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由小编给各位带来小说《年下小狗打直球,娇媚姐姐太好撩》讲述的柳姑娘,柳烟桥,张脸两人的感情故事,不少小伙伴都非常喜欢这部小说,下面就给各位介绍一下。《年下小狗打直球,娇媚姐姐太好撩》简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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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醉春阁上等房内,红纱暖帐,一男一女,一立一坐。女子千娇百媚,男子却始终低着头,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一对耳朵更是红得快滴出血来。
“小公子,”女子语调婉转动听,一遍一遍唤着他,朱色衣衫半褪,肩背线条时隐时现,肌如玉,肤胜雪,“既是头一遭,怕羞倒也是情理之中。”
“你找奴家算是找对了人儿,奴家~定会让你舒舒服服地走出这个门儿的~”
听着女子不甚矜持的话语,那清秀小生登时气血上涌,整张脸已经羞红得无法见人。
他……明明想跟她说许多,明明还有一大堆安慰劝诫的话,怎的眼下,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呢?
“我……你……”他你啊我啊了半晌,最后思来想去许久,终于斟酌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把衣裳穿好!”
见他这副模样,女子更是来了兴致,撑起身子软绵绵地朝他的方向走去。
醉春阁的头牌,自是名不虚传。不论是姿色,还是身量,都是一绝。
要说眼前公子是天上谪仙,那这女子便是尘世佳人。她的美带着风尘味,是历经人世百味的沉淀,好似一坛香醇美酒,美得醉人。
依楼中妈妈的话说就是,老天爷赏饭吃,不论身段,单说一张脸就已是极品。一双妩媚勾人的丹凤眼,双唇不点而朱,鼻侧一颗痣更是锦上添花。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那小生面前,娇俏的小脸俯在他的肩头,朱唇轻启,吐气如兰:“奴家的衣裳……惹得小公子不快了么?”
“那便……脱了罢,”说话间,本来松垮垮挂在她身上的衣裳直接滑到了地下,而她如雪的肩颈,也随之显现,“如此~公子可还满意?”
那小公子却是被吓得直接转过了身,捂住通红的脸,稚气未褪的声音响起:“……你你你你你!你一个姑娘家……怎……怎能如此……如此……”
他“如此”了半晌,终究是没想出一个恰当的词来。
……真是快疯了,那小生抓狂,明明不该是这般模样……
“怎能如此?”女子轻笑一声,接过他的话,帮他回了下半句,“如此……不知羞耻?”
似是察觉到女子微妙的情绪变化,男子拿开手转过了身,但脸还是通红:“我……我并非……并非此意……”
“只是……我……我并非想与姐姐寻那鱼水之欢……”男子又支支吾吾吐出几个字。
噗……柳烟桥笑出声,姐姐?这个叫法倒是别致,不过自己是比他年长几岁,如此称呼也说得过去。
“并非想寻鱼水之欢?那小公子想做何事啊?”
她绕到男子面前,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向他,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我……我……”瞧着那双眼睛,对面之人脑中一片空白,唇齿不听控制,终究没说出一个有分量的字来。
下意识地,他又低下头,这一低头却瞧见了那散落一地的衣物。
男子眸色深沉,微微抿唇,蹲下身将她脱下的衣物拾了起来:“秋季寒凉,到底是愈来愈冷的……姐姐,莫要受了凉。”
见他规规矩矩地把每一颗盘扣都替自己细细扣好,女子愣了神,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丝异样,但这抹异样不过片刻便又消失殆尽。下一刻,那双修长绵软的手已经抚上了男子的手:
“多谢公子好意~奴家,定会当心的。”
男子低头,并不接话。
“……我给了徐娘几个银子,”过了一会儿,他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声音闷闷的响起,“今夜,你可自行安排。”
女子看向他,似乎是不太懂他的意思。
男子被看得脸红,清秀的小脸微微侧过,稍带稚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即便我不在,徐娘也不会逼迫你,不管你做何事,都是极好的。”
“……想必你是不愿与我共处一处,我便先行离去罢。”
说罢,他转身欲出。
柳烟桥呆愣住,一息后,她才反应过来。那小公子是单给了妈妈银两,换她今夜自由之身。
那男子算不得宽大的背影映入女子眼帘,莫名地,纤纤玉手犹豫抬起:“……小公子留步。”
音量算不得大,可房中只有他二人,女子的话还是一字不落进了那人耳中。
见他回过头,她眼睛转向别处,舒缓气氛般低低笑了声:“你来时不是还与妈妈说要与我秉烛长谈,怎的眼下又要走了?”
