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男朋友死后第五年,我在采访中遇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人。工作结束,我把他堵在会议室:「既然没死,这五年为什么不联系我?」他整理领带,笑容轻佻又疏离:「这种搭讪方式未免落俗,孟小姐不如直接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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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死后第五年,我在采访中遇见一个和他长得一样的男人。
工作结束,我把他堵在会议室:「既然没死,这五年为什么不联系我?」
他整理领带,笑容轻佻又疏离:「这种搭讪方式未免落俗,孟小姐不如直接献身?」
我置若罔闻,伸手摸到他耳骨后一处微微的凸起。
他瞬间僵住。
我笑起来:「怎么,长得像,现在连敏感点都一样吗?」
工作调度到 A 市的第二个月,我接到了一场采访通知。
对方是某商业集团目前的掌权人盛川。
没到而立之年,已经事业有成,与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的婚事,同样也在商谈之中。
下车前,我最后整理了一遍手中的采访稿,然后跟着上司一路走进去。
推开会议室大门的一瞬间,礼貌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几步之遥的地方,男人西装革履,正襟危坐。
他目光淡漠地扫过我,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好像有什么声音嗡嗡作响。
想象里,我应该奔过去,在他肩上用力咬一口,然后扯着领子恶狠狠地吻上去——就像从前恋爱时,每一次分别后又重逢那样。
可事实上,我只是僵在原地,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上司礼貌地和盛川握了手,回过头看着我,皱眉:「小孟,愣着干什么?过来采访了。」
「……对不起,盛总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我回过神,轻声道了歉,然后打开摄影机和话筒。
像这样例行公事的专访,问题大都是提前对过的,结束时我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盛总是从小就在 A 市长大,从没去过别的地方吗?」
问完我就紧紧盯着盛川的眼睛,他不闪不避,反而转着指尖的钢笔,轻轻地笑:「是啊。」
骗人。
采访结束,我故意落下两页资料,走到楼下时又折返回去,盛川甚至站在会议室里没走。
就好像,专门在等我。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锁上,我再也按捺不住心底汹涌的情绪,欺身上前,将他抵在桌前。
「你既然没死,为什么不回来找我?」我咬着牙,攥紧他前襟的那只手几乎在颤抖,「哪怕是跟我说一声,让我知道你还活着……这五年……这五年……」
视线模糊,我还没来得及擦掉眼泪,盛川已经抬手,在我手腕用力捏了一下。
尖锐的剧痛传来,我忍不住卸了力。
他则向后退了一步,慢条斯理地整理起领带和衬衣。
「这种搭讪方式未免落俗,孟小姐如果有意,不如直接献身?」
盛川勾着唇角,笑容轻佻,可眼睛里是一片冰冷的疏离。
我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他把我当作了某种肤浅又贪慕富贵的女人。
心里厚重到快要吞没我的情绪如潮水般褪去,我擦掉眼泪,抬起头,认真地打量他。
其实是不一样的。
我的男朋友程寄川,有一双阴郁又冷冽的眼睛,望向我时会有笑意泛开。
程寄川眼尾有一颗不太明显的泪痣,睫羽又长又密,轮廓和体态都更偏向少年。
可眼前的盛川。
挺括的白衬衣,蓝宝石袖扣,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浑身都是上位者特有的冷漠和从容。
没有泪痣,没有笑,他打量我的眼神带着傲慢和怜悯,一下子击碎了记忆的错觉。
我冷静下来,慢慢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盛川近前,伸手摸到他耳骨后面一处微微的凸起。
他脸上轻慢的表情忽然僵住,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耳尖也红了。
是我万分熟悉的反应。
我忽然笑起来:「怎么,长得像,现在连敏感点都一样吗?」
盛川没说话,他捉住我的手腕,微一用力,我整个人就扑进他怀里。
陌生的气味铺天盖地钻进鼻息,他的声音低沉沉的,响在我耳边,像是某种魅惑的低语:
「孟小姐是想让我做死人的替身吗?」
第一次见到程寄川,是我七岁那年。
一入学我就和他坐了同桌,却一个月都没说过一句话。
直到第二个月,我找回的零钱丢了。
回家后,我妈醉醺醺地把我从小区门口踹到树下,逼着我承认钱是自己偷偷花了。
露在外面的皮肤蹭得满是血痕,我咬着牙,就是不肯承认,可一抬眼就看到了程寄川。
目光相对,他愣了一下,然后转头对我妈说:「阿姨,孟星澜没说谎。」
「她的钱,是我拿的。」
