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那日云桑研究着新针法,想要绣一些新颖的样式。姑姑来找她,“辛莱被割掉了舌头,赶出了宫去。”“她向来与你不对付,这下好了,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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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是宫里的老嬷嬷了。
没什么权利,但胜在资历老,服侍过三代帝王。
颇受敬重,也懂一些规矩。
进宫的那一刻,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待是那么久。
每年宫里新来的宫女都经我手调教。
我教她们规矩,教她们礼仪,可能年纪大了,我并不苛责她们。
我没有那么多计较,只要不要忘记规矩就好。
我看着她们明媚姣美的容颜,感叹,韶光易逝,曾几何时,我也这样绚烂过。
有小宫女爱缠着我给她们讲一些故事,奇闻异事,民间传说,包括宫中秘事……
我看着宫里开得艳丽的海棠,思绪纷飞,缓缓开口……
明德十五年,一个小宫女被家人送进了这高墙里。
她有出色绣活儿,一朵花都被她绣得活灵活现。
这事儿慢慢传开了,很多娘娘开始陆陆续续找上她。
她每天挑着灯给这些娘娘们绣各种小玩意儿。
她不敢怠慢了这些娘娘。
因为从她入宫第一天就被教导,这些娘娘都是金贵的主儿,怠慢不得。
带她的姑姑看着她被针刺破的手指,不住的摇头。
她还安慰姑姑,没事的……
“夜里烛火挑亮些,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
“谢姑姑。”
“好孩子,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她任劳任怨,只希望在宫里平安,不惹麻烦。
她看过很多不小心得罪娘娘的人,都被抓走了……
或者被杖责,或者被罚去干苦差事儿……或者再也没回来。
全凭主子心意,看主子开心或不开心。
在宫里,主子是天。
宫里真是个吃人的地方,等到了出宫年纪,她就可以逃离这里,凭借出色的绣活也不会饿死的。
她看过太多有的今日还在一起进食,明日就因为得罪主子被抓走的人了。
她很害怕,更加战战兢兢,提着十二分的精神,就怕落个不好的下场。
她怕痛,她不想被打,也想继续在宫里待下去,她需要给家里寄银子。
家里来了信儿。
哥哥要娶媳妇了。
没银子人家不愿意嫁。
她低调,恭敬……把攒的钱全都寄到了家里。
有些宫女嫉妒她的好手艺,想要抓个错处,也没找到。
有一天晚上,一个娘娘突然着急要绣活儿,她就连忙跑去送,生怕送晚了。
走在路上恨不能用飞的,就怕娘娘等久,她会挨骂。
这些娘娘不好伺候的。
路过一处院子的时候,她特意撇了一眼。
她以前送绣活儿的时候路过那儿,知道那个院子的海棠花开得娇艳,很好看。
只是这一眼没看到海棠,却看到有个人跪在地上。
已经是深秋,跪在地上也是很凉的。
但她没有多停留,她还要赶着送绣活儿呢。
姑姑说,在宫里最没用的是同情心,最不需要的也是同情心……
她不认可,但她知道也许姑姑是对的。
她的阅历告诉她,盲目的同情心也许也会变成利刃,害死人。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刚才就当没看到。
在宫里,要学会不听不看不言不语。
这样才可安然。
她把东西送到就走了。
又是来时那条路。
她走得慢慢的,就着清冷的月亮。
哥哥来信了,说他娶妻了,她有嫂子了。
哥哥说等她出宫那日,就带着嫂子来接她,给她说媒。
她暗暗期待着那天,她是想出宫去的。
又到了那个种满海棠的院子,她像无意看了一眼。
那人还跪着。
她告诫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不要多管闲事……
可看四下无人,她还是忍不住上前。
烛火很暗,勉强照亮一点路。
她看了眼那人,即使没人看着也跪得笔直。
她悄悄上前,想来应该是哪个侍卫得罪了人吧……
不过怎么会跪在云嫔的寝宫门口。
算了,这不是她该管的。
她放下她亲手绣的护膝,就匆匆离开了。
跪着的人看着她快速离开的背影,神色不明。
捡起地上的护膝,细细端详,上面的针线细密有序。
她每天都很忙,她的绣活儿只多不少。
姑姑让她适当放弃一些小妃嫔的绣活儿。
不用谁的都答应。
“前日丽嫔被罚,如今谁不是避而远之,你倒好,还继续给她做绣活儿。”
“知道了,但丽嫔良善,之前待我也很好,总不好寒了人心。”
她已经不是初来乍到,不谙世事的小宫女了,要懂得看脸色。
每次姑姑教她些“人情世故”。
她只是笑笑,下次继续照单全收,熬着夜继续绣。
后来她机缘巧合又遇到了那个小侍卫。
他好像又得罪主子了。
还跪在上次的地方。
她可怜他,大概都是当奴才的吧,她能体会到那种不易艰辛。
一个不小心行差步错,小命可能就没了。
她悄悄上前,看周围无人,悄声问,“你又得罪主子了?”
