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走到了略昏暗的酒吧里,并不在大厅里逗留,而是直奔西面的一个小角落。大厅的墙壁几乎全部都是棕色的,这样的颜色存在于昏暗的灯光下,很容易迷惑一个人的眼睛。老管家明显对这里非常熟悉,他径直朝着那个角落走去,眼看便要撞在墙壁上,手突然抬起稍微一摸索,“卡”的一下,竟拧开了一把精巧的门锁。这并不是一面单纯的墙壁,而是藏了一扇很不起眼的门。这扇门之所以可以隐藏在众人眼皮底下,不单在于颜色混合,而且在于其过于狭窄,只可融一人勉强侧身通过。老管家身材瘦高,像一道削瘦的影子隐入了门中。
门的里面则是另外一个全然不同的世界,和酒吧大厅相比,这里灯光稍微明亮,可让人感觉清醒一些,却也是非常的简陋,了了几张桌椅,便是内部所有的摆设。
老管家刚刚走进门,一名坐在椅子上等待的中年人便站起快步迎了上来,向他浅鞠一躬。
“庆先生。”他说。
“不必拘礼了。”老管家轻轻摇头,又询问道:“事情准备地怎样?”
“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安排了几个人。”中年人说,面色稍有些犹豫。
“怎么了?”老管家皱眉,语气稍微有些不善,他交代的工作并不算很复杂。
中年人慌忙摇头解释:“不,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在凌少爷的身边安排这样几个人……并没有什么意义,很抱歉先生,我无礼了。”他低头,以此表示心中歉意,并准备接受责罚。
老管家目光变得缓和,没说什么话,绕过面前人向散乱的椅子走去,中年人紧随其后。
老管家并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了白色墙壁前,手指按在了墙壁的某个位置,其上的木板震动了一下,旋即挪移开,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一块二十厘米见方的屏幕,屏幕里则是酒吧大厅的全景。
这间酒吧的大厅,其实就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区域,无遮无拦,也没有什么拍摄不到的死角,一个摄像头便足以拍下任何地方。凌伽初进来时才会猜不透,负责设计大厅的设计师是有意的,还是脑子进水了,居然把工作做得这么粗糙简陋。
这个时候,屏幕里仍然呈现一片祥和,凌伽和楚罂的位置在中央的沙发群里,也是最显眼的地方。老管家看了一会儿,一直面无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中年人早已习惯这个老人的神秘,站在他的身后,也是一言不发。
“辰。”老管家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是。”中年人忙应道。
“前期工作做得还可以。”老管家仔细盯着屏幕里凌伽的一举一动,目光特别注意他的脸,“凌伽已经开始生气了。”
中年人却摇摇头,“我想让凌少爷真正生气的,应该是那个年轻人吧,我不觉得凌少爷会在乎几个混混的眼神。”
“的确,”老管家点点头,“但是只有他的刺激还不够。现在凌伽的血压,我想大约已是1.5倍正常值了。”
“哦?”中年人不禁动容,这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值。
“辰,”老管家继续发问着,“你觉得,凌伽的实力在什么程度?”
