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介绍
《和京圈少爷合租后,被搂腰热吻了》这部小说的主角是那道,阿晴,周姨,《和京圈少爷合租后,被搂腰热吻了》故事情节经典荡气回肠下面是章节试读,内容情节极度舒适。主要讲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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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夏天格外热。
清晨蒙蒙亮,空气里就已经充满热气。
盛晴被热醒的时候看了眼手机,7:24分。
她翻个身,还没睁开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倒数“3、2、1……”
果然,7:30一到,隔壁准时传来床头和墙壁碰撞声,从最开始的偶尔一声,很快变为急促的撞击,还夹杂着男女抑制不住的欢愉声。
左边的声音刚歇下来,右边房间的情侣开始接力。
撞击声更大,更响,更忘我。
盛晴抓了抓头发,点开手机音乐APP,调至最大音量播放《大悲咒》。
梵音唱了一半,左边房间的情侣闻所未闻一般,又开始了新的一轮。
左右开弓,立体环绕,逃无可逃。
盛晴烦闷地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趁着小情侣们还没结束,赶紧使用公共卫生间洗漱。
然后背好电脑出门去实验室。
盛晴准研一。
刚推免了本校的生物学专业研究生,研究方向是肿瘤发生的分子和细胞转导机制。
TOP高校的王牌专业加业界大拿导师,学霸buff满满。
美中不足的是生物学比较冷门,以及学校在市中心,校区土地有限无法扩建,暂时不给研究生安排宿舍。
盛晴家庭条件很差,不得不跟人合租在打着隔断毫无隔音效果的廉租房里。
不过这个暑假她一直在打工。
本科阶段她拿了教师资格证,暑假在一家教育机构当高中生物老师,还做上门家教,给中学生辅导物化生。
最近中学生升高中,家里人商量了下,决定还雇佣她讲高中课程,补课费也水涨船高。
对未来收入的预期比较乐观,盛晴决定换个好一点的小区。
至少不能再和情侣合租了。
–
学期马上开始,导师对盛晴的要求是在第一学期发两篇SCI。
盛晴暑假看了不少论文文献,最近才开始进实验室。
今天导师不在,只有两个学姐在实验室里吹空调划水摸鱼。
跟她们打过招呼后,盛晴穿上实验服,戴好一次性口罩手套和帽子,进入细胞间。
灭菌,擦拭工作台,又把培养皿等一次性耗材放到传递舱里紫外线消毒。
然后又把一次性耗材拿回超净工作台上拆封。
同门的准研一新生祁静也在这个时候过来,见到她,纳罕道:“你也回来养细胞呀?”
盛晴见是她,笑了下,眼睛眯成月牙型:“你怎么还在养细胞?”
“可别说了,”祁静藏在口罩下面的笑脸一瞬间垮了下来,“这细胞怎么养啊?我养死三次了,再这样下去我都不好意思用实验室的一次性耗材了。”
祁静和盛晴不同,本科是学植物学的,跨考生物学研究生。
不过两人本科阶段是室友,如今又同门,算是有点缘分。
“我说大**,老板不差这点儿钱。”盛晴说。
祁静的脸更垮了:“这是钱的事儿吗?我怕细胞再养不起来,老板把我当成废物逐出师门。”
说到这里,盛晴恍然大悟:“你是想让我帮你培养细胞?”
