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贱婢!现在才知道来看你主子?刚刚在大堂上你死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过来挡着?刚刚居然还先去给自己后背上了药才想着来本主这儿!怎么?是觉得本主失势了,便不用尽心了?我告诉你,做梦!你就是本主的一条狗!本主再落魄,也是你的主子!”
白娆隔着好远便听到那空了七八年的屋子传来一阵怒骂伴随着瓷器落地的声音。
白娆掩唇轻笑,对身侧落后自己一步的阿禾说道,“数年不见,长姐依旧同幼时一样,只会撒泼咒骂。”原本柔和双眸突然闪过一道冷光,唇角软软上扬的弧度也变冷,“真是下作泼妇做派!”话音刚落就换了一副与之前一样温柔的模样,娇笑带妩,仿佛刚刚的模样不过是错觉。
此时,怡华斋里。
“呵,白贵人!哦不对,应该是‘白氏’。”刚刚敷完药的玉灵儿踱步悠然地走向被烙铁抽的面目全非,刚刚醒过来的白晓,目带嗤笑,“白氏,你可知道,刚刚皇上下旨,言你白氏罪不可赦,废为庶人,令蒋总管每日以烙铁掌嘴,泼冰水五桶。”
白晓惊愣地看着面前得意傲慢的玉灵儿,听了她的话,一张皮肉翻飞的脸瞬间变得更加狰狞。白晓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玉灵儿满意地在白晓眼里看到恐惧。上前蹲在狼狈的白晓面前,伸了一根手指挑起白晓那张不堪入目的脸,仿佛极其厌恶嫌弃。玉灵儿端详着这张她看了七年的脸,啧啧出声,一脸轻蔑,“你知道这样的死法还不如杖毙痛快。呵,好歹跟了他七年多,却让他厌恶你至此,更遑论宠爱,真是废物!”说着,一把甩开白晓,玉灵儿嫌弃地甩了甩手,又拿出帕子擦了擦。
惊吓过后的白晓看着玉灵儿说完后悠然踱步到一旁的座椅上自个儿坐下,还不忘端起茶杯抿了口茶,一时气急,抄起手边的碎茶杯就朝玉灵儿扔去,自己手被划破都已经没有了感觉,只能感觉到脸上顶得她阵阵眼前发黑的剧痛。
“贱婢!本主废了,你作为本主的贴身侍婢也是不得好死!怎么?难不成皇上放过你了?”
那碎茶杯打在身上也没什么几道,玉灵儿只是厌恶地看了白晓一眼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白晓的尖声刺耳,让玉灵儿狠狠皱了皱眉头,冷笑,“呵,是呀,本来是要杖毙的。”
白晓冷笑,刚想要讥讽出口,却见玉灵儿随意地挪了挪身子,慵懒地倚着靠背,看自己的神情如视草芥。
“可是呀,要多谢你浇在我背上的那杯热茶!咱们皇上是冷情狠辣,却是难得的明君,可是绝对不会杀无辜之人泄愤的!”玉灵儿抚着手腕上白晓赐下来的玉镯,眼中一道暗光闪过,“所以呢,皇上只是将我逐出宫罢了,并未多加惩治。所以,我这样‘忠心’的奴婢,自然是要在主子你这里服侍的了。呵呵呵”玉灵儿捏着帕子掩唇轻笑。
“滚!谁要你来服侍!给我滚!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本主赶出去!”
玉灵儿说完悠然起身,慢慢踱步出门。身后,白晓自然在咆哮,声音之大,让玉灵儿满意一笑。
玉灵儿一出门便对上一模样娇媚的女子,便是款款而来的白府的四姑娘——白娆。
“这位姐姐好。”白娆一愣后立马展笑颜,屈膝见礼,“您便是长姐带来的那位宫娥?宫娥好,民女白娆给您见礼了。”
白娆见玉灵儿欲走,连忙起身,挡住去路,笑道,“家姊脾气不好,还请宫娥多担待些,毕竟受了这么大的罪,情绪波动些很正常。听说宫娥自长姐入宫起便在身边伺候,算来也有七八年了,家姊脾气如何宫娥定是清楚的,望宫娥略受些委屈,多担待些,民女在这儿替长姐谢过。”
言外之意,从前白晓当宫里妃嫔风光的时候她什么脾气你都忍下来了,现在她落魄了,你若是连她的这点脾气都忍不下来,不就是见风转舵不忠诚的恶奴吗?
玉灵儿在宫里是卑微的宫女,但是在宫外,她这个宫娥也算是个小官,因此对着白娆这种平民百姓,根本不用如她在宫中那般谨小慎微,卑躬屈膝。
“白娆姑娘这话可是大了,白贵人是主子,白贵人什么脾气、怎么对我们都是我们做奴婢的福气,何谈担待?况且还请白娆姑娘认清自个儿的身份,白贵人身份贵重,姑娘怎能随意‘替她’做主呢?”
玉灵儿看着白娆轻笑,“这不是以下犯上吗?况这声谢,我可是万万不敢应下,毕竟贵人再怎样都是主子呢!”
