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却听这时,云枝又小心翼翼开口:“奴婢本想悄悄移走,却在将树挖出时,在土里找到了这个。”说罢,她将一个油纸包举过头顶。沈幼宁呼吸一窒,一眼就认出了纸包内的东西——麝香。当年,她格外爱惜那株红梅,事事亲力亲为,可一个月后,她便滑胎了。那时她哭得肝肠寸断。裴亦霄将她揽在怀中安慰:“幼宁,我们还会有孩子的……”可后来……她再也怀不上一个孩子!“原是如此。”沈幼宁喃喃出声,两行眼泪无声流下,“原来他早就算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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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大裴皇宫。
宫人高声唱喏:“丘兹使者到——!”
沈幼宁竭力压下喉间的咳嗽,目光落向九龙座上一身玄色龙袍的裴亦霄。
年前,丘兹突然大举进犯,被大裴精兵退敌百里之外。
今日便是丘兹使者来访,自是为了和谈之事。
礼乐声响起,一行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位二八年华的美貌女子,眉目不见怯畏,自有一股明媚大方。
沈幼宁眸色一怔。
这副模样……倒像极了刚与裴亦霄成婚时的她。
她不由得看向裴亦霄。
男人眼底掠过抹讶异,停住了饮酒的动作。
殿前,使者行礼:“今日向裴皇献上我丘兹最尊贵的公主乌兰绮,以示丘兹之诚意。”
沈幼宁浑身一震,握紧了杯子。
裴亦霄笑道:“此乃本皇之幸。”
遥遥举起杯子:“今后大裴与丘兹世代交好,再不起刀兵。”
群臣山呼万岁。
沈幼宁端起酒杯送至唇边,抬起的衣袖挡住了脸上的落寞。
宴后。
凤藻宫。
沈幼宁看向桌上亲手做的糕点,本来是给裴亦霄预备的。
今日中秋,按例应是她侍寝的日子……
沈幼宁抬眸,正好看到天上的圆月。
“但愿人长久……”
她情不自禁地喃喃,心口微凉。
侍女云枝正想安慰,突听宫人通报:“皇上驾到!”
沈幼宁微怔,旋即跪下:“恭迎皇上圣安。”
裴亦霄绣着金线的墨袍下摆从她眼前掠过,没有停留。
沈幼宁心间涌上涩意。
曾几何时,裴亦霄也会亲手将她扶起,嗓音温柔:“幼宁不必行礼。”
幼宁是她的闺名。
可她已经想不起来裴亦霄上次唤她幼宁是什么时候了。
裴亦霄坐在榻上:“皇后起来吧。”
视线掠过桌上的糕点,他却仿佛没看见:“今日事务繁杂,朕来得略晚,以后不会了。”
沈幼宁喉间微涩:“皇上国事为重,不必特意过来。”
闻言,裴亦霄皱眉:“还在生气?”
沈幼宁垂眸掩去眼底神色:“臣妾不敢。”
生气?她怎么敢?
哪怕两年前她才刚知晓裴亦霄不过是利用她给夺嫡之路增加筹码。
年少的相知相爱……尽是算计!