跪着的人抬头看她,没说话,一双眸子在暗夜中显得锋芒锐利。
“我没别的意思。”她急忙解释。
生怕他误会她是来看笑话的。
“在宫中多有不易,伺候主子一定要多留些心眼,小心再小心。”她小声嘱咐,希望下次不会再碰见他被罚了。
她看小侍卫不说话,就没再多言。
提着灯笼准备走了。
那个小侍卫突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小侍卫透过灯笼散发的微弱光芒,这次终于看到她的长相了。
不惊艳,细眉微挑,小巧精致的唇微微抿着,清清淡淡的长相却让人看着很舒适。
不张扬,不浮夸,便胜这后宫许多人。
他想把护膝还给她的……
“我叫云桑。”
说完,提着灯笼匆匆离开。
好像怕被人发现的样子。
“云桑……”他轻声呢喃。
腰上还别着她给他的护膝。
也许,她没要他还呢!
云桑转眼来了宫中两年了。
她的手艺活儿,在宫中有口皆碑,深受那些娘娘们的喜欢。
没人不夸赞的,比得上宫里老师傅了。
可是云桑却在这时被老皇帝看上了。
丽嫔重新博得恩宠,老皇帝喜欢她宫里摆放的麋鹿图,静嫔便顺势引荐了云桑。
因为她绣的麋鹿栩栩如生,老皇帝很喜欢,就把云桑调去他那儿,每天给他绣不同形态的麋鹿。
云桑被调在了老皇帝身边,更加小心翼翼,不敢做错。
之前是多留心眼,这下是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了。
说出的话都要在腹中打一遍草稿,再说出口去。
她更加老练,姑姑说她最有规矩,懂分寸。
她说只求平安熬出宫去。
姑姑摸了摸她的手说,好日子在后头呢。
在宫里,规矩最重要。
她铭记于心,时刻谨记。
她每天都专注于刺绣,让老皇帝开心。
她不用替那些娘娘们绣东西了,娘娘们也不敢让她绣东西了。
其实那些娘娘要她绣的东西千奇百怪,有时她都很难猜透。
现在她只需要专心于一处。
皇帝在宫殿的正中放了个绣架,只要皇帝想看,她就随时过来绣。
一天五皇子也在,皇帝便让他留下一起看她绣的麋鹿。
皇帝屡次夸那麋鹿活灵活现。
云桑被叫进殿中,看见五皇子,感觉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手捏着针,一针一针下去,准确无误,行云流水,一针一线都透着娴熟。
老皇帝认真的看着她下针。
连连感叹。
五皇子则看着面前绣得认真的她出神。
她一举一动都吸引着他的目光。
“墨儿觉得怎样?”
“很好,针脚细腻,又不失风度。”
“哈哈哈……我儿懂我啊……”五皇子把老皇帝说得很愉悦。
云桑低着头,只觉这五皇子倒是很懂得取悦君心。
她告退,五皇子没过多久也出来了。
跟在她身后。
她连忙避让,“五皇子先请。”
“不认识我了?”