祁静眨了眨假睫毛根根分明的眼睛,卖萌。
“……行吧,”盛晴说,“我不确定能不能养活哦。”
祁静自己是不想尝试了,有朋友帮忙还管结果干什么?早就嘿嘿笑起来了。
盛晴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冰箱里拿出培养基和实验室里配制的溶液试剂,开始认真工作。
养细胞不算难,她本科阶段就是生物学专业,进过细胞间养过细胞。
忙了一个小时左右,贴好标签,将两人的细胞放进培养箱。
回到实验室工作区,祁静给她点了奶茶等她。
见盛晴过来,赶紧招了招手:“快来,看帅哥。”
祁静家境不错,没有什么压力,日常就是吃吃喝喝恋爱看帅哥。
盛晴以为又是网络上秀腹肌的男生,随意扫了眼,连屏幕都没看到就敷衍回答:“不错。”
“是真的很不错!”祁静兴奋地说,“这是京大今年新来的助理教授,毕业于斯坦福的phD,研究天体物理的,关键是才25岁,简直不要太帅。”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盛晴感觉自己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祁静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她认真地、小心翼翼地往上瞟了一眼,眼眶突然有些热。
江聿,出生于1995年,13岁进入京北大学少年班……加入思加科研团队,稳定研究方向为引力效应、宇宙学。
***上的个人简介,盛晴这些年里看过无数遍,甚至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来。
他终于回国了。
可是,又能怎样呢?
他们之间照旧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手机叮叮当当响起。
一共进来三条消息,分别来自后妈王兰、妹妹的班主任,还有租房中介。
盛晴赶紧低下头回消息。
王兰:暑假打工赚到钱了吗?怎么不知道给我打钱?跟你那就知道到处野的死妈一样
也不知道你读这么多书干什么,到最后还不得嫁人
今天村长又来提亲,你嫁给他儿子,彩礼给五十万,生了儿子再给县城一套房。
一串串文字吵到盛晴的眼睛了。
她想了好多回怼的话,最后默默给后妈拉到黑名单。
祁静和她当了四年室友,看到盛晴面色微变,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又是你后妈?”祁静问。
盛晴点了点头。
祁静:“我说她也够搞笑,从你读大学开始没给过你一分钱,还想着你把钱都给她?”
“何止,”盛晴说,“她还希望我立马嫁人,然后把彩礼留给她儿子买房娶媳妇。”
王兰什么嘴脸,她十几年里早就看清楚了。
在她十六岁那年,王兰和爸爸决定将她卖给村里一个四十岁鳏夫的时候她就看清楚了。
当时,是江聿救了她。
而现在……
她会靠自己的双手,永远离开浅水镇,摆脱这个令人作呕的家庭。
盛晴又给妹妹班主任转了这周的伙食费和生活费,然后和中介约好看房的时间。
–
在寸土寸金的京城,盛晴的群居房八百一个月。
这次她决定把预算提到1500,找一个可以不和情侣合租的三室就好。
可这个预算实在不算太高。
两人骑着电瓶车走了一下午,也没有找到一家称心如意的,最后还是中介**姐一拍脑袋,想起来京大附近有一个新房挂出来租。
两室一厅的格局,次卧出租,房间采光很好,空调热水器洗衣机一应俱全,房子套内有八十平左右,不算大,但装修风格时尚又简约。
价格也不高,1600。
盛晴很满意,多出的一百块也能承受,毕竟这套房子远低于市场价了,中介赶紧联系房东。
过了一会儿,中介**姐回来说:“房东说先看租户再决定出不出租。”
“房东在学校开会,估计一会儿才能回来。”
盛晴了然地“啊”了一声:“没关系,我们就先等等。”
房东应该是高级人才被聘请到京大,购房有学校补贴。
可拿着学校的补贴款,就不能住青年教工宿舍了,盛晴注意到放在电视柜旁的猫碗,犹疑地问:“那房东也住在这里吗?”
中介也不清楚情况,迟钝地摇了摇头。
害怕这单不成白忙一下午,她把电闸打开,找出空调遥控器开空调:“房东说让我们先等等,开空调凉快一下,他声音挺年轻,也挺好说话的。”
“……”
