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徐云笙睁开眼时,窗外传来两个少女忿忿不平的声音:“五日后就是七夕宴了,今年皇帝恩赐六品以上官员都可以携家眷和一名未婚子女赴宴,若大小姐还不能下床,那岂不是便宜了那边的人?“说不定这次小姐生病,就是那边人下的手呢,你没看邹记布庄已经上门去给那边量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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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二十三年。
大周朝经历了长达七年的五龙夺嫡之争,最终以周宪宗武扬退位告终。
这一年,武扬被尊为太上皇,其四子武天骐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庆历。
新帝登基后的次年,也就是庆历二年七月初七,帝后设七夕宴,款待大周朝三品以上的夫妻及其为婚嫁的子女。
新帝在宴席上册封了大周朝第一美女,庆阳郡主林皎月为贵妃,封号为庆。
那一日,威远侯穆昭戍边回朝赴宴。醉酒后欲对新加封的庆贵妃行不轨之事,幸而庆贵妃机敏逃脱,闻讯而来的禁军将衣衫不整的威远侯穆昭摁下。
皇帝武天骐震怒,当场将穆昭夺爵下狱。
至此,大周朝已延续四朝的威远侯爵位在穆昭的手上终结。
……
翌日清晨,一众禁军全副武装的冲进了威远侯府,可偌大的侯府只剩侧夫人徐云笙一人。
晨曦中,徐云笙一席鹅黄长裙亭亭玉立,在朝阳的映衬下,她的肌肤愈显苍白,那张曾经艳绝京城却很快销声匿迹的面庞之上,毫无波澜。
她盈盈站在书房前的月桂树下,而她身后的书房内正燃起熊熊烈火。面对着数以百计全副武装、刀剑立身的帝都禁军,她的脸上不见一丝畏惧之色。
禁军首领楚河双眉紧皱:“侧夫人这是为何?”
徐云笙浅浅一笑,那容颜夺目摄魂:“如楚将军所见,是我一不小心,让书房走水了。”
楚河环顾四周:“那为何不见下人前来救火?”
徐云笙轻叹一口气:“唉,也是我一时不察,被下人们钻了空子,他们连夜偷走了自己卖身契,还卷走了府中的财务,全都跑光了。”
说完,她侧身看着已经烧成灰烬的书房,幽幽道:“楚将军,快来帮忙救个火吧。”
楚河:“……”
两日之后的黄昏,浑身是血的穆昭被拖回了威远侯府前院,由一把精铁铸造的锁链拴在房内,四周由禁军把守,等待着皇帝的最终旨意。
一身青布长裙的徐云笙,拎着红木食盒来到院外。
守卫检查完食盒,没有阻拦。
原本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房间内,如今透着浓重的血腥味。
徐云笙在桌子前坐下,一言不发的将菜从食盒中一一取出,摆在桌子上。
“这里腌臜,你不该来。”角落里的男人声音嘶哑。
“有些事,总要来做个了结。”
说完,徐云笙从食盒夹层内取出一张和离书,摊开摆在在桌子正中。
男子从角落里走了过来,手铐脚链叮当作响。原本俊美的面庞上满是血污,浑身上下几乎看不到一块好皮肉,满是皮鞭和烙铁的痕迹。斑斑血迹和他身上的大红衣袍早已混为一色。
看到“和离书”三个字,他不由怔了一下,继而自嘲的笑道:“也好,也好!”
