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外面板子打人的声音清晰传进殿内,楚妙看见少年脸色恢复正常,她缓缓收了手,下一瞬便见扶兮利落地翻身下床,用最短的时间把衣服穿好,身子又笔直地跪在了地上。微垂着眉眼,一副恭顺臣服的模样。楚妙知道,这个少年骨子里其实一直是桀骜的,曾经被楚妙折磨得痛苦不堪也不曾服过一句软。楚妙让他求饶,用各种手段逼迫他,折腾他,他疼得狠了也只是死死地咬着牙,虽影者不能反抗主子,却也始终维持着影者宁死不屈的骨气,保留着他那份独有的孤傲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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脖子上传来一阵刺刺麻麻的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咬她,就像雪貂的爪子在挠她的脖子一样,只是这疼痛稍微有些不太一样。
“殿下,”少年的声音回荡在耳畔,“殿下,我……”
颈间痛感越发清晰,楚妙蓦地抬手一挥。
砰!
少年被她一掌掀翻,从床上摔了下去!
楚妙睁开眼的同时,眼底一片煞气。
蹬蹬蹬。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忽然传来,十几个带刀护卫簇拥着一个白衣锦袍男子匆匆走了进来。
目光扫视殿内一周,男子看着楚妙,眼底的嫌恶被很好地隐藏了起来,俊美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派不敢置信的铁青:“这是在干什么?”
那表情,活像看到妻子跟人偷情似的震惊愤怒。
楚妙没说话,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沉默地打量着这华丽贵气的殿阁。
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绣纹繁丽的云帷垂落,高处悬挂的凤鸣宫灯照得殿内一片灯火通明。
跟她以前居住的寝殿大致相似,只是这间寝殿风格太过奢靡,跟她的性情不太相符。
目光微转,落在被她踹下床的男子身上,楚妙眸色深了深。
少年一袭黑衣,身形修长矫健,已在最短时间内翻身而起,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跪在地上,姿态恭谨,却无端显出几分桀骜不驯。
额前墨黑发丝垂落,却没有遮住脸上那半片鹰纹面具。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此时状态不对,此时纵然凭着一股强大的自制力在克制,却依然无法垂在身侧的双手因攥紧而泛白,甚至冒出道道青筋,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楚妙用最短的时间在脑子里整理着此时的情况。
“身为公主影卫,不但以下犯上冒犯公主,居然连下毒的手段都使了出来?简直不知死活!”冰冷的声音出自白袍男子口中,凤瑾之冷冷看着楚妙,“请公主殿下立即下令将扶兮处死!”
楚妙思绪被打断,有些不悦,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他:“出去跪着。”
黑衣少年薄唇微抿,正要起身离去,却听楚妙再度开口:“凤瑾之,本宫说的是你。”
什么?
凤瑾之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楚妙?”
楚妙冷冷重复:“本宫让你出去跪着,你听不懂?”
凤瑾之闻言,面上骤然泛起愤怒之色:“堂堂公主殿下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跟男人行鱼水之欢?”
此言一出,殿内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楚妙眼底色泽逐渐凝结,看着凤瑾之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然而凤瑾之却像是没发现似的,鄙夷嘲讽的声音听着毫无感情,除了厌恶还是厌恶,“楚妙,如果这伎俩是你试图激怒我的方式,那么我告诉你,就算你用尽手段,我也绝不会对你妥协!这辈子我都不可能喜欢上你!更不可能和你圆房!”
“跟你成亲是圣旨所逼,是你动用公主特权强求而来!你能逼得了我的人,却控制不住我的感情,我喜欢宜灵,只喜欢她一个人!”
“你得到我的人,却得不到我的心!”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喜欢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你!”
一句句强调,像是歇斯底里的咆哮。
“闭嘴!”
“楚妙,如果你还要一点脸,请你以后不要再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本宫让你闭嘴,你没听见?”楚妙蓦地抬手一挥,还在愤怒叫嚣的男人瞬间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沉冷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少女嗓音如冰,“敢以下犯上,对本宫出言不逊,你好大的胆子!”
凤瑾之被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冒金星,脸色疼得扭曲:“楚妙,你疯了?!”
楚妙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摔在地上的男人,嗓音清冷:“凤瑾之,你冒犯本宫,按照皇族律法,就算当场处死也不为过。”
凤瑾之表情一僵,正要爬起来的动作缓缓顿住,抬眸看着楚妙的目光变得阴沉:“你说什么?”
“本宫说的话,你听不明白?”楚妙目光冷漠。
凤瑾之站起身,拂了拂袍袖,目光鄙夷地看着楚妙:“你又在搞什么鬼?以为这样就能吸引我的注意力,让我就此喜欢上你?楚妙,我告诉你——”
“来人!”楚妙骤然冷喝一声,虽嗓音嘶哑却丝毫不掩冷厉气势。
凤瑾之声音一卡,随即听到齐刷刷的脚步声响起。
殿外很快进来四个身穿甲胄黑袍的侍卫,齐齐单膝跪下:“公主殿下!”
“凤瑾之对本宫不敬,以下犯上侮辱谩骂本宫,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什、什么?!