那小公子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又“腾”地红了:“我……”
他那时豪气冲天,觉得自己定是威武极了。不提还好,现下提及,他只羞得想找根柱子来撞死拉倒。
一声媚到骨头的轻笑响了起来:“哟~小公子,你怎的比那小姑娘还容易红脸呢?”
她歪歪头,又将眼前人审视一番:“是了,倒是有几分姑娘家的俊俏模样。”
这小公子生得白净,山根挺拔,眉峰上扬却不粗犷,薄唇颜色淡淡,最值得说的是那双眼睛,一双桃花眼清澈无比,仔细看去,竟有几分空灵之意,平添几分飘然若仙之感。他站在那儿,像是弱冠之年的谪仙,若是面上的红晕褪去,应更多几分仙气。
非要做个评价,那便是:于女子英气几许,于男子俊俏几分。
知道男子不经逗,她也不再拿他玩笑,转身又坐回了圆桌前。
“过来坐罢。”女子看着那小公子,示意道。
“小女子柳氏,贱名烟桥,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姐姐唤我……李遇竹便是。”
“……”
第二日,李遇竹神清气爽出了醉春阁,一辆马车早早便候在门外。
“少爷!”见他出来,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跑了过来,脸上的焦急不加丝毫掩饰,“你昨个儿在此处过了夜啊?!”
对比小厮的慌张,李遇竹则是一脸云淡风轻,与在楼内判若两人:“少爷我想做何事,还需向你报备不成?”
“少爷——!”那小厮拉长语调叫他,昨个儿少爷出门不带自己,吩咐自己第二日来金银坊对门寻他,当即他也没反应过来,今日一路走来才察觉不对,金银坊对门……不就是青楼吗?思及此处,他欲哭无泪,急得手背打手心,“老爷今日便回,你这样……若是老爷问起,叫我如何向老爷交代啊!”
看着眼前之人,李遇竹只觉得他活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好玩得紧,顿时起了捉弄的心思,当即做出一副纨绔模样:“青凌,你家少爷我又不是三两岁的孩童,风流一夜罢了,这京城哪位公子不来这儿走一遭?我怎得就成了例外?
父亲若是问起,你这般应付就是,捉急作甚?”
“少爷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青凌直在心中叫苦,怎得就叫他摊上这么个主子!这些话叫他如何在老爷面前开口?!
眼前的少爷老神在在:“我说的可有半句不对?”
“少爷怎么能跟他们比!”
李遇竹肚里装了坏水,存心要叫他出糗:“如何不能?”
小年轻顿时哽住,一脸恨铁不成钢。
李遇竹瞧着他想骂自己却又不得不将话咽回肚子里的模样,只觉有趣,嘴角扬了几分,但也适可而止,放下了与之玩笑的心思:“放心,出门前我已与母亲说好,即便父亲提早些碰见,也不会有事的。”
闻言,名叫青凌的小厮松了口气,下一刻才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恼怒道:“少爷你又拿我取乐!”
罪魁祸首耸耸肩,也不为自己辩解,自顾自上了马车,留青凌一人在原地跳脚。
“坏少爷!”
青凌是自小就跟着他的,往好听的说叫憨厚单纯,说得难听点,就是脑子缺根弦儿。明明已经被李遇竹戏弄过上百次,却又每每上当。
倒霉蛋这会儿见人不理自己,像是习以为常似的,嘟囔了一句后又跟了上去,坐到了车夫身后。
“少爷,这会子老爷应是已经回府了。”
马儿刚迈开腿,青凌就掀起了马车门帘,冲里面的人开口,
“虽然有夫人在,咱们还是要小心点,要是被老爷发现……少爷你又要挨打了。”
李遇竹挑挑眉,抬起手对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下子:“咒你家少爷我呢!”
青凌嗷一嗓子捂住头,其实这一栗子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疼,但他委屈极了:“我好心提醒,少爷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闻言,少爷沉默下来:“……这话谁教你的。”
他一听便知这不是青凌的话,青凌骂人,是断然用不来这些词句的,怕是这一句“不识好歹”让他写出,都是与他为难。
见自己随口一句让李遇竹哑火,青凌止不住得意,眉头扬到发髻上:“前几日夫子训陈家公子,我听见的~”
说罢,他蹭到自家公子眼前,俨然一副邀功模样:“少爷,我学得好不好?”