这句话真假混杂,唯一是真的那句就是:声音很年轻。
不只年轻,而且十分好听。
低哑,又磁性,很撩人。
盛晴没说话,拘谨地坐在沙发里掏出手机看论文,中介在一边刷短视频。
过了一会儿,盛晴听到有猫抓门的声音。
她去开门,一只皮毛油亮的大白猫优哉游哉地踱步进来。
“哇塞,好可爱啊。”中介**姐兴奋地把猫抱起来,猫也不怕人,立马躺着中介怀里露出肚皮呼噜呼噜。
**姐开心死了,跟盛晴说:“你看这猫多乖养得多好,估计主人也是一个特别好的人,你看它还有牌子呢,欸,上面怎么是个太阳,它叫阳阳吗?”
太阳。
白猫。
江聿回国了。
盛晴感觉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过去看这只猫。
一只眼睛是蓝的,一只是绿的。
那个牌子上的太阳笔触粗糙而拙劣。
她突然感觉心里一阵柔软,就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不是阳,是晴。”
盛晴的晴。
身后,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白猫从中介身上跳下来,走到来人的脚边蹭啊蹭。
“小晴,又偷偷跑出去玩了?”男人的声音响起。
干净,低沉。
像是很多年前,浅水镇那片宁静的海域。
盛晴怔忪地转过身,看向那个男人。
白色的衬衫搭在开阔平直的肩膀上,绣着“pluto”的袖口被卷起来。
那白金色的头发在夕阳下跳跃着浮金。
“Pluto.(冥王星)是太阳系中离太阳最遥远的星星,几乎没有阳光能穿越59亿公里的旅程找他。但有颗叫卡我(Charon)的同力矮行星,一直陪着冥王星走着这一段冷清的旅程。”
六年前,浅水镇,少年的话如誓言如魔咒在她耳边缠绕。
那时候的盛晴不敢问。
江聿,我可以做你的Charon吗?
六年前,浅水镇。
七月,茉莉采摘时节。
摘满最后一筐茉莉花,刚巧是五点整。
“阿晴,收工了。”老板朝茉莉花丛里最小、最瘦弱的身影喊道。
茶篓的重量通过两条细细的编织袋子压在肩膀上,盛晴佝偻后背,摘下茶篓抱在怀里,慢吞吞地过去将茉莉花倒在簸箕上。
茉莉混合着三伏暑气,馥郁的清香如牛奶般泼出,在空气里氤氲扩散,久久萦绕。
“辛苦了,”老板黝黑的脸上汗水直流,笑眯眯地对盛晴说,“这是工钱。”
肩膀上的酸痛还没消失,盛晴抿了抿嘴唇,接过那张沾着汗水的绿色钞票,礼貌说道:“谢谢。”
然后纹丝不动。
老板愣了一下:“赶紧回家吧?”
盛晴摘掉遮阳的草帽,露出一头宛若淋过雨般湿漉漉的头发,黑黢黢的眼珠盯着在草棚里吃晚饭的工人,小声祈求:“旭叔,让我留下来吧,晚上晒茶我也能做。”
老板笑眯眯拒绝:“我们不缺人啦。”
盛晴攥了攥拳头,继续给自己推销:“我晚饭吃得很少,给我九十,不……八十,八十元就行。”
老板摸了摸下巴思考。
现在是采茉莉的好时节,一位白晚班都做的工人是一百二十块一天,而盛晴只要八十块钱,一天省四十,十天就是四百。
他心思活泛了,但又想到她那位跋扈不讲理的后妈,连忙摇摇头:“我们这里人手确实足够,你可以去码头看看。”
话已至此,盛晴垂头丧气地“嗯”了一声,又礼貌地道了声“谢谢”,准备回家。
盛晴很缺钱。
她马上就要读高二了,但是爸爸和后妈想让她出去打工赚钱给弟弟娶老婆,哪怕今年弟弟才八岁,而她的成绩总保持在年级前十。