说完,他用手指蘸着身上渗出的血,在和离书上摁下了指印。
提起手来时,微微发抖。
徐云笙安静地将和离书折起来收好,藏于袖中。
她抬头看了一下面前遍体鳞伤的男人,说道:“方才,皇帝已经昭告天下,加封庆贵妃林皎月为皇贵妃。你心尖尖上的那个女子,成了我大周建国二百多年来,第一个皇后健在时被册封为皇贵妃的女人。你豁出了自己的性命和侯府的荣誉助她上位,如今这结果对你来说,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穆昭的拳头握紧,她的话好像银针一样,刺入他的心头。
他紧紧抿起的薄唇上,没有半点血色。他努力地张了张嘴,但始终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徐云笙看在眼里,冷笑着起身离去。只是在跨出门后,那瘦削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穆昭目送她离去,他知道明天就是自己的死期,而现在,桌子上摆放的是他最爱吃的蟹黄蛋,八宝鸭子汤,清炒藕丝,还有酥玉羹。
他抬起满是血污的手,食不知味的将所有饭菜一扫而空。突然,喉头一甜,口喷鲜血倒地不支。
……
再次睁眼时,映入眼帘的是威远侯府的长史穆易以及侯府的五名亲卫。
“这……这是怎么回事?”穆昭发现自己的半截身子还埋在土里。
众人正手忙脚乱的将他从土里拉出来,穆易答道:“这是侧夫人想出的办法,昨晚她给爷送去的饭菜里下了药,造成爷服毒自尽的假象,宫里连夜派来四位太医,都证实爷已经气绝身亡。武天骐下旨将爷丢进乱葬岗,我们一路跟来,待禁军走后便来营救您。”
“徐云笙?”穆昭大惊:“那她岂不是很危险!”
穆易忙道:“爷放心,昨日侧夫人从前院出来后便离府而去,在禁军发现前,她已经乔装离城了。”
穆昭再问:“那穆家军的名单呢?”
穆家军是先帝特赐的威远侯卫队。先帝在位时,大周多次出现过暴乱和谋逆,老威远侯多次救先帝于水火,为表信任,先帝钦命威远侯府暗中培植穆家军,一来可以灵活调动应对突发状况,二来也可以监视军方势力,防止不轨之人图谋。
这次的宫廷大戏,不正是武天骐为了除掉他,夺走穆家军而设计的吗?在内廷司内对他严刑拷打,就是要逼问出穆家军的千人名单。
穆易答道:“侧夫人放火将书房付之一炬,禁军并没有找到名单。”
穆昭捏紧了拳头;原来她在临走之前,已经将一切安排好了。想到那张和离书……算了,就让她走吧。
既然徐云笙已安全脱险,他心下稍安,在穆易与护卫的搀扶下走出乱葬岗。
然而,当他们走出树林,却发现四周已经被禁军团团围住。
“保护爷!”穆易大喝一声。
众护卫立刻将穆昭围在中间。
“昭哥儿果然厉害,居然真的起死回生了!”一道凌厉的男声传来,“皎皎果然没有说错,你是不可能自尽的。”
“没想到陛下居然会亲自前来。”穆昭接过护卫递来的长剑,“飞鸟已尽,所以陛下要亲自折断良弓吗?”
武天骐笑道:“朕知道昭哥儿你和你身边的护卫都能以一敌百,但朕的禁军有成千上万,今日定不会让你走出去!另外……朕其实只想要你手上的那支队伍,至于要你性命的人,可不是朕呐。”
说完,他的脸色瞬便:“上!”
一时间,树林内外道光血影,惨叫声此起彼伏。
穆昭不愧是大周朝第一猛将,尽管身受酷刑,但长剑在手,依然不见丝毫疑滞,出招狠辣,招招夺命。
武天骐看着禁军一个个倒下,而穆昭已杀红了眼,他不禁心生怯意,一边后退,一边向护卫在自己身畔的楚河下令:“绝不能让他活着!”
“是!”楚河从弓箭手手中夺过神臂弓,五箭上弦,呼啸而去。
他知道穆昭勇猛,因此这五箭他分别射向穆昭身边的护卫。
“啊!”一名护卫中箭倒地。
“穆陆!”穆昭杀出重围将穆陆救下,分心之余身形难免受到影响。
而就是这一个小小的破绽,楚河的长箭穿林而出,直冲穆昭面门而来。
电光火石间,一个瘦弱的身影扑过来,一把推开穆昭。
而那枚长箭正中她的后心,穿胸而出。
“徐云笙!”穆昭厉声道,目眦欲裂。
“侧夫人!”穆易惊呼。
这一刻,战局中的气势发生了改变,威远侯府众人全部杀红了眼,拼出一条血路。不要命的气势压制着禁军连连后退。
“保护陛下!”楚河大吼一声,禁军不敢追击。
穆昭抱着徐云笙在山间狂奔:“徐云笙,你坚持住。”
“别…抱我。”她声音有些发抖。
“别犟!我带你去医馆!”