“我不清楚,所以不敢胡乱猜测。”
“没事,说吧。”老管家宽容笑笑。
“可单手握断一个受过训练的人的手腕,这一下的力量起码要超过100公斤才可以,我想一个暗袭也可以办到,所以……”
“一个暗袭吗?”老管家问。
“这只是我的猜测。”中年人说。
老管家点了点头,却不讲明猜测的正确与否,中年人也不再询问,然而心里却隐隐觉得自己猜测得并不准确。
这时,屏幕里传来一阵轻响,而后场景迅速变得混乱。
“打起来了!”中年人一声低呼。
楚罂已经再次拔出了手枪,枪口对准了十米外的凌伽,隔着这么短的距离,就算是一头狮子也可以被他爆头,可他却迟迟无法扣动扳机,并不是不敢,而是凌伽盯着他的血红的眼睛里,竟然充满了蔑视,仿佛他只有依靠远程武器才可有一丝活命的机会。从来没有一只疯狂的残鬼眼里能有这样理智的眼神,他们的眼里没有人性,只有杀死,无论面对幼童或是强敌。所以现在楚罂的心里已经有了杂念,他的计划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那就是,如果凌伽并非他想要寻找的目标,那么他今天所做的决定就是错误的。
而如果凌伽是正确目标的话,楚罂可以毫不犹豫地干掉他,而且他自信自己有这个能力。但是凌伽从发怒到现在的所有表现,都在朝一个偏差的方向发展。
“疯子……”楚罂不由恼恨道,如今他只能用这个词形容对手。
凌伽心中的压抑已经被放弃了,此时愤怒完全占据了上风,这愤怒让他觉得指着自己眉心的手枪,不过是把稍微危险的玩具而已,他现在仅存的唯一一点理智,仅仅是在把楚罂撕碎的同时,尽量不要一起要了周围其他人的性命,不过只是尽量而已。
“你真弱。”他笑着说,声音嘶哑,却高傲无比,“不过你敢以蚂蚁一样的力量挑战我,勇气可嘉。”
如此不知不觉间,刺激与被刺激的双方角色悄然发生了转变。楚罂握紧手枪,手指紧紧压在扳机上,他只需轻轻一扣,或许就可洞穿面前那个疯子的头,也或许毫无用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因为楚罂的自尊心让自己的手指无法动弹。
“蚂蚁?你这混蛋居然敢这么叫我……”他的脸因生气而涨得通红。
凌伽缓缓地舒展着身体,如铁石般刚硬的肌肉和骨骼里挤压出了隐藏力量的声音,这是他发动攻击的前兆。楚罂咬紧牙关,一个决定在心里渐渐压倒天平。
“开枪的时候记得,手可不要发抖!”
凌伽一声大喝,猛然蹬踏地面,再度如野兽逼到了楚罂身前,凌利的劲风携带起了地面的碎裂木块。他们相隔十米大约距离,不算太远,但足够楚罂略做躲闪。
凌伽第一击落了空,身子落地却极速弹起,方向精准,牢牢跟住了躲闪的楚罂,如此一来,他们的距离便越来越近。楚罂此时的速度不及凌伽一半,仅仅三个回合,凌伽便抓住了他的衣领,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他的脸上,这样的力度足以轻易击昏普通人,但强化过的肉体及坚韧意志,让得楚罂只觉得有点眩晕而已,他的手掌翻动,枪口向身后,合金钢枪壳沉重,猛地砸在凌伽头侧。
“抗”,坚硬的枪壳居然在头部砸出了金属声响,楚罂不禁为自己的谨慎感到后悔,看这样子,砸到凌伽的太阳穴恐怕才会有点效果。
但他已经浪费了机会,凌伽一把抓住了他持枪的手。楚罂突然想起了他轻易废掉手下手腕的情景,凌伽似乎要重演这一幕。
“也想把我的手腕折断?痴人说梦!”
力道还未到达骨骼,楚罂抛开了手枪,手臂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动了一下,手腕竟从凌伽的钳制中挣脱了出来。虽然凌伽此时神智不清,也依然感到惊讶,就是这一点惊讶带来的短暂动作停滞,给了楚罂机会——凌伽的手臂正架在两人之间,楚罂左手抬起压住它们,右臂曲肘,猛然击向他的喉咙。凌伽此时的身材要比楚罂高出半个头,这种高差下的肘击,楚罂几乎使用了全部的力量,且是在打在要害位置。楚罂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以他平常状态的力量,只可以勉强伤害对方以保护自己,根本不需要顾虑他的性命安危。
第一击成功,楚罂紧接着在凌伽的面门补了一记直拳,借力后退一步,衣领被凌伽铁钳似的手撕了个粉碎,露出了胸口强壮的肌肉,和上面一道青黑色的印记。
他猜得不错,遭到重击的凌伽只退了一步便稳住了身形,手里捏着一把碎裂的布片,楚罂的一拳在他脸上留下了血迹,让他略显狼狈,不过却是凶狠更甚。
凌伽向下张开手掌,把布片慢慢撒到地上,然后看着楚罂,脸上布满冷冽的嘲笑。
“幸亏你的衣服不够结实,对吧,蚂蚁?”
