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他们开始劝她放下过去,劝她怜惜苏姝兰凄苦,他们心疼苏姝兰替她取血求药的大义,喜爱她轻言细语的温柔,而因毁容断腿困在后宅,又失了至亲姨母性情大变的她,就成了人人厌恶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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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岁的杨北茉,死在了烟花璀璨的夏夜。
死在了程星野和齐小艾订婚的这天。
无人问津,无人敛骨。
陷入无尽黑暗的那一刻,杨北茉祈祷,如果还有来生,她再也不要爱情了……
再睁眼,杨北茉以为会是阴曹地府,没想到却回到了程家。
落地窗前,程星野还穿着订婚宴上的那身西装,眉眼薄凉。
杨北茉不敢置信的伸出手,碰到的那刻,却从程星野的肩膀穿了过去。
震惊之中。
齐小艾走了进来,她挽上程星野的胳膊,嗓音轻柔:“星野,我们终于订婚了,我好开心,你呢?”
闻言,杨北茉倏然回神,看向程星野。
记忆里他向来冰冷的神色,此刻柔的像水:“你开心就够了。”
杨北茉听着却喉咙发哽,莫名想起了一年前,程星野将自己赶出项市时的那一幕。
那天港口的风很大。
他的声音也如寒冰彻骨:“你的存在让人恶心。”
“我会告诉所有人,你想出去游玩,一个人静心深造。”
之后,程星野掐断了她和亲朋好友的所有联系。
以至于如今自己身死,都无人知晓。
杨北茉低声自嘲:“程星野,如果知道我死了,你一定会很开心吧。”
说完,她释然又妥协地转身想走。
可刚迈出门,整个人就被一股吸力,重新带回了程星野身边。
任凭杨北茉如何尝试,都无法离开他十步之外。
是执念吗?可她都已经放过自己了啊?
杨北茉颓败苦笑:“程星野,你要是能看到多好,这次真的不是我要缠着你。”
这时,齐小艾突然开口:“对了,你和北茉有联系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杨北茉抬头看向程星野。
程星野皱起了眉:“提她干什么?”
他话里,充满了不悦和厌烦。
杨北茉嘴里涩苦,她和程星野,齐小艾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后来齐小艾无故出国,他们两个被迫分隔。
程星野找不到原因,在得知自己的感情后,就都怪罪在她身上。
到如今,二十八年的感情,在程星野心里,到底是一分不剩了。
她强忍着酸涩,凄凉一笑:“不是都说活人不跟死人计较,程星野,你都和小艾订婚了,能不能别讨厌我了?”
齐小艾叹了口气:“你们到底怎么了?以前我们三个关系不是很好吗?小时候我和北茉还说,长大了要当彼此的伴娘呢。”
“伴娘换人吧,她不会回来。”程星野扔下这句话,转身就往外走。
杨北茉也被那股莫名的力量扯着,跟在他身后。
没走几步,齐小艾又追了上来:“星野,刚刚爸妈让我来问你,结婚的日子定好了吗?不远的话,要开始准备了。”
程星野颔首:“定在了一个月后,6月14号。”
闻言,杨北茉猛地抬头看向程星野,不敢置信。
齐小艾也是一脸惊讶:“那天……不是北茉的生日吗?”
苏锦瑶怎么都没想到魏昭说翻脸就翻脸,上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就要她的命。
被拽着胳膊拎起来时恍觉大祸临头,苏锦瑶竭力想要冷静下来。
她还不能死,她还没让苏家罪有应得,没问清楚他们为什么那么对她。
她死死抓着车辕整个身子撕扯着疼:
“魏督主,我没骗您,我真的是刚刚才认出您,我以前只在宫中见过您一面,与您并不相熟,才会一时没认出您身份。”
“我不是坏人,我是真的迷了路,今天是我母亲冥诞,灵云寺上下都是见过我的……”
女孩儿被拖拽着离开,不住抓着地面求饶。
最初她还能冷静辩解,大喊着让他去求证,可后来大概见他冷性,渐渐崩溃嚎啕。
雨雾煞眼,瓢泼溅起乱泥。
魏昭抬眼淡漠看着,神色疏冷疲懒。
玄色狐裘遮住冷白下颚,那眼中漫出淡淡染霜的靡色。
直到沧浪将人拖到崖边,扯着要将她摔下去时,女孩儿身上裹满泥浆的毳毛斗篷挂落开来,一截红绳突然从她颈间坠了出来。
“慢着。”
苏锦瑶死死拽着手边断枝泣不成声。
魏昭微眯着???眼撑伞走到崖边,蹲身捏着她颈间红绳用力一扯,便将那绳连带着下面挂着的半截断玉握在手里。
那玉颜色灰青,不似明玉通透,似蛇尾斩断后形状更是奇怪。
玉身是疏密不一的阴线,间或还掺杂着隐起的蟠虺纹。
“这玉是何处得来?”
