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快到院门口,符纸烫了我的指尖,我下意识松开手,风一刮,最后一点儿灰就落在院子里。我人站在院子外,纸灰飘在院子里。这到底算不算送出去?我爸见我还站在院子外,叫我赶紧回去,我弟的呼吸肉眼可见的平缓下来。仙姑真的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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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子,你们也知道,妈妈特别想要个儿子,在这里有了儿子才能不被欺负。」
我二妹眨着那双因为太瘦而凸起的大眼睛,把那颗糖一口塞到嘴里,讨好地看着我妈,含糊道「对,我们也想要一个弟弟。」
糖就在我手心,我忍着没吃,也跟着正色点头「妈,你一定能生儿子。」
我妈赞许的看着我。
我迷迷糊糊睡去,第二天就听说我妹妹贪玩淹死在河沟里。在我悲痛万分的时候,我妈非常时髦的抱回来一个骨灰盒,但那骨灰盒是空的。
然后,我妈又给了我一罐「奶粉」,嘱咐我每天给她冲一杯,直到我弟弟出生。
自从有「奶粉」的滋润,我妈的肚子越来越大。
村里好多人都说我妈怀的是双胎。
也有人说,我妈肚子尖尖,这一胎肯定是个男娃。
我妈笑的嘴都合不拢,说只有一胎,就是孩子长的大,养的好。
这个孩子真的很大,我妈肚子整个鼓起来像是一个圆溜溜的西瓜,上面紫红色的纹路几乎要爬上胸口。
她总说这些纹路发痒,用手抓的一道一道,看起来更加可怖。
最近月份大了,她还老说肚子发硬。
每每这个时候,那一杯「奶粉」冲泡的偏方就会让我妈面色红润,镇定她的情绪。
她也不怎么逮着我就咒骂。
不过,奶粉罐里头的粉末一天天减少,我和我妈说这粉喝不到弟弟出生了,要不要再买点?
话刚说完,我妈目光炯炯的盯着我。
在我的颤栗瑟缩中,她随后摇了摇头。
「多子,我去你奶奶家住两天。」
我不敢反驳。就算她不说,我大概也知道,我妈这是取「奶粉」去了。
果然,她再回来的时候说小妹出了车祸,又抱回来一个空的骨灰盒。
同时,她再给我一罐红糖罐,里面是上次那种细密却没有丝毫奶香味的粉末。
我照着她的吩咐,把两个粉末倒在一起,听到我妈喃喃自语。
「还好把小的那个留着备用,要不然怎么喂饱我的宝贝儿子?」
我汗毛倒立,却只能装作没听见。
我妈生产的时候格外费力,因为肚子里胎儿太大,我妈又坚持顺产对孩子好,她下面被剪开了口子,我看到血滴答滴答的流下来。
生下来的的确是个儿子。
他足足有十二斤重,整个人胖胖乎乎,不像是刚刚出生的孩子,倒像是已经养了几个月的。
我弟刚一出生,外头养的老黑狗就开始冲着屋子汪汪直叫。
接生婆说这是黑狗报喜,说了不少吉利话,我妈给我弟喂奶,嘴都咧到耳根。
黑狗叫了整整一晚,家里所有人都没睡好。
我夜里偷偷趴窗子去看,那狗被拴的远了点,却是冲着我妈的房子,时不时还呜呜两声,似乎委屈。
我弟不哭不闹,吃了就睡,我爸妈直说这是他们的福星,是他们的乖儿子。
不像是我们这几个丫头,一出生就是来讨债的,死命的哭。
我妈的肚子像是一个瘪了的皮球,我弟出来让她肚子瘪了一大块,但……好像里面还有一个小孩。
第二天天亮,黑狗终于不叫了,我妈打发我烧热水给我弟洗澡。
她不让我碰她的宝贝儿子,生怕有什么三长两短。
刚给我弟洗干净我爸就回来了,他是听到消息赶最早的一班班车回来的,他说我妈有本事,又抱着我弟亲了好几口。
我弟从昨天开始就没什么动静,看到我爸后却开始嚎哭,怎么哄都哄不住,我妈一抱又好了。
我妈抱着他亲了又亲「还是小子知道疼娘,知道娘刚刚受了苦,和娘最亲。」
