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狭促鬼!连你娘亲都敢打趣了!”苏宴浅僵着脸,笑着说了句。却是伸手将霍祁暄揽入怀里,抚着他的软发,“本想等你再大些再告诉你的,毕竟这是上一辈人的事。如今你既是瞧见了,便等那人走了娘亲就告诉你。你妹妹那里,怕也是瞒不住的。那小丫头平时装着一脸懵懂天真,其实最是聪慧有主意的,你等告诉暖暖,先让她装不懂几日,待人走后便告知她一切。”
“娘亲放心吧,暄儿和妹妹都知道该如何做。”霍祁暄抬起头,一双星眸直直望进娘亲淌着苦涩的水眸,满是认真和坚定,“娘亲,暄儿和妹妹会一直站在娘亲这边,陪着娘亲的,无论什么时候!”
苏宴浅想笑一笑,只是眼泪已不争气地流出,搂紧儿子,勾唇流泪,“娘亲知道。谢谢你们。”
……
给已坐下看书的儿子添足了灯油,又给呼呼大睡的女儿盖严了被子,苏宴浅才从内室出来。
外头已是一片烛光了。
那灯火里的男人左手握卷,手边一灯如豆,剑眉深目,垂眸凝神于卷,长睫微翘,薄唇轻抿,俨然生威。
听见声响,霍凉瑾抬起头来,看见了已换了一身衣裳的苏宴浅。
“镇上没有客栈,今夜便叨扰了。”趁着苏宴浅低垂着眼眸,霍凉瑾忍不住朝她一寸一寸地看去。黛眉琼鼻,娇唇翘睫……美好得令他不忍碰触。
“那奴妾去准备饭菜。”夜夜入梦的人就近在咫尺,苏宴浅的心里无疑是复杂的,理智上讲,她该希望他快些离开的。
可是,她真的不舍。
年少的爱恋,苦涩,朦胧,却最是难忘的。
西侧屋袅袅炊烟片刻已然升起。
苏宴浅站在锅炉前出神地做着饭菜。她得宠的那几个月,跟霍凉瑾的点点滴滴都从记忆深处迸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那段记忆竟是如此清晰深刻。
时而笑得一脸娇憨的苏宴浅一直沉浸在回忆中,直到一回身撞进一个宽阔紧实的胸膛,一抬眸对上一双灿如星河的深眸时她才发觉,原来不知何时,念瑶已被赶了出去,而这个总一刻不停地出现在她回忆里的男人已不知站在旁边看了多久。
苏宴浅的神志被那深邃的眼眸吸进,一时痴迷难醒,直到霍凉瑾带着薄茧的手指抚上她细腻的黛眉,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回了神的苏宴浅立即伸手推开了霍凉瑾,仓皇地后退两步,垂目站定,“七爷怎的来了厨房?敝厨脏乱,恐染了七爷白衣,烦请七爷快些出去,顺道替奴妾唤了念瑶进来帮忙。”
说罢也不抬头看那男人,只低着头回身顾起了锅里的菜。
哪知她刚刚执勺翻弄了两下,就被一双粗壮的手臂从身后环住,她的双臂被他白衣下包裹的紧实臂膀绑住,且顾及着他的伤,她一时也挣脱不得,只是嘴中低斥,“还请七爷自重!男女授受不亲,奴妾虽然身份卑微不及七爷尊贵,可奴妾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更何况已然嫁做人妇,七爷这样实在是有失体统。”
“有失体统?呵。”低沉的声音分明是带了些轻薄的,却是极具诱惑,男人微凉的气息吹在她耳旁,一声轻笑却让人听之寒从心生,心房颤颤。
“姑娘这一脸痴迷却是白瞎了这脱世绝色,这样脱俗带着仙气儿,却一目一神都带着诱惑迷恋的美人儿爷倒是第一次见,觉得有趣的紧。如今爷都上钩了,你这还跟爷讲体统?这是欲拒还迎?可这戏码爷不喜欢,美人儿可知道了?”男人在她耳边呵气。一番极轻薄的话从霍凉瑾嘴里飘出,砸在苏宴浅心上,生生撕开了她那道从不愿碰触的血肉模糊的疤痕。
“朕不过是用你一时罢了,莫要再恬不知耻地得寸进尺!”
“你若老老实实地,朕不介意宫里多一份口粮。可别把外头勾栏里的或是你们苏家的贱脾性带进宫里!”