云桑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复而又摇摇头。
“未曾见过。”
“呵,未曾见过吗?”
云桑不敢说话,低着头。
感觉有点熟悉,但确实脑海中没有印象。
“晚上在种海棠的院子处见。”说完便潇洒离去。
“海棠的院子?”云桑轻声呢喃……
脑中浮现云嫔那开满海棠的小院。
还有深夜跪在地上的男人……
是他吗?
可是堂堂五皇子怎么会跪在地上呢?
云桑心里闪过疑惑。
更多的是不安。
她不想跟五皇子有所牵扯。
虽然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她什么,但她只是想安静的待在宫里罢了。
晚上,云桑悄悄提着灯笼去赴约。
即便不想,她也没有资格说不去。
从来都是主子说什么,奴才便做什么。
她很明白这一点。
到了栽种海棠的院子了。
她没看到人,悄悄喊了一声,“有人吗?”
无人应答。
还没来吗?
她不敢擅自离开,静静站在那儿等着。
等了很久,夜渐渐凉了,也没看到人。
大概五皇子已经忘了吧?
只是一个小宫女罢了,人家可能都没放在心上。
或者五皇子说的根本不是这个地方。
那说明那个侍卫不是五皇子。
她提着灯笼准备走。
“云桑?”
云桑转头,看见五皇子从暗处走来。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云桑意识到失了分寸,赶紧行了个礼,“奴婢见过五皇子。”
“免礼。”
云桑垂着头。
久久没听到声音,怎么了?
她不敢抬头,眼睛盯着足尖。
“两年前我们见过,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是跪着的小侍卫?”
“是。”
云桑压下心头惊讶。
难怪,她不认识五皇子,可他却约她出来。
难怪,他跪在云嫔的院子里。
云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那五皇子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奴婢做吗?”
在宫中,向来都是讲究利益的。
她实在不知道五皇子能有什么事情找她?
让她不要把两年前的事情说出去吗?
毕竟是皇子,跪在地上让一个小宫女瞧见,总归会在意吧。
“那个护膝我用旧了,你可以再给我绣一个吗?”
“好。”
云桑舒了口气,原来就为这事儿啊。
……
“快,人就在前面,简直胆大包天,敢与人私通。”
有明明暗暗的烛火往这边来。
云桑听着这么大的动静,吓了一跳。
与人私通?虽说行的端,做的正,但要是被人看到她与五皇子深夜在外,有口说不清。
云桑着急。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急。
“跟我来……”
五皇子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躲进一处小别间。
别间漆黑,只有微弱的亮光从外透进来,静谧封闭的空间仿佛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这是云嫔的住处,也就是五皇子的生母住处,应该安全,没人会查。
云桑呼了口气。
听着外面的动静。
有侍卫叫嚷,“你说的人呢?”
“刚刚还在这儿呢!”一个宫女的声音。
云桑一下就听出来了,这是辛莱的声音。
她平时最是爱找云桑麻烦,有事没事就来找不痛快,她巴不得抓到云桑的把柄,让她滚出宫去。
她见不得云桑好。
凭什么事事轮到她?凭什么好事都让她占?凭什么得到那么多奖赏?凭什么是她去皇帝身边伺候?凭什么连姑姑都多关照她几分?
辛莱不甘心,整个眼睛被嫉妒充斥,充满了戾气。
找了半天看不到人,辛莱对着侍卫说,“会不会躲进房间里了?”
侍卫面露犹豫,“这是云嫔的别苑,不能随意进去。”
“万一人就在里面呢?”
云桑紧张的看着五皇子,悄声问,“怎么办?”
五皇子看着她紧抓自己的衣袖,额头都渗出冷汗,身体不受控的些微颤抖。
轻轻安抚,“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云桑莫名相信眼前的人,她不会有事的。
她静静地等着,最后侍卫们还是决定都走了。
“撤了,惹怒了云嫔,能让你脑袋分家。”
辛莱气呼呼的走了,又让云桑逃过一劫。
下次就没这运气了。
房间一片漆黑,听着人是离开了,云桑准备拉开门。
五皇子拉着,“再等一会儿,万一他们没走远折回来了呢?”