“学得好。”
李遇竹沉吟片刻道,
“回去将这话抄两百遍。”
“啊?”
……
眼瞧着那辆马车愈行愈远,楼上的女子才松了帘子。
“——姐姐!”
肩膀被人猛地一拍,柳烟桥吓得险些丢了魂。回过神来瞪了那小丫头一眼:“我若是再不经吓些,这会子你只管去阎罗殿寻我罢。”
“姐姐怪会说笑,”年纪尚轻的小丫头笑盈盈,“你何时胆子变得这样小了?”
说着,她又抬起帘子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心下了然:“哦~姐姐原是在看情郎啊——”
“是哪家的郎君三生有幸,落了我家姐姐的眼?”
“嘴没个把门儿,这些个王孙公子若是被我瞧上,怕不是三生有幸,是家门不幸——”柳烟桥伸出手指轻点她的鼻尖,“你这话传出去,只叫人笑话。”
小丫头撇嘴,语调夸张,叉腰道:“我家姐姐如花似玉,能歌善舞,又会弹琴作诗,配这些个酒肉味儿的臭男人,还委屈了他们不成?”
女子微扬嘴角,忍不住揶揄:“如此说来,巧鹊若是个男子,岂不是非我不娶了?”
“那是自然。”小丫头没皮没脸应下,“我若是个男子,娶得姐姐这样一位多才美妻,只恨不得烧香供起来呢——”
柳烟桥浅浅一笑,嘴角却是掖着苦涩。
巧鹊是年前被父母卖进醉春阁的新人,虽是妈妈**着,可年纪尚轻,又才来没多久,所以看什么都带着几分单纯。
这其中夸赞,虽说真心实意,可柳烟桥是听不进几分的,但那字字句句,却又像是米粒般戳进心里——钝痛。
才女,花魁,二者本是不该有所粘连的,但这两个名头偏偏肩搭肩地落到了柳烟桥头上。
花魁,是她能做的最好的营生,才女,是她的耻辱——
她与巧鹊不同,她进这青楼,是命运多舛。
她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若是顺利长成,原是能应了巧鹊那句“多才美妻”。奈何家道中落,父亲又得罪了人,招来杀身之祸,一家子踏上了逃亡之路。母亲为她和父亲拖延惨死,父亲也死于路途。后来,年幼的她被人牙子捉去,几经辗转侥幸逃出,却不成想又落进了这腌臜之地。
那时事事艰辛,如今说来也不过短短几句。
她刚被妈妈哄来时,比巧鹊小上许多。是十二,还是十三?她已经记不清了。
因为出身,她念过些许书,懂的自然也多些。年纪尚轻,又常困于宅院中的她,虽对青楼二字不甚理解,却也知道不是什么良善之地。
那时她跑过许多次,虽每每被抓住免不了一顿毒打,却还是不肯放过每一丝希望。终于,最后一次逃跑,她在外面一个多月都没被抓到,她藏得极好,徐娘甚至都已经放弃了寻找,不成想,她却又自己回来了。
那一次,她破天荒没有挨打,也是自那一次后,她再也没踏出醉春阁半步。
再后来的事说来就简单了,她凭借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和这难得的几分才情,一跃成了头牌花魁……
“姐姐,你在想什么啊?”
见眼前人***,巧鹊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你还没告诉我那公子是谁呢。”
柳烟桥回过神来,也不作答,看了她一眼竟默默转身走了。
“姐姐——!”
背后传来小丫头的声音,她扯着女子的衣角,
“告诉我嘛~告诉我嘛~”
“是陈公子?”
“张公子?”
“还是前天的刘公子?”
“哎呀姐姐你快说啊!”
“……”
“柳烟桥不告诉你?容我想想……哦——估摸着是昨个来的那黄毛小子。”
庭院中,一女子身上挂着一袭紫衣,斜斜躺在摇椅上,小臂支着扶手撑起下巴,另一只手捏着一颗青翠的李子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巧鹊看得牙酸:“昨个儿?那又是哪家公子?”
