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起来帮我打下手。”温知羽走过去掀他被子,没想到他光溜溜的,一时之间不由得脸热,赶忙把被子放下来,“穿个衣服再起来。”霍司砚看了她两眼,眉梢微挑,说:“你这占了便宜,是不是也该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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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司砚说完话,就一个字都不再说了,安安静静的。
安静到,温知羽那边能听到,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声音,有哭声,叫喊声,听的人心里沉重。
“霍司砚,你没事吧?”温知羽有些担忧的说。
那边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说:“还好,第一时间想到了你,就想告诉你一声。你好好休息吧,这边我自己处理。”
温知羽有些迟疑的说:“那边是不是有人在闹?”
“别担心。”霍司砚又恢复了冷静,道,“我能处理好。不说了,院长来了。”
温知羽躺在床上,心里百感交集,霍司砚说,第一时间,想到了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成了能让他生出倾诉欲望的那一个。
尽管霍司砚很克制,但她还是感觉得出来,他觉得这个问题有些棘手。
片刻后,温知羽起了身,去了车库。
开车的一路,她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闷的慌。
到医院时,她刚停好车,就看见谢希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她此刻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睡衣,妆容更是半点没有,依稀能看见几条细纹。显然出来得匆忙。
这跟温知羽平常见到的,衣着打扮精致的谢希,太不相同了。
后者在看到温知羽的时候,也愣了愣,随后勉强笑了笑:“岭远联系你了?”
温知羽点点头。
“挺好的,挺好。”谢希喃喃说,“他出任何事情,也不会主动联系我。我每次都怕他自己一个人扛,把他自己给扛坏了,会找人就挺好的。”
谢希过来,是医院通知的,听到的那刻,就匆忙往这边赶。
温知羽沉默着宽慰一般的拍了拍她的背,说:“阿姨,我们进去吧。”
两个人还没有走到科室,就听见里面辱骂声传来,“你这算什么狗屁医生?他们说你技术水平好手术成功率高,我找了你。然后呢,这么点手术你都成功不了,你就是个庸医!你害死了我老婆,我老婆才这么年轻,怎么死的不是你?你该去死的!你就是个垃圾,不配从医!”
“我要给我老婆报仇,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男人骂骂咧咧道。
温知羽走过去时,看见几个保安正架着男人,男人身边还有好几个家属站着,双方僵持成一团。
她看见霍司砚就在人堆前站着,被两个同事护着,人太多,保安也看不过来,那个男人挣脱束缚,趁没人注意,快步走上前,狠狠的扇了霍司砚一耳光,然后揪着他的衣领,把他重重往墙上一推。
很用力,温知羽都能听见沉重的声响,也能看见霍司砚那一瞬间痛苦的表情。
但他却连一点还手的打算都没有。
温知羽的表情变得难看,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身旁的谢希歇斯底里的喊道:“不许动我儿子!”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几乎是用尽所有力气在喊,声音不润,似乎被撕裂了一样,很响,又疯狂气愤心疼,是全然不计后果的下意识的反应。
温知羽转头去看谢希时,她整个人都在发抖,却往人堆里冲,快步走到霍司砚身边,然后挡在他面前,看着那个男人,警告说:“不许动我儿子!谁都不许动我儿子!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手,今天我就让你的手留在这里!”
“就你?”男人上下打量她两眼。
谢希冷笑说:“就我,谁要是动我儿子,那就是要我的命,你大可以试试,你不讲道理,我自然可以用不讲道理的办法对付你。看看是你不讲道理厉害,还是我能整死你。”
霍司砚的目光闪了闪,他看了眼几步之外的温知羽,跟她对视了一眼。
目光平静,乍眼一看,似乎没什么情绪波动。
温知羽抿了下唇。
“哟,现在是还来威胁我们这种受害者家属了是么?”男人面露凶狠,“你信不信,我要是拿不到赔偿,我就血洗你们医院,见一个医护人员杀一个。”
然后在谢希还要说话时,把她提到了身后,说:“妈,别说话了。”
她喘着气,到底是顺了霍司砚的意。
霍司砚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态度恶劣的男人一会儿,却低头态度诚恳道:“贵夫人的离开,我也很抱歉,只不过没有一项手术,能做到万无一失。逝者已登仙界,生者节哀顺变。也希望你能理解……”
那人一拳挥在霍司砚脸上:“理解你妈!狗屁理解,你给我去死我就理解你!”
