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张思蕾坐在拥挤的班车里,只露出一个上半身的侧影,在人群中那么不显眼,他却能注意到她,盯着她看。沈黎的好心情转瞬消失,胸腔漫上来一股说不上来的憋闷,心情就像那罐可乐,充满了将要膨胀的气体,随时可能喷发出来。“淮宁!”张思蕾依稀听到有人叫施凤阳的名字,循声朝车窗外看去,不需要寻找,她很快就锁定那个耀眼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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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思蕾心里这么想,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给他写了手机号码,然后避开老师的视线,把纸条扔过去。
张颖眼珠子随着扔来扔去的纸条转动,心说,你俩也太明目张胆了!
放学铃一响,班里就炸开锅,靠近前门的学生从前门走,靠近后门的学生从后门走。
邹广平啧啧两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赶紧拎起讲桌上的教案和水杯,背着手往外走,唯恐慢一步就被他们踩到,刚放出笼的小鸟太凶残了。
顾承身前斜挎着一个深灰色运动包,从教室后面绕到前面来找张思蕾,准备帮她提行李箱,低头一看,她座位上就一个行李箱,还不是她的。
“你箱子呢?”
“在施凤阳那儿。”张思蕾背上书包,手里还提着一个帆布包。
施凤阳从座位旁推出张思蕾的行李箱,顾承朝他看一眼,不咸不淡地道一声谢,拎起行李箱先一步跨上讲台,免得挡道,问张思蕾:“都收拾好了吗?”
“嗯,走吧。”张思蕾大致检查一遍,没漏掉东西,仰起脸来朝施凤阳挥手,“拜拜,假期结束再见。”
施凤阳家住得近,不着急走,慢悠悠地把卷子整理好装进书包里,声音低得好似自言自语:“不一定等假期结束……”
张思蕾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被顾承扯了一把书包带,拽出了教室。
“别磨蹭了,去晚了没座儿,今天所有学校统一放假,人特多。”顾承边下楼边说,“给黄书涵打电话,问问她到哪儿了。”
张思蕾哦一声,掏出手机开机,给黄书涵拨了个电话,没人接。
“她没接。”
“走吧,去车上等。”
两人先出了校门,几辆熟悉的班车停在校门口,司机吆喝着“卢店卢店”,旁边还有灰色的面包车抢生意。
顾承扫一眼,朝张思蕾微抬下巴:“坐老金的车,人少。”
张思蕾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到了车旁,顾承叫她先上去占几个座,他则站在车门外,仰头冲司机喊一声:“老金,开一下后备箱。”
“来了。”
老金一抖肩膀从车上跳下来,嘴角叼着一根刚点燃的烟,手上戴着开车用的白手套,身上套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满头大汗地绕到后面,开了后备箱的锁。
老金弯腰帮他拎行李箱,顾承一摆手:“不用,我拎得动。”
“啥时候收假?”老金一手撑着车身,一手叉腰,两只脚交叠着,歪着身子,语气闲散地问。
“七号下午。”顾承放好行李箱,拍了拍手。
“得,知道了。”老金上车前还冲着黑压压的学生群体大喊,“卢店的这里上车啊,马上发车了!卢店卢店!”
