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正值春日,贺明渊却觉每一缕风都带着刺骨的凉意。他站了很久,才艰难地迈开双腿走向城门下那消瘦的人儿。贺兰瓷惨白的脸上满是干涸的血与污泥,她睁着无神的双眼,绷紧的唇似是在坚守身为将领的最后一丝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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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天边泛起丝鱼肚白。
一身戎装的贺兰瓷来到贺父墓前,掀袍跪下。
“爹,女儿要出征了。”
迎面而来的风拂动着坟上青草,吹红了她的眼角。
贺兰瓷挺直着背,目光坚定:“爹,女儿记得您说过,身为贺家人,要死得其所,宁死沙场,不负百姓。”
话至此,她又想起了贺明渊,微刺的心颤了颤:“所以女儿决定替兄出征!但求爹您在天有灵,保佑哥哥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贺兰瓷深吸口气,对着墓碑叩了三个头:“女儿不孝,今生不能报答您老养育之恩,唯还一个无恙江山,才不负爹和哥哥的多年爱护。”
风扬起贺兰瓷的披风,呼啸着声声诀别。
她终是没能将自己的病吐露半分,她怕贺父在天上都为她忧心。
初升的朝阳下,贺兰瓷踏马南去,再未回头。
将军府。
巳时过半。
贺明渊正在后园练剑,伤口猛地一震,痛的他只能停下。
他捂着痛处,冷汗划过紧拧的眉眼。
从未有过的不安漫过的贺明渊心,让他连呼吸都有几分艰难。
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来传话。
“将军,李公公来传旨了!”
贺明渊敛去情绪,将剑扔给小厮便朝前厅走:“去叫兰瓷来接旨。”
小厮愣了愣:“小姐一早就进宫了。”6
贺明渊步伐滞了瞬,而后更大步地离去。
前厅内。
李公公面对将军府众人,展开手中圣旨,高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骠骑将军贺明渊忠肝义胆,太傅之女林婉蓉贤良淑德,此番天作之合,朕特赐二人择良日完婚!”
贺明渊一怔,思绪竟混乱几分。
在李公公的提醒下,他才接了旨。
道贺萦绕在耳,贺明渊却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沉重如山。
众人散去后,他不知不觉走到沁春院,却只看见一个扫落叶的丫鬟。
推开房门,寂寥迎面扑来。
贺明渊环顾着房间,目光渐沉。
隐约间,他的心的一处也好像空落落的,不知缺了什么。
……
五日后。
贺兰瓷率领五万大军抵达建州。
往日繁华街巷,如今一片死寂,连一声鸟鸣也无。
城外斑斑血迹残留,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望着建州城上敌军的战旗,穿着甲胄的紫兰不安地看向贺兰瓷:“将军……”
贺兰瓷攥着缰绳的手磨出了血,眼眶通红。
她深吸口气,举起战旗,朝身后将士们沉声高喊。
“我朝锦绣山河岂容贼寇践踏,百姓正等我们凯旋,杀!”
“杀!杀!”
战鼓齐鸣。
城墙上万箭齐发,倭寇大军齐出。
下一刻,两支军队碰撞在一起,黑色和赤色交融厮杀。
贺兰瓷挥着战旗,手持宝剑冲锋在前。
不一会儿,盔甲就沾满了血。
“将士们,建州城的百姓还在等我们,这一战,我们只能赢!”
贺兰瓷带兵生生破开敌人的长蛇阵,在万箭中杀出条甬道。
敌军在建州城留守的兵力不多,贺兰瓷很快攻破了城门。
可当推开城门那一刻,她瞳孔骤然紧缩。
放眼望去,整条道路堆满了百姓尸体,鲜红的血犹如溪流,慢慢淌过脚下……
敌军屠城,城内早已没有一个活着的百姓!
面对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贺兰瓷想起京城等待回家的女童,还有即将与林婉蓉成亲的贺明渊。
她握紧剑,哑声开口:“众将士听令,我贺兰瓷起誓,不破倭寇,永不还京!”
话落,将士们单膝下跪,齐声高回。
“我等誓死追随贺将军,不破倭寇,永不还京!”