她更不知如何面对这个将她卷入棋局的人……
沉默间,裴亦霄上前牵住她的手:“你是朕的结发妻子,朕不会亏待你。”
沈幼宁抬起眼,正好对上裴亦霄的眼神。
昔日年少的温情已经全然消失,只剩下一片冷漠。
裴亦霄揽住她的腰身,往内室走去。
烛光摇曳,一刻贪欢。
半夜时分,沈幼宁猛地被惊雷吓醒。
身旁的被褥冰冷,裴亦霄已经不见了。
她心中一慌,掀起被子下榻。
转过垂花门时,就见裴亦霄已经理好冠服,正由贴身宫人给他系上玉坠。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冰冷:“记得给皇后备好避子汤。”
天色微明时,避子汤送到了沈幼宁的面前。
她凝着那黑色的药汁,端了起来。
入口丝丝甜味,沈幼宁却觉得那是她喝过最苦的药。
宫人收了碗:“皇上真是看重娘娘,连一碗安神药都要亲自吩咐御医呢。”
沈幼宁喉间涌起腥意:“是啊……真好……”
屏退了下人,沈幼宁倒在了榻上,暗中招来太医。
太医把完脉,眉头紧锁:“娘娘,您忧思过度,身子早已油尽灯枯……”
沈幼宁心已了然,缓缓闭上眼。
“皇上事务繁杂,不必告诉他。”
“是。”
这一病就病了一个月。
裴亦霄再未踏进过凤藻宫。
沈幼宁也总是盼着他来,又不盼着他来。
云枝十分不忿地数着裴亦霄如今有多宠爱乌兰绮。
沈幼宁捂住嘴将剧烈的咳嗽压住:“皇上刚登基两年,边疆不稳,宠幸乌兰公主也是为了大裴安定。”
她还是忍不住为他辩解。
这时,宫人大声唱喏:“乌兰公主到!”
乌兰绮走了进来:“请娘娘安。”
“不必多礼。”
沈幼宁这些日子虽然病着,却还是亲自操持乌兰绮入宫的事宜。
因此乌兰绮很喜欢往凤藻宫跑。
时间长了,她们感情越来越深,说了很多心里话。
“娘娘,唯有你是这宫里对我最好的人了。”
乌兰绮坐在沈幼宁身侧,由衷地说:“其他的人因我是异族,都不喜欢我,我想回丘兹了。”
沈幼宁苦笑了一下。
因为她是皇后,她只能贤良淑德。
“你如今皇上的心尖宠,难免有些风言风语,你不必理会。”
乌兰绮看向沈幼宁:“你是皇上的结发妻子,为什么他不宠着你呢?”
沈幼宁心口一刺,哑口无言。
裴亦霄对她的冷漠和疏离,连这个入宫短短一月的异族公主都看出来了。
乌兰绮像是注意她的失落,忙道歉:“是我失言了。”
沈幼宁淡淡笑着:“无碍。”
可这话还是在心里扎了根,每每触及都是疼。
转眼到了深秋。
她身体愈发消瘦下去,整晚地咳嗽。
几日后,太医给她请脉时,顺嘴提了一句裴亦霄最近有些不思饮食。
沈幼宁便想去御花园采些桂花,给裴亦霄做桂花糕。
还没走近,就听到了乌兰绮的声音:“寒哥哥,我想要最上面那株花。”
裴亦霄温柔回应:“好,我给你摘。”
沈幼宁心口像是被利刃洞穿,闷声咳嗽起来。
当年大婚之夜,裴亦霄拉着她的手,“王爷给别人叫,我只是你一个人的寒哥哥,可好?”
这才几年……
那边,裴亦霄无意中侧头,正好看到了脸色苍白的沈幼宁。
四目相对。
裴亦霄顿住片刻,朝着她走近:“身体还没好,怎么过来了?”
沈幼宁屈身敛眸,假装不在意他们方才的温柔。
“臣妾打扰皇上雅兴了。”
裴亦霄伸手将她扶起:“朕听说你最近和绮儿相处融洽,越发有皇后气度。”
沈幼宁勉强笑道:“这是臣妾应该做的。”
不远处的乌兰绮正笑着和宫女玩闹。
裴亦霄看过去,眉目间满是宠溺:“再过不久,朕打算封绮儿为妃,皇后觉得如何?”
入宫不过几个月便封妃,从未有过的荣宠……
倒是真的对她动了真心。
沈幼宁喉头哽咽:“皇上想给个什么封号?”
裴亦霄思忖片刻:“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便封为盈妃。”
沈幼宁呼吸一窒。
这句诗,是大婚时裴亦霄写给她的!
