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若子《公子纳兰:天为谁春》第十七章 月冷湿无声免费阅读

公子纳兰:天为谁春

  榭儿误会了容若,加上前些日子的僵持嫌隙,又因栖月姑娘天资绝代,倾国倾城,她不免心下一阵怨怼悲戚,一时难抑,竟掩面哭着奔出府去。
  这原本敏感的关系,因此误会兀自又割裂了几分。
  “表妹……”容若一路追了出去,却不见榭儿的踪影,他慌乱地四下寻找。
  只因这重小事,榭儿竟哭得撕心裂肺,才发现,原来,自己早已在乎他,那么深,那么深。她承认爱他,眷恋他,依赖他,已然深入骨髓,可正因为如此,才愈发不想看到子还不曾离开,他的身边遂出现了另一个人,要替代她原来位置的样子。她承认自己骨子里是自私的,她只想要一个一心一意的他。只是,一个即将入宫的人,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幸福和未来呢?更何况,栖月与他,才子佳人,分外般配。
  此时,不正是狠心断了他念头的时候么?为什么自己这么懦弱,下不了手?为什么还要哭泣还要伤悲?为什么自私还在心底作祟,让她嫉妒到心碎?
  榭儿矛盾着,挣扎着,不觉奔到了何处,天已墨黑。
  “小美人,伤心呢,是不是空闺冷落?爷帮你擦擦,也给爷笑一个。”正当她泪眼模糊,恍恍惚惚时,忽而有个公子哥打扮的男子遽然出现在她面前,竟还如此口出不逊。
  榭儿忿意一怒,一个巴掌便掴了上去,却被男子一把叩住。
  “哟,这小妮子还打人呢?辣得很,爷喜欢,哈哈哈。”那人却不生气,仍旧戏谑。
  “哪来的登徒子!走开!”榭儿提步便要离去,那男子身后却忽而窜出十几个精壮小厮,横挡在她身前,讥笑不止。
  “爷没让你走,你倒想走?来来来,进楼陪爷欢笑一番。”那男子一个横臂,便要搭上肩来,榭儿哪里肯从,猛地一推,男子醉意微醺地踉跄后退几步,方被几个小厮扶住。
  他有些不耐,拍着胸脯哼哼道,“知道爷是谁吗?爷就是当朝皇后的弟弟,谁敢不从!她人投怀送抱还来不及,你还装什么清高!”
  “登徒子!滚!”榭儿羞愤难当,怒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啊,把她给我抬进去。”那男子一声令下,一群黑压压的小厮便扑了上来,个个人高马大,七手八脚便轻而易举地将榭儿抬起。
  “这是什么地方!”榭儿乍惊,忙转过身看去,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却到了“怡春院”楼前,门外、楼上、楼中,举目望去,皆是身着艳丽,举止放荡的女子……心底一沉,方才悲戚之下,竟一晃晃到了此处。
  “什么地方?告诉她!”男子摇着折扇,立在一旁笑道。
  “好地方!”众人起哄地笑着。
  “什么楼?”男子笑得猥琐。
  “逍遥楼!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戏谑。
  “你们!放开我!”榭儿早已众人牢牢拿住,挣扎不开。
  老鸨眼见是皇后的弟弟索寒,知他臭名昭彰,是窑子里的常客,心下一阵欢喜,想他有钱得很,出手又极阔绰,哪管他从何处弄的姑娘,还不巴巴地备了一间上房。她又是陪笑又是引路,一道上了顶楼,得了赏便抽身离去。
  索寒合了扇子,一甩辫子,迫不及待地便阖了门。
  “放我出去!登徒子!”榭儿猛地朝门处扑去,却被索寒死死挡住。
  “放你出去?好说。”索寒笑得极是促狭,两只小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游离在她浑身上下,像一只小鱼般悠悠不止。
  “那还不开门!”榭儿怒道。
  “等你今晚伺候好了,随你出去,如何?”索寒趁她不注意,一把揽过她的细腰。
  “啪!”的一声,榭儿敏锐一扇,索寒怔然捂脸。
  未待他反应,榭儿一个旋转,慌不择路地朝后疾步躲去。
  “小美人儿还挺辣……别跑啊……”索寒笑得微醺,又是一个扑身上前。
  榭儿紧靠着窗子,怒喝道,“你别过来!我可不是这妓院的女子,随你欺负。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这里可是顶楼,跳下去可不是好玩儿的。”索寒微醒,恐吓道。
  榭儿见他迟疑,忙趁机飞转了身,猛地拉开了窗子,只见楼下人似蝼蚁,一股凉风灌入房内,月色冷漠得令人窒息,榭儿一个打颤,凉丝丝的像是死前的温习。
  榭儿从容地登上窗台,闭目仰头。
  再见了,表哥……
  “小济,小济……”一位精壮男子疾步走入齐济大帐。
  “哥哥,怎么了?这么急。”齐济忙从毡上起身。
  “大清皇帝合婚了!”齐济的哥哥面容忧虑而不安。
  “什么!这么快!”齐济惊大了双眼,满是痛苦和忧愁。
  “是啊,小济,阿玛刚接到圣旨,我一听就急忙赶来告诉你了。”男子着急地看着她。