白娆垂眸,广袖里捏着帕子的手微微收缩。她自然听懂了玉灵儿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嗤笑她身份卑贱,还这样上蹿下跳,僭越无礼吗,可是她不能反驳,这人既然能在长姐受此大难之时全身而退,定然不是善类,暂时不可与之为敌。
“是,民女知罪,谢宫娥教训。”白娆顺从地跪下,俯首认错。
玉灵儿很满意白娆的识时务,倒是高看了她一眼,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可比她长姐聪慧懂事多了。
只是,就在玉灵儿带着笑欲绕开白娆离去时,白娆忽然跪直身子,平视前方说道,“宫娥忠心令民女敬佩,宫娥这话可算是承诺了于长姐生前都侍奉在侧,不离半步?”
白娆的最终目的就是要留住玉灵儿,因为如今白府被那个男人带来的人围住了,但旁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要她想办法还是有转机的。但是若是今日玉灵儿从白府出去,到时她怎么说,府里都得不到消息,也无从辩白,如此,白府便会被彻底毁掉,那她白娆的后半生……不!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玉灵儿这回仔细瞧了瞧跪着的白娆,双眸上挑细长,眉间含媚,尖脸琼鼻,可不是一副典型的狐狸精样子!偏生规矩学的极好,行止得仪,竟有一派贵女风范。呵,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床榻’”呵!这股子聪慧劲儿,倒是强了她姐姐百倍!
“呵。”玉灵儿轻笑一声,回头看向跪的笔直的白娆,说道,“白姑娘怕是误会了什么,不是我不伺候咱们白主子,而是如今贵人看见我就心烦生气,我实在无奈,才不得不出来的。毕竟,咱们这些做奴婢的怎么也不能因为主子失势了,便违了主子的意思,自作主张不是?”
“是,宫娥说得有理。只是姐姐如今心绪波动,说些气话也是有的,还请宫娥在此守候,待姐姐传唤之时可及时进去。毕竟这些年都是宫娥在侧伺候,姐姐此时定是离不开宫娥的。”白娆在家时受尽父祖宠爱,何曾跪过这样久,此时咬着牙,疼得发抖,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绝不肯对玉灵儿示弱。
玉灵儿绕到白娆面前,微微屈膝,正视着白娆倔强的眼神,紧抿的嘴唇隐约可见牙印。
“呵。”
白娆只听耳畔传来一声温柔如水的轻笑,紧接着就是脸颊一凉,瞬间天旋地转,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伏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带着直钻心窝的屈辱。
玉灵儿收回手,直起腰,抚了抚自己的掌心,扫了一眼狼狈地趴在地上的白娆,笑道,“呦,可真是娇生惯养呵,跟你那个蠢姐姐一个德行!怎么?才跪了多久就成了这幅狼狈样子?呵,白家的果然都是废物!”
“你!”白娆到底是十七岁的孩子,从前纵有嫡母处处使绊子,但到底有父祖护着,哪里受过这样的羞辱,此时,玉灵儿几句话砸下来,生生逼出了白娆的眼泪。此时的白娆捂着脸红着眼圈,死死地瞪着玉灵儿。
玉灵儿见与白晓有五成像的白娆这幅模样,满意地笑了笑,“怎么?又想拿什么‘忠心’、‘世人之言’来压我?呵!醒醒吧,任你在这儿怎么演外头的人有怎么知道呢?只要我能走出这个门,白府到底如何,还不是任我说?刚刚与你周旋,不过是想看看你与你长姐一般的跳梁小丑的蠢样子罢了!”
说罢,玉灵儿踩着白娆的脚踝便款款离去,眯着眼笑着听着身后传来压抑的惨叫。
……
另一边,瑾园。
“别……别……别过来……呜……”霍凉瑾刚进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嘶哑模糊的声音,这是她的声音,在几个时辰之前,还是那么柔美清婉,如今已是这般……霍凉瑾的心狠狠地疼了起来,疼得令他发疯,疼得令他想要抽自己一顿,为何要为了那点自己迟早能找到的线索将她自己留在白府!
霍凉瑾进门,看到缩在床角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的苏宴浅。
一瞬间,酸涩心痛破闸而出,让霍凉瑾瞬间失态,他一个箭步奔到床前,却在靠近她的时候放慢了步子,轻轻地,缓缓地,走近她的身边,生怕一不小心吓着她,碰碎她。
霍凉瑾张张嘴,却突然发现,他根本不知道如何称呼她。
说来奇怪,从霍凉瑾进去苏宴浅视线的那一刻,她突然静了下来。众人都是惊讶,但见如此失态的霍凉瑾,都赶紧低头退下了。
随着霍凉瑾靠近,安静下来的苏宴浅眼中一点一点地蓄起泪。还未等霍凉瑾想出要如何称呼她,苏宴浅突然哭了出来,泪珠汇成流,不断,凄惨,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了,嘴里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直视。
“娇娇,别哭,别哭好吗,瑾郎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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