徐云笙深吸一口气,再次:“别抱我。”
说完,她颤抖着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来不及了…”她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快速流逝。
“为什么…”穆昭看着她,想伸手,又不敢碰她。
“为什么救你吗?”徐云笙自嘲道:“……可能……是本能吧。”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已经出城了,但却不由自主的跑来乱葬岗;看到禁军围攻,她没有掉头就走,而是潜入进来;她更是没有想到为什么看到那一道箭影便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
也许,一切冥冥中已经注定了。
她抖着手从怀中掏出那封染血的“和离书”,看着穆昭:“我和你之间,已没有任何关系…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不!不要!”穆昭慌了,“我签这和离书是为了让皇帝放过你,并非我本意!”
徐云笙很冷,冷的发抖,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但语调却异常坚定:“但,这是我的本意…困在你身边…我太累了…如今这样…也算是一种解脱…我只希望与你…死生不复相见…”
她的气息断绝在这一刻。
“不!”穆昭绝望的嘶吼声在山谷间回响。
徐云笙睁开眼时,窗外传来两个少女忿忿不平的声音:
“五日后就是七夕宴了,今年皇帝恩赐六品以上官员都可以携家眷和一名未婚子女赴宴,若大小姐还不能下床,那岂不是便宜了那边的人?
“说不定这次小姐生病,就是那边人下的手呢,你没看邹记布庄已经上门去给那边量尺了吗?”
“大小姐可是原配嫡出,怎能任由她们作践!”
“……”
屋外的少女满心愤懑。
而屋内的徐云笙,正躺在床上止不住的发抖——
她…她是重生了吗?
被困在侯府的那五年中,她看过不少的志怪杂谈,里面就有人死而复生回到过去的记载。
如今,这种际遇竟然落在了她身上?
她扯着床幔吃力地起身,环视着这间略显古朴简陋的房间……这里的确是她的闺房。
如果她没有听错,门外的两个少女分别是她幼时的大丫鬟文摇和洛书。
当年,她嫁入威远侯府后,她们二人就被徐府的当家主母,填房徐柳氏发卖去了南方,文摇落入青楼,洛书被嫁给农夫做填房,青葱少女惨死异乡。
听她们所说,如今难道正值景元十七年,她被赐婚给威远侯穆昭前夕?
她记得景元十七年那场宏大的七夕宴,她的命运就是在那天被决定的。
赴宴前几天,她吃了继母徐柳氏送来的松饼,上吐下泻了三四天,几乎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父亲徐朝前见状便准备放弃她,转而带徐柳氏所生的女儿徐尧尧赴宴,但她不甘心。
因为她知道,七夕宴威远侯一定会去,那是从她八岁起就驻进她心里的男子呀。
于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抗争,最终强打起十二分精神入宫赴宴。
那晚,穆昭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林皎月。
万分失落之下,她郁郁离席,却遇见了出来散酒的太子。
当时夺嫡之争刚刚开始,太子不慎被二皇子武天驰寻着错处遭皇帝训斥,满心抑郁正无处发泄,于是借着酒劲便调笑了她两句,正巧被太子妃撞见。
于是,回到宴席上后,太子妃当众打趣,要将她这个绝色美人献给皇帝。
太子妃满面含笑,但眸中却闪着冰冷的光芒。
那光芒刺地她毫无还手之力。
好在,皇帝宣她近前细细打量后,笑言:“朕已是一把老骨头,万万不能祸害这天姿少女了,不过阿昭的侯府后院一直空虚,我看这徐家嫡女倒与你很是相配。”
穆昭的母亲是皇帝最小的妹妹,七年前夫妻双双战死沙场,于是皇帝为自己外甥操心也是正常。
徐云笙记得,当时的自己在经历了大惊大喜之后几近晕厥,完全没有注意到心心念念的那个男子满脸的抗拒,勉强之下只给了她一个侧夫人的位份。
世人都道,威远侯穆昭是天下第一的夫婿人选。
他是皇帝唯一的外甥,在皇子公主之外就属他最尊贵;大周尚武,他自十六岁起便屡立战功;父母早逝,嫁过去之后不必受婆母磋磨;而他本人洁身自好,府中没有通房,在外也从不流连花街柳巷。
而她则是他身边第一个昭告天下的女人。
只不过,在未来六年,穆昭用事实告诉她,他之所以不留恋任何人,是因为他的整颗心都给了那个叫林皎月的女子,纵使身旁有无数仰慕的目光,他也通通看不见。
徐云笙记得,景元二十年,当穆昭堪破林皎月和四皇子武天骐之间的关系后,林皎月只用了一汪眼泪就让穆昭相信了她的苦衷和不得已。
林皎月说,太子不仁、二皇子不义,林家执掌兵部却不愿站队,几乎要被逼上绝路了。
林皎月说,四皇子对林家有恩,林家不能负他。
林皎月说,若是四皇子不能成事,将来等待林氏族人的就是灭门之灾。
林皎月说,她与四皇子之间并无半点私情,她的心里只有他一人。
林皎月说,待四皇子登上帝位后,她便功成身退,安心回到威远侯府,在他的后院做一个小妇人。
林皎月说,求他出手……
穆昭居然信了!