她喜欢上学,因为老师说知识能改变命运。
一年的学费是一千五元,每个月伙食费三百元,再加上一些学杂费,这个暑假她得赚到两千五才行。
可是茶圃一天只有五十的工钱,假期又只有一个月,码头那里的人嫌弃她长得太小没有力气,也不肯给她活做。
想想这愁人的学费,她那张被太阳和热气蒸得红扑扑的小脸都要皱成一坨米糕。
一颗装满愁苦的小心脏七上八下,十分苦恼,旋即又想到只写了一半的暑假作业,她不敢磨蹭,脚底抹了油一般一路向家小跑。
跑到门口,又猛然停住脚步,左顾右盼。
——手里的五十块钱成了炸弹。
她害怕后妈将它抢过去,想给它藏到某个隐秘的地方,但又怕被人拾走。
左右犹疑着,最后将五十块钱折了又折攥在手心里,深吸口气,推开家门。
“阿姐回来啦!”妹妹盛佳正带着弟弟蹲在院里撅蚯蚓。
盛晴紧张极了,喉咙里仓促地“嗯”了一声,连忙脚下生风回到房间,将钞票夹在物理书里,又将物理书堆进书堆里。
确保天衣无缝地保存了财产,才敢松口气。
“小骚蹄子又去哪里野了?”后妈王兰一手叉腰一手拎着锅铲,在厨房里操着大嗓门喊,“跟你短命鬼死妈一样就知道往外跑,也不晓得做菜。”
盛晴接水洗了下脸和手臂,赶紧回答:“就来。”
“你去哪了?”王兰问。
盛晴一边择青菜一边撒谎:“和阿敏上山来着。”
王兰“啧”了一声:“都十六了还天天玩儿,等你阿爸回来我就喊他带你上工,赚了钱交给我攒着给你弟弟娶媳妇。”
盛晴没吱声。
她不敢顶嘴,因为顶嘴不会有任何作用,搞不好还会挨一顿揍。
他们家很不富裕,只有山下一小块耕地和爸爸一个壮年劳动力,一家五口都靠爸爸出海打鱼养活。
平日饮食除了一些鱼类也少见荤腥,如若有,也是优先给弟弟吃。
今天王兰宰了一只鸡,半只存进冰箱,另外半只炖了土豆吃。
只不过餐桌上那碟菜里,土豆堆里零星散着几块鸡肉,而弟弟的小碗里鸡肉堆成小山。
盛晴对此等不公平的待遇司空见惯,夹了两块肉到盛佳碗里,自己又默默夹一块配粥饭吃。
王兰则追着宝贝儿子身后喂他吃饭。
弟弟是盛家唯一的男丁,爸爸后妈将他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平素就是这座小院里的小皇帝,被惯得不成样子,越有人捧着越刁蛮。
一会儿绕过来打盛晴几下,一会儿又拎着玩具锤盛佳两下,然后又吼又叫,发出的尖细叫声无异于酷刑。
“阿旺,快来吃饭。”王兰对儿子脾气很好。
盛旺好不容易吃了一口,又吐了出来。
最后也不知道王兰拿什么稳定住了盛旺吃饭,鸡飞蛋打才结束。
晚饭过后,盛晴主动去洗碗筷,又冲了个凉,准备安心去写作业。
走回客厅,就看到盛旺坐在地上天女散花似的撕着纸。
她心里咯噔一下,蹲下捡起一片看看,顿时脑子嗡了一声,她从弟弟手里将纸抢过来:“你怎么撕我作业?”
土皇帝见姐姐变了脸色,精明的小眼睛转了一圈。
小时候,妹妹不懂事也会撕她东西,但都会被妈妈揍一顿,叫妹妹给自己道歉。
如今妈妈去世了,后妈又生了儿子,全家人都无条件站在弟弟这边儿,知道自己凶他也没用,盛晴一边捡起地上的碎纸一边说:“以后不准这样了。”
这是她的作文,语文答案夸她文笔好,因此她写得特别用心。
还打算上学给老师看呢。
她将七零八落的纸放在桌子上,转头去找胶水,身后,小皇帝突然毫无预兆地哭起来。
张着大嘴哭声嘹亮,王兰立马被吸引过来,抱着宝贝儿子边哄边问:“怎么了宝贝儿?”
小皇帝抬手一指盛晴:“大姐打我。”
盛晴:“?”