顾承听他喊得喉咙都哑了,不由得吊着嘴角笑叹,为了多拉几个人,多赚点车费,也是不容易。
张思蕾到车上占了几个座位,自己坐在靠窗的位子,抱着书包和帆布包,靠着椅背发愣。
侧边的玻璃窗突然被人轻敲了两下,咚咚两声脆响,张思蕾扭头见是顾承,两手并用推开了车窗。
顾承将自己的斜挎包从窗口塞进去给她,额前流了不少汗,碎发杂乱地竖着,弯唇不羁一笑:“等着,我去买点喝的。”
说完也没等张思蕾回应,拔腿穿过校门口的马路,朝对面奔去。阳光炽热,少年的背影宽阔挺拔,却依然青涩,迎着微风,眨眼消失在视线里。
张思蕾握着手机给黄书涵发短信:“老金的车,校门口左侧。”
消息发出去,过了几分钟,黄书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
她垮着肩膀,肩上的书包带跟着下滑,重如磐石的书包从背部滑到大腿,她连忙抬起手臂,用臂弯勾住书包带子,拖着步子一屁股坐到张思蕾旁边的空位,一边喘气一边抬手在脸旁扇风。
“我服了,老师拖堂,我快急死了。”
张思蕾抽出一片纸巾给她擦汗:“相比起来我们邹老师就是菩萨,提前十五分钟就不讲课了。”
“羡慕不来。”黄书涵摇头抱怨,“我们班就没有不拖堂的老师。”
周鑫、李德凯几个人上来了,张思蕾把占座位的东西拿起来,让他们坐。周鑫扫视一圈,亲切地问:“我承哥呢?”
张思蕾刚要说他去买东西了,顾承就拎着一袋子冷饮回来了。
他爱出汗,一来一回跟洗了个头一样,额发湿漉漉的,被他全部捋到头顶,露出完美无瑕的五官。身上黑色的T恤吸热,他一手扯着胸前的领子抖动扇风。
“你承哥去跑腿了,你个懒货,比女生还能磨叽。”顾承回周鑫的话,随即从袋子里拎出一罐可乐扔过去。
周鑫两手捧住,无辜道:“还不是等凯子,他最慢。”
李德凯:“怪我?邓洋杰拉屎去了,我得帮他看着行李箱。懒牛懒马屎尿多,说的就是他。”
邓洋杰:“……”
他拉个屎就成罪人了?
顾承给几个男生一人丢了罐可乐,最后袋子里剩两杯奶茶,扔到黄书涵腿上:“你俩一人一杯。”
“承哥大好人,救我狗命。”黄书涵分给张思蕾一杯,迫不及待地插上吸管猛嘬一口,发出畅快的声音,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顾承浑不在意地哼笑一声,往后走了一步,踢了踢周鑫的腿,不耐烦道:“滚到外边坐,我坐里边。”
“啧,坐哪里不都一样,难不成里边的座位香一些?”周鑫嘴上念叨,身体却很诚实地挪到外边,让出里面的位子。
前两天的降温像是跟大家开了个玩笑,今天陡然回到盛夏的火炉里,让人感叹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
顾承坐下来,疯狂抖动领口,他快热死了,老金也不舍得开空调。
稍微歇口气,他扯了扯张思蕾的马尾,她嘴巴松开吸管,吞掉一大口奶茶,鼓起的腮帮子跟着瘪下去,转头看他。
顾承在裤兜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包话梅,从座位间的缝隙递到前面去,眉梢一抬:“不是晕车吗?难受的话就吃一颗。”
黄书涵捣乱:“承哥,我也想吃话梅。”
顾承翻她白眼:“你吃屁。”
黄书涵:“……”
周围几个男生哈哈大笑,周鑫跟着捣乱:“涵姐,这能忍吗?绝对忍不了!跟承哥打一架,打赢了我给你买一车话梅。”
黄书涵回过头横他一眼:“喝你的可乐吧,就你屁话多。”
李德凯:“周鑫听见没,涵姐说你屁话多,还不快道歉。”
周鑫装模作样:“涵姐我错了。”
一群人从小就是这么打打闹闹、没所顾忌,经常互相揭短,糗事能说一箩筐。整个车厢都是他们的嬉闹声。
施凤阳在校门口等车,江学文刚给他打了电话,说刚好顺路,要开车过来接他,一块去沈欢家吃饭。孙婧芳傍晚就过去了,在跟沈欢的妈妈聊天。
施凤阳看着一个方向许久不动,沈黎有些好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辆寻常不过的蓝白色班车。
待她仔细看,倒数第三排靠车窗的位子,露出一张熟悉的女生侧脸。
她扎着高高的马尾,捧着一杯奶茶,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嘬,后颈皮肤白得晃眼,身上规规矩矩地穿着朴素的黑白校服。
她后面的男生手里握着一罐可乐,恶作剧似的,突然贴在她脸颊上。她被冰得往侧边一缩,转头瞪人,像一只被惹毛了的猫。
她转头那一瞬,沈黎看清了她的全脸,是张思蕾。
施凤阳在看张思蕾。
张思蕾坐在拥挤的班车里,只露出一个上半身的侧影,在人群中那么不显眼,他却能注意到她,盯着她看。
沈黎的好心情转瞬消失,胸腔漫上来一股说不上来的憋闷,心情就像那罐可乐,充满了将要膨胀的气体,随时可能喷发出来。
“淮宁!”