我爸刚得了儿子也开心,笑骂「有奶就是娘的臭小子。」
当天,我爸给我妈炖了鸡汤,我也有幸分到了一碗,里头还有一小块鸡肉。
我诚惶诚恐,嘴里流着口水,心里却感觉到难过。
这和之前二妹和小妹出生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那时候家里愁云密布,她们哪里吃过我妈亲自喂的奶?都是我挤了奶,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的。
我吸了吸鼻子,最后还是没喝这碗鸡汤,我把它放在屋里的骨灰盒前拜了拜。
「妹妹们,喝点汤吧,就是肉少了点,你俩分着吃别抢啊。」
「放心吧,这次爸妈不会发现了。」
我妈我爸嫌晦气,骨灰盒都放在我屋里,他们已经很久没进来了。
到了晚上,黑狗又开始叫,它今天的叫声不再是威胁恐吓,而是有些凄厉,好像被打了一样。
我爸才从外面回来,气的去院子里踹了它好几脚。
我看我爸要把狗踹死了,壮着胆子对我爸说。
「昨天接生婆说,这是黑狗报喜,是好事。」
我爸这才停了,他喘着粗气,黑狗已经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也不叫了。
我和妹妹们商量,把供奉凉了的鸡汤倒给它。
「你别叫了,要不然还要挨打。」
黑狗刚刚被我爸踹出了血,它看了我一眼喝了汤,真的没有再叫了。
夜里我弟发起了高烧,我爸妈都睡得沉,我弟又不出声,我早上去给我妈送早饭,才发现他的脸烧的通红,喘气呼哧呼哧的。
但是奇怪,他就是不哭。
我爸赶紧去村里找医生,我妈一遍一遍用酒精给他擦手心脚心,到了晚上什么方法都试过,高烧就是不退。
我妈一咬牙,叫我「多子,你把那个奶粉冲给弟弟喝。」
奶粉还剩下一点没喝完,我冲了一碗,我妈用勺子给他喂。
我弟今天吃奶都没力气,一个劲吐舌头,这东西倒是不抗拒,一碗都喝完了。
我妈大喜过望,她转头来看我,眼里都发着绿光。
可惜的是,奶粉只能让弟弟吃点东西,他的高烧还是不退,我爸急着在家里直转圈。
「这样再烧下去,非得变成个傻子!」
我妈一听自己的宝贝儿子要变成傻子,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没有别的法子吗?」
「村里能请的医生都请了,能看的也都给看了,说不出个原因。」
她盯着我弟涨红的脸「应该是染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我妈把我叫过去,给我兜里塞了一个纸条「你按照这个地址去隔壁村找仙姑,请她过来。」
仙姑见了我弟,吩咐我爸拿一碗清水,拿三根筷子,再取一把开了刃的刀过来。
她把三根筷子并排,筷子尖的那头插在水里,然后开始叫名字。
她叫了好几个名字,叫到我妹名字的时候松了手。
三根筷子就那么直挺挺的立在水里。
仙姑说「这是你女儿回来看她弟弟了。」
她又拿出符咒点燃,在我弟头上转了三圈,在筷子上面也转了三圈,随后拿刀背把筷子砍倒。
筷子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你们现在一个把碗里的水倒掉,把筷子尖对着门外并排放,碗扣在筷子上头,这把刀要放在你儿子的枕头下。」
「另一个把这个符咒拿出去,嘴里要念着我送你走,我送你走,一定要送到院门外,才算是真正的出了家门。」
我接过符纸,这纸已经烧了一大半了,我嘴里念着我送你走,我送你走,一边快步往外走去。
夜里风大,燃烧的更快。
快到院门口,符纸烫了我的指尖,我下意识松开手,风一刮,最后一点儿灰就落在院子里。
我人站在院子外,纸灰飘在院子里。
这到底算不算送出去?
我爸见我还站在院子外,叫我赶紧回去,我弟的呼吸肉眼可见的平缓下来。
仙姑真的神了!