不但凤瑾之脸色猝变,便是跪在地上的四个侍卫也齐刷刷愣住:“公主殿下?”
他们没听错吧?
公主殿下是要把驸马凤瑾之拖出去打板子?
“还愣着干什么?”少女声音清冷悦耳,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冷硬,“拖出去!”
四个侍卫这才确定他们没听错,公主殿下的确是让他们把驸马拖出去打板子。
“是!”四人表情一振,高声应道,“属下遵命!”
话落之下,四个侍卫站起身,如狼似虎一般把凤瑾之拖着往外走。
他们早看这个驸马不顺眼了,仗着公主喜欢他,真把自己当成了天王老子一样,处处贬低嘲讽,在公主府里对其他人颐指气使,动辄打这个骂那个,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甚至连皇上最宠爱的公主都不放在眼里。
真以为自己是金子做的?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凤瑾之被粗鲁地拖至门外,才从僵滞中反应过来,连忙厉喝,“放肆!你们敢对我无礼——”
“请驸马恕罪,属下奉的是公主殿下的命令,只能委屈驸马爷了。”
凤瑾之简直不敢置信,失控地吼道:“楚妙!逼我娶你的人是你,手段下作的人也是你,你不知反省,反倒恶人先告状!你竟如此卑鄙无耻——”
“堵上他的嘴,再加二十大板。”
冷漠平静的命令从殿内传出来,嗜血无情让人心悸。
凤瑾之脸色彻底变了,他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很快,侍卫塞到他嘴里的东西堵住了他所有的声音。
随即他被人按倒在地上,沉重的板子噼里啪啦砸下来,霎时疼得他脸色惨白:“呜呜呜……”
楚妙!
四个侍卫早已看他不顺眼,平时又受了太多的窝囊气,这会儿逮着机会几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板子专挑不致命却脆弱的地方下手,疼得凤瑾之几乎在地上翻滚。
惨叫声全部被堵在喉咙里,哪还有一丝风度可言?
公主府里的下人听到动静,不由自主地全部围观了过来。
看见驸马被按在地上噼里啪啦打板子,而且打得那么惨烈,三下五除二的功夫,袍子下的白裤就已经看见了一片血色,个个脸色剧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驸马爷挨打?
这是怎么回事?公主以前不是最喜欢驸马爷吗?
虽然作为被赐婚的驸马,凤瑾之自打跟公主殿下成亲之后就一直表现得极为不满,动辄对公主冷嘲热讽,从来不愿意跟公主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事实上,按照皇家的规矩,驸马若是不得公主召唤,是根本没资格跟公主一起用膳的。
但公主殿下喜欢他,为了他愿意打破一切规矩,只是凤瑾之不识好歹,根本不领公主殿下的情,处处甩脸子。
公主一直忍让,因为喜欢,所以委曲求全,然而公主越是退让,凤瑾之越是变本加厉,以至于从最初的冷漠不满到后来的冷嘲热讽,再到现在,几乎都敢指着公主的鼻子侮辱谩骂。
没想到今天居然被当众打板子。
公主殿下这是突然间开窍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凤瑾之被带了出去,持剑而入的护卫们看着楚妙那张绝艳冷煞的脸,惶然低下头,很快也退了下去。
殿内恢复安静。
楚妙冷冷开口:“过来。”
黑衣少年闻言,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清瘦的身躯微震,声音微带嘶哑:“属下……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楚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抗命?”
少年俯身叩首:“属下死罪。”
“废话那么多。”冷漠至极的声音响起,像是夹裹着腊月寒冬的冰霜,让人只冷得打哆嗦,“上来。”
少年面具下的脸色煞白,薄唇抿得紧紧的,却仍克制着身体里几乎沸腾的灼烧之感,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带着诀别的意味。
西齐尊贵的护国公主,生性狠戾暴虐,如煞神一般的存在,却是皇帝捧在手里的珍宝。
素来敢冒犯她的人,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
扶兮被下毒是事实,护国公主的命令不容违抗也是事实。
可这些都不是逃避死罪的理由。
所以,他的确在诀别。
是护国公主楚妙生性残冷,动辄对府中武者挥鞭相向,而待在身边的影者扶兮是最常遭殃的一个,常年遍体鳞伤。
除了凤瑾之,这公主府的人无人不惧楚妙。
扶兮起身,从床脚爬上去。
颀长劲瘦的身体上新旧交叠的伤痕就越发明显,足见这护国公主历来对他有多残忍。
楚妙不发一语地看着他,看到了他泛白抿紧的嘴角,看到了他发梢涔涔的汗水。
目光微微上移,落在他遮住了半边脸颊的面具上,淡道:“面具拿下来。”
扶兮听到这句话,脸色急促变了变。
楚妙无法理解他此时的情绪变化,按理说,他这样的影者应该终年没什么表情变化,情绪永远隐藏得极好,今日固然身不由己,可到底展现出了比常人更强悍的自制力。
所以,应该不至于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控制不住。
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
眼下他若不解了这要人命的毒,最多再一盏茶时间就得被生生折磨而死。
他是她的影者,这辈子生与死都只能是她的人。
暂时来说,她并不打算眼睁睁看着他死。
见他迟疑,楚妙神色冰冷:“抗命?”
