭着眼睛咕哝出“阿尧哥”三个字。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了,得是多爱,才会如此念念不忘?
那个阿尧,他派人查了很久,一无所获。
上次问她,她避而不答。
不说,对他是侮辱;说了,更是侮辱。
脸上笑意彻底消失,顾北弦拿起表戴到手腕上,漫不经心地说:“晚上我可能要很晚才回来,奶奶那边你帮忙找个借口。”
苏婳扣纽扣的手一顿。
知道他很晚回来,是要去医院陪楚锁锁。
她屈辱得快要哭了,心里针扎一般难受。
许久,她才开口:“离婚的事,我会好好劝劝奶奶,委屈你了。”
顾北弦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也委屈你了。”
吃完早餐,老宅的司机送苏婳去古宝斋。
忙碌一天。
到下班时,苏婳接到司机的电话:“少夫人,我的车被一个酒驾的人撞了,要等交警处理,你打个车回去好吗?”
“好的。”
苏婳背着包,走出古玩街。
一拐弯,有两个男人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其中一个瘦高个开口说:“苏婳是吗?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婳警惕地打量两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大晚上的戴着墨镜,形迹可疑,身上还隐约散发出一种土腥气。
她心里一慌,问:“去哪?”
瘦高个说:“有幅古画需要你帮忙修复一下。你放心,我们没有恶意,价格也会按照市价给。”
苏婳稍稍松口气,“把画送到我上班的店里吧。”
另外一个光头的男人眉毛一横说:“跟她废什么话,直接带走就是。”
苏婳一听,拔腿就跑。
没跑出去几步,就被光头抓着胳膊,拽进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车子发动。
瘦高个从她包里翻出手机,说:“给你家人打个电话,就说你跟朋友出去玩几天,让他们不要担心。”
苏婳本能地想打给顾北弦,转念一想,他得去医院陪楚锁锁,哪有空管她?还是打给妈妈吧。
让瘦高个找出她妈妈的号码。
接通后,苏婳说:“妈,我跟朋友出去玩几天。你糖尿病,记得按时吃降糖药……”
话未说完,手机就被瘦高个拿走,关了机。
他拿出一块黑布,把苏婳的眼睛蒙上。
车子仿佛开了很久很久,终于停下。
苏婳被带到一幢旧旧的小楼里。
爬楼梯,来到三楼。
打开门,中间摆着一张大红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保险箱。
瘦高个上前把保险箱打开,取出画。
画长约一米半,很旧了,画面破损厉害,许多地方画意缺失,需要接笔。
苏婳盯着画仔细看起来,画风沉郁深秀,浑厚华滋。
画面上危峰耸立,雄奇秀拔,山峦起伏,山势逶迤,山间林木茂密,山坳深处隐约可见茅屋数间,屋内有一隐士抱膝倚床而坐。
她认出这是“元四家”王蒙的一幅隐居图。
王蒙最贵的一幅画曾被拍出四亿的天价。
这幅画若修复好,最少也得几千万起拍,难怪这两人铤而走险,把她弄过来。
不送进店里修,却让她上门修,说明这幅画来路不正,要么是偷来的,要么就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
瘦高个问:“苏小姐,这画修好要多久?”
“画幅较大,破损厉害,画意缺失严重,最少也得半个月。”
“好,需要什么工具和材料,你写一下,我们去准备。”
苏婳拿起笔,在纸上写好材料,交给他们。
瘦高个接过,说:“我们去准备了,你好好休息。”
苏婳点点头。
两人出门,“咔嚓”一声把门从外面锁上了。
苏婳四下打量了一眼。
这间屋子有卫生间,有床有桌有椅,有食物,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窗外不远处是连绵不断的山,景色荒凉且陌生,隐约可见零星灯火,应该偏离市区很远。
肚子饿得咕咕叫,苏婳拿起一包方便面,拆开吃了几口,喝了点水,洗漱过后去床上躺着。
四周寂静得出奇,她却睡不着。
她失踪了,不知顾北弦会不会担心?
