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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陆九卿低声道,“公子身子不适,又吃不惯军中的伙食,不能前去督战,心情糟透了。”这难不倒小拾。自她记事以来魏国便是连年的干旱和战乱,三岁时母亲亡故,六岁时父亲也一病不起,她自此便开始侍奉病重的父亲,整整侍奉了四年。后来父亲拼着一口气将她送到了大梁的外祖母家。舅舅是魏国大将军,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并不常在家。因母亲当年是被逐出了家门,因而外祖母与舅母并不喜欢她,表姐林淑人更是成日找茬,她寄人篱下,便想尽办法去侍奉讨好外祖母与舅母,希冀博长辈们一笑,这一侍奉便又是两年。…

免费试读

小拾是在魏昭平三年冬第一次见到燕国公子秦邺。

那年冬天,大雪盈尺,真是冷啊。

她将将在两军交战中与大表哥林宴初失散,成了燕军的俘虏,与上百个被俘的魏国将士一同被紧缚双手,在马鞭的驱赶下冒雪往前挪着。

风大雪急,她冻得全身僵硬。

“给老子快点儿!”负责押送的燕兵厉声呵斥,嫌谁走得慢了便抡起马鞭肆意抽打。

她不知道要被赶到何处去,有人说要去前线做肉盾,也有人说要当着魏国大将军的面就地射杀,但俘虏总归是死路一条,没什么别的出路。

她真想躲进大表哥的营帐,裹紧棉被围在炉旁好好地烤一烤。她会把炉子烧得旺旺的,把酒煮得烫烫的,再烤几个番薯等大表哥回营。

跟在大表哥身边的三年,是最自在的三年。

她想,大表哥定还活着罢,他是魏国右将军,但愿他还活着。

西北风卷着雪吹得人睁不开眼,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便停了下来。一排燕军有序站着,为首的高声朝驱赶俘虏的大汉禀道,“周将军,坑已挖好!”

果然,便见那一排燕军移开,一方巨大的天坑呈在眼前。

那姓周的将军笑问,“可埋得下这一百来号人?”

小拾心中如枞金伐鼓,魏俘也顿时骚动不安。

原先说话的那人嗓门益发洪亮起来,“三百个也埋得下!”

燕军哄然大笑,周遭顿时人沸马嘶。但没什么法子可想,这世道礼乐崩坏,人命亦如草芥蝼蚁,死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一件事。

那姓周的将军朝天举起了弯刀,眼中杀机毕现,厉声喝道,“坑杀!”

立即便有走卒抡起马鞭朝众人抽打,“去坑边老实站好了!”

小拾脊背上挨了重重一鞭子,杂乱的马蹄声在耳边不住地回响,把满地乌黑的雪泥高高溅起。

魏俘很快便被驱赶至深坑之畔,原先说话的那人谄媚道,“末将给周将军变个戏法儿,叫做‘砍蚂蚱’,将军看好了!”

小拾一颗心砰砰乱跳,死死盯着那人。

便见那人举刀砍断魏俘之间的麻绳,随后一刀下去,人便呜呼一声,口中喷血摔进天坑之中。后面的亦被挑断绳子,再以同样的方式死去。

原来这便是“砍蚂蚱”。

她与魏俘被长长的麻绳前前后后地绑成了一串,可不就像狗尾巴草上串好的蚂蚱一般。

她又冷又惧,被缚的双手冻得发了紫,周身在寒风里瑟瑟发抖。但魏国的半壁山河都被攻占了,魏人又怎能幸免。

她脑中一片空白,不过是断断续续地闪过几人的面庞,便被燕军的狂笑声和魏俘的惨叫声拉回至大坑之旁。

这鬼地方也不知离魏军的大营有多远,周遭白茫茫的什么都分辨不出,在燕军的怪叫声中能听见一片杂乱的马蹄声渐行渐近。

眼见着身前的人被一刀砍死,那滚热的血嚯地溅了她一身,她红着眼眶,眼泪将将流下来便冻结成珠。

完了,轮到她了。

果然有人一脚踹中了她的膝弯,她被迫跪倒在地,险些栽进坑中,下意识地别过脸去,便见那大汉高高地举起了弯刀。

锋利的刀刃已崩了数道口子,在皑白的风雪里映出骇人的光泽,正兜头朝她劈砍下来。

小拾极力压住几乎要逸出喉间的哭声,她闭紧了眸子,屏气敛声,听见那弯刀在耳边呼啸而过,杀气凛凛,就要落至她的肩头。

她想,十五岁的小拾命已至此,再也无人为故去的双亲烧纸钱了。

她听得见利刃割破棉袍的声响,而方才那马蹄声已迫到了近前,有人慢条斯理地命道,“周将军手下留情。”