御花园。
秋风拂面,一阵阵凉意。
裴亦霄却没有注意到沈幼宁苍白的神色。
自顾开口:“绮儿远道而来,年纪又小,难免会被人刁难,你要替朕保护好她。”
沈幼宁的心像是被人扯了一下:“臣妾谨遵圣意。只是……”
她悄悄打量了一下裴亦霄的神色,咬牙跪下。
“后宫安稳对皇上的前朝也有益,还请皇上雨露均沾。”
头顶一片死寂。
片刻后,裴亦霄冷冷开口:“你真是为朕考虑,还是别有所因?”
沈幼宁心里寒凉一片。
他在怪她嫉妒……
裴亦霄却转身离去,轻飘飘话里却尽是警告。
“你是皇后,体贴大度是你的本分,切莫忘了。”
沈幼宁心口一阵闷疼:“臣妾明白。”
看着正在为乌兰绮摘花的裴亦霄,起身失落离开。
如今的裴亦霄,哪里还需要她的桂花糕……
不日,册封乌兰绮为妃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如此荣宠,她的永乐宫里每天都挤满了人。
沈幼宁直到半个月后才见到乌兰绮。
乌兰绮对她倒还是一样恭敬:“娘娘身体好点了吗?皇上赐给我几株千年人参,我拿来给娘娘补身。”
“多谢你的好意。”
沈幼宁轻倚床头,迟疑道:“皇上对你可还好?”
乌兰绮眼里都是幸福:“他每天都会来看我,教我写字,带我骑马,还和我一起做丘兹的食物呢……”
沈幼宁只觉心口微痛。
裴亦霄还是王爷时也曾这么对过她,登基后就再也没有了。
原本以为他是要顾及九五之尊的颜面,现在看来却不是如此……
看着率真干净的小女人深陷温柔乡,她不知道该如何提醒。
她唯恐她步了自己后尘……
可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忽听屋外传来宫人禀报。
“皇上驾到——!”
沈幼宁噤声,看走近的裴亦霄,她勉强起身行了礼。
男人一双手却将身旁的乌兰绮扶了起来。
沈幼宁身形不由得一僵。
裴亦霄这才注意到她,而后又对乌兰绮轻声责怪。
“皇后近日气色不佳,你怎么总扰她休养?”
乌兰绮气恼嘟囔:“臣妾是见无人看望皇后,心疼她才……”
却不知这话落在沈幼宁心里,有多刻骨。
她曾经也没少抱怨过裴亦霄的冷漠,她以为这样裴亦霄会多念着她。
后来她才明白,不爱了,抱怨也无用……
裴亦霄转头对她嘱咐:“你好好休息,日后朕再来看你。”
沈幼宁低低应声:“皇上国事为重,臣妾明白。”
裴亦霄对她的乖顺应从分外不适。
却也没多说,又看向乌兰绮:“西域献上一些珍奇,朕带你去看看。”
两人相携走远。
沈幼宁痴痴地看了许久,而后重重咳出一滩血来!
片刻后,她把被血浸透的帕子投入了炉子中……
初冬,下了第一场大雪。
永乐宫的侍女突然急切来报:“皇后娘娘救命!盈妃娘娘出事了!”
沈幼宁心里咯噔一声!
不想自己担心的事还是来了!
她勉强撑起身体,往永乐宫赶去。
就见乌兰绮正靠在楼台边,伸出手去小心捧着雪。
翩翩雪花落向她肩头,分外熟悉的一幕撞入眼底。
沈幼宁脚步不由得一怔。
不经意回头,乌兰绮瞧见她,开心招呼:“娘娘怎么来了?”
沈幼宁恍神走近:“我听说……”
话未说完,变故陡生!
乌兰绮身侧栏杆突然松动,身体猛地朝楼下摔去!
“小心!”
沈幼宁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拉,却只擦着乌兰绮的手指而过。
这时,一道惊怒交加的声音蓦地在响起——
“绮儿!”