我爸妈千恩万谢,仙姑看着我弟又看了看院子里的黑狗。
「你家的狗,这几天有没有叫?」
我妈看我弟退烧,高兴的不得了「有啊,我儿子出生的时候,这狗就开始叫,有人给我说是黑狗报喜嘞。」
「昨天晚上也一直在叫,连着叫了两个晚上都不让人睡觉。」
仙姑皱眉「今天晚上就没有叫了吗?」
「没有。」我爸接了话「昨天晚上吵得人心烦,我出去踢了两脚,后半夜就没有叫过了。」
仙姑叹了口气「黑狗都是辟邪的,你家这狗养了这么多年,莫名其妙叫,肯定是有原因的。」
仙姑又问了我们家的情况,听到我家在短短一年,横死两个女儿,面色白了白。
她的眼神往我妈和我弟脸上瞟,我再看去表情就恢复了正常。
「如果是这样,证明你家子嗣今年犯冲,需要多多注意。」
「孩子烧也退了,我就先回去了。」
我送仙姑去门口,仙姑没有看我,说话的声音也很轻,轻的好像是自言自语。
「今天晚上躲在自己房间里,锁好门窗,一定要睡着,如果睡不着,房间里又进了东西,一定要闭着眼睛。」
「什么都不要看,听到什么都不要理。」
她说「你家今晚,是要死人的。」
「黑狗不守门,送出去的东西,今晚就会回来找人。」
仙姑走了。
她看出来我妈有意瞒她,但她不知道我妈具体做了什么,不知道我妹怎么惨死,就没有破解的办法。
又或者,我妈说了,她就彻底不会帮我们了。
好在她心善,才告诉了我一个活命的方法。
我听仙姑的话把门窗插上,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我今天跑来跑去,不是给我弟买药,就是去隔壁村请仙姑,整个人已经累的不行,很快就睡着了。
夜里突然下起了雨,倾盆而下,打在房顶啪啪作响,时不时还有轰隆的雷声。
我被吵醒,下意识想睁眼看看,窗外突然传来啪嗒一声,好像谁踩在了水坑里。
我吓得一激灵彻底清醒了,眼睛自然不敢睁开,紧紧的闭着,调整自己的呼吸,生怕被谁发现我在装睡。
脚步声夹杂着雨水声,一路走到我的门口,我听到门被拉扯了两下,发出木头吱吱的晃动声。
但是门没开,我早就提前把门栓好了。
外面没了声音,好像走了。
但是我知道,它没走。
因为不一会外面又想起了敲门声,咚咚咚咚,一共四声,敲一下,停顿一下,声音的间距都一样,不急不缓。
外面传来我二妹的声音「姐姐,你在房间吗?」
我咬紧牙关不敢出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止不住。
「姐姐,是我啊,我是招弟啊。」
我妈生我的时候,起名多子,就是想要个儿子。
但是生出我二妹,又是个女娃,她觉得是名字起的不好,子也没说是儿子,所以给我妹取名叫招弟。
「姐姐,外面下了雨,好冷。」
「放我进去吧,姐姐。」
敲门声总是四下,不急不缓。
我不说话,外面又等了等。
「姐姐,那我自己进来了。」
外面没了敲门声,屋里却出现了脚步声,走在地上啪嗒啪嗒。
我可以想象出它踩在地上,每一步都沾着水。
仙姑说的没错,我妹真的可以进来!
她进来了!
我只能把呼吸放的更轻,我睡觉的时候习惯对着窗户,这样就可以第一时间听见我妈喊我。
声音就在我身后,我们屋子不大,几步就可以走到头。
我妹在房间,来回转,嘴里叫着姐姐姐姐,好像是在找我。
「姐姐也怕我了吗?我们两个一直相依为命的。」
「我是姐姐养大的,我怎么会伤害姐姐呢?」
「而且姐姐还给我鸡汤喝了。」
我妹的声音没有尖利,和她生前一样温柔的语调。
这让我更害怕了,因为在她生前我从来没有给过她鸡汤。
我唯一一次给她的鸡汤,是在她死后。
是我妈生产后,赏给我的那一碗。
我妹说的话让我确定,她真的是鬼,她一直就在这个家里,就在不知道某个角落,一直看着我们。
外面的雨好像下的更大了,闪电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在我的脸上,我的眼皮上,可以明显感觉到光的交叠。
我妹一整晚都在我的房间里,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叫我姐姐,我精神紧绷,睡不着觉。
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纸,照在我脸上,我心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动静,我却不敢起床,不敢睁眼,生怕这是一场梦。
直到听到外面公鸡打鸣,听到我妈尖叫,听到院子里传来声响,我才敢小心翼翼的掀开一点眼皮。
真的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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