“是了,你昨个晌午后就睡死在房里,自然是不知道。”那女子面不改色吃着李子,“那小子生得倒是白净,想来也是个厮混出名堂的,一来就嚷着要见她,出手也阔绰得很,本来那***昨个儿是有客的,硬生生叫那小子用银子给砸跑了。”
似乎是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小姑娘并不在意,听得眼睛发亮:“后来呢后来呢?”
女子白她一眼:“还能怎么着?在那***房里荒唐了一夜呗。”
女子有意断了话头,巧鹊兴致却未散去,趴在桌上盯着她继续追问:“那沁思姐姐你怎么看?”
“怎么看?”胡沁思懒洋洋把玩着手中团扇,“你是想问,柳烟桥对那小子有没有意思?”
单论外貌,胡沁思实则要比柳烟桥都美上三分,可她身上没有柳烟桥那股子媚劲儿,有的只是懒散颓废,明明美艳动人,却又活像个濒死的老妇人。眼下,这气势更是没跑。
“她是个通透的——”她斜倚在木椅上,闭上眼睛,“若是这些个王八蛋都能入了她的眼,只怕她已经被挫骨扬灰上万回了。”
年轻的小姑娘听不懂她言中之意,穷追不舍:“所以柳姐姐到底是不是喜欢这小公子啊?”
“不知道——”胡沁思用团扇盖住脸,不想再与面前的小丫头交流。
巧鹊气鼓鼓去晃她的手:“姐姐们说话真奇怪!明明都知道,就是不肯同我说,说了还要藏着掖着讲半截!”
架不住她撒泼,胡沁思当即投降:“别晃了……”
“不是不告诉你,只是不好说……”她微微叹出一口气,“就这点子事能瞧出些什么来?”
说到此处,女子却话锋一转,
“……不过能叫柳烟桥主动去瞧的,想来也是有点特别之处。”
“所以姐姐是觉得那小公子与寻常男人不同?”
“不知道——”胡沁思敷衍地瞥了她一眼,又将一方手帕盖在了脸上,遮住了太阳,“反正我是不信男人能有什么好东西的,
尤其——是这种会耍小手段的。”
彼时——
“阿嚏——”
刚回到家中的李遇竹没由来打了个喷嚏,遂即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虽已入了秋,倒也没冷得这么厉害才是,难不成,几日不练,自己这身体竟变得孱弱了?
“小宝儿。”一只脚刚踏进房门,就听一道温柔女声传来,“回来了?到娘这儿来。”
只见一貌美妇人端坐在正厅红木椅上,一旁桌上摆着两杯热腾腾的茶水。
“咳……”李遇竹轻咳两声,瞪了眼在一旁偷笑的青凌,不太自在地走了过去,小声开口:“母亲——
不是说好不在人前这般唤我吗?”
那矜贵夫人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头,笑起来:“瞧我这记性……忘了忘了!我总觉着你还是三五岁,这一晃眼呐,比为娘都高了。”
“刚接到消息,路上耽搁,你爹今个儿怕是不能准时了,”妇人语调不徐不疾,连挑眉这一动作都做得文文雅雅,“那便同我好生说说吧,昨个儿到何处潇洒去了?”
李遇竹面不红心不跳:“陈家公子邀我去青楼,盛情难却。”
青凌:……
他不禁在心中对陈家公子表示怜悯,前几日刚被夫子训斥,今日便又被推出来作挡箭牌,可怜的陈公子。
“青凌,你下去罢。”妇人似乎终于察觉到屋中还有一人,转头将他支开。
并无多话,青凌附身应声,带上了门出去。
见人离开,这夫人反应倒是奇怪,得知是青楼,竟反而松口气般:“陈家那孩子行事荒唐,心眼却是不坏的,同他一起,你万事多多思虑。你有自己的考量,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这一次你去了,怕是有二又有三,届时便不好应付了。”
“与这些个王孙贵子交道,出入风月场所自是免不了的,母亲且宽心……我自有分寸。”
李遇竹微微颔首,行至妇人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你这孩子我自是放心的,”妇人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弧度,又掖着几分辛酸,“只是苦了你……”
说着,她伸手抚上他的脸:“……是为娘的……对不住你。
你本该同其他贵女一样,安逸度日……”
话未落地,却如惊雷炸响!