张思蕾依稀听到有人叫施凤阳的名字,循声朝车窗外看去,不需要寻找,她很快就锁定那个耀眼的少年。
他的校服外套略宽大,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身形劲瘦修长,如冰天雪地里一棵翠绿的松。黑色书包挂在右肩,一侧的书包带系了个网兜,装着篮球。
他站在哪里,哪里就自成风景。
周围的人只会沦为虚晃的背景板。
张思蕾看得入神,奶茶都忘了喝,耳边的嬉笑打闹声自动被屏蔽,她好像听见了施凤阳的声音。
“哪道题不会?”
“不会不知道问我啊?又不收你钱。”
“你这道题的解题思路稀烂,等着,我给你找几道同类型的题,你多做几遍找找感觉,免得讲一遍你回头又忘了。”
“陆同学,咱俩的字不适合出现在同一张纸上,对比太惨烈了,我觉得我回头还是得练一练字。”
“张思蕾,你自己有没有发现,你遇到不会做的题习惯咬笔头。笔头中间那个小孔就是为了防止你误吞的,不是防小孩的。”
那些话配上男生清爽干净的笑,好像电影画面,一帧帧在脑海播放。
视线里,沈黎仰起脖子对施凤阳说了句什么,他抬头望去,朝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大众招了下手,抬步走去。
沈欢低头刷手机,被沈黎叫了一声,连忙跟上前面两人。
张思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随着他们的身影移动,慢慢落在沈黎身上。女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条素净但很讲究剪裁的白色长裙,高腰设计拉长了身材比例的同时,显得腰特别细,不盈一握的纤瘦感。裙摆垂感很好,底下刚好露出一截雪白脚踝。
柔顺的黑长发披在肩上,额前几缕头发拢到脑后,别了枚漂亮的蝴蝶结发夹,站在那里就让人想到“亭亭玉立”四个字。
沈黎和施凤阳肩并肩,一样的耀眼。
他们好登对。
张思蕾默默地赞叹一句,低头咬住吸管,吸上来一口甜甜的奶茶,心里蔓延的情绪却是带着一种自己也弄不明白的酸楚。
这种感觉好奇怪啊。她从没体会过。
“你在看什么?脖子都快伸出去了。”黄书涵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一杯奶茶,脑袋凑到她脸旁,跟着往外看。
张思蕾想说没看什么,谁知她火眼金睛,第一眼就注意到那个人:“施凤阳好帅啊。”不管看见多少次,她都会发出同样的感叹。
有人就是能一次次惊艳到你。
“沈黎那身段儿绝了,不愧是文科班的女神。”黄书涵随后注意到施凤阳身边的女孩,由衷地赞美。
张思蕾嗯一声,赞同她的说法。
黄书涵改口说:“有衣服加持的成分吧,一筐萝卜青菜里出一朵纯洁茉莉花,当然显眼了。你换上裙子也超美的。”
学校不强制要求学生穿校服,除非有大型活动。平时穿私服的学生也不少,只要不是太出格的着装,老师通常会睁只眼闭只眼,非常能理解青春期孩子追求美的想法。像今天这种放假的日子,自然更不会管了。
好些女生穿得漂漂亮亮,走到哪里都是一道风景线。这才是青春,张扬的,明媚的,蓬勃向上的,也是美好的。
车里人坐满了,开始发动,晃晃悠悠地驶上大马路。