“朕的爱妃岂是一小小仪嫔能随意冒犯的?既然仪嫔不知尊卑廉耻,便去冷宫罢!左不过冷宫里再多个贱骨头罢了”
……
同样冰冷的语气,同样羞辱的话,同样薄凉绝情的眼神,生生在她酸涩眼里逼出了晶莹,嘴里一片苦涩。
苏宴浅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甩开了身后男人的手臂,回身扬手朝着那薄凉冷血的脸庞便扇了下去。
苏宴浅努力忍着泪,却依旧满脸泪水,胸膛一震一震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手很疼,心更疼,疼得她已经没了理智,只有疼。
满脸泪痕的人儿,忽然笑了,笑得那样凄惨,那样绝望。
心痛吗?绝望吗?梦该醒了吧苏宴浅!看看!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你朝思暮想的男人,你不肯放下回忆,却从不敢回忆那美好之外!
听听!他是不是你记忆中那个薄情的男人?那个给了年少的你美好爱恋,也将升入天府的你封入冰窖地狱的男人!
呵呵呵……
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现实,回忆,纠缠在一起,只剩了心痛……
霍凉瑾的脸被打偏到一边,那一刻,他也是懵的,从没有人敢如此对他。
他回正脸时双眼一眯,迸出冰冷的杀意。只是,在触及那已满是泪痕的脸和那眼中的悲凉时,他的心忽然一顿。
看着笑着绝望的泪人儿大笑着后退,霍凉瑾心下一惊,刚刚的恼火全然被抛到脑后,身体先脑子一步,上前揽住了快要退到灶火边的人儿。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那样说你,那话并非出自真心,只是想要试探你一下罢了。对不起,是我失了分寸,伤着了你。
自尊的枷锁,让霍凉瑾道歉的话在嘴边打转却始终说不出口。
帝王天子,又怎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放开我!谁让你动我的?是我苏宴浅这辈子瞎了眼!才……”苏宴浅崩溃地挣扎大喊,早已没了理智,只有滴血的心那令她再难以忍受的绞痛。
幸好,在苏宴浅喊出什么之前,念瑶已经冲进来,发了狠地从霍凉瑾怀里抢过自家主子,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夫人冷静一点!一个薄情的男人而已,哪值得主子这般?主子想想小主子们,小主子们还在里屋呢!”念瑶压低声音在苏宴浅耳边低声劝着。
渐渐冷静下来的苏宴浅空洞着双眼抬手抹了脸上的泪,艰难地勾了勾唇,“是啊,我的阿暄和阿暖还饿着呢,我得快点做饭啊。怎么能因为外人饿着我的孩子呢?”
倔强地忍着绝望忍着眼泪的纤瘦人儿,一顿一顿地推开念瑶扶着她的双手,僵着步子挪到了走到锅炉前,拼命地勾起唇,使唤着僵手做起饭。其间好几个趔趄,念瑶都想上去搀扶,却被她空着双目推开。
连一旁眼神复杂带歉,难得无措的霍凉瑾都看着心惊,每每她趔趄都上前半步张开双臂,欲护着她。
只是被旁边念瑶责怪警惕的目光弄得更是愧疚不已。
这份愧疚,让念瑶轻而易举地就把他推出厨房。
“七爷!”念瑶极敷衍地一福身,“我们家庙小哪里能放得下您这尊大佛,我们夫人心善留了各位,不想竟遭了这样的侮辱。如今七爷已处理好伤处,奴婢也不敢收了您的钱,只求您快些带着人离开,免得我们夫人见着您再伤心!”
什么九五之尊,天下之主?在念瑶眼里,霍凉瑾就是个薄情抛弃她主子的禽兽,已经“死”过一次的念瑶在她家主子被欺负的时候命都能豁出去,才不管眼前这个是皇帝还是阎王呢。
“是在下唐突,还请你家主子莫往心里去。今日天色已晚,镇上也没个客栈,请姑娘大人大量,容我们叨扰一晚。”霍凉瑾意识到确实是里面的人儿心善才替他熬药治伤,还未正式谢过却先如此羞辱她,刚刚那羞辱的话,但凡是个正经姑娘便是受不了的。他这样恩将仇报,这个丫头这样赶他已是客气的了,一时心里后悔愧疚不已,难得一尊帝王向一小小婢女低头认错。
“木钉于墙,虽拔之,岂无痕?”稚嫩的声音,却是字字诛心。
头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麦色脖颈的光泽。他的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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