那刀擦过了她的肩头顿然止住,姓周的将军客气问道,“陆大人有什么吩咐?”

来人勒马止步,与姓周的将军寒暄了两句,说道,“公子水土不服,要找个伶俐的侍奉。”

姓周的道,“大人请便。”

小拾心头一亮,忙扭头抬眸望去,见那人文质彬彬端坐马上,在存活的魏俘里环视片刻,少顷遥遥指着她,“站起来看看。”

小拾踉跄起身,那人打量了她一番,微微笑道,“身量不高,心性倒硬。”

继而说道,“就你了。”

她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慢慢放了下来,姓周的将军哼道,“算你有造化,能从周某人的刀下活出去。”

小拾盘跚着朝姓陆的官人走去,连日大雪,她的靴子早被雪水浸透,一双脚也冻得失去知觉,但总算不必死。

不死便有再见到大表哥的机会,因而她心里是欢喜的,心里欢喜便不觉得冷了。

到了马下,她强撑着冻得发麻的身子施了礼,压住声音里的轻颤,“大人。”

那人俯身握住她腕间的麻绳轻巧一提,她便横趴上了马背。虽十分不适,但想到已有了一线生机,便也没什么不适了。

姓陆的官人已打马奔了起来,她垂下的脑袋随着疾马不住颠簸,方才的杀戮离她越来越远,她轻舒一口气,虽不知他们口中的“公子”是谁,但因这位公子她才死里逃生,因而虽不曾见过,却已对他生了几分亲近。

公子定是个很好的人罢?

她暗自想,定然是的。

腊月的天黑得极早,燕军大营早早便点起了火把,穿过辕门,很快便到了中军大帐。

姓陆的官人先一步下了马,随后将她提了下来,抽剑挑断了她腕间的绳索,甚至还好心地叮嘱了一句,“公子脾气不好——能不能活,能活多久,就看你自己了。”

被绑了一整日的双手险些冻掉,此刻得了自由,小拾忙拢进袖中取暖,抬头冲他一笑,“多谢陆大人。”

姓陆的官人微微点头,朝帐门扬扬下巴,示意她自行进帐。小拾便也与他告了别,帐外守着的护卫挑开了帘子,并引她进了大帐。

这外头云起雪飞,天寒地冻,旦一挑开帐帘,里头竟温暖如春。

那护卫禀道,“公子,陆大人送了人来。”

青鼎炉里熊熊烧着炭,连冻了数日的身子一时松快下来。

这是小拾第一次见燕国公子秦邺。

他恹恹地倚靠在矮榻上,大概的确水土不服,即便一身张扬的暗绯色长袍依旧使他看起来没什么气色。

小拾伏地磕了头,一时却不敢再抬眸去看。

她生于微末,从来见不到王公贵戚,何况榻上那人金尊玉贵,干干净净。他只是靠在那里,并没有说一句话,那通身天潢贵胄的气度却叫人无处躲藏。

而她蓬头垢面,冻得鼻尖通红,粗糙的魏军袍子被马鞭抽得露出了内里絮着的棉花,靴底沾染的雪泥此刻在炉子的烘烤下化出一滩黑水,愈发令她局促。

肮脏,卑贱,粗鄙。

好半晌过去,矮榻上那人才倦倦问道,“叫什么名字?”

