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平时,翠喜总是拿着一块白馒头,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明明三口能吃完,她非得用齿尖刮着吃,分十几口吃完,用得意又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们这些光屁股晒太阳的泥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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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很穷,穷到四个大人只剩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不出去的就光着屁股在炕上窝着。
那年,中原闹蝗灾,颗粒无收。
家里断粮的第五日,我爹卖了家里仅剩的一亩地,换了两袋杂粮,可吃不了几日,又断粮了。
我妹妹才出生,娘没有奶,只能喂妹妹吃几口糊糊,妹妹饿得哇哇哭,后来没有力气便哭不出来了,再后来,妹妹就不见了。
晚上,家里炖了一锅肉汤,爷爷奶奶我爹我娘我大哥二哥,加上我,一人一大碗,没了。
肉剁得很碎,但是我还是吃到了一片指甲,它贴着我的嗓子,怎么也咽不去,用力一咳,便蹦到我的手心里,薄薄的,很小,小到如果口够大直接就「咕嘟」咽到肚子里,根本不会卡到嗓子。
我盯着这透亮的指甲,忍不住呕了出来。
吃完肉汤的第二天,天不亮,我爹便将我领到了城里,给我头上插了草标,跪在大街上等人来买。可卖孩子的太多,我爹瑟瑟缩缩蹲了一天,裤腰带紧了又紧,眼见太阳西落,还是没把我卖出去。
晚上回去,我爹长吁短叹道:「这个三丫卖都卖不出去,换不来粮食可咋整?总不能跟四丫一样炖了吧?」
我娘一脸菜色,递给我爹一碗树皮野菜汤,撒上一把炒石头粉,有气无力地道:「实在不行,就,跟别人家换换?」
我知道这个「换换」的意思。
隔壁小春长得丑卖不掉,便被她爹她娘换到别人家去了,从那之后,便再也没看到她了。
于是,自那晚开始,我便有一种担心,担心哪天我会不会也被我爹娘换走了,然后变成别人家里的一锅肉汤。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更加羡慕张地主的女儿翠喜。
我之前羡慕她是因为她手里总是有吃的,如今羡慕她是因为她爹娘不缺吃的,不会打她的主意。
平时,翠喜总是拿着一块白馒头,一小口一小口咬着,明明三口能吃完,她非得用齿尖刮着吃,分十几口吃完,用得意又嫌弃的眼神看着我们这些光屁股晒太阳的泥娃娃。
穷人们有一个传说,多晒太阳就不饿了。
但我无数次体验之后才知道,那是因为一晒太阳就犯困,睡着了自然就不知道饿了。当然若是睡死过去,那就彻底不知道饿了。
所以,当真是个止饿的好法子。
「翠喜,翠喜,给我吃一口,求求你。」
七八个光屁股小孩儿围着翠喜,她鄙夷地撕了拇指大小的一小块,抛向远处的尘土,孩子们一窝蜂跑了过去,抢那块小得捏在手里看不见的馒头。
每当这时,翠喜都会乐得拍腿大笑,止不住地笑。
「三丫,看,像不像喂鸡?」
我摇摇头。
虽然很像,但是,我不想承认。
「三丫,你八岁还没裤子穿吗?羞不羞?」
喜翠居高临下,把手里剩余的馒头,一把塞进嘴里,边嚼边看着蹲在墙根饿得直不起腰的我,脸上的神情让人很不舒服。
很多年之后,我才知道,这种令人恶心的东西叫「优越感」。
也许是因为我真的太怕被吃掉,也许是因为翠喜的炫耀太过成功,我日日夜夜都想成为翠喜,于是我生出一种妄想,杀掉这个令人生厌的傻逼取而代之。
终于,在一个四下无人的午后,我引了翠喜去看枯井里的会发光的大青蛙,把她推进了枯井里,往井里扔了几块石头之后,里面没了声响。
「三丫,看到翠喜小姐没有?」
在我望着井口愣神儿,考虑要不要搬块石头压住井口的时候,被匆匆赶来的翠喜奶妈陈妈远远喊了一嗓子,我吓得浑身一抖,看向了她。
「哎呀,小姑奶奶哟,衣服被那个小叫花子换走了吧?都说不让你单独出来玩了。」
说完竟拉起我就走了。
我做梦似的,跟着陈妈进了张地主家,洗完澡换完衣服,我对着镜子一照,镜子里竟是翠喜的脸,惊得我打翻了铜镜。
陈妈以为我因为衣服被抢,受了惊吓,拉着我到我家破口大骂,让我爹娘把人交出来,说我偷走了翠喜的衣服。
他们自然交不出来,只说我不见了,等寻到了,送到张家任凭发落。
几天后,枯井里臭味传来,他们找到了翠喜的尸体。
我爹娘坐在井边拍腿大哭,骂着白养了我一场,我知道他们在后悔,后悔没早点儿换了我去别人家,至少家里还能吃两顿饱饭。
那天当我看到翠喜那五官模糊一片的尸首的一刹那,瞬间开了窍。
原来,我梁三丫不是普通人,只要我足够想,我就能拿到别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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