“我没有,”她苍白地辩解,“是弟弟先撕了我的作业。”
“几张破纸撕了又怎样?”王兰说,“你弟弟开心不就行了。”
撕钱也开心,你怎么不让他撕呢?
盛晴只敢腹诽,小声替自己辩解:“可这是我作业。”
王兰这次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将盛旺放回地上,语气拔高:“你还想上学?”
盛晴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腰板挺得直直的:“对,我要读书,读书才能有出息。”
王兰怒目圆瞠,步步逼近,食指指着盛晴的鼻尖骂道:“女孩子读什么书,读多少书不还都是赔钱货。”
盛晴:“读了书我就可以自己赚钱。”
王兰“啧”了一声:“你弟弟还要娶老婆,我们家里哪有钱供你读书。”
盛晴:“不用你们供,我自己赚钱!”
话音落下,王兰的脸色变了下。
盛晴心里暗叫不好。
“出去做活了?”王兰这才闻到盛晴身上那股茉莉花香味,八风不动道,“钱呢?”
盛晴咬了咬嘴唇:“没……我没干活,也没钱。”
下一秒,“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在脸上。
王兰肥肉横行的脸上更添几分戾气:“我问你钱呢?”
她生了儿子,给苏氏家族“传宗接代”,在这个家里是说一不二的人物,想打一个人抬手就打,想要钱也必须交出来。
刚刚那一巴掌已经在盛晴脸上留下清晰的指痕,她感觉右耳嗡嗡直响,人也晕晕的。
可把钱交出来,就什么都没有了,虽然50块钱远远解决不了整个学期的学费,但她不能放弃,她知道一旦自己放弃,就一点希望都没了。
“我没钱。”
面对高大壮硕又凶狠的后妈,盛晴身体往后缩了缩,嘴上依旧不服软。
王兰被挑战了权威,怒火中烧,不由分说的又一巴掌扇在了盛晴脸上。
右脸瞬间肿成馒头。
妹妹吓坏了,躲在卧室门口蜷缩起来,弟弟却看热闹似的拍手叫好。
弟弟和王兰一样,是吸血鬼,是恶魔。
“再问你一次,交不交?”
王兰下最后通牒。
“不交!”盛晴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朝她大吼了一声。
一向胆小听话的继女居然长本事了,王兰愣了一下,被盛晴一把推开。
脸上疼,耳朵疼,胸口也酸酸的,憋屈。
盛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顾着运动两条瘦弱的腿往外跑。
可是能跑去哪里呢?
阿妈去世了,外婆也不在了,爸爸自从娶了后妈就不再对自己好了。
没有人给她撑腰,她只能靠自己挣一条活路出来。
“你别想再上学了!明天就去给我打工。”
身后是王兰催命一般的声音。
****
盛晴一路小跑。
崎岖陡峭的山路在她脚下犹如平地,月色的渲染下宛若银河。
她逐渐感觉身体轻松,越跑越快,如游鱼般穿梭其中。
最后不知不觉,跑到那棵老樟树下面。
樟树枝干缠绕,盘根错节,盘在地上像龙像蛇。
听老人说这棵树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原来是属于整个浅水镇的,后来有户人家在北美发达了,回来建了大厝,树也在宅基地范围内。
小时候,盛晴总是和伙伴在树下玩,大家都会朝大树许愿,称它为神树。
而如今神树也成别人私有财产。
可她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将希望寄托于神明。
她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虔诚发愿:“万能的神树,请保佑我能继续读书,我要离开家里,离开浅水镇,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海风簌簌吹来,繁茂喧嚣的树叶哗哗作响。
十秒钟后,她睁开眼睛。
“哒”的一声,一本书砸在她的脚边。
她惊奇地睁大眼睛看着,树叶重重里,隐约露出人影。
那人松松垮垮地倚着树干,白金色的头发凌乱地被风吹起,露出干净锋利的侧脸,冷白的皮肤在月色下质感如玉般温柔清透。
他穿着白衬衫,不修边幅地靠着神树,溶溶月色下,当真是尊贵且无双的神明少年。
盛晴一时间看呆了。
然而,神明少年却冷冷低头瞥她一眼,语气很坏:“别吵了,小鬼。”
原来神明也不都是好人呢。
盛晴不敢跟后妈对着干,可跟外人还是有几分勇气的。
她收回好奇又欢喜的目光,小声说:“我在跟神树说话。”
好吧,这人长得太好看了,穿得也好看,她还是有点畏惧他。
树上,神明少年嘲讽似的地“啧”了声:“你管这玩意叫神树?”
