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想到陈淮安紧闭双目,在河底却依然俊秀非凡的样子,我深表认同地点点头。「那他们何时打算成亲?男未婚、女未嫁,岂不是一桩好婚事?」那婢女脸色忽然一变,连忙摇头,退后半步作揖道:「……见过陆大人。」我转头一看,正是公主身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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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临终前告诉陈淮安,死后把我扔进河里。
切记,不能给我穿任何衣服。
陈淮安不忍心,给我套上了花大袄。
还把他家祖传的玉镯给了我。
五年后,特大洪灾,河里跃出一条穿花袄的白龙,救了全村人。
陈淮安穿着官服,面容铁青。
1
我「死」在了晋安四年的腊月,那是个雪天。
其实,我早在三个月前就开始规划自己的「死讯」。
我本来想装成噎死,于是叫陈淮安买了蜜饯。
吃了十八包后,我脸憋得通红,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样子。
可没想到,陈淮安从背后紧紧抱住我,握拳放在我腹下,咣咣给我压了好几次,那个蜜枣的核就「扑通」一声从我嘴巴里掉了出来。
我没死成,还被陈淮安平白无故地勒了半天。他抱得太紧,我白眼直翻,想着没被蜜枣噎死,也被他抱死。
他将我抱在怀里,对我说着「别怕,别怕」,像哄小孩似的。
核吐出来后,我还没说话,陈淮安仿佛吓得魂飞魄散,眼眶都红了。
我本来想的俏皮话突然有点不敢说了,陈淮安看起来太紧张了。他一个劲地道歉,说不该买蜜饯,还把他家祖传的玉镯子给我了。
听村里人说,陈淮安祖上阔过,这镯子很值钱,我很赞同,这玉透亮,估计在海底能卖出个高价。
我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在心里默默 PASS 了「噎死」这个方案,毕竟陈淮安他会急救。
所以我选择了「病逝」。
先是某一天,我开始咳嗽,帕子上沾了血。
其实那血是我用东西调的。
我把血珊瑚精的头发揪下来,磨成粉后兑了点水,整出来的玩意和血一模一样。
血珊瑚精捂着光头跑了,说要去找我爹做主。
可没办法,明明就是我那老爹叫我迅速滚回海底的。
刚开始调出来的血色我不满意,于是把那些帕子偷偷藏起来,放在我的枕头底下。
有一天陈淮安发现了,手拿着帕子怔怔问我,声音中带着苦意:「宋宋,这是怎么回事?」
我心虚着不说话,在陈淮安眼里就是一副病弱样。
他搂我入怀,艰涩开口道:「都是我这些天为科举太过专注,竟忽视了你身体。从今天起,一切事情都由我来做。」
于是第二天,我连饭都不用做了。
但其实我本来就不做饭。
我每天到海边,大喊田螺精的名字,他们就蹿上来,变成男妈妈的样子,回家给我打扫屋子,做一桌好菜。
陈淮安不知道,一直以为是我将家里操持得井井有条。
现在,我连走路去海边都不用了。
我摸着日渐圆润的小肚子,丧失了最后一点运动的动力。
而陈淮安投身炉灶间,察觉柴米油盐的琐碎,甚至觉得那比他一心只读圣贤书还要辛苦。
他有时会心疼地对我说:「宋宋,我竟然不知,你以前做了如此多的事情。你辛苦了。」
我心虚得汗流浃背,他又给我递上养生汤:「你瞧,你一直在出虚汗。」
但无论陈淮安如何无微不至,我的咳嗽仍不见好,还日益严重。
他请了许多郎中,没有一个人能诊断出我的病情。
废话,毕竟是我装的。
我学到一个好词,叫「躺平」,于是就成日躺在床上,饭来张口。
每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敢让陈淮安发现,被子下的我其实一直在偷偷长胖。
陈淮安每天看见床上蜷缩成鹌鹑一样的我,心痛日甚一日。
我每个白天都在睡觉,但我也不是故意的,毕竟晚上我要去海底找老爹。
他已经给我下了 48 次「最后通牒」了。
「你再不回来,我告诉你,你房里的珍珠我全送给别的小龙了!」
每个晚上,我都在做我老爹的思想工作。
「我马上就回来了,我发誓,真的!」
将他伺候得舒服了,我再溜回家。
所以白天自然要补觉。
而陈淮安不明所以,看着床上整天「昏迷不醒」的我,眉蹙得一天比一天深。
有时白日,我睡到迷迷糊糊,隐约察觉到床沿边的身影。
陈淮安的声音低沉,让我听不真切。
「宋宋,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一个好的生活,我现在还没有资格……」
「……等我考完科举,我就……」
「……等我,撑住,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来……」
他轻柔地给我掖好被角,然后离开。
我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在老爹某天发怒之下,把我藏的 987 枚金币送了一枚给海马精时,我开始急了。
陈淮安白天做好饭后去了书院,我在厨房里叫来田螺精给我加餐。