应该不会吧。
他眼里只有楚锁锁,说不定现在还在医院里陪着她。
想到楚锁锁自杀,他心急如焚往医院赶的样子,苏婳心里像塞满了石头,硌得生疼。
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都没有睡意。
她起身去卫生间,忽然听到外面隐约有动静。
把耳朵贴到门缝上,听到瘦高个喊:“光头,你在干什么?”
光头压低声音说:“睡不着,过来看看那丫头老实不。你说她就一小丫头片子,能修好咱这画吗?几千万上亿的货可别给修废了,老大会怪罪的。”
“老大派人打听过,她外公是‘修复圣手’苏文迈,手把手把她从小教到大。有传言说,他后期修的画,多半出自这丫头之手。”
“那我就放心了。”光头嘿嘿一笑说:“小丫头长得这么水灵,哥你就没点啥心思?”
瘦高个呵斥道:“收起你的花花肠子,修画要紧。等画一卖,分到钱,你想要多少女人找不到?”
“花钱找的女人千人枕万人尝的,能跟她比吗?等那妞修完画,我再动手行吗?长得太他妈好看了,又白又嫩,大眼睛水汪汪的,勾得老子浑身都痒痒。”
瘦高个沉默片刻说:“行。但是画修好前,你千万不要动她。”
“知道了。”
苏婳被恶心坏了。
果然是一群乌合之众!
听着两人走远了,她用力拉了拉门把手,门锁着打不开,也没有趁手的工具可以撬锁。
她又走到窗前往下看,这里是三楼,下面是水泥地,跳窗逃走不现实。
何况院子里还养了只大狼狗,她一跑,狗就会叫。
只能寄希望于外援。
来的路上,瘦高个让她给妈妈打电话时,她叮嘱妈妈按时吃降糖药,是提醒她,自己遇到危险了,因为妈妈并没有糖尿病。
不知她能不能听出来?
第二天,苏婳开始洗画,洗完揭画。
就这样忙碌了三天,眼瞅着离画修好的日子越来越近,她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晚上睡觉都不踏实,几次听到光头深夜在她门外徘徊的脚步声。
这天后半夜刚有点睡意,忽听外面传来狗叫声,还有急促的脚步声。
苏婳一骨碌爬起来,开始套衣服。
门吱嘎一声被推开,瘦高个冲进来,拉起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光头去收画。
刚走到门口,楼梯里呼啦啦冲上来一群人。
为首的男人一身黑衣,高大英俊,眉眼深邃,是顾北弦,身后跟着一群装备精良的警察。
苏婳心里的惊喜像海啸一样汹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盯着男人颤声问:“真的是你吗?北弦。”
“是我。”顾北弦抬脚大步上前,瘦高个拉着她就往窗口跑去。
苏婳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突然多了把刀。
瘦高个拿刀顶着她的脖子,冲警方喊道:“都把枪放下!往后退!否则我捅死她!”
刀刃入肉,苏婳疼得耳鸣眼花。
顾北弦双拳一瞬间握紧,眸光泛红盯着她,强忍怒意道:“快把枪放下!都出去!”
警察和他对了个眼色,纷纷弯腰把枪放到地上,往后退去。
光头抬脚把枪踢到角落里。
瘦高个一把将苏婳推到窗台上,“快跳!”
苏婳双手用力扒着窗框不敢跳,这是三楼,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跳啊!死不了!”瘦高个没了耐心,抓着她的胳膊就往下跳。
电光石火间,忽听砰的一声枪响,惨叫声刹那间响彻夜空!
第6章
瘦高个咚的一声摔到水泥地上,破布袋子似的身体抽搐了几下,脚一蹬,眼睛闭上了,暗红色的血从他头下缓缓流出。
院子里的狗狂叫个不停。
光头趁乱要逃,警察群起扑上去把他按到地上,夺下画,铐上手铐。
苏婳双手还扒在窗框上,直愣愣地看着开枪的顾北弦。
嫁给他三年,她不知道他还会开枪,且枪法打得这么准。
刚才那千钧一发之际,枪开得快一点慢一点,偏一点斜一点,对她都是致命伤害。
顾北弦扔下枪,长腿一迈,阔步朝她走过去,把她从窗台上抱下来。
小心翼翼地帮她处理好脖子上的伤口。
他一把将她用力抱在怀里,抱得很紧,微凉的指腹揉着她吓得发白的小脸,温声问:“吓坏了吧?”