霍司砚擦了擦嘴角,继续诚恳的说:“希望你能理解,我们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局。相信贵夫人会在天上注视着你。陪伴着你。一直都会在你身边。只是你看不到她了。”
谢希看到这一幕,突然眼眶湿润,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
她的儿子,怎么可以吃这种苦,怎么可以造这种罪。
怎么可以内心谴责的同时被人伤害,还得以宽慰的态度,来对待伤害他的人。
霍司砚平时哪是这个样子的?
只是怕惊扰到他,她死死捂住唇,眼泪在大颗往下掉的同时,半点声音都没有发。
温知羽也快步跑了过来,看了眼霍司砚,他用眼神示意她,往她办公室走。
她勉强扬起个笑,安慰他。
然后便带着谢希往办公室走。
谢希在进到办公室的那一刻,突然死死抱住温知羽,颤抖着声音说:“欢欢,你知道的,我们家岭远啊……”
只是吐出几个字,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们家岭远啊,从小锦衣玉食,我便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吃什么苦。
他学了一辈子救人的知识,我以为他在满足自己的心里追求,却没想到,他的尽心尽力救人,原来也总是不被人谅解。
谢希咬着牙,对温知羽说:“我一定要整死那个人,我太恨了。”
温知羽只是紧紧抱着谢希。
她也从来不知道,他原来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温知羽记得很久之前,他站在人堆里看医闹,神色清冷,却冷静。
不知道是不是他早知道,自己也会有这样的结局。
谢希惨笑着跟温知羽说:“他小时候啊,好几次偷偷给我打电话,说他过得不好,说他想见见我。我想他有温则初这个父亲,这辈子不愁吃不愁喝,说呼风唤雨都不为过。所以我每一次,都拒绝他……”
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连呼吸都苦了几分,“我在想,其实他是不是每一次,都跟这次一样,真在受委屈?”
谢希扪心自问,如果她早知道,霍司砚是真过得不好,她还会不管霍司砚么?
不会的。
不会的。谢希想。
如果早知道,她一定不会不管他的。
谢希不管霍司砚,是觉得跟着自己,霍司砚的物质条件没保障,也怕温则初另娶,把属于霍司砚的东西给其他人。她断然不接受原本属于霍司砚的东西,落到其他女人手里。
既然没打算让他跟着自己,她便不能亲近霍司砚,一个太过依赖母亲的孩子,失去母亲,会比本来就没有母亲的,更加痛苦。所以她才狠心斩断对霍司砚的好。她只有越冷漠,霍司砚才会越不在意她。
只是这冷漠假装多了,这母子关系就僵化了,缓和不了了。再加上谢希恨极了温则初,身体也不算好,在他面前,根本不肯表现出半点,对霍司砚的喜欢。
温知羽听了谢希的话,想说句话,却说不出来。
霍司砚第一个联系她,是不是早已经不信任这份母爱。或者说,把所有对爱的渴望,都压到了她身上。
……
霍司砚是在十几分钟后,回来的。
陪同他一起的还有院长。
温知羽跟谢希都没有说话,霍司砚也没有,只有院长让他坐下,在给他处理伤口。
整个办公室里,安静的连一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只有各种药罐撞到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傅女士虽然年轻,但是会器官衰竭这也是大家没想到的。何况只是手术失败,不是手术失误,不是你的问题。”院长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很多患者家属接受不了这种情况,毕竟也是痛失所爱,需要咱们互相理解。”
霍司砚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温医生,你很年轻,也很专业,一次手术失败,代表不了什么。毕竟谁都不能保证手术的结果。是手术就会有风险。”院长说,“你平静平静,明天休个假吧。”
霍司砚道:“谢谢院长。”
院长离开前,朝谢希点了点头。
只不过在院长离开之后,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谢希看着霍司砚脸上的伤,一度几乎落泪,最后咬着唇把头给偏开了。
温知羽也依旧担忧的看着霍司砚。
几分钟后,霍司砚平静的开口解释道:“一个刚刚生完一个月孩子的宝妈检查出急性化脓性乳腺炎,她丈夫托关系找到我,希望我给她做手术,我没有拒绝。然后术后两天,意外出现器官衰竭,去世了。”
温知羽跟谢希都没有说一句话。
“事情就是这样。”霍司砚云淡风轻的说,“外科医生遇到医闹比例不小,一点皮外伤,你们别担心,他也是想不到他前两天还活蹦乱跳的妻子会去世,我理解他,换成谁也接受不了。”
他说完话,心不在焉的门的方向瞥了一眼,道:“没事了,我送你们回去。”
谢希张了张嘴,跟温知羽对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霍司砚先是把车开回温家,谢希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下车的时候才沙哑的开口说:“岭远,妈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儿子。”
“嗯。”良久之后,霍司砚没什么语气的应了一声。
温知羽看见谢希的嘴唇直发抖,下车后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瑟缩的味道,走回去的一路屡次抬手,是不是在抹眼泪。
霍司砚很快又发动车子,跟温知羽也是如同往常那样,正常聊天。
“霍司砚,你到底有没有事?”