嗓音低沉疏冷。

她小心回道,“小拾。”

那人笑了一声,“真是贱名。”

小拾低垂着头,双手在袍袖中捏成一团,“父亲说,贱名好养。公子觉得不好听,便为小拾赐个名字罢。”

她寄人篱下多年,尚会察言观色。他若愿意赐名,她便也能多活一阵子。

她想,但愿他能赐个名字。

不料秦邺嗤了一声,淡漠说道,“不过是个俘虏,早晚要埋进坑里,何必浪费心力。”

小拾垂下眉来,掩住眸底黯然,“公子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小拾什么都会做。”

没说几句话的功夫,那人又呕吐起来,她赶紧跪行几步上前为他轻拍脊背。她照顾病重的父亲数年,知道该怎么侍奉病人。

但年轻的公子却抬手一把推开了她,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中流出嫌恶,开口时话声亦是十分清冷,“谁许你碰我?”

小拾一怔,慌忙收回手来,轻声辩白道,“我只想要公子好受点儿。”

秦邺轻笑一声,“你可知自己多脏。”

她的脸色涨得通红,不禁垂眸望去,粗布衣袍溅满了魏人的血和乌黑的泥点,浑身上下脏得不像样子,虽不曾照过铜镜,但亦能想象得出自己的狼狈模样。

她忙退后几步,规规矩矩地将双手拢进袖中,小心翼翼道,“小拾不懂规矩,公子息怒。”

“陆九卿在干什么……”他气地咳嗽起来,脸色便愈发难看,随意抬起手来指着帐门,“去,洗净再来!”

小拾忙起身退出大帐,外头的雪下得越发地紧了,她打了一激灵,不知该去往何处。恰巧见陆九卿正立在一旁的帐门处朝她招手,她紧走几步赶了过去。

陆九卿笑问,“公子可还满意?”

小拾轻轻摇头。

陆九卿又问,“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她如实回道,“公子要我洗净了再去侍奉。”

“那你至少活得过今日。”陆九卿颔首微笑,“热水已备好了,去吧。”

活得过今日便是好事。

小拾应了,正要进帐去,转头见陆九卿还在原地立着,便问,“大人,不会有人进来罢?”

她自跟随大表哥进了军营,一向是扮成男子模样,原先处处有大表哥关照,从不会出什么纰漏,数年都无人发现她是女子。

如今却是不同了,时移世易,因而要问。

陆九卿似是奇怪她竟会问出这样的话来,片刻才点了头,“嗯”了一声。

这营帐不大,但也五脏俱全。内里果然有一方木桶,此刻正袅袅冒着热气,一旁木架子上甚至还搭着干净的衣袍。

她把木架子挪到外侧遮挡着,瞄了一眼帐门,见帐门低垂,并没有什么人,这才褪了那身脏透的粗布袍子,钻进了温热的木桶。

身子虽舒展了,心却一直悬着。那帐外的燕国将士不断巡逻,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踏得她心里极不安宁,不敢多做耽搁,匆匆洗净便取来衣袍。

燕人高大,那衣袍并不合身,她穿着因过于宽松,胸前便觉空空荡荡。环顾营帐四周,见案旁架着一把弯刀,忙取来“刺啦”一声将多余的衣摆裁了一块去。

裁下来的软布恰好能裹了胸口,衣摆又不至于拖在地上。

她收拾妥当便出了营帐,见陆九卿正垂眸立在中军大帐外,双手在身前浅浅拢着。

还未走到近前,便听帐内有什么东西掀翻在地,砰砰地响了数下,再没了声音,不久便见三个庖人端着汤罐满头冷汗惶惶而出。

小拾心里忐忑,不知该不该进去,便在帐外踟蹰。

陆九卿低声道,“公子身子不适,又吃不惯军中的伙食,不能前去督战,心情糟透了。”

这难不倒小拾。

自她记事以来魏国便是连年的干旱和战乱,三岁时母亲亡故,六岁时父亲也一病不起,她自此便开始侍奉病重的父亲,整整侍奉了四年。

后来父亲拼着一口气将她送到了大梁的外祖母家。舅舅是魏国大将军,常年在外带兵打仗,并不常在家。因母亲当年是被逐出了家门,因而外祖母与舅母并不喜欢她,表姐林淑人更是成日找茬,她寄人篱下,便想尽办法去侍奉讨好外祖母与舅母,希冀博长辈们一笑,这一侍奉便又是两年。

她这辈子唯一的好运气,便是得到大表哥林宴初的庇护。没几年,林宴初随父从军,她便扮成随从混进军营,日日跟在林宴初身边。

谁想到燕魏两国交战,魏国连连败退,丧失了东北大片疆土。她在混战中与林宴初走散了,竟落成了燕军的俘虏。

还没等她说什么,便听帐内的人斥问,“那魏俘还活着么?”

