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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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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费试读

宫道长长,我在此雀跃等候已久,却被几辆舆车拦住,上面都是京中贵女。

为首的李相国独女掀开帘子,朝我骂道,

“你这傻子,怎么还敢来找皇太孙殿下。就算殿下仁厚,你也不能没有一点羞耻心吧。”

“殿下数月的心血,却被你失仪搅黄了,要我是你,早就跳河了,怎么还敢出门。”

京中无人不知。

皇太孙殿下日夜忙于和胡人通商之事,好不容易要签订契约,却因为我当众失禁,冒犯了胡人,这契约到底没能签成。

倒是让洛阳城中多了一则笑闻。

日日跟着皇太孙的阿蛮郡主,不止痴傻,竟然还会失禁。这段时日,无论皇太孙走到哪里,都会被笑。他本风光霁月,端方慧敏,却阴差阳错,招惹上这样一个污点。

我低头讷讷不语,便如同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

旁边的贵女提醒她,“你别说了,殿下有令,洛阳城中不许提及阿蛮失仪一事,称此事为子虚乌有,尽全力来维护她。”

昨日皇太孙新下的指令。

凡敢造谣污蔑阿蛮者,处以蔑视王族之罪。

殿下很少用自己的名头来约束人。这个诏令,并非为了他自己,乃是为了周全我的名声。

大家都笑我是个痴傻郡主,只有殿下还记得,我还是个待字闺中的女子。

李相国独女重重地摔了一下帘子。

她说,

“一个傻子,殿下再维护她,难道还会娶她吗?”

不必回答。

谁心中都有答案。

不会。

皇太孙不会娶阿蛮。

我在宫道等了很久,才等到皇太孙的车舆路过。

驾车的小太监停住了车。

我等着车帘掀起,等着殿下像以往每次一样伸出手,拉我上马车。

可是这次,没有,我疑惑地抬起头,只能自己爬上车,却被小太监给拦住。

殿下的声音从重黄色的车帘后传来。

如玉一般温润,他说,“阿蛮,我急着出宫,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点点头。

从袖中拿出一份油酥饼,递过去,“我跑去城东那,买了你喜欢吃的油酥饼,殿下,你在车上快吃完吧,不然等会你母妃看到了,又要说你了。”

四周缄默一片。

殿下过了一会,才道,“阿蛮,我早已不吃油酥饼。我母妃,也已经在三年前过世了。”

宫中的人都知道。

皇太孙殿下年少遇刺,当时的阿蛮郡主为让皇太孙脱险,引开刺客,却不幸痴傻。

从此记不住事情,十件事往往要忘记九件,唯独受伤前的事情记得清楚。

不识年岁变转,不知世事更替。

我默然收回手。

“阿蛮,我最近太忙了。我会让人送你回去,等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仰头看舆车上晃动的穗子,我问殿下,“那你十五那日春夜游,能和我一起玩吗?”

皇太孙并未回答。

直到舆车重新上路,我都没能等到一个答案。

晚上入睡前,侍女给我擦头发,我伏在案边拿着笔,在记东西。

一册厚厚的册子,已经被我写了大半。我把今日发生的事都写了下来。

侍女夸我,“郡主的字真好看。”

我摇头晃脑,十分得意。我的字承自母亲,她夸我日后会自创一派字体,才冠天下。我突然心生茫然,我的字写得和多年前母亲还在的时候一样,没有半分长进。

自从受伤后,学不会,记不住。

当日胡人见我不似平常人,故意戏弄恐吓我,却吓得我失禁,身下滴滴答答。满殿寂静,如此清晰。

我站在原地,羞耻难堪,从未有一瞬如此清醒。

皇太孙比谁都反应得要快,解下外衣替我披上,向来和煦的殿下,却用森冷无比的目光,扫过胡人,扫过满殿官员、宫女,道,“谁胆敢传阿蛮此事,不可赦。”

胡人被逐,不许再入洛阳。

殿下动作轻柔,却不免有一丝僵硬。

等到我在宫中洗浴结束,却把自己关在门内不肯出来。皇太孙诸事压身,多月心血付之东流,却仍然花一下午的时间在门口安慰我。

我迟迟不肯开门。

却不小心将脚边的炭盆给踢倒,燃红的炭火差点倒在我身上,还好皇太孙踹开了门。

他抓住我的手,看我完好无损,又惊又怒。

这些年,我犯的错还不够多吗?