与此同时,施凤阳弯腰坐进小轿车的副驾驶座,沈黎和沈欢坐在后排,跟前面开车的江学文打招呼:“江叔叔好。”
“你们好。坐好了咱们就出发咯。”江学文心情还不错,至少施凤阳能从他脸上看见发自内心的笑。
自从公司倒闭,他被迫回到老家,成为一个无所事事的人,便会时不时流露出郁郁寡欢的神情。登高跌重的落差感,任谁都无法短期内适应。听孙婧芳说,他偶尔能坐在阳台上发呆一上午。
他不是没想过东山再起,可惜资金和身体状况不允许。
江学文开车途中边观察边感慨:“昽山县这几年变化挺大的,今天出去办点事,开了导航还是给我绕晕了。钟鼎国际那边的广场什么时候修建的?叫什么来着,宝隆广场。”
沈黎和沈欢对视一眼,彼此心有灵犀。
沈欢说:“钟鼎国际五年前就建成了,我妈平时就爱拉着老姐妹去那边逛街,回头让她带阿姨过去玩。”
沈欢起初不知情,以为施凤阳回老家就是为了高考,后来才从爸妈那里听说他们家的变故。对那些大人世界里的是是非非,他闭口不提,甚至他也从来没在施凤阳面前提过,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回老家读书是因为学籍问题。
他这么一个粗心大意的人都有如此心思,沈黎只会比他更懂分寸,一路上只字未提关于那场变故的话题。她给江学文讲一些班里的趣事,逗得他笑声不断。
——
班车停在张思蕾家门口。
“师傅,后面有我的行李箱。”张思蕾下车时提醒了一声。
“后备箱没锁,掀开就行。”车上售票员是老金的老婆,胖胖的,皮肤有点黑,背着个军绿色的小包,用来装钱,脑袋探出车门问,“用不用帮忙?”
“不用,我家人出来了。”张思蕾说。
陆延放学比较早,听到声音就从家里冲出来了,动如脱兔。他要帮姐姐搬行李,奈何力气小,使出吃奶的劲也提不起来。
“让你平时不好好吃饭,提不动吧?”张思蕾的爷爷陆福年从隔壁出来,迈着蹒跚步伐走上前来,提起张思蕾的行李箱往屋里走。
张思蕾忙说:“爷爷,放到地上推着就行了。”
“也没有多重。”陆福年提着孙女儿的行李箱一路穿过院子,踏上台阶,给她送进客厅里,“晚饭还早着呢,肚子饿了就过来吃月饼,你奶奶买了你爱吃的豆沙馅儿。”
“好,我等会儿过去。”张思蕾先把东西送回楼上房间。
陆国铭和夏竹还没下班,张思蕾回来前,屋子里就陆延一个,沙发上堆着他的玩具,电视开着,在放《熊出没》。
陆延绕着张思蕾蹦跶:“给我带故事书了吗?”
“带了。”张思蕾摸了一把他的脑袋,“明天给你。”
“为什么?”陆延抱住她撒娇,“姐姐,姐姐,姐姐……”
“明天才是你的生日啊,生日礼物懂不懂?”张思蕾把书包丢在椅子上,张开双臂呈大字型倒在床上,闭着眼打发他,“撒娇不管用,别在我耳边嗡嗡叫,吵得我脑袋疼。”
陆延扁着小嘴,默默站在床边,眼神哀怨地看着她。
这就是“血脉压制”。陆延这个小魔王天不怕地不怕,偶尔脾气上来了还会脸红脖子粗地跟爸妈顶嘴,但他绝对不敢在张思蕾面前放肆。张思蕾比他大十岁,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小不听话就一顿揍,揍得他不敢吭声。
陆延放轻声音,趴在她姐床上,主动交代:“我这次考试考了班里第十名。”
“嗯。”
“那你过几天可不可以带我去逛超市?”