陆九卿赶紧示意小拾进帐,将将挑开帐帘,一块麻饼险些砸到她脸上去,她下意识地抬袖一挡。

“你敢躲?”那人眉头紧锁。

小拾赶忙跪了下来,“小拾不懂燕国规矩,公子恕罪。”

他拿起手中的麻饼再去砸她,她便不再躲了,生生地挨了一下。

见她干干净净的,他倒有了几分精神,命道,“抬起头来。”

小拾依言抬头,却见那人眼眸微眯,薄唇轻抿,旋即轻笑出声,“倒还有点儿人样。”

小拾心想,这人阴晴不定,她早晚难逃一死。

见他敛了怒气,她便趁机问道,“公子可吃过烤番薯?”

秦邺冷着脸不说话,小拾便知他不曾吃过,因而提议,“番薯香甜,公子不如一试。”

他没有点头,但好似也并不反对,想来是因实在饿极了罢,小拾便起身垂头退了出去。

陆九卿赶紧安排人送来洗净的番薯,小小的竹箩里盛了三四块,皆是不染一尘,还叮嘱了一句,“公子洁癖,你多留意。”

小拾对陆九卿十分感激,他的话她自然也都信。

端着竹箩进了大帐,矮榻上那人正仔细翻阅竹简。

她不敢扰他,默然跪坐炉子一旁,卷起袖子将番薯架在炉上小心翻烤。

大帐很静,只听得见火苗把番薯皮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偶尔听见那人竹简翻动,再没有别的杂音。

小拾抬眸偷偷去瞧,那人有一张刀削斧凿般的脸。肤色偏白,眉峰很高,是浓郁的黑,眼窝深邃,睫毛也很长,哦,睁眸时记得是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他的鼻梁高而坚挺,唇很薄,下巴坚毅。

分明是世间上等的好颜色,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小拾心里惧他,一举一动便愈发小心翼翼起来。

那炉上的番薯烘烤久了逐渐皱了皮,溢出糯香的味道来,把大帐充盈得严严实实。待烤软了,便弹掉烤焦的薯皮,仔细盛入青铜托盘。

起了身见秦邺正抬眸打量着她,神情辨不分明。她心里一凛,便想,那人也许正在思量该如何处置她。

也许先杀了再埋,也许直接丢进天坑。

她把托盘置于秦邺面前,随后远远地退开,“公子尝尝罢。”

秦邺倒肯吃。

自入魏国以来督军已有三月余,军中的伙食不是肉糜便是腌菜,再配上几张干巴巴的胡麻饼,连口青菜都吃不上,加之水土不服,他见了便止不住要吐。

说来也怪,魏国的水他都饮不惯,烤番薯倒能吃得下。

他在燕国金尊玉贵,吃得都是珍肴异馔。她做得不过是乡村野味,他大概从未尝过,因而觉得新鲜,竟一连吃下两块。

小拾暗暗舒了一口气,她好像找到了在秦邺手中求生的法则。

她是俘虏,便要对他有用。

有用才能活下来。

她想法子去解决秦邺水土不服的问题。

魏人有古方,若遇水土不服必先食用当地所产的豆腐。若没有豆腐,豆浆也是好的。小拾过去在大梁侍奉外祖母时向年长的嬷嬷们学了不少本事,因而知道。

她向庖人借来黄豆,用水足足泡了小半日,再用石磨子磨得细细的,细帛虑净粗糙的豆皮渣,最后在行军釜中煮沸,便熬出了一小锅香醇的豆浆来。

那人饮了豆浆身子果然舒适许多,气色也好了,顺带着脾气也好了不少。

小拾便每日都磨豆浆,甚至还去溪边翻开雪,挖出水嫩嫩的荠菜来。荠菜生在冬春,口感鲜美,达官显贵自然不识,对穷苦人家而言却是饱腹之物。

她煮出的荠菜粥鲜美可口,秦邺半月不见青菜,兴致好了便问,“这是什么菜?”