他一个驰骋疆场无往不利的威远侯,信了林皎月含泪的那一番剖白。
最终,景元二十三年,四皇子武天骐成了五龙夺嫡的胜利者,登基那天昭告天下,封林皎月为皇贵妃。
而他穆昭,则成了笑话。
当然,她徐云笙也是个笑话。
好在,如今一切都还不晚,她还没有和他相遇,她可以永远不和他相遇。
回忆至此,徐云笙有些冷,她拉起被子裹在身上。
房间很小,内室里细碎的动静,惊起了门外的人。
文摇和洛书打了帘子进来:“小姐醒啦,可好些了?”
徐云笙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两个少女,这是两个爱笑又体贴的姑娘,文摇守礼,洛书机敏,虽然在徐府的日子清苦,但三人相伴了十年倒是十分熟悉彼此。
想到她们之后的下场,徐云笙的心,不由的抽痛起来。
“小姐可要吃些东西?奴婢给您留了点粥,一会去咱们院子里的茶房给您热热。”文摇问道。
徐云笙摇头:
“我腹中疼痛,没有胃口。”
“几日后的七夕宴我不去了,洛书去前院帮我回绝父亲,就说我浑酸软无力,实在不能赴宴。”
洛书犹豫道:“可是我看小姐气色已经好些了,七夕宴还有六天,说不定您身子就养好了呢?再说,您若不去岂不是便宜了隔壁院子的人?奴婢听说这次宴席,威远侯也会参加。”
再次听到威远侯这三个字,徐云笙心中并无半点波澜,如今的她只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
“无需多说,去给父亲回话吧。”
洛书不敢再劝,只得退下。
文摇则留在房内,服侍徐云笙吃药,脸上有些委屈:“小姐,蜜饯吃完了……那边……不肯给了。”
“无妨。”徐云笙端起药碗,细细的摇晃了一下,嗅着苦苦的气息一饮而尽。
这……应是寻常的解毒药。
前世在侯府那五年里,徐云笙看了不少的书,威远侯府的书库里满是兵书和医书,倒叫她学了不少去。因为府中无人理会,她便在自己住的院子里辟了一块园子,侍弄花草和药材。
因此寻常的汤药,她一闻便知。
看来,前世自己突然腹泻,是徐柳氏用毒所致,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去赴宴罢了。
那今生,就先遂了她的愿吧。
两日后,徐云笙已经可以下床了。
她正在书桌前,将自己印象中的大事一一记录下来。
小册子正写了一半,便听到文摇请安的声音。
她刚将小册子收好,父亲徐朝前就兴冲冲地打了帘子进来。
“笙姐儿今天可好些了?”
这还是她重生回来后,第一次见到父亲。
看着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徐云笙有一瞬恍惚:……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他了?