“可以。”张思蕾是个赏罚分明的好姐姐,考试考好了必须奖励一番。
“叫上顾承哥呗。”陆延得寸进尺。
“叫他干什么?”
张思蕾坐起来,眼睛盯着他的脚,陆延非常自觉地把自己的脚往后挪了挪,免得鞋底弄脏了床单。他捧着小脸说:“好久没看见顾承哥了呀。”
“你少来。”
张思蕾懒得拆穿他,因为顾承总是纵容他,要什么给买什么。她才不会惯着他的小性子,每次进超市前跟他约法三章,不准买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否则下次再想来,没门儿。
“你自己跟他说。”张思蕾爬下床,动手整理书桌,头也不抬。
陆延还趴在她床上,蹬了下小腿:“我怎么好意思哦。”
张思蕾扑哧一声笑了:“你个厚脸皮还知道不好意思啊?不是我说你,你今年几岁了你自己算过吗?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
陆延捂脸在她床上打滚,他老姐在外面温温柔柔的,在家里总是对他重拳出击,一点面子不给他留。
别的地方不知道,昽山县这边都是过农历生日。
陆延小朋友的生日恰好是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特别喜庆。
夏竹前一天下班回来带了个蛋糕,放在冰箱里。中秋节这一晚,一家人围坐着八仙桌吃团圆饭,给陆延过生日。
小朋友戴着金色的纸皇冠,在摇曳的烛光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第一个愿望,希望我有吃不完的零食;第二个愿望,希望我有数不尽的玩具;第三个愿望……”
陆国铭没等他说完,拿筷子敲他脑袋:“总得留一个给学习。”
“好吧。”陆延不情不愿地许下第三个愿望,“希望考试得一百分。”
他趴在桌上吹灭了蜡烛,期待地看着张思蕾。
张思蕾还能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吗?她起身上楼,给他拿来他喜欢看的探险类的故事书,都是她精心挑选的,通俗易懂,适合他这个年龄段。
陆延两眼放光,一把接过来,抱着故事书手舞足蹈:“五本!你给我买了五本!谢谢老姐!我最爱你了!”
夏竹没忍住说:“你又找你姐姐要这要那,她的生活费是用来吃饭买资料的,以后可不许了。”
张思蕾挖了一勺奶油送进嘴里,在灯光下笑意温柔:“没花多少钱。他过生日嘛,送他生日礼物应该的。”
夏竹没说什么,抬手拨了下陆延的脑袋:“先别看书了,赶紧吃蛋糕。”
饭后,张思蕾帮夏竹收拾碗筷,送到厨房里,手机响了,她接通后听见那边传来顾承的声音:“出来一趟,有东西给陆延。”
张思蕾趿拉着拖鞋跑出去,顾承在门外的樱桃树下等她,他一只脚踩着自行车的踏板,身上穿着宽松的无袖球服,黑色大短裤,脚上一双高帮的白色球鞋。额头绑了发带,护膝护腕一样不少,都是深蓝色的。
等她走近,顾承从车把手上取下一个大袋子递给她:“送给陆延的生日礼物,帮我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你干嘛不自己给他?他昨天还念叨你。”
礼物太大,张思蕾用两只手抱着,仰头看着他。她穿着鹅黄色的薄卫衣,左胸刺绣了一枚小巧精致的蓝色星球,兜帽宽宽大大,一张小脸在落日余晖下瓷白可爱。
顾承瞅着她轻笑一声:“周鑫还等我打球呢,结束了去他家看电影,我得赶紧走了,被陆延那家伙看见,我一时半会儿走不掉。”
陆延确实比较黏他,跟屁虫一样。张思蕾扑哧一笑,单手抱住盒子,朝顾承挥手:“那你走吧,我回去了。”
顾承看她一眼,歪着头吊着眼梢调笑:“我怎么觉得你在赶我?”