“母亲——”李遇竹忙打断她,起身匆匆朝门外细细环顾了一番,才又坐了回来,“慎言。”
妇人心下也是一惊,忙用手帕掩住唇,眼中带着几分惊慌:“为娘失言……”
她今日过于感伤了些,只是想起自己的女儿本应安稳度日,如今却时时谨慎,日子战战兢兢,眼下为了应付那几个局面竟去了那种腌臜地……不禁悲从中来。
李遇竹无奈,本是没确定下来所以寻个由头骗骗母亲,不成想,竟又触到她的伤心处……
“母亲多虑,孩儿欢喜的,这般活法,天底下女子都该羡慕孩儿才是。”
妇人只当她是诓自己,摇摇头并不说话。
李遇竹见此,微微叹气,母亲到底是与他……不,应该说,与她,与她不同。虽比起其他妇人,母亲是前卫许多,但却总想着女子被护佑一生才算幸运,被这条条框框束缚,她终究是无法明白自己的。
思及此处,李遇竹又不免思绪飘飞,那醉春阁的姑娘怕是万万没想到,被她调戏的小公子,竟是个女子吧……
想起那女子,她不由得又是耳尖一红!柳烟桥昨日留给她的印象,是过于深刻了些。
这姑娘的身份,说是不确定,其实她心中已然有了八成的把握。只是她们的久别重逢,似乎过于惊世骇俗了些。不过既然寻到了她,自己自然是要护着她的,但凡事讲究一个循序渐进,何况如今已不是十年前,许许多多,都要她洞察清楚之后才能再做决策,毕竟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
李遇竹轻叹一声,她得寻个恰当的由头,恰当的时机才是……
一晃,两月过去——
这两月,醉春阁又新增一位常客。
夜幕降临之时,醉春阁内定有个霞姿月韵的小公子叩响楼内一扇房门,雷打不动。
“姐姐你瞧,”这日,那小公子便又提着一只兔子样式的纸糊灯笼进了醉春阁,轻车熟路进了那间房,献宝似地将手中物品放到桌上,“过几日才到中秋,可这些小玩意儿已是满街跑了。”
“中秋灯会,姐姐可有空闲?”李遇竹望向床榻上的女子,“可愿与我一同游玩?”
“小孩子的玩意儿~”女子娇媚一笑,瞥了眼那兔子灯笼,“亏你能想到拿来讨我开心。”
“若是我说没有空闲倒是假了,想来中秋也是你来包我的场子。”说到此处,她不禁感慨,“没留神,这一晃又到中秋了……”
“你倒是来得勤,”女子斜倚在床榻上,话风一转,瞧着眼前人,眼中兴味越发浓郁,“我这两个月,都被你包圆儿了~”
“你说你,费那么些个银子~也没从我这儿捞得半点好处。”
那人一怔,低下头来:
“……能与姐姐共话家常,已是天大的好处。”
“嘴真甜,”柳烟桥走到她身前,纤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嘴唇,周身淡淡的香粉味萦绕在李遇竹鼻尖,“只是不知道你这张嘴……尝起来是不是也一样甜呢?”
“腾——”李遇竹别过头,耳尖已然浸成粉红。
女子头一歪:“小竹子~”
“你倒是有意思,明明看起来正经得要命,却又偏爱来这烟花柳巷。”柳烟桥低低笑了一声,“你说说……你到底是……图什么呢?”
李遇竹垂眸,片刻后,薄唇微动,两个字细若蚊闻,又如惊雷般炸响:
“……图你。”
柳烟桥呆愣住。
有些事,尽管能感受到,但与那人亲口说出,终究是不一样的。
她竟不知如何接话。
她可是柳烟桥啊,她向来会讨男人欢心,她懂男人的心思,她是男人们口中的“妙人儿”,他们甘愿为她一掷千金,甘愿为她痴为她狂。她本以为她已经能够把控世间所有男人,但今天,这么一位相识不过两月的黄毛小子一句“图你”,却让她哑了舌。
毕竟,李遇竹是她见过最是不同的男子。
她冷心冷情了许久,照理说,万年寒冰不会轻易融化,可坐在火堆旁的人也纵然不会没有丝毫感觉。李遇竹,便是她的火堆。
她阅人无数,可唯有李遇竹,当的起一句“至纯至善”。她是娼妓,他是贵子,他纵使要她为奴为仆,在这处,也是再平常不过的,可没有,一次也没有。甚至,他若是逾越半分,她倒觉得好受,偏偏从始至终,他又只是规规矩矩……自入了这腌臜之地,便再也没有人如此待过她了。
他是将自己同清白女子般看待的,悉事周到,处处维护。且这份细心不止是单对自己的。醉春阁诸多姐妹,听到消息来凑热闹的不是一个两个,他倒也都以礼相待。说来有几分“一视同仁”的意味,柳烟桥本也是如此想着,可到后来发觉并非如此,众多姑娘中也不乏想与之亲近搭讪的,却也都被他一句“姑娘自重”给弄得进退两难,以至于后来这些个姑娘提起他,都是一声冷哼做了了当。
她素来对他言语轻佻,出了这茬子事,有所收敛,生怕唐突了他。
可她在这地方待了十多年,最懂的便是察言观色,李遇竹是一本正经,待其他女子也是一视同仁,可偏偏地,见着自己便面红耳赤,对待她,则更像是出乎情,止乎礼了。
如此,她的行为也就不知不觉大胆起来,要论起来,是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思。
她倒也不是时时都挑逗他,经常的,也当真会点着烛火,同他唠个痛快。
她谈人生疾苦,他便叹世事炎凉;她说及时行乐,他便与她推杯换盏;她作诗,他便为她磨墨;她弹琴,他便端坐一旁品茗聆听;她若是来了兴致要与他喝个烂醉,他便放开了同她寻个痛快。
明明他才是贵子,怎么反倒让她作了主导?