这样赤裸裸的嘲笑,一向嘴巴凌厉的楚罂居然只能讲道理来反驳。
“我想你并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
“所以你就想逃了?”凌伽笑着打断他。
“逃?”楚罂稍愣后怒极反笑,从来都只有他对着别人说这个字。
“如果你想逃的话,也可以,”凌伽缓缓地说,他侧身,抬手指指酒吧的门,“滚过去。”
楚罂沉默了,面色冷酷,已然被彻底激怒,他冷笑着握紧拳头,力量从身体深处暗暗上涌。
“也罢,小小地教训你一下而已,也不会很费力。”
“那便来吧。”
凌伽冷酷一笑,曲腿跳起,猛然前扑,两人在半空悍然相撞!
“差不多了。”老管家突然说,“把你的人弄走吧。”
“您要出手吗?”辰愣道,不过立刻便明白了,凭自己手下那几个人,连人家一拳都挡不了,无论是凌伽还是楚罂的。
老管家伸手关掉屏幕,走了出去。
两人在半空悍然相撞,楚罂的肘部砸在了凌伽的脸上,自己的胸口则挨了一记重拳,巨大的力量让他的心脏顿时一阵闷涩。第一回合谁胜谁负无法判定,两个人又同时落到了地上。
门被开了。
楚罂一眼看见了好像从墙壁里走出的老人,老人那弱不禁风的木杆似的身材,让他一阵恼恨,居然还有这么不长眼的人,察觉不到危险吗。
“老头,想要命的话,找个地方躲着去!”楚罂怒喝道。
然而老人却对他笑笑表示感谢,“多谢罂少爷提醒了,不过我这把老骨头还可以。”
楚罂不由一愣:“你认识我?”
“罂少爷说笑了。”老人应着,也不多回答,而说话间,已走到了楚罂与凌伽的中间。
毫无理由地,楚罂心头涌动起茫然,仿佛自己的眼睛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他看着老人站在凌伽面前,凌伽此时的样子狰狞可怖,愈发血红的眼睛证明,刚刚楚罂的一记强击所造成的愤怒要远远大于伤害。
凌伽虽然还认识老管家,却也是毫不客气。
“让开!”他极为少见地使用了命令的语气。
不过老管家仍然笑着,言语间透着悠闲,仿佛试图借此平息凌伽的怒气。
“凌少爷,已经够了,可以结束了吧?”
不过这句话只是换来凌伽的嘲笑而已,他的眼睛越过老管家,钉在了后面的楚罂身上。
“他必须付出代价!”
楚罂被老管家挡在身后,觉得自己好像被保护似的,初没注意,现在被凌伽眼神一逼,这感觉立刻就明显了。
开什么玩笑,堂堂罂少,怎么可以被一个老人保护!楚罂不说话,只是握紧拳头。
两个人几乎同时跳起,方位都是老管家头顶一米的半空。这是突然间的动作,没有征兆,可是有人比他们更快。
老管家将黑色的大衣撑起,挡住了背后楚罂的视线,他避开了凌伽原本砸向楚罂的拳头,手指前伸,点在了他的脖子一侧,这看似轻巧柔弱的动作却拥有强大的穿透力,凌伽的头一歪,扑落在老管家的臂弯里。
楚罂的速度比凌伽较慢,视线刚刚被大衣遮挡住,老管家一只手向后探出,按在了他的胸膛上,将他迫降到了地面。
形势转变太过突兀,楚罂落到地上站稳脚,老管家也落下了,扶着昏迷的凌伽慢慢朝门口走去,嘴里轻声叨念着。
“年轻人,火气实在太大了,不太好,要懂得克制一些才可以。”
楚罂觉得有些恍惚,这情景就像在做梦,直到老管家推开门走出去,他才想起询问。
“你是谁?”
老管家脚步却不停下,苍老悠然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
“我么,只是凌家的一个管家而已,不值得费心记住的。”
“管家……”
楚罂闻言不由失神,转身望向老管家刚才出现的地方,那面墙壁,他突然睁大了眼睛,想起了自己初见他时寻也寻不到的茫然。这段距离足足有二十米,但是老管家仅在一问一答间便走到了,他居然没有察觉到这行走的怪异,哪怕到了现在,也回想不起。
今天的计划可算是完完全全失败了,楚罂咬了咬牙,口腔里很疼,鲜血的味道果然是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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