他抬起修长的腿,桀骜不驯地踢了两下树干。
树叶随之簌簌坠落。
纷纷扬扬里,神明少年扭过头,并不友善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最后定格在脚边。
盛晴有些难堪地往后缩了缩脚。
可是她今天穿的是短裤,不仅无处藏匿那双地摊上八块钱购买的、已经破破烂烂的凉鞋,还暴露出自己干干瘦瘦的两条小腿。
其实小镇上,她这样不够体面的少女比比皆是。
可树上那位少年太好看了,好看到不属于浅水镇,连身上那件衬衫都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就算盛晴没见识过好东西,都能感觉到它的昂贵。
这个瞬间,贫穷和优渥,相形见绌。
她有点儿后悔自己话太多了,咬着嘴唇思考怎么走体面些。
——或许,只是不体面和更不体面的区别罢了。
老樟树又轻微地晃了晃。
少年身轻如燕一跃而下,盛晴怔忪片刻,眼里只有少年在月色下浮光跃金般的金发,随着两人距离愈发地近,他愈发耀眼。
下一秒,骤然四目相对。
盛晴感觉呼吸骤停。
那双眼睛也好看,眼皮很薄,眼角锋利,连瞳色都是浅淡的琥珀色。
金色的头发,冷白的皮肤,白色的衬衫和浅浅的瞳色,极为浅淡的颜色令少年仿佛有种淡薄如流水的质感。
不似人间俗物。
在黑黢黢的夜里,在这棵枝叶喧嚣的樟树旁,于极致的黑与绿衬托下,愈发显示其浓重。
少年只是好奇地看了看她,很快便弯下腰,拾起地面上的书。
起身那一刻,他的鼻尖若有若无地缠绕着一阵清新的芬芳。
盛晴垂眸,看到那本书的书脊。
《忏悔录》。
“小鬼,跟它许愿没用,”少年抬起食指搓了搓鼻子,语气轻浮,“这座宅子我买了。”
他顿了顿,眉毛一扬:“这棵树,是我的。”
原来神树是被他私有的。
盛晴点了点头,嘴不由心,问道:“那我可以向你许愿么?”
江聿:“……”
他噗嗤一笑,肩胛骨跟着耸动,嘴角咧出一个小小的括号,打趣地问:“许什么愿?”
盛晴的思路被他牵着走了,立马双手合十,十分谨慎又认真地说:“许愿我能顺利读完高中,然后去读大学,永远离开浅水镇!”
江聿双手一摊:“神仙这么忙,你不说名字怎么帮你?”
盛晴:“信女,盛——晴——”
她一字一顿,努力说着普通话,生怕神仙听不懂。
“噗——”
这次江聿没忍住,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盛晴懵了一下,睁眼去看江聿。
只看到他笑得不成样子,月色下,他的睫毛又密又长,明明一点女相也没有,却比女生还漂亮。
盛晴又懵了。
等江聿笑够了,直起身板拍了拍盛晴的头,语气吊儿郎当地说:“小鬼,听没听过一句话。”
盛晴认真地看着他。
江聿一字一顿:“事、在、人、为。”
盛晴:“……”
她知道自己是被耍了,气不过,狠狠地跺了一下脚:“你骗人!”
明明半张脸早已经肿成馒头,再气鼓鼓地噘嘴,更滑稽可笑了。
江聿收敛笑意,看着眼前这个小不点儿,摸了摸下巴,说:“谁说我骗你?”