转眼间,暮春四月。
李公公一如既往地将贺兰瓷在宫内安好的消息送进将军府。
只是这次又说太后要多留贺兰瓷些日子,连同婚事也下令延期。
待李公公回宫时,贺明渊终是忍不住开口:“望公公与兰瓷说一声,让她早些回来,别扰了太后安宁。”
李公公迟疑了瞬后才点点头。
出了将军府,李公公回头看着府门上御赐的“精忠报国”四字牌匾,摇头叹息。
天色阴沉,不一会儿下起了细雨。
贺明渊眉头深锁立在檐下,说不清的感受萦绕在心,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罢了,若贺兰瓷不想嫁,自己便等她回来,好好商量……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建州城。
背负刀伤的贺兰瓷握着沾满敌军血的剑,带领剩余的将士在城下厮杀。
血肉横飞间,心口撕裂般的剧痛也开始销蚀贺兰瓷仅剩的力气,夹杂着血腥味的风犹如冰霜扫过她战损的盔甲。
谁也没想到,这次倭寇重卷,竟还联合了南洋海匪!
二十万人对五万,但将士们却没有丝毫胆怯!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贺兰瓷看着剑上被敌人的血覆盖的诗句,目光坚毅。
爹,今日女儿必不坠我贺家威名!
她死死咽下满口腥甜:“先锋听令!”
先锋砍倒一个敌人:“属下在!”
贺兰瓷一字一喘:“你带领余下将士撤退到城中,闭城防守等待援军!”
先锋怔了瞬,却回身继续击退敌兵,嘶声高喊:“我军必胜!”
“我军必胜!我军必胜!”
犹如军鼓般的呼喊震响天际,刀光剑影中,没有一个人撤退。
贺兰瓷握着剑的手颤了颤,只觉胸腔有团火,烧的她眼眶生疼:“本将命令你们撤退!”
话音刚落,数十支敌箭带着疾风朝贺兰瓷射来。
千钧一发之际,先锋与几个副将冲到贺兰瓷面前,以血肉之躯挡在她面前!
滚烫的血溅在贺兰瓷脸上,灼烧感瞬间袭入心脏。0
先锋与副将们身负数箭,缓缓转身望着贺兰瓷:“我等无能,不能……再保护将军……”
说着,他们猛然将剑扎入脚背,剑锋刺穿骨血,深深立在黄土之中后才闭上眼。
贺兰瓷似是已经忘记了疼痛,通红的眼睛深深铭刻着面前一张张坚毅的脸。
“有尔等忠将,上天岂会亡我家国!”
“将军!”
紫兰捂着伤,拼命杀到贺兰瓷身边。
贺兰瓷深吸口气,斩下自己一缕头发塞到她手中:“回京后,记得把它埋在我爹坟前。”
紫兰一怔,明白她要做什么,立刻握紧了手中剑:“奴婢早就说过,要回一起回,要死一起死!”
话音刚落,敌兵的刀便朝紫兰挥来。
贺兰瓷奋力推开她,以剑抵挡:“你立刻回京请旨增兵!这是军令!撤!”
紫兰捏着手中的头发,咬牙应声:“是!”
仅剩的将士们跟着贺兰瓷,为紫兰开出一条甬道,看着她远去,而他们一个个倒下,手中依旧紧握着刀枪。
贺兰瓷每一次挥剑都越来越吃力,四肢也随着鲜血的流失越渐冰凉。
“跪下!跪下!”
不知何时,周围只剩下敌兵的叫嚣。
贺兰瓷喘着气,猩红的双眼扫过逼近的敌人,冷凝的目光中只有睥睨尘土的高傲。
突然,几支箭穿过先锋的遗体,刺进贺兰瓷的胸口。
贺兰瓷踉跄站稳,握紧剑的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如先锋他们一般刺入脚背,迎风挺直背脊。
她眼眸逐渐涣散,只留下一句铿锵余音:“贺家后人,宁死不跪!”
……
“轰隆!”
京城的夜空几道响雷划过,睡梦中的贺明渊惊坐而起。
不等他反应,胸膛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
这种痛就像铁水熔着骨血,连心脏的跳动都带着窒息的抽离感。
贺明渊揪着衣襟大口喘息,额间脖颈青筋凸起。
好半晌,他才缓和过来,看着窗外漆黑夜色中,一颗突然坠落的流星出了神。
天色刚亮。
贺明渊一如既往出府准备去军机处处理军务,可刚出府门,一道急促地马蹄声渐渐靠近。
他抬头看去,竟见身着戎装的紫兰策马而来。
她几乎是摔着下马,脸上干涸的血和污泥盖住了她苍白的脸。
“将军……快,快去救小姐……”
贺明渊眸光一紧:“你说什么?”
紫兰强忍浑身疼痛,字字泣血:“两月前,小姐进宫请缨出战,但前些日子被敌军偷袭,困于城中……”
“胡闹!”
