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岑念的手机关了机,同事说她三个月前就辞职了,她的妈妈说,有一个月没有见她了。「麻烦您转告她一声,有时间了把银行卡拿回去吧,我不用她的钱,她自己收着就好了。」中年女人的态度礼貌又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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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随忽然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慌,就好像自己马上要失去最重要的东西。
也像那天,宴会厅里,他看着站在远处的岑念,脸色苍白,身形瘦削,就好像,下一秒要离开他一样。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叫嚣:「抓住她,不要让她离开。」
可她还是走了。
巨大的心慌笼罩,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参加宴会的目的,心不在焉地待了一个多小时后,赶紧回了家。
他以为岑念会生气,会吃醋,会生气地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可她没有。
她只是坐在沙发上冲他笑,然后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语气给他解了围。
患得患失的情绪没有得到安抚,反而愈演愈烈。
没关系的。
宋随安慰自己。
岑念很爱他。
他一直知道岑念爱他,因为她从来直白,热烈,又赤诚。
他知道岑念会包容他,会原谅他,所以当苏唐的电话打过来,带着哭腔喊着那个曾经熟悉的称谓时,他才会答应下来。
岑念会理解他的。
他把苏唐送去医院,挂上了点滴,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
苏唐眼角还有未干的泪滴,红着眼:「小随,你在这里陪陪我,好吗?」
宋随想拒绝的。
他答应了岑念,不会耽误结婚纪念日。
可苏唐就这么含着眼泪看着他,身体单薄,微微发抖。
又是晚上。
他还是心软了。
宋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客厅的灯没有关,在将亮未亮的天色里露出一点暖色。
宋随加快步伐,想快点回去见到岑念。
他食言了。
可是卧室里并没有岑念的身影。
书房也没有,她曾经一个人住的房间也没有,到处都没有。
餐桌上的饭菜已经全部冷了,却没有被动过一口。
客厅的一角摆着音响的残骸,是被人用力摔在地上的。
家里只是少了几件她的衣服,和年年。
岑念生气了。
宋随以为她不过是赌气去旅游了。
没关系,等她气消了就好。
等她过几天回来,再和她道歉,和她说明情况。
可是等了几天,岑念却一直没有回来。
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岑念的手机关了机,同事说她三个月前就辞职了,她的妈妈说,有一个月没有见她了。
「麻烦您转告她一声,有时间了把银行卡拿回去吧,我不用她的钱,她自己收着就好了。」
中年女人的态度礼貌又疏离。
宋随似乎才从中品出一丝不对劲来。
恐慌卷土重来,甚至比之前更甚,像是短暂退去后又掀起一场巨浪。
宋随开始查岑念的行踪,查她这些天的社交,还查了行车记录仪。
岑念这些天的日子,似乎过得很简单。
早晨出门在外面逛逛,买菜,中午回来吃饭,下午又带年年出去玩。
如此日复一日。
只是有时,会开着车去医院。
宋随不是傻子。
一系列的行为串联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他夜晚偶然惊醒时看见她靠在床头望着窗外,却无半分睡意。
他抱着她时日渐清瘦的身体;还有餐桌上日渐沉默的气氛和她紧锁的眉……
宋随不信。
因为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可他不能不信。
因为她什么都没和他说。
宋随找了她很久,可岑念就像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一个半月后陌生的电话打到他手上。
告诉他,岑念去世了。
23
岑念死在一座海岛上的疗养院里。
宋随赶过去的时候,她的骨灰已经被洒进了海里。
接待他的是岑念的护工,年轻的女人对他的态度冷漠,在岑念居住的房间里,她将三本笔记递给了他。
「这是岑小姐的日记和一些其他的记录。」
女人顿了顿,又说,「念念姐本来要我烧掉的,但我觉得,宋先生应该看看。」
临走时她又看了宋随一眼,眼里是藏不住的冰冷。
宋随在房间里静静地坐了一下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室内都暖洋洋的,可是他坐在这里,却感到一种像被人扼住喉咙的窒息。
一直到半夜。
他翻开了岑念的日记。
那些被他刻意忽视的细节,那些潜藏在暗处的血泪,所有她一个人吞下去的苦痛,丝丝缕缕,织成一张锋利的网,将他的心脏划得支离破碎。
24
XX22 年 5 月 17 日
医生说我确诊了胰腺癌。
他看我的眼神带点儿怜悯。
其实他说的话好多我都没有听进去,反正就是,治不好了。
医生让我尽早住院治疗。
我不想。
我不喜欢医院,冷冰冰的墙,无处不在的消毒水味,和沉闷的气氛。
也没有人陪着我。
我想打电话给阿随,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怎么说呢?
