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脸转向我的方向,道:「滚出去。」 我一步步走近他,轻轻叫了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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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当我出了那无人的深巷,看到两个冲我狂奔过来,身着小蛮子同款服饰,嘴里叽里呱啦的两个女子时,瞬间觉得这张脸拿得草率了。
只顾肚皮和被窝,我竟忘了自己不会她们的语言。
于是,我急中生智,也狂奔两步,重重摔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若这是我后悔的第一步,那接下来我肠子都悔青了。
在我「虚弱」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千雪那张妖艳得不似活人的脸便出现在我面前。
我惊得「啊」一声,坐了起来。
千雪对着我叽里呱啦说了几句,我一句也听不懂啊。
我只好指指我的耳朵,指指嘴巴,然后再指指头。
千雪眯起眼睛,疑惑地看着我,对着门口,生硬地道:「去,把曾大夫请过来。」
她离我很近,身上那股独特的味道让我几乎窒息。
那是一种浓烈的血腥味,再加上一种辛辣香料的味道,如游蛇般,不由分说钻进我的鼻孔。
我刚闻了一夜血腥味和烤肉味,此刻这么一刺激,再也忍不住,一把推开她,呕吐了起来,然后眼白一翻,装死。
我真的运气「太好」了,一出手居然抢了千雪的妹妹黛子的脸,主动把自己送进了虎穴。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慌里慌张赶了过来。
大概问了情况,把了脉,做了检查,才道:「黛子小姐这是摔伤了头,颅内有淤血,失聪失语了。老朽开些活血化淤的药,淤血化开就好了。」
男子用一口纯正的上海话对一旁的千雪道。
老朽?看着年龄连五十岁都不到啊,这些大夫,惯会装老成。
这人临出门还给千雪交待着什么,距离远听不大清,隐约几个字飘过来,什么「服药」、「暂停」、「……血」、「效果」什么的。
千雪频频点头,似乎她也在服用什么药。
我心里很清楚,黛子这张脸也用不久,甚至时间会非常短。
一是我跟黛子的差异太大,二是我对黛子一无所知,时间稍久便会露出破绽,必定会引起千雪怀疑,那时想要再走恐怕就来不及了。
但我走之前一定要办一件事。
我要找到伯英,救他出来。
也许是自小没受到过什么关爱,抑或是我爹我爷爷都是不善流露感情的糙汉子,我从不知道男人居然也会有情感,也会很温柔,比如伯英。
在张家五年,伯英从未对我发过脾气,就算是不高兴,他也不会迁怒于人,只是自己若有所思地坐在窗前,看着夕阳一点点儿沉落。
「水牢里那个犯人发烧了,千雪小姐让请曾大夫过来。」
在我到「虎穴」的第六天,千雪的狗腿子,一个胖胖的上海老妈子让照顾我的仆人去帮忙。
千雪这里除了三四个讲着蛮子话的女子,跑腿干粗活的都是上海本地老妈子,一脸凶相,市侩又冷漠。
也是这天,我牵着千雪的裙边,见到了伯英。
他泡在水里,全身衣服碎裂,布满可怕的鞭痕,眼睛上覆盖着带血的纱布。他瞎了,
导致我第一眼没能认出他来。
我娘说我天性凉薄,无情无义,自小没见过我掉过一滴眼泪。
可当伯英开口说话,当我听到他那熟悉的嗓音时,我的眼睛竟酸涩得睁不开,一股热热的东西,自眼底涌了出来,心口闷得要炸开似的。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这种心上插刀般的感觉叫作「心痛」。
「千雪小姐,他不能再泡在水里了,伤口全部感染了。这样下去,他活不了几天。」那个曾大夫道。
「哼,嘴还真是硬呢。新的药制作得怎么样了?死之前怎么也得让我爽快一把。」千雪红唇微启露出森白的牙齿,阴恻恻地笑道。
「还差一味药,就快好了。这个药就算是得道高僧也得破戒,包您满意。」那个曾大夫笑得贱兮兮的。
千雪满意地点点头。
「那个男人真是不识好歹,千雪小姐那么漂亮,让他服侍一晚,他竟把自己眼睛剜了。啧啧,自讨苦吃。」
「就是。进了咱们千机会社的人,哪有活着出去的,还不如死前享受享受。」
老妈子们见我走过来,瞬间闭了嘴,各干各的去了。
我村里来的什么都不懂,但这些年上了学,跟着伯英耳濡目染,渐渐知道了什么叫作家国。
很显然,这些老妈子不懂这些,只当热闹看了。
我没有伯英伟大,也没有他善良,更没有他宽容,这些稗子根本不值得拯救,应该跟杂草一起剪除。
我仗着是千雪的妹妹,在这个一出四进的院子到处溜达,在心里画了个路线草图。
一日,千雪外出,带走了几个蛮夷亲信,我趁老妈子们打盹儿,去看伯英。
他的伤经过诊治已经好转,但是眼睛还在往外渗血,覆眼的纱布还有血迹。
我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脸转向我的方向,道:「滚出去。」
我一步步走近他,轻轻叫了声:「哥。」
他愣了两秒,像是没听清楚似的,侧着耳朵仔细倾听。
我鼻子一酸,掏出怀里的手工老虎,塞到他手里。
他仔细摸了摸手工老虎,手指发颤,道:「你们把翠喜怎么了?」
我轻轻握住他的手,俯到他的耳边道:「哥,我是翠喜,我会把哥哥救出去的,你等我。」
「翠喜?是翠喜!」他高兴地握住了我的手,想要伸手摸我的脸,我避开了。
若说是自那日起至余生,我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扔了张翠喜的脸。
从此,我和伯英之间无论如何都越不过这张脸,也是从这一日起,我不再扔任何一张我夺来的脸。
第二天午后,千雪和几名亲信回来了,但千雪似乎不舒服,便又招了曾大夫过来。
很快便有人请我过去。
千雪躺在床上,我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到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黛子小姐,请撸起袖子。您是千雪小姐的血亲,责无旁贷。」曾大夫说了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便被两个黑衣人按住,不由分说撸起了我的袖子。
姓曾的拿出一个大粗针筒,一针扎进我的手臂,殷红的血如溪流般涌进针筒里,很快便抽满了一针筒。
他娘的,真狠,一口气抽了我三筒血,抽得我头昏眼花,手脚发软。
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暴露了。
抽完血,我被两个老妈子扶回房间,一觉睡到天黑。
千雪那边乱糟糟,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几个老妈子前前后后跑来跑去,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我趁乱来到关伯英的房间,用事先配的钥匙打开房门和伯英的脚镣。
「你不是翠喜,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有我给翠喜的东西?」伯英盲着眼,语气冰冷。
「不管我是不是翠喜,我都没有要害你的心。伯英,有什么话逃出去再说吧。」
远处传来老妈子们的惨叫,还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叫,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院子。
我拉了伯英从后门匆忙逃离,刚走出院子一百多米,千雪手持武士刀便出现在街道上。
彼时街道两边的红灯笼还未撤去,月光也异常明亮,她一身红衣,侧身对着我们。
「你的血有毒,你不是黛子。你究竟是什么人?要害我至此!」
千雪恨恨地说完最后一句,猛地转过身来,我这才看清楚她的脸,饶是我自小见过不少死人,手上沾满鲜血,此时也不由得胆寒。
那是一张如八十岁老妪般的脸,布满皱纹沟壑,如鬼似魅。
我瞠目结舌,指着她的脸,说不出一句话。
「你毁了我的脸,纳命来!」千雪伸了一双枯瘦的鬼手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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