没想到他回来得更早,我南瓜羹还没吃完,他就推门而入。
我想逃回床上,被裙子绊了一跤,摔倒在地。
唯独手里的南瓜羹端得稳稳当当。
我颤声心虚:「南瓜羹,甜,你尝尝……」
在陈淮安眼里,我走路七步,摔倒三跤。在他离家时,还贴心地拖着病体给他做了南瓜羹。
陈淮安眉心深皱,焦急地扶着我,眼底痛楚一片:「宋宋,你怎么这么傻!你还病着!」
我适时地从嘴角边吐出一口血:「……我知道我是个要死的人,你不必心痛。」
我手腕上戴着陈淮安送给我的玉镯子,含着热泪背稿子。
「等我走了以后,把我的尸身扔进安江,记得,不要给我穿任何衣服。
「我本来就是身无一物地来,现在也要一切空空地走……」
陈淮安急急想要打断我,我却直接将头一歪,封闭五感,昏死过去。
因此,我自然没听见他的失声痛哭,也感受不到泪水淋在我「尸体」上的感觉。
在七日后,我从昏迷中醒来,那时已经在安江河底了。
我本想上岸看看,但是又怕人看见我。
毕竟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七八年,村里的人都眼熟我。
那年我和老爹吵架,离开龙宫出走在外,在河道里走累了就休息了一会儿,被路过的陈淮安正好捞上来。
他和村民这些年照顾着我,对我这么好,我还是不要诈尸去惊吓他们吧。
可终究龙算不如天算。
我在海底浪了五年,直到晋安九年。
安江翻腾,洪浪滔天,一泻千里。
暴雨下了七日,上游决堤,东涌西决,毁损稻田和房屋。
田螺姑娘花容失色地冲进龙宫:「公主!不好啦!您最喜欢吃的稻谷被水冲走了!」
在人间流浪那几年,我喜欢上了吃米饭,回宫之后也是干饭龙女。
田螺姑娘就每年上岸去偷水稻。
村里人都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每年水稻田里会消失一部分谷,并凭空出现一堆鱼。
我听见安江上哭泣的村民,不少人我都认识。隔壁的田大壮还曾经叫他娘子为我缝过衣服。
他们的幼子被水冲走,夫妻俩抱头痛哭。
我心里难过,不管不顾地就冲上了水面,龙息一吐,让洪浪变缓。
我化成原形,飞在安江上,一爪捞一个人,活像抓娃娃,然后把他们往岸边的软滩上丢。
我是海底尊贵的白龙,老爹是龙王。海底见过我的人,无不说本龙女风姿绰约,漂亮得不像话。
我救了全村人,龙宫历史上必须得写 8000 字笔记记录本龙女的英姿。
此刻我救人的样子一定很帅。
毕竟村里人看我都呆了。
我美滋滋地想,忽然听到人群中被我救上来的孩子朝着田大壮说话。
「爹,这龙,咋穿着花大袄呢?」
我一个趔趄,差点从天上摔下来。
低头一看,如遭雷劈。
我忘了,我穿着花大袄。
右爪子上还环着一个清透的玉镯。
「爹,这龙不会是谁家里养的吧,咋还套个环呢?」
那孩子继续问,那父亲却怔然思索,愣愣道:「这花袄,咋个有些像——淮安的手艺呢?」
熟悉的名字传入我的耳朵,我福至心灵,忽然与人群中一个身影目光相撞。
那人穿着仙鹤官服,此刻被洪浪的泥泞污脏,浑身狼狈,刚刚从洪水里用绳救出几个人。
被他救上来的人不住地感谢:「谢谢陈总督,千恩万谢!」
他面容却出尘俊美,眉目如星,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眼底复杂,面容铁青。
他身边围着官吏,一人吃惊地说:「陈总督,神仙显灵,安江洪灾有救了!」
「就是啊,人一个不少,都是神仙保佑!」
「总督大人不愧是公主看中的人!」
「总督大人受神灵庇佑,您一来,安江的洪灾就……」
身边的官吏叽叽喳喳,陈淮安却好像充耳不闻,只是直盯着我。
我飞在天上,身下水流簌簌,我却仿佛也觉得一切寂静。
我避开陈淮安的目光,听得「人一个不少」后正欲转头离开,转身就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忽听「扑通」一声,陈淮安跳入水中。
「总督!」岸上的官吏和村里人都惊声尖叫起来。
我心神一颤,陈淮安这人水性极差,他救人都是在岸上用绳拉人的!
来不及思考,我一头冲进湍急安江,急急搜寻陈淮安。
安江水底草木丰茂,汛急的洪水激起泥沙,污浊一片,我的龙身被水草缠住,耗费时间,心急之下,我化为人形,在水底寻找着陈淮安的身影。
终于,我见到了他。陈淮安双目紧闭,飘荡在水底深处,我一把拉起他,想要往岸边去。
他忽然睁眼,反扣住我的手。
在水底,我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辨认出他的口型。
「我在做梦吗?是你吗?
「宋宋,我好想你。」
我情急之下打昏了陈淮安,拖着他就往岸上去。
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大花袄,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怪谁。
当初,我临终前告诉陈淮安,死后把我扔进河里。
不能给我穿任何衣服。
陈淮安不忍心,给我套上了花大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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