难道要告诉他,我快死了?
还是不说了。
可阿随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今晚有事,晚点回来。
我忽然就想起来,今天苏唐要回来了。
阿随,去接她了吗?
XX22 年 5 月 18 日
去公司给阿随送饭。
遇到苏唐了。
她还和以前一样好看。
早上给阿随做的饭,被她吃了。
我很生气。
可后来我想通了,我给了阿随的,就是他的了。
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
XX22 年 5 月 21 日
去见妈妈了,她过得很好。
我本来想告诉她的,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妈妈现在已经很幸福了,我不应该打扰她。
回来时碰见了阿随和苏唐。
还有一只小狗。
我想养它。
话出口的瞬间我就看见阿随的脸色变了。
可我就是要养它。
宠物医院的医生问我它叫什么名字。
就叫年年吧。
年年,念念。
XX22 年 5 月 22 日
昨晚睡前,我问阿随,他说的话还算数吗?
他说算。
要是我傻一点就好了。
我就不会看出他的躲闪。
阿随,
辜负真心的人要吞一千根银针。
XX22 年 5 月 25 日
我在朋友圈里刷到阿随了,他出现在苏唐发的照片里。
一场青年才俊的饭局,左下角露出他的小半张脸。
她的配文是:有个商界大佬当朋友真好啊。
我也觉得很好,于是给她点了一个赞。
XX22 年 5 月 28 日
年年到家也有几天了,网上买的狗狗用品到了。
我去驿站看了下,老板把他们都打包在一起了,有点多。
宋随回来时,我和他说让他帮忙拿一下年年的快递。
他说好,然后转身去了书房。
他会记得的吧。
XX22 年 6 月 1 日
儿童节。
带年年出去玩了一天。回来时路过驿站,我想了想,还是进去拿了快递。
驿站的师傅人很好,说他帮我搬上车。
年年的房间在二楼。
我没有等宋随回来。
XX22 年 6 月 7 日
我的睡眠质量好差,还总是睡不着。
白天带年年出去玩,路过一家蛋糕店,我想起自己很久没有吃甜点了,买了一盒提拉米苏。
可带回家后,我忽然又没有胃口了。
以前我明明很喜欢吃的,可现在,看着黏腻的奶油,我却只觉得恶心。
XX22 年 6 月 19 日
宋随好像越来越忙了,总是告诉我晚上不用等他了。
他从我的生活中褪去之后,却频繁地出现在苏唐的朋友圈里。
我偶尔也会羡慕苏唐。
小时候爸爸爱她,长大了丈夫爱她,离婚了,我的丈夫也爱她。
可我好像什么也没有。
XX22 年 6 月 25 日
我彻底失眠了。
整夜整夜的清醒和愈演愈烈的病痛。
站着也痛,坐着也痛,躺着也痛。
很痛很痛。
镜子里的人气色差到极点。
脸色隐隐有蜡黄的趋势。
XX22 年 6 月 30 日
宋随回来吃晚饭了。
其实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吃饭了,逼着自己吃了一口进去又会被吐出来,索性就只吃一点。
我借口去给年年喂饭。
然后,吐血了。
我只在电视上看到过,女主角身患绝症,咳嗽着吐出一口鲜血,若西子捧心,娇弱凄美。
女主角的待遇我没有,女主角的病倒是得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吐口血而已。
比起病痛与失眠,吐血竟也显得无关痛痒了。
XX22 年 7 月 5 日
宋随问我要不要去参加晚宴,我说不去了。
我很久没照镜子了。
夜里睡不好,吃不下东西。
早上刷牙时偶然抬眸,镜中的人有些陌生。
两颊消瘦,颧骨微微突出,眼下青黑,唇色泛白。
好像一下苍老了许多。
可我明明不过二十几,风华正茂的年纪。
越到最后会越严重。
消瘦,黄疸,腹痛,神经衰弱,如跗骨之疽,如影随形。
折磨着我,直至死亡。
我不要死得那么难看。
XX22 年 7 月 11 日
我食言了,我还是去了宴会。
宋随和苏唐很般配。
如果不是疯了,这个念头也不会在看到他们的第一眼就冒出来。
后来宋随看见我了。
他要过来找我,我却跑了。
我发现我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如果不是年年在身边,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XX22 年 7 月 18 日
腹痛,失眠。
吃饭又吐了。
XX22 年 7 月 22 日
放在房间里的剪刀沾了血。
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臂破了一个口子。
赶紧包扎好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我准备明天去医院开点安眠药。
XX22 年 7 月 26 日
腹痛,呕血。