霍司砚风轻云淡道:“一点都没有不可能,多少还是被影响了。”
“真的只是被影响的程度么?”温知羽却多问了一句。
霍司砚言言一顿,回头看着她淡淡说:“你在关心我?”
“不可以吗?”温知羽弯着嘴角,说,“我还想抱抱你。”
霍司砚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说:“抱我要收费。”
“去你的。”温知羽却主动解开安全带,往他怀里扑,霍司砚倒是大方的接住了。
两个人无声的抱了一会儿。
“霍司砚,你不要瞒着我,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千万别憋在心里。你可以相信我。”温知羽小声的说。
霍司砚沉默。
“你要是不愿意,当我没说。”她说着话,就往后挪。
他却将她重新拉进怀里,笑说:“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你这么一问,我也就不确定了。”
“那你今天,要不要留下来?”温知羽有些迟疑的说。
霍司砚顿了顿,才揉了下眉心,道:“不用了,我今晚还是得冷静冷静。你回去好好休息,用不着太过担心我。”
温知羽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霍司砚就给她发了早。
他还是去了医院,说今天有个病人来复查,已经在网上挂完号了,不方便让人家改时间。
温知羽给他发了条消息,他没有再回。
谢希也找她,让她这段时间,多关心关心霍司砚。
温知羽便在下班之后,特地跑去医院接霍司砚,走到门口时,却整个人僵住了。
昨天那个闹事的男人跪着,身上挂着一张牌:无良医生霍司砚,害死我妻子。
路过的人,都抬头望过来,评头论足。
温知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快步走上前去,想把那人拉开,想把那人碎尸万段,她太讨厌这样颠倒黑白的人了。
只不过他很快被保安架走了。
温知羽的脚步停下来,听见旁边的保安不耐烦的说:“早上跪了一回,劝回去了,晚上又来。这人有毛病?也不知道温医生早上看到,心情会不会被影响。”
“肯定受影响了,早上温医生在大厅里,站了很久很久,才抬脚上楼的。”
温知羽听到这,有一瞬间动弹不得。
她没有办法想象,霍司砚看到这块牌子,是何种心情。
温知羽到达霍司砚办公室的时候,收拾好了所有情绪,满脸笑意,说:“你是不是快下班了,我来接你回去。”
霍司砚挑眉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温知羽说:“刚好有空,买了点菜,晚上去我那做饭吧。”
霍司砚没拒绝,收拾了一会儿,便跟着温知羽往外走去。
路过门口时,保安喊住霍司砚说:“温医生,那个人晚上又来门口跪着了。”
温知羽脸色言言僵硬。
而霍司砚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看上去并没有怎么被影响。
“温医生,我跟你说,只是想提醒你最近小心,指不定他会跟踪你什么的。”保安叹口气说,“这都是摊上了什么人,太影响温医生你的生活了。”
霍司砚说了一句谢谢,便抬脚拉着温知羽往外头走了。
温知羽跟着霍司砚回家之后,让他先坐会儿,便去洗菜做饭了,等到她做完饭,却发现霍司砚睡着了。
她看着他的睡脸,慢慢逼近,没想到很轻的动作,他却醒了。
“昨晚没怎么睡好。”霍司砚道。
温知羽点点头,正打算走出去让他好好休息,不料却被他拉住了手。轻轻一拽,就把她给扯了过去。
他坐在床上,她站在床边。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把她脖子压下来,凑上去跟她深吻。
温知羽往后躲了一下,说:“还没有吃饭呢。”
霍司砚把她往床上带,然后解着皮带,风轻云淡说:“等会儿吃。”
……
温知羽醒的特别早。
但她没有去吵霍司砚,一直到了他往常起床上班的时间点了,她才凑过去把他给弄醒了:“该上班了。”
霍司砚缓了片刻,困意没了,才淡淡说:“今天休息。”
温知羽顿了顿,霍司砚看了她一眼。
“正好,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公司。”温知羽很快神色如常说。
“我不去了,补补觉。”霍司砚道。
这是温知羽这一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被他拒绝。
这很不对劲,但是她没敢用复杂的眼光看他,只点着头说:“也对,你得好好休息,那我自己去了。你要是想回家,就自己回去,手机上跟我说一声就成。”
温知羽是哼着轻快的小曲离开的。
只是到了门口,却生不出半点笑意。
她也没有去公司,愣愣的在车上坐了半晌,一直到谢希约她见面。
温知羽再次见到谢希的时候,她又变成了那副端庄优雅的模样,问起霍司砚时,语气也是淡淡的,跟那边在医院里相比,那是天壤之别。
她只问了问霍司砚的状况,也是随意两嘴,并没有细问。
温知羽突然说:“我还以为,您一点不爱霍司砚。”
谢希看了看她,点了支烟,打火机咔哒一下的声音,似乎打开了某些话匣子。可是她却偏偏沉默不语。
“他被绑架那次,您为什么,挂断他的电话,让他去找他父亲?”