春祭前一夜,烧坏皇太孙祭祀的朝服,圣上责罚。

糊涂地跟着皇太孙,让他背地被人耻笑。

他母妃去世,我却日复一日在他面前提起伤心事。

皇太孙之位艰难,诸多叔父狼环虎伺,他的路再没有那个聪慧的阿蛮相陪,只能一个人走。

殿下攥紧我的右手,痛得让人吸气。他咬紧牙关,愤怒不已,

“阿蛮,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害怕得脸上都是眼泪,却不敢哭出声。

阿蛮也不想啊。

阿蛮生了病。

所有人都往前走,只有我,只有阿蛮,一直在原地。

开春宫中有宴。

宫眷亲信,齐聚此宴。

我紧张地坐在宴中,不和人说话,不轻易搭理别人,皇太孙给我安排的侍女就站在我身旁。

嘱咐我诸多事宜,我默记在心里。

结果下一瞬,又都忘完了。

当今圣上,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但尤其喜爱我,因此愿意让我叫他一句皇爷爷。

酒过三巡,不知他想起了什么,突然喊我的名字,“阿蛮。”

我连忙站起来。

圣上说,“你都该十七了,有无意中欢喜儿郎啊。皇爷爷给你赐个婚。”

我睁大了眼。

下意识地看向前侧的皇太孙,期盼他告诉我怎么去做。然而意外的是,他却低垂着眼,仿若没听到一般。

唯有下颌绷紧,握着酒杯的手指发白。

我脑中一片空白,睁大了眼问,“谁都可以吗?”

皇爷爷笑着点点头。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请婚皇太孙。

我却伸出了手,越过了他,指着一身紫的长广王,紧张又期待,“我想嫁给他,可以吗?”

满堂寂静,只有皇太孙手中杯,突然瓷碎在地上的声音。

众人侧目,皇太孙不过顿了一瞬,从容地让侍女撤去碎了的杯盏,如同方才的失态并未发生。

他才站起来,却是转过身去,替我向长广王致歉,

“阿蛮顽劣,口出戏言。皇叔勿要责怪她。”

长广王的封地在燕州,并不常回洛阳,然而凶煞残忍之名远扬。

皇太孙以为我又是孩童心性发作,随手指了个人,怕我惹恼了长广王,才替我先道歉。

这些年来,他替我道过的歉,并不在少数。

虽说称长广王一句皇叔,但其实他与我们年龄相仿,不过略长几岁。

酒香浮动,漆器生光。

这位紫衣长广王抬起头来,却出人意料的秀丽,有着少年的天真感。

一笑即春花秋月失色。

长广王道,“不是戏言。”

宫宴中丝竹声如水潺潺。

人们料想,长广王会因一个傻子求嫁而生气,料想他会顺着皇太孙的台阶下,没料到,竟是这句话。

“我与阿蛮,早有婚约,只是未曾大肆张扬,不过双方父母互换信物。母妃在我幼时就和我提过。后来阿蛮父母离世前,也将阿蛮托付给我。”

长广王起身离席,跪在圣上面前。

他并非圣上直系血脉,行走间自有一番燕地气韵。他摊开手,一枚半月缺损的玉佩垂下,并不陌生。和我脖颈上日日相戴的玉佩合起来,正是一轮满月。

诸人已经明了。

“我此番来,就是为了迎娶阿蛮的。”

谁能料到,竟是这样的走向。

宴中女眷低声道,“燕地的风把他脑子吹坏了,上赶着娶傻子啊?”

又道,“这岂非正好,皇太孙不必再为那个傻子困扰了。”

窃窃私语中。

唯有皇太孙站在原地,静默许久、浑身冰冷。他突兀开口打断,道,“你与阿蛮素昧平生,岂能凭你一句空言,就要让郡主嫁你?此番婚事,莫非子虚乌有?”

长广王诧异回头,却轻轻一笑。

他朝我道,“阿蛮,过来。”

语气熟稔,分明旧识。

皇太孙蓦然抬眼看我,唯有错愕。他不知道我与长广王有旧,更不知晓,我与他有婚约。

我小心地提起裙摆,绕过案几,路过皇太孙时,看见他放在袖中的手在轻微颤抖。我低着头,避过他的眼神。最后在长广王的身旁一同在圣上面前跪伏拜下。

未曾侧首,未曾回头。

长广王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与阿蛮虽然见的不多,但早有约定,等她十七,我来接她。”

其实阿蛮不记得长广王是谁了。

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和他有约定。

只知道我每日记事的册子上,有一句话被朱笔描红,被写在第一页,每日写册子记事的时候都能看见。

——有朝一日,若长广王前来求娶,和他走。长广王,穿紫衣,别看错啦。

那是我十五岁时写的。

若他有朝一日,真来求娶,那就是阿蛮该走的时候啦。

圣上酒意正酣,看得糊涂又高兴,既然早有父母之命,又兼之情投意合,长广王还不嫌弃未婚妻子痴傻,此乃真情可贵。

普天之下谁能阻拦一桩天定良缘。

殿中丝竹正值收场,却不知哪位乐师铮然一声划过。

我莫名回首。

却见未央殿中,皇太孙站在那里,孑然一身。

鬓发被风吹动,唯有眼底悬泪。

并不似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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