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内悠扬的琴音缭绕,如山间清泉滴落溪谷,散音之处清如溅玉,泛音之间流畅婉转,琴曲空灵,若天外之音。
恍恍惚惚间,她望见眼前几个忙碌的身影匆匆消失在了屏风后面,那好听的琴音也是自屏风外传来,头脑渐渐清醒,臀上阵阵火辣辣的刺痛感,她嘴里咝了一声:“好痛!”
“醒了?”一个声音与悠扬的琴音杂揉在一起,自屏风那头传来。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透过屏风的半透明薄纱依稀能看到那个抚琴的身影,薄纱上的梅花映在他的白衣上,画面美的有些不太真实。她轻咳一声,发觉自己正趴在一张宽大的软榻上,身下的丝绸触在皮肤上微微冰凉,她忍不住张开手拂上,贪恋一丝凉意。
“你伤的不重,已经上了药,休息几日就无大碍了。”琴音不断,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在那个能让她听得清清楚楚的调上。
眼神绕着这个偌大的宫殿打了个转,她抿抿唇,不好意思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屏风外淡淡一声轻笑,他缓缓开口道:“御医说的。”
御医?!
她蹙着眉,莫不是还检查过了?
她撑起身子继续望着那个模糊的白色身影,“那个……”
又是一声笑:“你放心,药是她们替你上的!”
她们?想起刚才模糊中瞅见的几个粉色身影,那是宫女的装束,她释然的出了口气。
“那个,瑞王爷……嗯,那个,我……哎!”
她一定是脑子被打糊涂了,简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上回他那般斩钉截铁的命令她说要直呼他的大名!老天呐!你干脆杀了她吧!
他仍低头抚琴,听她一个人在里边小声嘀嘀咕咕,嘴角不由的向上弯起,饱含温润的眸里却有几丝复杂的情绪。
“这个……好听!呵呵!”她没话找话,刚好借着他在弹琴顺口搭了个腔,以免尴尬。
脑中的思绪被她的声音一扰,拨在弦上的手指一顿,竟漏掉了几个音,他无奈的一笑,怕是只有她才能让他心绪烦乱的连琴都抚不好了!
“此曲叫做‘梅花引’,爱梅之人见梅开二度,心里有感而发;古人曾说梅者花之最清,琴者声之最清,以最清之声写最清之物,宜其有凌霜音韵!”
“啊?”果然她还是才疏学陋,完全听不出这一下下的是在颂梅!只是这大夏天的他颂什么梅?她暗暗的叹了口气,宽敞的殿内一时只留琴音绕梁,她愣愣的盯着屏风上的梅花出神。
此番挨打若是姑妈知道了,不知会怎样?她自小就没受过这等委屈,回去恐怕又少不了一通折腾,都是自己太过冲动……不!都是那个讨人厌的萧贵妃,拐着弯儿的给姑妈找事儿!
“我该回去了,我姑妈……”
“她来过,已经走了。”
“嗯?”她凝视着他静谧的身影,惊讶的张了张嘴。姑妈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把她给弄回去,还让她在这儿尴尬的听他弹琴,“哎!”
“你那时昏迷不醒,她也不便久留的。”他不急不缓的道,忽然话音一转,“不过,是我想要你留下来!”
“啊?”她错愕的睁大双眼,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他也像五皇子那般要硬来了?
不不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好像……不是!
“瑞王爷,曼书也不便打扰了……”说着就要起身,一扭身子就扯住臀上的剧痛,她又赤牙咧嘴的哼了几声,依原样趴了回去,嘴里低低咒骂了一句。
他轻哼一笑,琴声愈加激昂起来,待之落回清婉之处,忽道:“你就不能好好歇着么?”
什么话?他在这这么大声的弹琴还问别人为什么好好歇着?
她放弃挣扎摊在软软的榻上,还好是趴着,能减轻胃里的不适。早晨的那碗粥想的她咽了口唾沫,肚子不争气的打起鼓来,又不好意思开口。
心里正闷着,一股香味飘了进来,她忙撑起身子往外望去,几个宫女手端矮案饭菜款款走了进来。她咧嘴笑起来,这瑞王爷真是太好了!
只是她不能坐起,一口一口都得宫女喂进嘴里,她匆匆填了个半饱就让撤了下去,实在不习惯像个废人一般被侍候着!
宫女呼啦一走,殿里又安静下来,肚子里舒服了,她想起失去意识前听到的那句话。
“那个,她会怎么样?”