吃完饭会变得更痛。
我不想进食了。
XX22 年 7 月 30 日
躺在床上差点痛晕过去。
意识回来时看见年年在床边舔我的手。
我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拿了手机想刷一下朋友圈。
打开就见苏唐去了海边。
九宫格的风景很漂亮。
在最后一张,我看见了宋随的一只手。
上面还带着我们的婚戒。
XX22 年 8 月 1 日
痛。
XX22 年 8 月 5 日
去医院开了止痛药。
XX22 年 8 月 15 日
我见了苏唐。
她好漂亮。
我已经很久没照镜子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变得很丑了。
XX22 年 8 月 20 日
安眠药,好像开始失效了。
医生劝我住院算了。
他说越到后期会越痛苦。
我拒绝了。
本来也没打算活到最后。
XX22 年 8 月 25 日
……
原本的字被黑线划去了。
又新添两句:
岑念死在了这一天。
可是年年救了她。
25
XX22 年 8 月 25 日。
我本来应该死在这一天的,可是年年不让。
它一直叫,一直叫,好吵。
吵得我睡不着。
吵得我心里烦。
吵得我……再也受不了了。
我用最后一点意识,拨通了 120。
几个小时之后我就醒过来了,手臂上还挂着水。
床前站着一个护士。
「年年呢?」
她有片刻愣神:「年年是……?」
我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身体还有不听使唤。
护士扶了我一把。
「我要回家。」
「你的身体还很虚弱,还不能……」
「我要回家。」
我垂下眼。
固执又不讲理地重复了一遍。
这里没有年年。
我要去找年年。
我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手机里还有宋随发来的消息。
我没有看,直接把他拉黑了。
门一打开。
米白的小狗立马扑进我的怀里。
年年在我怀里一直叫,一直蹭,又一直舔我。
我抱着它,眼泪忽然就落下来了。
所有压抑的情绪爆发,像洪水猛兽,我抱着它坐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哭了好久。
哭到眼睛都肿了。
最后我把脸埋在它身上,用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
「年年。」
「我们走吧。」
我想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只有我和年年。
还有爱。
怀里的年年不知道听没听懂我的话。
只是用它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仔仔细细地,蹭掉了我脸上所有的眼泪。
世上无人爱我。
但小狗会。
小狗会一直爱着带它回家的那个人。
年年会一直爱岑念。
我连夜赶去了一座海岛,在疗养院里住了下来。
海岛的生活,和我期待的一样美好。
白天陪着年年在沙滩上玩,和镇上的人聊天,晚上就在海边散步。
我很喜欢海。
一望无际的波涛和带着咸味的海风。
只要看着大海,心情就能莫名其妙地平静下来。
我雇了一个护工,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漂亮又能干。
帮了几天忙之后,我告诉她后面可能会更辛苦一点。
她瞧着我咳出了鲜血,问我是什么病。
「胰腺癌。」
我随手将擦血的纸丢掉,回复她。
赵棉却一下红了眼眶。
我有些慌了神,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女孩子看着我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念念姐,你才二十多岁。」
她的眼泪落在我的手上,灼得我手发烫。
「为什么,会得这种病啊?」
女孩子才容易和女孩子共情。
哪怕我们其实相处才不久,哪怕其实她还并不了解我的生平,可她为我感到的难过与悲伤,都如此真切。
我其实并不伤心的。
因为习惯了。
可是当她小心翼翼地握着我的手,哽咽着问我:「很痛吧?」的时候。
我还是掉眼泪了。
病痛早就已经将我折磨得不成样子。
从我睁眼,疼痛也与我一同醒来。
然后如影随形。
我吃不下饭。
所有那些曾经的美味在我看来,都如同嚼蜡。
我不敢吃饭。
因为吃完会更痛。
痛苦不仅仅是生理方面的。
失眠导致的神经衰弱,无人倾诉,我只能自己日复一日地咀嚼着这些痛苦。
陪在我身边的只有年年。
小狗不会说话。
只是在我难受的时候围在我身边打转,急得叫唤。
我抱着它的时候,它就不叫了。
只是安静地舔我的手。
「很痛。」
我告诉她。
这句话像诉苦,又像撒娇。
本来应该说给爱你的人听。
可我找不到人说。