贺明渊震怒一声,言语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和不安。
他怎么也没想到贺兰瓷居然胆大到领军征战,沙场刀剑无眼,若是出了什么事……
贺明渊不敢再想,跃上马后奔向皇宫。
当晚。
贺明渊带领三十万援军全速南下,奔赴建州。
他紧握着剑柄,摩挲着似是想找到一丝安心,可心口那空荡的一角还是疼痛难忍。
贺明渊望着远方,眼神渐深。
“建州城危在旦夕,全军全速前进,支援建州!”
兰瓷,等着我!
三日后。
几乎不眠不休的三十万大军赶到建州城,然而这里什么没了。
没有敌军,亦没有贺家军,尸横遍野,荒凉的如同乱葬岗。
“将,将军……”
这时,紫兰噗通一声跪下,通红的双眼怔望着不远处如松柏屹立不倒的人。
贺明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呼吸陡然一滞,连同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凝结。
城门下,站立一个着身中数箭、穿着银白盔甲的熟悉身影。
微风吹来,掀起那人垂落的黑发,一张不屈苍白的脸露了出来。
贺明渊瞳孔骤然一紧。
那是……贺兰瓷!
正值春日,贺明渊却觉每一缕风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他站了很久,才艰难地迈开双腿走向城门下那消瘦的人儿。
贺兰瓷惨白的脸上满是干涸的血与污泥,她睁着无神的双眼,绷紧的唇似是在坚守身为将领的最后一丝骄傲。
贺明渊艰难抬起手,犹如对待易碎物般触碰那张脸。
冰冷的触感像是烈火,烫的他掌心颤抖:“兰瓷,我来了……”
沙哑的呼唤被风吹到贺兰瓷的耳边,可她就像座石像,毫无反应。
几乎是瞬间,贺明渊的心全然崩塌,懊悔、自责与悲痛如山将他压倒。
他双眼充血,将贺兰瓷揽入怀中:“有哥哥在,哥哥带你回家……”
紫兰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目睹一切的将士们纷纷下跪,神情悲怆地凝着傲然不屈的女将军。
“噌”的一声,贺明渊拔出刺在贺兰瓷脚上的剑,将人打横抱起走向城内。
她好轻。
犹如天边的云,好像会在下一瞬随风而散。
贺明渊一步步走着,每一次迈步都像走在刀尖上,痛的他呼吸艰难。
隐约中,他听见一道熟悉的女童声音。6
“兰瓷长大后也要像爹一样做大将军,保护百姓,保护哥哥!”
“哥哥,你娶妻以后,会不会不要兰瓷了?”
“哥哥啊……”
一句一句,化作无数泪光汇聚在贺明渊血红的眼眶中,连同撕裂般的悲鸣也哽在喉内。
突然,一阵山洪般的喧嚣传来。
众将士立刻警惕起来,四处寻探间,发现敌军挥着战旗从不远处的山头涌了过来。
贺明渊收紧双臂,眼中掀起比以往更冷酷的杀意。
“诛尽杀绝。”
顷刻间,两军交战,厮杀声震天。
将士们似是都争着一口报仇雪恨的气,所过之处皆是敌兵断臂残肢。
不过月余,贺明渊的大军便将建州的倭寇铲除殆尽。
营帐内。
贺明渊看着沙盘图,因为多日未眠,憔悴的脸庞遍布清渣。
这时,副将走了进来:“将军,我军擒获敌兵首领上野平!”
闻言,贺明渊眉目一沉:“带进来。”
话落,两个兵卒压着被五花大绑上野平进来后将他按跪在地。
即便被擒获,上野平脸上也没有丝毫慌张,反倒一副做客般的自在。
他看了眼帐中的贺字军旗,用着蹩脚的中原话戏谑道:“你们朝廷里只有姓贺的将领吗?”
贺明渊睨着他,平静的眸子深不见底:“一个月前,是你率兵围困了建州城?”
上野平像是在回想件骄傲的事,侃侃而谈:“那是我最光荣的战斗,尽管对手是个女将,不过我还是后悔,不该把她杀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一怔。
贺明渊脸色骤变,冷意在血丝遍布的双眼翻涌。
上野平根本没在意,甚至露出个邪笑:“那女将比城里的女人都要漂亮,要是她肯投降,我就把她带回去做二夫人!”
话音刚落,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便横在他脖颈间。
上野平终于有了丝慌意,但还是故作冷静看着面前满眼杀意的贺明渊:“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们朝廷是不杀降将……啊——!”
手脚被挑断筋骨的剧痛让上野平痛苦的哀嚎起来。
贺明渊冷眼看着痛的在地上翻滚的人,语气冷冽:“贺家军前,无降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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