沈幼宁惊魂未定地看过去,正对上裴亦霄冰冷的目光。
正殿内。
裴亦霄面沉如水地端坐,一言不发。
可无形的威压让站在一旁的沈幼宁脸色煞白。
不多时,御医匆匆走出跪下:“启禀皇上,盈妃娘娘摔落时伤到了脑部,虽无性命之忧,却也不知何时会醒……”
闻言,沈幼宁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而裴亦霄阴鸷的眼神也移了过来,让她不寒而栗。
“朕本以为你性子柔善,没想到你却暗中算计要她性命!”
沈幼宁心口剧痛。
裴亦霄与她七年夫妻,却不听她的申辩就给她扣下罪名!
“臣妾十六岁嫁给您,在皇上心里,臣妾竟是如此不堪吗?”
裴亦霄却对她脸上的泪迹视若无睹,朝侍卫道。
“来人,传朕旨意,皇后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在凤藻宫!”
那一瞬,沈幼宁的心像是被活活撕裂。
禁足的十日,凤藻宫。
沈幼宁低低的咳嗽声始终没有停歇过。
云枝眼角发红:“娘娘,您的药快不够了,太医又进不来。”
沈幼宁却反而安慰她:“无妨,不吃那些苦药也好。”
“可是……”云枝不禁红了眼眶。
她是太傅之女,也是当今皇后,哪里受过这样的苦日子!
云枝再看不下去,独自去了乾元殿。
门外,风雪大作。
云枝的额上已经满是血,却还在不断地磕着头。
“皇上,求您去看看娘娘吧,皇上……”
而此时,殿内。
裴亦霄面无表情地批着奏折,一言不发。
可外面的乞求却一遍遍钻入耳畔,扰得他心神不宁。
脑海里,似是沈幼宁苍白的脸一闪而过。
他怒然放下奏折:“把外面的宫女杖责二十,送回去!”
身旁的宫人无声悲叹,出去传旨了。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般琴瑟和鸣的帝后,演变成了如今……
此时,凤藻宫。
沈幼宁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云枝,水……”
可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
沈幼宁撑着起身,走出正殿。
就见云枝身体僵硬地跑过来:“娘娘,您怎么起来了?”
沈幼宁一怔,盯着她额头的伤:“你的伤……”
云枝目光躲闪:“奴婢刚才摔了一跤。”
沈幼宁明白云枝必然是去求裴亦霄了,也知道裴亦霄不愿来……
她眼眶一热,没有拆穿:“云枝,你是本宫的身边最亲近的人,不要让本宫担心。”
云枝咽下泪强笑:“娘娘,我没事的。”
却更让沈幼宁心里愧疚万分。
大雪一连下了几日。
凤藻宫中的炭早已用完,沈幼宁的日子愈发难过。
这时,云枝推开门小跑进来:“娘娘,院中的红梅树突然枯死了!”
沈幼宁恍惚一瞬。
那红梅是为庆她身怀龙裔之喜,裴亦霄亲手所植的礼物。
后来孩子没了,只剩这株红梅。
没想到还是未能熬过这个冬天……
想起这些,她心里不由得伤感。
却听这时,云枝又小心翼翼开口:“奴婢本想悄悄移走,却在将树挖出时,在土里找到了这个。”
说罢,她将一个油纸包举过头顶。
沈幼宁呼吸一窒,一眼就认出了纸包内的东西——麝香。
当年,她格外爱惜那株红梅,事事亲力亲为,可一个月后,她便滑胎了。
那时她哭得肝肠寸断。
裴亦霄将她揽在怀中安慰:“幼宁,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可后来……她再也怀不上一个孩子!
“原是如此。”沈幼宁喃喃出声,两行眼泪无声流下,“原来他早就算好了……”
她喉间腥甜一涌而上,鲜血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片刻后,云枝惊慌的声音响彻凤藻宫——
“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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