终于那晚她喝得烂醉,李遇竹的酒量她从来测不出,只知道每每自己醉得不成人样,都是被人仔细伺候着净脸宽衣。
她拉住那人的衣袖,稀里糊涂地问他。
他明明是龙凤样的人物,当择良木,该配高梧,怎么偏爱她这残枝败柳?
她配得起吗?
喝得糊涂了,那人当时答的是什么她也忘却了。只是记得,听到回答的瞬间,自己便心安了,心安了,困意便席卷而来了。
这种种,她感受不到他的真心吗?
可她该如何想呢?她如何想得通呢?
怎会有人对她一个妓上心至此!
这边,见她愣住,李遇竹抓住时机乘胜追击。
“姐姐,”她极少敢直视她,这次却恨不得将她全装进眼眶似的,“我带你走,可好?”
短短六字……掷地有声!
真是好有分量的六个字啊。柳烟桥好一阵恍惚,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美满幸福的画面:
她在院中抚琴作诗,他便一如既往,在她一曲抚毕后拍手叫好,又或是反复推敲诗中一二,同她探讨一番,最后敲定,接着又是对自己一番夸赞,她甚至能猜到他会说些什么。大抵是“姐姐才情了得”“姐姐秀外慧中”云云。他夸人素来没什么花样,可她就是爱听,着了魔似的。
这样的日子似乎有些无趣,她若是想寻点乐子,便可在他脸上落下轻轻一吻,他便会止住呼吸满面通红……
如此奢望,竟是她这浮花浪蕊点头,就能够到的。
静默片刻。柳烟桥垂着的头摇了摇,幅度不大,却很坚定。
女子在这世道,无法独自存活的,却也万不可事事倚靠他人。这是她十年前便得来的教训。她坚持了十年,又怎么会把一切生的希望押在这么个毛头小子身上。
尽管这毛头小子是李遇竹。
“……为何?”女子的反应出乎李遇竹预料,她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将目光收回,问道。
闻言,柳烟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开了窗,这期间李遇竹瞧不清她的脸,也不知她是何表情。
自己再想跟去时,就听她已经开了口,夜色衬得她赤色的衣裳愈发妖艳,她瞧着窗外,似乎是思绪被什么勾了去,自顾自起了个新话头,不答反问:
“小竹子,你可知,何为美人盂,何为美人纸?”
茶楼——
“何为美人盂?”那男子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遇竹兄……你问这做什么?”
“知便是知,不知便是不知,问这么多作甚?”