魏昭目光垂落,眼尾凌厉刺人。
锦瑶泪眼朦胧:“我……我自小就戴着…”
魏昭眯眼:“自小?”
锦瑶哭得鼻眼通红,见过男人狠辣后不敢说谎:
“我小时候这玉就挂在我颈上,阿娘说是对我很好的一个姨母送给我的,她说这是她最珍贵的遗物,让我贴身戴着,还叮嘱我不能交给任何人。”
手中断枝在雨中摇晃,她哭得一塌糊涂,
“我……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相信我……我…”
啊!!
断木支撑不住,攸地朝下掉落,苏锦瑶整个人尖叫着坠了下去。
就当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时,却被一只大手抓住胳膊拎了上来。
身子跌进染了霜寒的怀里,有人掐着她下巴。
魏昭仔细瞧着手里那张满是泥浆混着血的脸,脑子里却是很久以前,那跟在他屁股后面,圆乎乎胖嘟嘟,跟只汤团粉子似的又娇又软的小孩儿模样。
“怎的,这么丑了?”
苏锦瑶被掐得脸生疼,浑身泥水混着血腥呛得她喘不过气。
身前的人漆发如云,狐裘连毛边都没湿,她却狼狈得像是连毛都没褪,被人摁在水里翻滚了几次的落汤鸡。
险死还生的惊恐,重生后来不及庆幸的惶惶,还有上一世受尽委屈被绞死的不甘和恐惧,都在魏昭满是嫌弃的一句“丑”后再也压抑不住。
死就死,凭什么要说她丑?!
她眼中彻底红了,一把推开魏昭,
“我丑怎么了,我丑吃你家米粮了,我丑想要碍你眼了?”
锦瑶怒吼,“我只是误入这里,我只不过是走错了路而已……”
“你权倾朝野杀人如取乐,你随便就能定人生死,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你,你不想救我任我摔下去死了就好,为什么要救我起来又把我推下去,为什么要一再地戏弄我……”
“我做错了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惊惧和不安让她几乎忘了眼前人是谁,苏锦瑶眼泪大滴大滴滚落。
她本是苏家二房嫡女,母亲是故去太傅荣迁安的长女。
荣太傅共有两女,长女嫁给了苏国公府的二公子苏熙,次女嫁给了铖王。
苏熙夫妇早亡,只留下苏锦瑶这么一个女儿,虽无生父母庇护,可身为苏家二房独脉,又有铖王妃这个护短至极的姨母,加之荣太傅留下的余荫,连皇帝都对她这个少时失怙的孩子颇为怜惜,锦瑶的身份在京中可谓尊贵至极。
她自小与皇后母家的侄儿,也是陆氏的嫡长子陆执年订亲,又有府中大房长兄苏瑾修和铖王府的表哥谢寅护着,过的是恣意快活,可是苏姝兰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一切。
半年前,三叔苏覃外出办差,从安州带回来个楚楚可怜的女孩儿。
苏锦瑶刚开始只以为是府里谁人的表亲对她极为和善,可谁想几日后三叔却说,那女孩儿是她父亲苏熙年轻时在外留下的风流债。
苏锦瑶一时间怎能够接受,她那跟母亲恩爱至极的父亲会有别人。
可是大伯认了这事,三叔也说他亲眼见过父亲跟那女子相好,就连祖母也在苏姝兰的眼泪之下,劝说她好歹是父亲的亲骨肉,是她血脉相融的姐姐。
苏老夫人劝她,只是将人养在府里,给她口饭吃。
阿兄也跟她说,他的妹妹只有她一个,绝不会让苏姝兰越过她去。
年少的苏锦瑶单纯如纸,听了他们的话将人留了下来,还照着苏老夫人他们的吩咐帮着苏姝兰遮掩身份,对外只说苏姝兰的生母是她母亲身边的良奴,早年被父亲收用后留了血脉,只是因以前体弱留在京外养着。
一个外室女充作庶女,她也成了苏二小姐。
苏锦瑶原以为只是府里多了个不喜欢的人,可谁想到苏姝兰抢走了阿兄的疼爱,抢走了表哥的注目,抢走了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
而她却毁了容貌,残了腿,被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废院里犹如蛆虫苟延残喘,最后还被人活活勒死。
“你们为什么都要欺负我,为什么?”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你们这么对我……”
苏锦瑶一直强撑着的心里崩塌,眼泪大滴大滴滚落,脸上斑驳的雨血遮不住满是绝望的眼。
明明她才是苏瑾修的妹妹。
明明她才是陆执年的青梅竹马。
明明谢寅是自小疼她的表哥。
她什么都做过,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可是他们为什么总是护着苏姝兰来斥责她?