“哪有?”张思蕾说,“要不我把陆延叫出来,你跟他玩会儿?”
“不了不了,马上就走。”
顾承脚一蹬踏板,掉转车头,在薄暮冥冥的天色里逆着风远去。前面有个低矮的长坡,他干脆站着骑,脊背微弯,如一张弓。
要是被陆延知道顾承这么怕被他黏上,这家伙要满地撒泼打滚了。张思蕾脑补了下那个画面,觉得很好笑。
她把礼物拿回去,送到陆延房间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看故事书。
“你顾承哥给你的生日礼物。”张思蕾往袋子里瞄了一眼,好像是一套积木,她不太了解男孩子的玩具,也没玩过,单看包装就知道不便宜。
说是送给小孩子的生日礼物,她也不好意思出言拒绝。
陆延合上书一骨碌从床上蹦下来,从袋子里拿出盒子,眼睛瞪得老大,呆呆傻傻地看着张思蕾:“乐高?”
短暂的愣神过后,他突然像是被人上了发条,兴奋起来:“啊啊啊,顾城哥给我买了乐高!”
张思蕾耳朵快被他的喊声震聋了。
“顾承哥呢?”陆延抱着积木爱不释手,亲了好几下,在原地乱蹦乱跳。
张思蕾才不会说顾承不带他玩,淡淡地解释:“他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跟我说,让我祝你生日快乐。”
“我太快乐了!”
陆延抱着积木倒在床上滚来滚去,恨不得晚上跟积木一块睡。
——
国庆假期举办婚礼的人多,张思蕾家附近就有一户人家娶亲。
三号上午,夏竹做了早饭就去给人家帮忙,连张思蕾的奶奶刘春秀也过去了,她手艺好,能帮着煮大锅饭。
张思蕾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业,由于那户人家离得近,请来调节气氛的歌舞团演出卖力,吹拉弹唱的声音不绝于耳。
张思蕾被吵得没办法集中精神,扯了两团棉花塞进耳朵里。
手机铃声响了好几声她才听到,扯掉右耳的棉花,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瞄了一眼,小小的屏幕上闪动着一串陌生号码。
她蹙了蹙眉,不爱接陌生来电,正要挂掉,突然间福至心灵,难道是……
张思蕾深吸口气,犹豫了几秒,赶在电话自动挂断前接起来,声音比平时僵硬:“喂?”应该是他吧?
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似乎是怕她听不出来,他先自报家门:“我是施凤阳。”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大概在笑,语调有些上扬,带着点慵懒的味道。
张思蕾耳朵痒痒的,她换了个手听电话,另只手无意识地抓起桌上的笔,学他平时那样转动:“猜的。”
那边说了句什么,张思蕾没太听清,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左耳塞的棉花团忘了扯出来,她连忙摘下棉花:“你刚才说什么?”
施凤阳语气无奈:“我问你在做什么?”
“哦。”张思蕾咬笔头,“在家写作业。”
“假期没有别的安排吗?”
“暂时没有。”张思蕾顿了顿,主动问他,“你呢?”
施凤阳说:“打算明天去爬山,你们卢店是不是有个很有名的碧水潭?听说那里的风景不错,想去游玩。”
碧水潭,张思蕾当然知道,算是他们这边小有名气的一个地方,称不上什么旅游景点,只有本地人逢年过节去上面看风景,那里有道垂直而下的瀑布。顺着蜿蜒崎岖的山路能爬到瀑布顶上,那上面聚着一汪碧绿的寒潭。
碧水潭的名字便由此得来。
张思蕾不敢老王卖瓜,实话跟他说:“你来了可别失望,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地方,跟你在北城看到的那些旅游景点不能比。”
施凤阳突然岔开话题:“张思蕾,你是不是在咬笔头?”他听见咔哒咔哒的细微声响,很像她思考问题时咬笔头的声音。
张思蕾悚然一惊,下意识环顾四周,以为自己被人监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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