谢希缓缓吐出一口气,平静而又稀疏平常的道:“因为我就在现场。”
“他父亲,向来禁我的足,我出现在哪,都得经过他的安排。每天唯独那两天,他允许我去见他。”说到那两天时,她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良久才继续说,“只不过,我不想让岭远知道,永远只会远远的看他两眼。他被人带走的那一天,我就在他不远处的小摊上买枣泥糕。我是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的。”
“那两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谢希顿一顿,从容道:“那是我爱人离世的日子。”
温知羽朝她道了声歉。
谢希摇了摇头,抖抖烟灰,继续说:“所以我发了定位给温则初,就跟了上去。绑匪带着他去了一个废弃农宅,岭远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农宅外头。我怕被发现,也怕分心,只能说些无情的话,让他放弃跟我讲电话的念头。”
“后来,我接到通知,温则初的人带着警察找来了。可是我又害怕,那人要是恼羞成怒,一气之下真用带了艾滋病毒的针头扎岭远。所以故意发出了一丁点声响,装作是无意路过要报警的模样,那人果然果断出来追我。毕竟一个被绑着的孩子,还能怎么样呢?我报警了,他不仅没钱,人也完了。”
“我用尽全力去跑,想把他引得远一点。最好在他追我的时候,岭远就能被救下来。可是我身体不好,几百米之后,我就被他给抓住了。他把我的手机踩得稀碎后就要回去。所以我直接伸手,去抢那支带了病毒的针筒。针筒我抢到了,也被扎破了手指。
我怕他再来抢去伤害岭远,怕被趁机抢走针筒。只敢在手里紧紧握着。也猜出为了隐藏自己,他大概没有用他自己的血。所以那一刻我打算,他要是来抢,我就把血注射进自己的身体里。”
绑匪骂她有病。
谢希又哭又笑:“可是那是我儿子。”
温知羽听到这里,抿了下唇。
谢希笑了笑,语气如常,说,“没发生什么事,后来警察及时来了,那个人就逃了。我吃了阻断药。被温则初带了回去。我怕我万一真出事了,岭远因此自责愧疚,所以就把功劳,全部归给了温则初。”
温知羽说:“他因为这件事,一直记恨你。”
“我知道。”谢希的烟一直燃烧到了尽头,却不太介意这事情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抑郁,觉得自己每天都可能会死,想着母爱他没有享受到,也没必要让他承受丧母之痛了。”
其实这件事之后,谢希也不是一无所获,起码温则初不会再禁她的足,她的自由终于不止是爱人死去的那两天。她再也不用因为那两天的自由刻意被提醒而记起那人。
因为她救霍司砚,温则初还真真正正给了她娘家一条活路。也让她在温家,有了不能撼动的地位,成为出去只会被人羡慕的温太太。
原本她出轨,温则初不放过那人,又怎么可能会真的放过她?全是因为她救了他的宝贝儿子。
那一次,谢希唯一失去的,只有霍司砚。
她在最后一次检查结果呈阴性的那一天,接到了霍司砚的电话。他客气而又疏离的说:“谢女士,原谅我再一次打扰您。我是想知会您一声。您放心,我大概,再也不需要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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