他们说她不懂事,说她不够宽容,说苏姝兰身世可怜过往活得艰辛,怪她享尽富贵,却丝毫不懂得怜惜苏姝兰的苦楚。
可是不是她让苏姝兰成为外室女的,那些她所觊觎的本来都是属于她的。
是苏姝兰夺走了她的一切,毁了她的一生。
他们护着她温柔体贴,却斥她心肠歹毒。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女孩儿声音如饮血哀泣,仿佛身处无处可逃的绝境里,从声嘶力竭的哭喊到低低啜泣的绝望,一点点地蹲坐在地上,伸手环着自己。
“我只是想好好活着……我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欺负我……”
刺骨的疼让她喘息,她仿佛堕入噩梦泣声哀求,
“阿兄,我好疼……”
“阿娘……你救救我……”
魏昭呼吸微滞,好似被人掐着心脏。
他俯身想要探手,可他的碰触却让本就绷到极致的苏锦瑶如同断了弦,哭声一滞后,就直挺挺就朝侧边倒去。
魏昭长臂将人捞进怀里,狐裘裹上污泥。
见她眼睫紧闭昏了过去,魏昭抱着人朝着沧浪道:
“回别庄!”
山雨瓢泼,落在屋顶淅沥作响。
屋中烛火明亮,摇曳着晃出床上那张苍白的脸。
……
“锦瑶,你要让着兰儿一些,她身世凄苦,以前又过得不好,你金尊玉贵多年,要有大家风范容人之量。”
“锦瑶,兰儿只是不懂京中的规矩,她不是有意冲撞你。”
“锦瑶,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兰儿已经让着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
……
苏瑾修护着梨花带雨的苏姝兰:“苏锦瑶,是你自己胡闹才摔下山崖毁了脸,是你做错在前才害得你自己受伤。”
“要不是你先打伤兰儿,我们怎会一时气愤离开,你要是乖乖回了灵云寺,又怎么会滚落高处落得这般地步?”
“这两年为了你的脸,兰儿四处替你求药,亲自取心头血为你调养身子,她恨不能以身替你弥补你,你还想要怎么样?!”
谢寅满是心疼地望着苏姝兰,扭头对着她时皱眉嫌恶:
“表妹,你以前最是懂事的,兰儿温柔善良,处处都为你着想,你为何要一直与她为难百般欺负她,你怎么变成这种恶毒的样子?”
陆执年神情冷漠嗤笑:“她本就心性歹毒,脸丑心更丑,她一心针对姝兰,闹得阖府不得安宁,让满京城都看苏、陆两家的笑话,她这种人还不如当初就死在了?山上。”
苏老夫人满是失望:“锦瑶,你好好反省。”
苏锦瑶残了腿,满面脓疮。
她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拼命地哭喊着说她没有,她没有欺负苏姝兰。
可那房门依旧砰地关上,所有人都不要她。
他们都不要她了…
……
床上的女孩儿紧闭着眼脸色苍白,昏睡中依旧泪水涟涟。
她像是困缚在噩梦里,一边哭一边呓语着“阿兄”。
帮着苏锦瑶换了衣裳上好药,从里头走出来的秦娘子忍不住说道:“督主,这小娘子是谁家的姑娘,也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梦里都一直在哭。”
魏昭手指捻了捻,给吓狠了?
“她伤得怎么样?”
秦娘子说道:“身上都是擦伤倒是不怎么要紧,就是那手上指甲翻了盖儿,我瞧着都疼,而且小娘子脸上被树枝刮了几道,伤口有些深,本就冻着了又混了垢泥,怕是会起脓疮。”
“好生照看,不许留疤。”魏昭交代。
秦娘子颇为稀罕,她认识魏昭好些年,他可从不是个怜香惜玉的,抱着那女娘回来就已经稀奇,如今还关心人家落不落疤?
“怎么,办不到?”