盛晴的眼睛立马像狗狗遇到骨头那般又亮起来。
江聿:“读几年级了?”
盛晴:“开学高二。”
这下轮到江聿惊讶地抬了抬眉毛。
他一路跳级,十六七岁时已经在念大学,身边没有多少同龄人,但在他的认知里,读高二的也就大概是十六七岁的年纪。
他这么大时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八出头,再看看眼前这个小豆丁,参考自己如今一米八五的身高,她可能大概或许……只有一米五几?
矮也就算了,还枯瘦,像棵小草,头发也是营养不良的枯黄,只有那双眼睛还算不错,圆溜溜的,亮亮的。
江聿挪开视线,从树下捡起一截枯枝划在泥土地面上。
“过来。”他没好气地朝盛晴招招手。
盛晴攥紧拳头,乖乖走过去。
江聿扬起下巴指了指地面:“你解出这道题目,我或许考虑考虑帮你实现愿望。”
盛晴:“?”
盛晴震惊地张大嘴巴。
“看***什么?”江聿扫她一记冰冷的眼锋,“看题!”
盛晴:“啊,哦,好……”
光滑斜面与足够长的水平面在B点平滑连接,斜面倾角为30°,一质量m=1kg的物块从斜面上A处由静止开始无初速度释放。己知A、B两点之间的距离d二=2.5m。物块与水平面间动因摩擦系数u=0.5,物块可视为质点,不计空气阻力,重力加速度取10m/s。求物块运动到B点时时速大小。
黑夜里,她那双眼睛渴望又真诚地盯着地面上江聿随便写下来的题目,她不敢眨眼,大脑飞速旋转,妄图抓住可能是如今唯一能改变她现状的绳索。
她如此认真、如此想要证明自己,抓住机会。
然而。
那道题目宛若怪兽一般在漆黑的土地上张牙舞爪,令她没有一点可以攻破的弱点。
盛晴低下脑袋咬了咬嘴唇,嗫嚅道:“我……我们,还没,没学到这里。”
“没学到?”江聿冷嗤一声。
他蓦地愤怒起来,步步紧逼,高挺的身材如山倒般压了下来,声音里没了戏谑莫名严厉:“向下重力没学过?摩擦阻力没学过?”
盛晴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吓傻了,往后缩了缩脖子,嘴巴动了动,声如蚊呐:“真的没……”
饶是声音再小,江聿还是听到了,他似乎沉默了片刻,脸上那点愤怒散去,嘲讽地轻哼一声,也不再跟盛晴纠缠,提腿与她擦肩而过。
盛晴还想挽救一下,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江聿腿长,轻松一迈就几乎顶的上她两步,盛晴一边亦步亦趋,一边想着怎么圆谎。
摩擦力她学过,重力她也学过。
那些公式已经焊在她的脑子里,可那道题目却是陌生且困难的。
“别跟着我了。”江聿猛然顿住脚步。
盛晴也跟着停下。
江聿回过头,用余光打量前面这个枯瘦的少女。
“我知道你贫穷,你想上学想改变命运,”他用比夜色还凉的声音说道,“人可以穷,但不能因为穷而短了志气没了心智还不择手段。”
资助贫困山区少女读书,江聿没有这个兴趣。
他有钱,但他冷漠且理智地认为,自己没有这个义务。
贫穷不是他造成的,而“资助”这个手段治标不治本,该作为的另有其人,反正不是他。
他今天资助一个东南渔村里的盛晴,明天西北大山里还有无数个张晴赵晴。
只不过刚刚盛晴在树下许愿求神的姿态太过虔诚,他一瞬间动过“试一试也无妨”的念头。
但终究是,她不配。
她虚伪,狡诈,自作聪明,谎话连篇。
她不配。
“别再跟着我了。”江聿下最后通牒。
盛晴被钉在原地,看着那道干净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
他说话还真难听,真拽啊,她一边这么想,又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震荡,然后灌入她的躯干骨髓,令她站立得更加笔直坦荡。
盛晴缓缓抬腿,走回题目面前,来回扫了几遍,转头,往家走。
走着走着步子变快,再然后不自觉地跑起来,像是蜻蜓飞向家里。