那天下午,我妈揪着程寄川的衣领骂了一个小时。
最后搜刮走了他身上所有的零花钱,看都没看我一眼,摇摇晃晃地去外面买酒了。
我很害怕我妈。
她总是喝酒,喝醉了就会一个耳光甩过来,指着我大骂:「你毁了我一辈子,你知不知道?!」
程寄川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把我带回了他家。
他妈妈是个温柔的女人,耐心地替我处理完伤口,又留我在她家吃饭写作业。
一直到她离奇失踪之前,我在程家待的时间都要远远多于自己家。
我从记忆里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盛川的脸,慢慢扯出一个笑:「那么,盛总愿意做替身吗?」
回答我的,是他落在我嘴唇上的吻。
灼热,旖旎,带着一丝陌生又苦涩的香气。
那天我跟着盛川回了家。
为了壮胆,我甚至喝了酒。
夕阳西下,被厚重窗帘遮蔽的光芒从缝隙透出一线,恰巧照在盛川深棕色的瞳孔里。
我们像是两朵海面相逢的泡沫那样融在一起。
蓦然亮起的灯光下,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喃喃叫了一声:「……川哥。」
他抬手遮住我的眼睛,咬牙道:「别这么叫我。」
「为什么?你害怕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吗?」
醉意上涌,我忍不住声嘶力竭地质问,
「程寄川,我们认识十八年了,你想回来做你的高贵盛总,大可以直接跟我提分手,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装作自己已经死了,你就不怕会成真吗?」
他似乎失去耐心,翻身坐起来:「孟星澜,你的话太多了。」
天花板的顶灯光芒带着某种冷意,照下来的时候,我打了个冷颤,忽然清醒过来:「……对不起。」
「我只是……我只是太想他了。」
他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望着我:「如果你还想维持这段关系,就少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我就这样成为了盛川的女伴。
其实别人形容我,还有更难听的词。
某天晚上,在公司园区的便利店,我弯腰拿咖啡,隔着一排货架,听到有人提起我的名字:
「谁有那个孟星澜有本事?去采访了一次,就勾搭上了盛总,这不得少奋斗几十年。」
「玩玩而已,盛川有未婚妻的,她还真以为会娶她?」
「蠢呗。」
我放下手里的咖啡,当着她们的面走出去,坐进盛川停在门外的宾利里。
车内亮着昏昧的光,还有淡淡的酒气蔓延。
听到动静,盛川睁开眼,向我看过来:「工作结束了?」
「嗯。」
我应了声,重重吐出一口气,转头微笑:「今晚去哪里?」
和盛川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大多是去酒店,或者他位于市郊的一栋别墅。
然而他沉默片刻,却说:「去你家吧。」
因为刚来 A 市时被中介诓骗,我租住在南郊一片破旧的老小区。
前几天刚下过一场雨,小区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水坑。
唯恐弄脏他昂贵的西装,我打开手机手电,小心翼翼照着地面。
不知为何,盛川今晚似乎心情不佳。
我刚开了门就被他一把握住手腕,抵在一旁的墙壁上。
猝不及防下,我以为自己后脑会撞上去,然而却只是碰到他垫过来的温热掌心。
黑夜遮蔽视线,却放大了其他感官体验。
我仰起头,颈线绷紧,听见他问我:「孟星澜,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
问这话时,他的指尖停留在我肩头。
那里有几处烟头烫过的伤疤。
知道他不喜欢,在一起这三个月,我没在盛川面前提过程寄川的名字,没想到他竟然会主动提及。
明知道他看不见,我还是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不。」
「……我是恨他。」
程寄川失踪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春日下午。
五年前那一天,他陪我在图书馆待了一早上,中午一起去了学校食堂,然后把我送到宿舍楼下。
我往前跑了两步,心下忽然不安,回头望去。
程寄川仍然站在原地,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挑眉笑道:「不舍得我啊?」
我摇摇头:「晚上一起跑步。」
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午睡起床后,我给他发消息,发现自己的好友已经被删掉了,手机号变成了空号,所有互相关注的社交平台都变成了我的单向关注。
短短三个小时,世界天翻地覆。
我报了警,通知了学校,校方和警方都让我回去等消息。
等了三天,等来了程寄川的死讯。
他们说,他去爬了 A 市城郊的相灵山,突逢大雨,人从悬崖掉下去,尸骨无存,只有旁边的随身物品证实了他的身份。
我根本不相信,一趟又一趟地往警察局跑。
直到最后他们看到我,视若无睹,任由我在警局的长椅上坐一整天。
最后舍友哭着把我拖回去,抱着我小声地劝:「星澜,星澜,别为了一个男人这样。」
我动了动眼珠子,失神地看着他。
从七岁到二十岁,程寄川对我来说,怎么可能只意味着一个男人?