“哪能,督主放心,有我在,自会保着小娘子貌美如花。”
魏昭睇她一眼,径直转身就绕过屏扆走了进去。
床上女孩儿盖着锦被,身子却格外单薄,细白的手指上缠着裹帘包着伤口,脸上还挂着泪珠。
魏昭坐在床边瞧着小姑娘委屈的梦里都在哀泣,指腹蘸了蘸她眼角挂着的泪水,脸上弥漫霜色。
这惊恐的样子,可不像是被他吓的。
之前她说,他“们”欺负她……
“沧浪。”
沧浪走???了进来。
魏昭冷声道:“让人去查查苏家那边,看苏家的人往日是否委屈了她。”
“那今日灵云寺那边……”
“也一并去查。”
沧浪还没应声,跟着他一起进来的缙云就忍不住眉峰微皱。
他伸手拦了下沧浪,朝着床上躺着的人影看了眼:
“督主,您近来在查漕粮祸首,此事与京中几个世家关系颇深,苏家的人与崔、陆二氏都走得极近,突然命人查他们,恐会惊动了那些人。”
“无碍。”
魏昭眼尾凛厉地抹掉指腹泪迹,“陆崇远老谋深算,漕运上下早就打点干净很难找到线索。”
“我本就打算寻个借口找他亲近的人开刀,若被他察觉我找上苏国公府正好,打草惊蛇让那老家伙动一动。”
缙云问道:“那苏小娘子…”
“先留在这边。”
“督主!”缙云不解。
这苏锦瑶是苏家女娘,又与铖王府牵扯颇深。
铖王妃极其护短,督主将苏家女娘留在这里万一被人察觉,那苏家和铖王府非得找他们麻烦不可。
缙云委婉说道:“督主,苏小娘子云英未嫁,留在这里于礼不合。”
“本督是个太监,有什么礼?”
缙云顿时一噎。
魏昭见他模样嗤了声,拿着先前从苏锦瑶颈上取下来的半截玉佩扔了过去。
缙云连忙接住:“这是…”
“薛姨的龙纹佩。”
薛……
缙云猛地睁大了眼。
魏昭看着那半枚龙纹佩说道:“当年薛姨拼死护我出宫,将我藏在安全之地只身引走追兵,没多久就有一位夫人寻到了我,她拿着薛姨的半块龙纹佩,说她是薛姨的挚友,受她所托护我周全。”
“若非那位夫人暗中庇护于我,将我送出京城,我恐怕早就没命。”
那年他才十一岁,骤逢大变还伤了眼睛,性情也变得阴暗不定,可那位夫人却对他却极为包容。
他眼睛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清东西,却记得那夫人亲手做的梅花酥,记得她小心翼翼替他上药时的温柔。
后来见他整日郁郁不肯说话,那小院里多了个叽叽喳喳连话都说不囫囵的粉团子。
魏昭垂眼瞧着床上的人时,眸中寒霜消融了些。
她小时候脸圆圆的,身子圆圆的,短胳膊短腿儿,走路时像只胖鸭子。
他不说话时,小姑娘就缠着他小嘴叭叭。
明明口齿不清,他也不曾理会她,可她总喜欢挤在他身旁不停说着。
从阳光真好,草儿真绿,小鸟飞过来了,能一路说到阿爹替她摘了梨子,阿娘做的点心真甜,阿兄给她扎了纸鸢。
他没回应过她,却喜欢她口中的热闹。
等他眼睛能够视物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粉团子撅着屁股趴在他身边,瞪圆了杏眼跟只笨拙的小狗儿似的,鼓着脸替他吹着手上已经结痂的伤疤。
魏昭还记得他走的那日,奶团子抱着他的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眼泪泛滥的能把人都给淹了。
时隔十三年,她居然还是这么能哭。
魏昭低笑时,如春风舒缓了眼尾凛厉:
“那时候为保周全,那位夫人从未提及身份,也没打听过我是谁,回京之后我寻过她,只是那时住过的地方早就荒废,周围荒无人烟,也无人知道当年往事。”
却没想到,会意外遇到那个小娃娃。
“小海棠……”
他记得那位夫人曾这般唤她。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有人唤她,眼睫颤着像是要醒来。
一只劲薄修长的手隔着锦被轻拍了拍她,像是得了安抚,她再次沉睡过去。
魏昭冷言:“好好查一查,看苏家是怎么薄待了她。”
缙云和沧浪都是听出督主动了气,不敢言声连忙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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