云桑又等了一会儿,安静的房间,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幸亏屋子黑,不然定能看见她通红的脸颊。
“我母妃的别苑他们不敢闯的。”
“今日谢谢五皇子了。”
“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惹上这事端。”
云桑轻轻摇头,欠了欠身,“奴婢先走了。”
“好。”
云桑轻拉开门,隐入夜色中,一会儿就看不见了人。
云桑回到住处,心口扑通直跳。
真的是差点就要出大错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云桑平稳心绪。
她后面把五皇子要的护膝绣好拿给他,之后再也没见过了。
只不过这次的护膝用的都是上等材料,毕竟是皇子,不是小侍卫了。
那日云桑研究着新针法,想要绣一些新颖的样式。
姑姑来找她,“辛莱被割掉了舌头,赶出了宫去。”
“她向来与你不对付,这下好了,落得这般下场,也是凄惨。”
云桑惊得捂住了嘴。
缓了缓思绪。
前些日子还趾高气昂的人儿,怎么就沦落得这般凄惨。
“可是犯了什么事儿?”
“是云嫔的意思。”姑姑压着声音,“估计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云嫔可是个人物,虽头衔儿比不得宫里那位贵妃,可却是个狠角儿。”
想起了五皇子跪在云嫔的院子里,想来是了,对自己的儿子也不会心软,何况是他人?
“你在皇上身边,多加注意。”
“谢谢姑姑提点。”
辛莱往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被驱逐出宫,割了舌头,以后的日子是怎样的难啊。
姑姑走后,云桑越想越心惊,辛莱的事儿会不会跟五皇子有关系?
她摇摇头,罢了,下次再见,问问就是了。
只是没想到后来再见,已经是他当上皇帝的时候了……
那年,宫中巨变。
老皇帝病逝,传位五皇子,太子携军攻入。
剑拔弩张。
太子披发冲天大喊,“你这偷来的皇位,又能安稳几时?”
风雨起,杀戮,遍地尸体,血流成河……
她住的地方却安然无虞。
等她出来,看见的是刺眼的猩红,宫墙上,石阶上。
这是她最靠近死亡的一次。
老皇帝走了,五皇子端阳继位。
老皇帝真正的遗诏是什么不得而知,但太子的质问却在人们心中留了根。
迎着无数恐惧的眼神,踏着遍地尸体,得到的皇位,没人不服,没人敢说这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他的眼睛变得不一样了,好像让人看一眼都畏惧。
没人再敢提那场宫中巨变。
那是禁忌。
因为那年老皇帝逝世,死了太子,死了三皇子。
她记得那年的海棠开得格外好,比往年任何时候都好。
她继续被安排伺候五皇子,不,是这个新皇帝。
所有伺候老皇帝的人都换了,唯独她。
大概是因为那一晚给护膝的情分吧。
留她一命。
姑姑说,这就是因果,福祸相依,你要感谢的是自己。
姑姑说她是福星,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端阳皇帝每次都让她绣一些海棠,绣最多的是护膝。
端阳皇帝爱狩猎,每次都要准备很多护膝。
她每次都多绣一些护膝备着,因为离她出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出了宫,就是新的生活了。
有一次,端阳皇帝请她一起去看海棠。
她跟在皇帝身后。
“你在宫里也待了好些年,可还想家?”
“自然是想的。”
皇帝默然,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但云桑知道他此刻心情并不好,她能感知到。
“你知道朕最喜欢的是什么花吗?”
“海棠花。”
皇帝摇摇头,“不是,是母妃喜欢海棠,种了很多。”
“朕知道母妃喜欢,朕都会替她得到。”
她感觉皇帝说这话的时候很落寞。
“那陛下喜欢什么花?”
端阳皇帝久久未说话,只是盯着海棠。
“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问朕喜欢什么的人。”
后来她才知道,也许端阳皇帝并不喜欢那高阁,也并不慕那权势。
也许那些年他过得也不好。
只是往事不可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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