苏婳懵懵地“嗯”了一声。
刚才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死里逃生。
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耳朵嗡嗡作响,加了消音器的枪还是很响。
整个过程像演电影一样,惊心动魄。
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幅古画被警方小心地收好,装进保护袋里,再放进保险箱。
苏婳机械地配合警方做完笔录,上了顾北弦的车。
直到现在,腿还是软的,头是懵的。
夜色漆黑,乡路狭窄。
司机发动车子,朝市区开去。
苏婳被顾北弦抱在怀里。
他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瘦瘦的脊背,安慰她:“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他的怀抱很暖,苏婳本能地朝他怀里拱了拱,心里又酸又涩,还有点甜。
他对自己还是有夫妻情分的。
感受到她的回应,顾北弦把她抱得更紧,温柔的声音落到她耳畔,带着点嗔怪:“出事时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岳母粗枝大叶的,昨天才察觉出不对劲,这才打电话告诉我。”
他喉咙发涩,下颔埋到她的发丝里,手抓着她的衣服,低声说:“你要是出点事可怎么办?”
苏婳微怔。
这一刻,她觉得他是在意自己的,比自己想象得要在意。
她抬起手臂,缓缓抱紧他的腰,脸埋到他的颈窝里。
他身上散发着可以依赖的香气,那香气让她心安。
心里有暖流涌动,她眼圈渐渐泛红。
行至中途,顾北弦的手机响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挂断了。
苏婳直觉那是楚锁锁打来的。
没过多久,坐在副驾上的助理手机也响了。
他接通后,说了两句,把手机递过来,说:“顾总,楚小姐的电话。”
顾北弦接过手机问:“有事?”
楚锁锁娇滴滴的声音透着焦急:“北弦哥,找到苏婳姐了吗?”
“找到了。”
“她肯定吓坏了吧?你好好陪陪她,这几天不要来医院陪我了。”
顾北弦淡淡“嗯”一声。
离得近,苏婳听得清清楚楚,温热的心凉下来。
没离婚,他就还是她的丈夫,丈夫陪自己,居然要靠第三者施舍,这是怎样一种屈辱啊。
她轻轻推开顾北弦的手臂,挪到座椅上坐下。
偏头看向窗外,她对着车窗里自己的影子笑了笑,笑和唇都是凉的。
刚才的美好,都是错觉。
是的,都是她的错觉。
车子驶入市区。
苏婳对顾北弦说:“送我去我妈家吧,奶奶那边你帮忙找个借口。”
顾北弦沉默一瞬,“好。”
回到家。
一进门,苏佩兰一把将苏婳抱进怀里,哭着问:“闺女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吓死妈了。都怪妈太粗心了,愣是没听出你让我吃降糖药的意思,隔了一天才回过闷来。多亏北弦带人去找你,要不是他,你还不知会怎样?妈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要是出点事,妈可怎么活?”平时风风火火的女人,此刻哭得稀里哗啦。
苏婳抬手去给她擦眼泪,柔声哄道:“别哭了妈,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一周后,夜晚。
顾北弦参加商业应酬喝多了。
司机把他搀扶回家,安顿到沙发上躺好。
他起身要去拿毛巾,听到顾北弦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喊:“苏婳,苏婳,给我倒杯水。”
司机犹豫两秒,拿出手机给苏婳打电话,说:“少夫人,顾总喝多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苏婳抿唇不语。
苏佩兰在旁边听到了,说:“你去照顾一下吧,没办离婚手续你们就还是夫妻,别闹得太僵。”
苏婳“嗯”了一声,对司机说:“我马上过去。”
“谢谢少夫人。”司机挂了电话。
倒了杯水,喂顾北弦喝。
刚喝了一半,门铃忽然响了。
司机把杯子放到茶几上,起身去开门。
看到外面站着的是一身白衣的楚锁锁,手里拎着个果篮。
司机抱歉地说:“楚小姐,顾总喝多了,恐怕没法招待你。”
楚锁锁莞尔,“那正好,我来照顾他。”
她闪身走进来,把果篮放到鞋柜上,对司机说:“你回去吧,北弦哥交给我就好了。”
司机一脸为难,“我刚给少夫人打过电话,她很快就过来了。”
楚锁锁微微一笑,“没事,我和苏婳姐认识,她脾气很好,不会介意的。”
司机迟疑片刻,“那好吧。”
他拿了车钥匙离开。
绕过玄关,楚锁锁走到沙发上坐下,拿起茶杯,喂顾北弦喝水。
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顾北弦缓缓睁开眼睛。
看清是楚锁锁,他眼里闪过一丝微诧,扶着沙发坐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楚锁锁扑闪着睫毛,娇媚地笑,“太想你了,就忍不住来了,你不会怪我吧,北弦哥?”