“谁?”
她舔舔唇:“不是说,行宫内不许用私刑的么?”
想起萧贵妃那副恶心人的嘴脸,心里就挺来气!还有那个草包五皇子,真是……
她气的捶了捶身前的软枕,身子一震,又疼的低呼一声。
“你想她怎么样?”他毫无情绪的问道。
她叹息,撇撇嘴道:“我就想她啊以后别那么嚣张!像只母老虎一样看着就……”后面的话她生生咽了下去,到底还是摸不透这瑞王爷到底是怎样的人,还是不要乱落下话柄得好!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个,好办!”随即低低唤了一句,“洛三!”
一个侍从自殿外跨了进来,躬身道:“王爷!”
他抬起头眼神浅浅的扫了过去,眸里温润殆尽,若一潭深水般幽邃:“可知道怎么办了?”
侍从领会的点头一笑:“奴才这就去办!”
她窥见那奴才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狐疑的望向他:“怎么回事?”
琴音沉甸起来,一声声短促宽阔开来,竟有一丝苍凉之意。
“我只是差人给老虎送个信!要猎虎其实简单,一只具有极高防范能力的猛虎,正面攻击显然是不太好;不过只要在适当的时机给它下一记猛药诱饵,将之引进猎人的领地,那么,才能将猎人激醒,一击致命。”
他语气浅淡,像是在给她讲故事一般。她背脊里却有一瞬冰凉,虽对他话中之意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能猜到个八九,这一遭那萧贵妃怕是要吃亏了!
“猎人是谁?”她小声嘀咕一句,正抓耳挠腮的反复思量他究竟要干嘛时,裴昱的身影踏了进来。
他只匆匆向宴华年躬身揖了个礼,就直往屏风后面过来。
这幅糗样可不想被裴昱看到!她忙扯过丝被将将头钻了进去,蒙在里头闷声闷气的道:“你怎么来了?”
裴昱将手抱在胸前,斜睨着她:“又闯什么祸了?你还真是得好好管管了!”
她一把扯开丝被,恶恶的瞪着他:“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说着哼哼着别过头去。
裴昱一下子软了话头,缓步上前坐在榻沿:“很疼是吧?我看!”
他往她腰上摸去,她忙往里侧了一下,回头用眼神指指正在外间弹琴的宴华年,谁知他不仅不收敛反而坏笑起来,压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让我给你看看!”
她的脸噌的红了起来,滚烫感直烧到脖子,反手打开他不规矩的手,压低声音骂道:“裴昱你讨厌!没羞没臊的!就知道你跟着那群人学不到……”
嘭——
似有重物猛的压在了琴弦上,琴音戛然而止……
这一声,也重重压在了她的心上,生了一丝沉甸甸的愧疚!
轻轻的门扉阖上的声音,偌大的宫殿如深夜般寂静。她沉重的呼吸声来回环绕,被裴昱的一声哂笑打破。
“你这福享的不赖!”
她白他一眼:“就是你乱说话!”
裴昱将她的一缕头发拿在手中把玩起来,扯动嘴角怪异的一笑:“怎么着?你还真想堂堂瑞王爷抚琴给你一人听呢?这分恩泽你恐怕无福消受!”
“你什么意思呀!”她一把抓住他正在玩着头发的手,“明明是我占了他的地方他一时无聊才……唔……”
他倏然倾下身子吻上她絮絮叨叨的嘴,手把住她的后脑勺,她的身子拧得有些不适,臀上也阵阵疼着,但她不想放弃这份令人神魂颠倒的舒适感觉,她不想和他分开!
“对不起!”他离开她的唇,轻声道歉,又浅浅一笑,眼底有疼惜与歉意,“对不起,我没在你身边保护你!是我的错!”
她鼻头一酸,噙着泪摇头:“不!不是!是我自己不好!老是不听你的话到处闯祸……你还是快把我带回去管管吧!”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柔亮的眸子里全是爱意和不忍,俊美的唇线微动:“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你再等等……你说过你会等的!我一定会做到!”
她点头,心里一紧,每次提及此事,他的迟疑她全都看在眼里。她只当他是国事为大的好将军,他心里定是有另一番盘算,而她要做的,只是守在他身后,静静等候,等着他!
等他来娶她!
然后与他一起相守到老,含情脉脉静说世间人情冷暖,再好不过儿女承欢膝下,此生也再无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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