小拾便答,“是荠菜,魏国冬春时节总有。”

“何处会有?”

她笑道,“山里溪边,到处都是。”

那人微微点头,又问,“魏人可都吃?”

小拾只当他随口一问,便道,“冬日山里没什么菜可吃,寻常百姓常以此下饭。”

“魏军可吃?”

小拾心里的弦乍然绷紧,抬眸见那人唇角的笑意早便敛去,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正紧紧审视着她。

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跳得厉害,却不敢叫他瞧出分明,装作寻常的模样道,“魏军有专供的粮草,也有随军的庖人,因而并不怎么吃。”

那人约莫信了罢,少顷气定神闲命道,“过来。”

小拾下意识地吞咽口水,垂头上前,在他身前跪坐下来,试探问道,“公子有什么吩咐?”

那人微微倾身,他身上那淡淡的雪松气扑入她的鼻翼,她从未与秦邺如此靠近。

小拾不知他要干什么,却被他的气息扑得脸色微红。

那人却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来兀自探上她的脖颈,她惊惶不定地看着秦邺,他额间暴突的青筋暴露了云淡风轻下的愠怒。

她突然想起陆九卿的话,“公子脾气不好,能不能活,能活多久,看你自己了。”

须臾,那人遽然收紧掌心力道,手指按得骨节发白,“魏军到底吃不吃?”

他吃饱喝足力道极大,她受制于他,立时被掐得喘不过气来,本能地挣扎了几下,企图掰开他的掌心。

谁料到她的双手甫一碰到他,他竟似被烫到一般,登时松开手去。

一双墨色凤眸正肃然凝视着她,似在等她回话。

是了,他有洁癖,自然不愿被人触碰。

小拾一下子缓过劲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不敢再隐瞒,只得回道,“偶尔会吃。”

秦邺轻嗤一声,片刻朝帐外的人吩咐道,“待雪化了,放火烧山,魏国不能再有一棵荠菜。”

帐外是陆九卿的声音,“是,公子放心。”

小拾已是懊悔不迭,她低垂着头,眼底沁泪,“大都是穷苦人才吃,公子手下留情,给魏人留一口吃的罢。”

秦邺冷笑,“你自己能活几日尚且不知,何必忧心旁人。”

小拾再不敢说什么。

不久有将军进帐议事,她识趣地退了出去,立在帐外候着。

燕国的军务大事,她一个魏俘自然是不敢听的。她已是朝不保夕,听得多了死得便快,小拾怎么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帐门并不隔音,她断断续续地总能听见一些。帐内的人在商议,说魏国的腊月太冷,将士冻伤无数,不宜再战。何况已经陆陆续续打了三个多月,两国都已兵疲马乏。

似乎还说燕军既已占领了魏国东北一带国土,不如先派兵驻守,好好整顿兵马,待囤积了足够的粮草,来年春天再战。

两国停战是好事,这三月来,魏军一败再败,连丧多座城池,燕军就要越过黄河直逼国都大梁城下了。

只是,她又该怎么办呢?

秦邺在魏地水土不服,她才显得有了几分用处。若他回了燕国,可还会需要她吗?

小拾不知。

待将军们议完事离开大帐,小拾便寻了机会问他,“公子何时回燕国?”

秦邺头都不抬,斥道,“多嘴。”

她心中如鼙鼓动地,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我……我只是想问公子,可……可会看在小拾尽心侍奉的份儿上,放小拾一条生路?”

若能活着离开,她便去对面营中寻大表哥,大表哥待她好,跟着大表哥总是没错的。

那人闻言抬眸上下打量着她,帐内一时什么声音都没有,只听得见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在青鼎炉里炸开。

小拾拢在袍袖中的指尖都快掐破了,迟迟等不来他的回答。

不回答便是回答了。

她垂眉敛目,闭上了嘴巴。

她想,当日与她一同关押的俘虏皆被悉数坑杀,她又怎会例外。果然,那人凉薄说道,“你知道的太多,怎会放你。”

小拾暗咬着唇,“那我跟公子回燕国,我很会侍奉人。”

那人又道,“燕国宫人婢子众多,不缺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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