我不能和爸爸说,因为他的女儿只有苏唐。
我不能和妈妈说,因为妈妈已经是别人的妈妈了。
我也不能和宋随说,因为他在为苏唐谋划着未来。
到最后,我却说给了一个还不太熟悉的人。
28
我没有再去医院治疗,治疗只不过是让自己再苟延残喘,将痛苦的日子再拉长。
我靠着止痛药和安眠药过活。
一天天消瘦。
偶尔照镜子,里面的人皮肤棕黄,面容枯瘦,完全看不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
好丑。
我想。
生命如迅速枯萎的花。
我开始走不动了。
赵棉每天推着我出去晒晒太阳,看着年年在草坪上玩。
偶尔我也让她推着我去海边转转,吹吹海风。
年年不嫌我丑,还总想亲我。
但我不让它亲了。
赵棉不问我病情了,只是和我聊天,聊我以前,聊她以前,聊八卦,什么都聊。
某天她收拾东西看见我压在抽屉的婚戒,惊呼着问我:「念念姐,你结婚了啊?」
「对啊。」
「那你的老公……」
她说到一半又噤声,似是察觉什么。
我只是笑了笑:「他不知道。」
不知道我生病了。
也不知道我偷偷跑来了这里。
「你们离婚了?」
赵棉一时嘴快,说完又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
「没有。」
「那他为什么……?」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她的话,岔开话题。
29
海岛上的日子过得很快。
快乐的生活都是很短暂的。
我开始撑不住了。
止痛药失去了作用。
疼痛已经到了一种无法忍受的地步,我吃不下任何东西。
我在房间里藏了一把刀。
有时候刀已经放在手腕上了,可是看着屋子里熟睡的年年。
我又放下了。
活着对我来说,已经变成一种痛苦。
我很少出门了。
可躺着也疼。
赵棉就来和我聊天,讲到镇上的八卦。
她邻居家女儿和男朋友闹分手,每天晚上都在吵架。
后来女生在家里割腕闹自杀,逼着男朋友不肯分手。
胡搅蛮缠,歇斯底里。
在医院闹了好大一通。
赵棉有些唏嘘:「场面堪称恐怖,怎么会有人用自己的生命去挽救爱情?」
因为曾经爱得太深了。
后来就变成了执念。
才会耿耿于怀,歇斯底里。
我望着她笑:「我以前也像她。」
因为这辈子没有被人爱过,才会一直渴望爱。
赵棉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没看出来,念念姐这么温柔。」
因为我有年年了。
「多去劝劝她吧,棉棉。」
最后总要看开的,她还有机会,及时止损,还能够重新开始。
可我没有了。
30
我真的撑不住了。
31
我让赵棉推我去散了步。
晚间海边人已经不多了。
我们走走停停。
路上很安静。
年年也没有叫。
她推我回房的时候,年年跟着挤了进来。
这几天我已经不让它进房间了。
它跑到我的床边,想跳上来蹭我。
我让赵棉把它抱走。
它不肯让她抱,左躲右闪,又冲她龇牙咧嘴地叫,很凶很凶。
「年年。」
我喊了它一声。
它又安静下来,眼睛看着我,莫名委屈。
我看了赵棉一眼。
她把它抱起来带走了。
门外它又叫了几声。
声音渐远。
我想起第一次见它。
它脏兮兮的。
瘦瘦的一个,看上去很可怜。
后来医生说它身上全是毛病,还被人虐待过。
要是能早点遇见它就好了。
痛到意识涣散。
希望下辈子能够早点带年年回家。
让它做一只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小狗。
不用挨饿受冻,也不会被人虐待。
我也能——
早点爱自己。
1.后记
赵棉打开门的时候,院子外已经站了一个瘦高的人影。
是念念姐的丈夫。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身上落了一层霜,见到她时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像是上了发条的木偶。
「赵小姐。」
「能麻烦你,带我去她常去的地方看看吗?」
赵棉没有说话。
她并不喜欢这个人。
念念姐对她的婚姻从来讳莫如深,她只能旁敲侧击问到一点关于感情的事情。
她当然好奇。
偶然有一天,帮念念姐整理房间时,打落了她放在桌上的书。
一本笔记本掉下来,摊开。
她承认自己实在好奇,趁着低头去捡的时候瞟了一下内容。
她打翻的那本日记。
是岑念的暗恋日记。
宋随的名字占据了大半的版面。
二十来岁还是想象力丰富的时候,她结合着念念姐平时说的话,拼凑出来一个暗恋多年,却嫁作他人妇的遗憾往事。
直到赶来处理念念姐遗物的男人出现,他的手上带着和念念姐同款的婚戒,看见他签名时的宋随两字。
她忽然有些发蒙。
如果念念姐嫁给了自己喜欢了这么久的人。
又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慢慢等死。
又是什么,让她到死,都没有再见自己曾经的爱人?