  “其实……早嫁晚嫁,都已成定局。”齐济原本忧愁的脸,忽而明媚起来,“哥哥,齐济要嫁人了,祝福我吧。”
  “你……”男子哎地一声叹息,顿坐了下来,转头不语。
  齐济静静地蹲在哥哥身旁,伏在他的膝上,淡淡道,“从小哥哥就疼我,我知道的。十六年前,额娘被阿玛从清兵大将手里抢来后,生下了我和妹妹两个。只因我们身上流着一半大清的血,族里的人总看不起我们,只有哥哥不是。战乱后,妹妹走失,只有哥哥像阿玛又像额娘一样照顾我、包容我、保护我,教会了我武艺骑射。虽然遗失了妹妹,但齐济永远不会忘记,还有一个好哥哥。哥哥是草原上最亮的一道阳光,一直默默温暖着齐济……”
  男子闻言,早已热泪盈眶。他叫漠,是齐济唯一的大哥,十九岁。
  十六年来,他一直照顾着这个外人眼里任性野蛮却是心地善良的妹妹。其实,她敏感而易受伤,只是从小的经历,使她学会如何伪装成强韧。她任性野蛮,是因为她想吸引父亲的注意,她想更多的关怀,她想补偿那段空白的童年。她心眼实,很多事都认死理,执着而坚韧,身上有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她一直的梦想,便是到大清,寻找多年前走失的妹妹。只是不想,机会来得这般残忍又迅疾。
  阿玛膝下的女儿,就只有她到了适婚的年纪,没有办法,无论漠如何祈求父亲,都无济于事,这个拯救族人的重担,竟然还是沉沉地压在了齐济小小的身躯之上。可是,回归大清,对齐济来说,未必不是好事,她身上流着一半是大清的血液。
  终是要还的,阿玛抢了母亲,十六年后,却让女儿来还。世间轮转,真的不可逾越。
  “小济……”漠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哥哥,齐济什么时候启程?”齐济抬头望着他,原来哥哥早已泪流满面。
  “明年春天。”漠哽咽地答道。
  “还好,齐济还有好长时间可以陪哥哥,可以做齐济从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可以一一向草原、阳光、河流道别,可以和某个地方……某个人……道别……”齐济突然热泪泉下,泣不成声,趴在哥哥腿上一起一伏地抽泣起来。
  “某个人?”漠轻轻地念道,“齐济,是齐济喜欢的人麽?”
  齐济闻言,忍止不住,多日以来的压抑,终究放声大哭起来。
  “真的么?小济,哥哥如何不知。”漠忙扶起地上的齐济,拉着她一同坐在毡子上,默默地拭去她的泪水,“齐济,可以和哥哥说说么?”
  “嗯……”齐济一抹眼泪,抽泣地说,“那个人,叫狗蛋儿。是他救了我,带我回家的。他说是这里的猎户,可是回来后我去找了好久,挨家挨户地找,都没有这个人……”
  齐济说道这里,便又抽泣起来,哽咽得说不下去。
  “不会的,一定可以找到的,明日哥哥和你一起去找,好不好?”漠怜爱地揽过妹妹的头,让她倚在自己肩膀上。
  齐济伏在漠的胸前哭泣,泪水沾湿了漠的衣襟,“他有哥哥一样高挺的鼻子,笔直的,好像山脊一样,俊朗得很,又吹得一手好箫……”
  “嗯。”漠应着,却是泪水满面。
  “还有他的眼睛,长长的,像一潭深水,望不透它。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看我的眼神,忧郁却很有光芒……”
  “嗯……”漠依旧柔和地应着。
  “还有还有,他的眉毛,是那种剑眉,英俊峭拔。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好看,牙齿洁白整齐,嘴角微微上扬,好像春天里的第一束阳光!”齐济哭着笑着,已然分不清是高兴还是忧伤。
  “呵呵……那他一定是难得的美男子……齐济的眼光一向很好……”漠努力装出愉悦的语气回道。
  “嗯!齐济是很喜欢他的,虽然没来得及对他说起……真是可惜,就要嫁给别个男子了。”齐济眼神掠过一丝遗憾。
  “没事的,没事的,明日一定能找到他。到时候,齐济可要好好跟他道个别。”漠轻声安慰道。
  “嗯……”齐济乖巧地点点头,“可是,我不想对他说我喜欢他,万一,万一他也喜欢我,我却要嫁给别人了,他一定会伤心的,我不想看到他伤心的样子……哥哥,明天若是见到他,你也千万别说。”
  “好,一切都听齐济的……”漠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我就知道,世界上只有哥哥对齐济好……”齐济撒娇地钻入漠的怀里。
  “小济……”漠搂着她,双眼却无限忧愁地望着帐外的大草原。
  它是那般广袤辽阔,孤身立于其中,只觉绝望。人生而孤独,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看来,谁也不能免俗。是草原的鹰,总要学会自己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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