前世,刚进威远侯府的头两年,徐朝前这个父亲和继母徐柳氏还常常去侯府探望。
跟她诉说家中的难处,让她在侯爷枕边吹吹风,给两个继妹寻个好婆家,将弟弟安排进大周排名第一的德阳书院。
后来,当他们发现她在侯府过得像个下人,而穆昭更是从来没有让她近身过,于是便不再来了。
景元二十二年,她进威远侯府的第四年,夺嫡之战正在紧要关头。穆昭南征江浙清剿三皇子武天骁叛乱。而她被林皎月派来的人,以侯爷重伤为由骗出城外差点毁了清白,衣不蔽体的她不敢回侯府,只得连夜逃回徐家求助,却被徐朝前一板一眼的教训:“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侯爷不在,你却不守妇道擅自离府,搞成了这副样子却还要为父相助与你,为父可丢不起这个人!”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父亲。
而如今,如此凉薄的人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还露出一副亲切的模样,倒叫她一时恍惚起来。
“笙姐儿可好些了?怎么好似不认识为父?”
“父亲许久未来梧桐院了。”徐云笙有些淡漠。
“哦……咳咳,看来笙姐儿想为父了。”徐朝前有些尴尬,但很快又换上一副喜色,“为父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今日,尚书大人推荐了位府医,说是最擅长治疗腹痛之症。”
徐云笙眉头微皱,她记得前世并没有这件事。
前世她虚脱的不行,徐柳氏请了孟春堂的宋大夫为她看诊,一句染了风寒便将她打发了。
药方吃下去六七副都不见好转,徐柳氏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病去如抽丝,这病得静养”就没了下文。
这次,怎么冒出来一位尚书大人推荐的府医?
徐朝前见女儿又在发呆,于是亲自上阵指挥道:“文摇呢?快把大小姐的帐子给挂上,尚书大人推荐的王府医一会就到。”
徐云笙按下心头的厌恶:“父亲不必麻烦了,女儿一直吃着孟春堂的方子,如今已经大好,只是略感乏力罢了。”
“那七夕宴怎么办?”徐朝前问道。
“父亲和夫人带二妹妹前去赴宴便是。”
“不行!今年是帝后设七夕宴以来,第一次邀请六品以上官员赴宴,岂能儿戏?你是我徐府长女,你若是不去,旁人岂不是说我徐家长幼无序?今日当值时,尚书大人千叮万嘱让我们不可出岔子,知道你病了还特地推荐了这位王府医,你可要好好争气,不要枉费了尚书大人一番心意!宴席那天,大不了你一直坐在席上别动。”
徐云笙:“……”
呵,果然。爹还是那个爹。
不待她说话,徐朝前又补了句:”这位可是尚书府的府医,药到病除!平常人怕是想请都请不到呢。”
徐朝前口中的尚书大人,应是工部尚书鲁直,也是当今皇帝的心腹大臣。
对于这位乐呵呵的老头,徐云笙印象十分深刻。前世每逢年节,鲁夫人都会派人与威远侯府互送礼品,侯府没有主母,每次都是徐云笙前去拜谢。虽然见面不多,但徐云笙每次都能从鲁夫人的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怜惜。
景元二十三年,当今的皇帝退位尊太上皇之后,鲁尚书就携夫人告老还乡。临走前,鲁夫人特地来侯府看她,让她好好规劝穆昭,不要为不值得的人伤神。
这样一对和善的夫妻,是前世唯一向她展露过善意的人。
她记得,鲁尚书和夫人一直看不上徐朝前这个熬资历上位,却一直碌碌无为的朝议郎。
如今怎么会这么热情?还亲自举荐了府医?
没等她想明白,人已经到了院子外面。
徐朝前连忙亲自出去将人迎进来。
徐云笙无奈,只得躺回床上,将手腕伸出帐外。
衣袖有些旧了,剪裁的也不够合身,衬得她手臂愈显瘦弱。
想必是得了鲁尚书的嘱托,王府医看诊时十分仔细,望闻问切,每步都很细致。
“王府医,小女这是……”徐朝前觑上前来。
王府医沉吟良久,又略略看了眼侍立一旁的两名女婢,沉声道:“待下官为徐大小姐拟一道温补的方子。”
徐云笙在帐中听着,心头略略有些不安。
她总觉得王府医此行目的并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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