回过神的时候,盛川已经放开我,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
我靠在墙边,喘了两口气,也跟过去,从他面前的烟盒里取了支烟,尔后撑着沙发俯下身去。
「借个火。」
盛川抬起眼,隔着缠绵的灯光与我目光相对:「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盛总又不认识我,怎么知道我以前不抽?」
他像是难以忍受我的情绪,别开眼,又扯散了原本系得一丝不苟的领带:「……这几个月,没见你碰过。」
这是几个月来,他镇定到冷漠的面具,第一次在我面前出现裂痕。
我扯着唇角,有些艰难地笑了一下,可心里的情绪已经涌上来,快要忍不住揪着他领子,再次质问五年前的真相。
「……盛总没见过的事情还多着呢。」
我直起身子,逃避似的咬着烟,去一旁的餐边柜翻找,
「盛总要喝什么?这么晚了,来杯红酒还是牛奶?」
「红酒吧。」
家里的确有半瓶红酒,是两个月前公司作为节日福利发下来的。
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盛川那喝惯了好酒的舌头,竟也尝不出半分不妥。
他放下杯子,好像终于忍不住了那样:「你为什么恨他?」
「谁?」
「你的……前男友。」
「因为他死了,却没死在我面前。」
我酒量一直算不得好,一杯红酒就足够不清醒,
「盛总不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向我承诺过,未来就算死,也要死在我眼前,让我别错过他临终前的任何一秒钟、任何一句话。」
「……」
「盛总不是问我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吗?就是在他死后第三个月。其实我也没有很想他,他死后没多久我就交了新男朋友,抽烟这件事,就是我的新欢教会我的。」
隔着醉意浸染的视线,盛川不虞的神情有些模糊不清:「孟星澜,你喝醉了。」
我勾着唇角笑了一下:「抱歉盛总,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初恋人都没了,我交几个男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盛川没说话,他只是豁然起身,大步走过来,俯下身,恶狠狠地吻住我。
廉价红酒的味道彼此传递间,渐渐带上了某种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可又好像很熟悉。
狭窄的沙发容纳下两个成年人有些勉强,盛川却好像完全不嫌弃,动作间甚至发了狠。
我闭上眼睛,用力咬住他肩头,狠到没有半分松口,直到血的甜腥味在口腔内蔓延开。
「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要回来,为什么还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好像僵了一下,没有回答我,任由我们被夜色吞没。
沉入梦乡前的最后一秒,我才听到他含糊不清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是你。」
「是你又出现在我面前的,孟星澜。」
再醒来的时候,盛川已经不见踪影。
餐桌上放着一个三明治,和一杯已经晾到温凉的热美式,和盛川之前偶尔给我带的早餐一模一样。
我笑了一下,把东西扫进垃圾桶里,自己去厨房煮了碗面,又煎了个蛋盖在上面。
吃完后才看到盛川的微信留言:「公司有点事情,我去处理一下,下午接你吃饭。」
我沉默了好久,到底是回过去一个「好」字。
程寄川死后第三个月,暑假到了,看不过眼的舍友把我拖到酒吧,说让我找个新欢,很快就能忘掉过去的人。
我在桌游上认识了一个人,大我一届的学长何安,桃花眼满是风流,眉目却与程寄川有那么三分相似。
他在天台外的走廊堵住我,含着笑问:「今晚要不要出去住?」
就要答应下来的前一刻,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程寄川。
想到十五岁那年,我妈把烟头按在我肩膀上,烟灰缸砸在头上,我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到他家。
「程寄川。」我哆嗦着说,「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想来见你最后一面。」
回想起来,那应该是求救吧。
程寄川好像能看穿一切,撩起我的头发,露出额上血肉模糊的伤口。
他扣住我手腕,把我拉进去,处理好伤口,才一字一句地告诉我:
「活着才能等到一切水落石出。星澜,我们都要活到明天再说。」
见我没说话,何安权当默认,低下头来吻我。
他身上传来一丝陌生的、甜腻的香水味,被我猛地推开。
何安后退几步,脑袋磕上了另一侧的墙壁。
他恼怒地看着我:「程寄川都死了多久了,你打算给他守一辈子的牌坊?」
天花板的灯光照下来,亮得晃眼睛。
我看着他,又好像透过他那张轻佻的脸,穿越重重时光,看到了十五岁那个夜晚的程寄川。
「他是死了。」我咬着牙说,「可我还得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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