李遇竹见他支支吾吾,又想起昨夜柳烟桥苦涩的神情,没由来地烦躁,眉头紧蹙。
她被这问题困了一夜,次日离开醉春阁后,便径直到了陈家。
说来好笑,李遇竹一夜未睡,也不记得时辰,心下烦躁,看着天边已白,也没思量对方是否睡醒就冒冒失失上了门,陈家家仆也不敢得罪她,如此,陈家宝还迷迷糊糊在梦中调戏美娇娘,被家仆叫醒,正欲破口大骂,知是李遇竹来了,反倒是惊奇盖过了恼怒,还未束发就急吼吼来见人。
李遇竹本是想拉他好生问个清楚,见他这副模样,又心下嫌弃,最后叫他梳洗干净了在茶楼会面。
李遇竹如此急吼吼上门寻他,陈家宝自然好奇是什么样的大事,当即收拾妥帖就赶了过来。
”你……当真要听?”陈家宝看出她烦躁,却还是小心翼翼确认。
这会儿李遇竹察觉到不对,到底是何东西,竟连这人都犹豫起来?但她来寻他就是要讨个答案的,总不可能就此作罢:
“说罢。”
陈家宝见她铁了心的表情,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美人盂……”
“……”
“呕——”
一席话毕,李遇竹没控制住地干呕起来,她从未想过,这不学无术的陈家宝讲解起这许勾当,竟会如此——绘声绘色!
陈家宝见此,表情有些无奈:“我可是劝过的,遇竹兄你可不能怪我!”
李遇竹看向他,正欲说些什么,接着又是一股恶心上来:“呕——”
“那……这美人纸……可还要听吗?”他弱弱开口问道。
面前人一咬牙:“说!”
于是乎,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呕声自茶馆二楼传出。
她好一阵干呕咳嗽,直至面红耳赤。见她终于有所缓和,陈家宝才递过去一杯清茶:
“偏不听劝,眼下痛快了?”
当真是超乎预料的恶心。
李遇竹眼眸深沉下去,柳烟桥不是在向她寻个答案,这是她在当时就知道的,眼下她便更清楚了。柳烟桥是叫自己看看这腌臜恶心的人,是叫自己看看她这么些年的所见所闻。
如此,她便明白了。并非是自己没能打动她,而是自己来得太晚,她早将这世间腌臜事看了遍,这些肮脏龌龊早让她为自己筑了厚厚的城墙,让她不敢再分出一丝真心。
自己付了真心,但这远远不够……若是想叫她甘愿赌上未来同自己远走,还远远不够。只是让她觉得自己同旁人不一样,只是让她知道自己钟意于她,这还……远远不够!
一年的积雪需半季的春才可消融,十余年的寒冰,即使用火,也得熊熊烈焰,即使熊熊烈焰,也非一朝一夕。
钟意于她……李遇竹忽地斟酌起自己的用词,是吗?
自己对她,存的是这样的心思吗?
她也辨不清了,说到底,她是靠着柳烟桥才活下来的,不光是身体,也包括灵魂。
柳烟桥只是她的执念吗?或许在寻到她之前是的。
但见到她的第一眼,脑中那个已经成了符号的标志,突然就活了过来。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以至于是她的字字句句,都一一浮现在脑海,李遇竹从未觉得一个人是如此的鲜活。
她的诗作得极好的,她的琴弹得极美的,她似乎变了许多,但李遇竹知道,她还是那个坚毅明媚的姑娘。
她们的重逢,像是柳烟桥数年前埋下的伏笔,只要再次见到她,不论先前是何种感情,自己都会为她沉沦。
她像是在自己心中种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慢慢生长,却不会冒出头,只会在自己心里慢慢扎根,在遇见她前,这颗种子是何种类都不重要,因为在见到她后,这颗已经在自己心中根深蒂固的种子,便会陡然异变生长出枝叶来,成为与那人紧紧相连的藤蔓。
其实这样说也不尽然,她对她,自己尚还是一团乱麻,又岂是言语能说得清的。
不过思及此处,她忽地释然了,她本就是要带她走的,如今,只是又多了个理由罢了。
李遇竹回过神来,猛灌下一口茶,看向眼前人的眼神多出几分凌厉:“你是如何知道的?”
后者则是眼皮一跳,他有一种直觉,自己若是半个字不对,自己这位仁兄便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但他也不慌,此事他坦荡荡。
“你知我风流成性,混迹风月场,其中自是少不得有几个癖好怪异的。遇见的多了,也就听得越发详尽。”
陈家宝不着调地回答着,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继续开口,
“可惜了那些个美人,被如此糟蹋……”
他是个浪荡子,爱美人,可说到底,正是因为他爱美人,也怜惜美人,虽说他自己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好人,但他如何也没想过美人竟还能如此被人糟蹋轻贱。
此话说得倒是有几分真心实意。
李遇竹看向他,瞧着他那张难得正色的脸,忽地又想起他那生动形象的用词,一双桃花眼渐渐深邃起来……
“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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