“阿晴回来了?”后妈吊着眼睛看她,脸上还隐隐有笑意,“早点休息,明日早去旭叔处做活。”
书桌书包被翻得乱糟糟,今天的五十块钱被王兰收走了。
盛晴没顾得上这些,胡乱应了声便匆匆坐到书桌前,将那道题目誊下来。
翻开教材,翻开卷子,对着曾经做过的题目和知识点,疯狂地将知识在大脑里融会贯通。
夜色更深了,窗前一灯如豆,盛佳裹着被子在小床上流口水。
渔村的夜晚静谧安逸,只有盛晴在和自己较劲儿。
–
第二天,盛晴起得很晚,在码头上胡乱地转悠。
她不再去旭叔茶庄了,因为就算是做了工,她的工钱也会被王兰拿走。
从这里看海并不美,码头上有船被吊起来维修,有人在卖鱼,海面上还漂着养殖的海带。
空气里味道很腥,海灰突突的,所有人都是一副为生活奔波到死的面孔。
今天仍旧没有盛晴可以做的工作。
她在码头上晃了两圈,遇到养海带的福仔骑车路过。
福仔个子不高,皮肤黝黑,脚上蹬着一双破草鞋,路过盛晴的时候拉紧自行车刹车,一只腿着地,笑眯眯问道:“阿晴,又在找活做?”
盛晴闷闷地点了点头。
福仔邀功一般说:“我晓得一家在招工,工钱不蜚。”
“有多少?”
福仔伸出一根手指,递到盛晴面前晃了晃。
“一天一百?”
福仔:“是一月一万块!”
一万块!
一万块是十年的学费,是几年的餐费,在小小的阿晴眼里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下子跳到福仔的车后座,兴奋道:“快带我去瞧瞧。”
这等好事早就在浅水镇传遍了。
出手如此阔绰的东家引得男女老少都前来试探一翻。
虽然大家知道出钱多的工作会很累,要求也严格。
但是,万一呢?
谁不想这个万一砸在头上,就有一万块钱到手。
盛晴和福仔到的时候,那间大厝门口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她个子矮,只能看到一群汗津津的后背,着急得直跳起来瞧,但视线范围终究有限。
福仔一把抓住阿晴细细的手腕,凭着力量硬生生往人群里钻:“让一让,让一让。”
他看着矮但力气不小,密不透风的人墙被他挤出一道缝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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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这么多人,你就选一个吧。”
客厅里,一位穿着考究的、模样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对窝在沙发上看手机的少年毕恭毕敬地说。
没有回声。
“少爷。”老人又问了一次。
少年终于舍得抬起眼睛,琥珀色的眸子懒散地转了转。
“别叫我少爷,一股封建余孽味儿。”他对着院子里乌泱泱的人群,下巴一扬,嫌弃道,“一群黑黢黢的乡巴佬,一点美感没有,选什么?”
“阿聿,渔民靠海吃海风吹日晒,哪儿能不黑,你就去挑挑。”
“是啊,”一旁的阿婆也跟着帮腔,“选个陪你看山看水的向导而已,这些人里总有模样可以的。”
什么山什么水没看过啊。
他来这里只是一时兴起度个假而已,没想到家里非要这两位老古董陪着,度假的乐趣立减百分之五十。
“好了好了。”江聿做出一个掏耳朵的东西,示意吵死了,然后松松垮垮地推开门。
夏日的暑气扑面而来,江聿眯了眯眼睛,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一圈,人群里突然冒出来一个白白的小脑袋,与一群黝黑的大汉相比甚是清秀且赏心悦目。
江聿没细看,朝白白的小脑袋扬了扬下巴:“就他喽,白白小小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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