她想不通。
但她本能地讨厌这个男人。
她拒绝了。
可是在早晨开门就看到他站在院子里的第五天,赵棉松口了。
宋随跟着赵棉去了岑念常去的地方。
一个总是有很多人的公园,一个街角的咖啡店,一段环岛路,还有一处海滩。
公园是带着年年去和其他小狗一起玩的。
咖啡店她常常一坐就是一下午。
环岛路在疗养院附近,不用轮椅时,本来能走更远。
海滩是她待得最久的地方。
她和年年一起。
玩累了,一人一狗就偎在一起,朝着大海。
安静地就像两座雕塑。
宋随一遍遍地走,一遍遍地设想。
五天后他又敲开了赵棉家的门。
莫名的胆怯降临,他踟躇着开口:「赵小姐,您能和我聊聊……念念吗?」
眼前的人却一下变了脸色,握着门把手的手臂颤抖。
良久,他才听见她说:「不能。」
对他向来冷脸的女孩情绪激动起来,红了眼睛:「宋先生想听什么?」
「听她是怎么样一个人在病痛里挣扎——」
「听她去世时孑然一身,只有一条狗陪在她身边——」
「还是听她死时痛苦不堪,被癌症折磨得不成人形?」
岑念从不喊疼。
但赵棉能看见她额角的青筋与冷汗。
她死时赵棉没哭。
她的骨灰被洒进海里时赵棉没哭。
送走年年时,听说它在别人家不吃不喝,只是缩成小小的一团时,赵棉没哭。
可是陪着一个人,看着她的生命被病魔摧残,看着她一点点枯萎,看着她痛得要死却还是温柔平和,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捧在手里的骨灰。
她怎么可能不难受?
明明是大好年华,一切却都不可挽回了。
赵棉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
哭到不能自已,又抬手擦去眼泪。
她红着眼,声音冷淡:
「所以宋先生,」
「她生病难受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他在哪里呢?
宋随想。
他在陪苏唐。
2
宋随在岛上待了半个月。
他找到了年年现在的家。
他去了好几次,想从那个人手里要回年年。
接手年年的是个长得一脸凶相的男人。
蛮横又不讲理。
不管开多高的价,男人都不理会,甚至拿着扫帚几次想把他赶出去。
他也不肯放弃,就一直去磨,被赶出来第二天再去。
拖到七八天,男人忍无可忍,站在门口骂他,骂完又问:「一个小土狗,你抽什么风非要它?」
宋随站着,像小学生一样默默挨完了骂,听到他问时愣了愣。
空气沉默半晌。
男人不想管他,准备回屋,却忽然听见他说:
「……是亡妻的遗物。」
五大三粗的男人回头,看了他几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宋随沉默地站在门口。
不过片刻,他又出来,还抱着那只小白狗。
男人把年年给他。
「好好照顾。」
「要不然以后再见她,她要怪你喽。」
年年和他并不亲近。
宋随带它回家,它的窝和玩具都在原来的房子里。
年年却每天都待在岑念曾经住的那间屋子。
宋随知道,因为那里面,都是她的气味。
小狗将自己缩成一团,埋在枕头上。
不吵也不闹,乖得很。
日子比起之前好像没什么变化。
宋随还是照样上班,下班,吃饭,生活,日复一日。
只不过是少了岑念。
他是个成年人,饿了会吃饭,渴了会喝水,困了会睡觉。
年年某天早晨趁着他开门也溜了出去。
一跑就没了影。
他急得到处找。
最后晚上回来时,看见它蹲在家门口。
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然后低头叫了两声。
宋随将它抱起来,搂在怀里,就像以前岑念抱它的时候。
家里没有开灯。
一片黑暗中。
宋随抱着年年,好久,才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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