顾北弦眉心微微一蹙,“我喝多了,没法招呼你,回去吧。”
楚锁锁一愣,眼圈红了,委屈地说:“北弦哥,你还是没真正原谅我。我都说了,三年前那个分手信息,是我妈拿我手机发的。她把我弄到国外,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不让我跟你联系。你知道这三年,我过得有多痛苦吗?每天想你想得发疯,却不能见,硬生生被折磨成了重度抑郁症……”
她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已经原谅你了,真的。”顾北弦眼里带着点躁意,声音却温:“别哭了。”
楚锁锁泪眼汪汪地看着他,楚楚可怜,似嗔似怨,“那你还赶我走?”
“我还没离婚,深更半夜的,你在这里不合适。”他用手使劲掐着腿,试图用疼痛唤回清醒。
楚锁锁捕捉到了这个细节,慢慢朝他靠过去,柔软的手臂藤蔓一样往他肩膀上攀,两腮含春地凝视着他,声音很柔:“我不介意。”
顾北弦一侧身,避开,“我介意。”
楚锁锁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中,过了好一会才收回。
两人忽然就没话说了。
黑压压的沉默,把整个房间塞得满满的。
楚锁锁受不了这沉默,抬头环视一圈,最后落到墙上的画上,没话找话,“这幅墨竹图是郑板桥的真迹吗?”
“不是,是苏婳临摹的。”
“是吗?画得可真好,我还以为是真迹呢。”楚锁锁幽幽地说:“没想到苏婳姐这么优秀。”
顾北弦漆黑的眸子温柔起来,“的确,她很优秀。”
“北弦哥更优秀,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优秀的男人。”楚锁锁两眼发光地盯着他,眼里的崇拜呼之欲出。
顾北弦浓睫微垂,眼底染了层薄霜。
在苏婳心里,最优秀的男人肯定是她的阿尧哥。
突然,楚锁锁听到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想到司机对她说的,苏婳快来了。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她站起来就去挽顾北弦的手臂,声音娇娆惹火:“北弦哥,我扶你去冲个澡吧,冲完澡等你睡着,我就走。”
“不用。”顾北弦抬手去推她。
“没事,我又不是外人。”
“真不用,你走吧!”他语气开始烦躁。
听到门上传来开锁的声音,楚锁锁心一横,“哎哟”一声,假装跌倒摔到他身上,双手顺势搂住他的腰,嘴就往他的嘴上凑。
顾北弦握着她的脖子,想把她的头挪开。
奈何楚锁锁像蛇一样紧紧缠在他身上,他喝得太多,肌肉无力,一时竟没推开。
苏婳一进屋,就看到楚锁锁和顾北弦亲亲热热地搂在一起,亲吻!
那双曾温柔地抚摸过她腰肢的手,正亲密地握着楚锁锁的脖子!
苏婳如遭雷击,半截身子都凉了!
第7章
像做梦一样,苏婳手脚冰凉地站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看到苏婳,顾北弦酒顿时醒了三分,用力推开楚锁锁,扶着沙发站起来。
楚锁锁扭头看向身后,佯装惊讶地喊道:“苏婳姐,你来了?”
苏婳这才像梦中人被扯醒一样,心脏突突地跳。
她扭头就走,门都忘了关。
有时候事太大了,太出乎意料了,人是来不及反应的。
她没哭,也没闹,就是觉得脚步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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