扶兮脸色再度煞白,整个人僵硬如石雕一般,低垂的神色像是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却到底不能违抗命令,缓缓伸手拿下自己脸上的半块面具。
楚妙以为他脸上的面具是为了遮住伤疤或者丑陋的胎记,然而当面具脱离脸颊的那一瞬间,她忍不住皱了眉。
分明是完好无损的一张脸,除了因常年遮盖面具而比别处更显几分白皙之外,压根就没有任何破损。
这张脸甚至堪称精雕细琢,俊美得不像一个影者。
所以他这般反应,到底是为什么?
楚妙心头浮现疑问,暂时却没时间让她思考更多,抬手贴在他后颈,把冰凉的真气一点点输进去,缓解了身体里沸腾的灼烧感。
少年神志逐渐恢复清明,身体也一点点平静了下来。
西齐护国公主闺名楚妙,年方十五。
在魂穿进她的身体之前,她曾用最短的时间,如走马观花一般看尽了这个女子的一生。
楚妙于皇子公主中排行第七,今年不过十五岁,还没到出阁的年纪,甚至连出宫立府的资格都没有,但楚妙例外。
她的母亲端妃一族曾在皇帝亲政过程中立过大功,独得圣宠十余年,楚妙也因此让皇帝百般宠爱,甚至早早就封了护国公主的头衔。
连“楚妙”这个名字都是皇帝亲自所起,寓意尊贵。
这位公主若是按照正常轨迹,应当荣华富贵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她偏偏就是不按常理出牌。
从学会走路开始,楚妙就展现出来了很多跟正常人不一样的地方,天生暴虐,脾气很差,小小的孩子眼神冷煞得吓人,跟她精致漂亮的外表完全不相符。
三四岁时因把一个宫人的胳膊扯断,而暴露了异于常人的蛮力。
皇帝和太后都为之震惊。
除此之外,她痴迷武学,皇帝试着找高手授她武功,未料楚妙天赋异禀,高手所授武学她竟一学就会,至多半年就能打败自己的师父,甚至暴虐到把师父的肋骨打断。
从五岁到十岁,皇帝几乎每年给她找一个师父,一个比一个厉害,但无一例外,每次教会徒弟的师父都会在楚妙学成之外被打伤,轻则断手断脚,重则性命不保。
渐渐的,七公主暴虐之名远播,几乎人尽皆知,做七公主的师父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噩梦。
后来皇帝直接下旨让影者做她的师父。
西齐有个专门培养影者的暗阁,能从暗阁里活着出来的个个都是顶尖高手,而扶兮更是顶尖中的王者。
七公主十二岁进入暗阁学武,十三岁开始挑战暗阁里所有的影者,她像是一具没有痛觉的机器人,自己受伤流血无所谓,把人打死也毫不手软。
除了扶兮之外,她挑战的所有影者几乎都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西齐七公主冷酷嗜血如煞神一般的威名,让整个帝都皇城的人都惊惧有加,谈之色变。
而暗阁御影者扶兮,是楚妙不可战胜的高手。
十四岁那年,连续挑战了扶兮三次却始终没能把他打败的楚妙,一怒之下直接要了他做自己的影者。
她要驯服这个桀骜不驯无比高傲的影者,迫不及待地想压下他高傲的头颅,踩断他桀骜的脊背,让他匍匐在地,成为她身边最卑微的一条狗。
皇帝的应允,注定了这个影者一生的悲剧。
影者认主,便得事事服从,终生听其使唤,这是暗阁在培养影者时用鲜血刻入他们骨子里的规矩。
所以认了楚妙为主的扶兮,开始了他噩梦般短暂的一生,常常被手段狠辣暴戾的七公主鞭打折腾得奄奄一息,却还要拼着最后一口气履行影者的职责,保护她的安危。
影者因从小严酷不断的训练,早早就透支了生命,在楚妙隔三差五狠厉的折磨之下,身体越发损耗得厉害。
他的生命终止在二十六岁。
而楚妙,这个原本被皇帝百般宠爱的公主,被皇帝寄予了厚望的女儿,“护国”之名曾经是皇帝最大的愿望,却因过分残暴以及可怕的武功和手段,让帝王和皇子们心生忌惮,朝臣们对她恐惧至极,也厌恶至极,可没人敢得罪她。
帝都被她看中的男子直接强行纳进来,封作侍君,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皇权制度下,把离经叛道发挥到了极致。
连太后和皇帝对此都不敢说什么。
只是后来的后来,因为过分迷恋凤瑾之,楚妙这个众人眼中无比可怕的女魔头到底也没能逃离被算计的命运,皇帝拿她当联姻工具,用她来对付权势滔天的藩王,凤瑾之和凤贵妃利用她暴虐的手段,扶持三皇子登基。
等一切尘埃落定,兔死狗烹,卸磨杀驴。
影者扶兮被她折磨致死之后的次年秋天,楚妙也在凤瑾之一杯毒酒之下,结束了她二十四岁的生命。
楚妙的死,让整个西齐的人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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