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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介绍

我默不作声,重新阖住眼。冯季初冲了澡从浴室出来,看了保姆一眼,“你去打发他。”保姆说,“午餐也准备好了。”冯季初擦干短发,“端进房间。”保姆又偷偷瞟我,“先生…安小姐不穿衣服会感冒。”…

免费试读

我心里咯噔一跳,低下头故作镇定整理办公桌,“林董是情场浪子,戏弄女人当乐趣,有什么舍不得我的。”

冯季初漫不经心翻杂志,“你和那些女人不一样。”

我又是一激灵。

他语气高深莫测,“除了枪法不错,林宗易还喜欢押注,越是看似不可能完成,他越是喜欢赌一把。”

我腔调不由自主发颤,“押注什么。”

冯季初瞧了我一眼,“你认为呢。”

这一眼太透彻犀利,我浑身都发冷,“我跟他只聊了搬到澜春湾的事。”

冯季初淡淡嗯,“那最好。”

我这才瞥见他拾起的不是杂志,是一本带颜色的漫画,我慌张去夺,冯季初动作比我更快,抬手一躲我便扑了空,他原本没仔细留意,我的反应引发了他好奇,他开始浏览内容,我面红耳赤,“不是我的!后勤部送错了,我就翻了两页。”

他没什么表情,粗略翻完一遍,“姿势大全。”

我情急之下捂住他嘴,他在我手心内笑了一声,灼热的气息烫得我又缩回,“真是别人的。”

他没再逗我,放下书说,“周五冀城有一场慈善酒会,你跟我去。”

我把漫画塞进抽屉,“昨晚和冯太太同台,被季书文冷嘲热讽,我够难堪了,冯先生还看我笑话,我不去。”

冯季初似笑非笑摩挲腕表,“这次只带你。”

“一三五正室,二四六外室。”我水葱一般的指甲抚过他胸膛,“左右逢源不累吗。”新笔趣阁

他没回应,迈步离开格子间,我刚坐下,薛诚风风火火跑来,“安助理!”

我疑惑等他靠近,他欲言又止,“你有捡到一本漫画吗?”

敢情罪魁祸首在这,“是薛经理的?”

他更尴尬了,“夹在文件里,冯董催得太急,我忘了检查。”

我随口说,“哦,送进冯董办公室了。”

他僵住,我明知故问,“有问题吗?”

薛诚不愿相信,“在冯董的手里?”

我点头,“对,他估计都看完了吧。”

薛诚崩溃哀嚎,“中年失业啊!”

我噗嗤笑,马上又正色,“还你,下次注意。”

他抓起我丢过去的漫画,感激涕零,“安助理,我祝你早日上位,你当老板娘是全体员工的福气啊。”

我垮下脸,“你别乱戴高帽了。”

冯季初晚上又没回澜春湾,连电话也没打,保姆怕我别扭,还劝我别多心,我一边涂手膜护理一边看狗血偶像剧解闷儿,“冯先生有老婆,哪顾得上我,闲得慌了再来睡一夜,我希望他们如胶似漆,白头偕老。”

其他女人说这话纯属阴阳怪气,我却是真情实感,冯季初把我赶出去才正合我意,我这份正义凛然的大度情怀把保姆都听傻了,“安小姐,您千万别动气,先生很疼您,澜春湾的房子——”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撕了手膜抛进垃圾桶,“我睡了。”

这时摆放在台灯旁的座机忽然响了,保姆按亮来显,“是先生。”

我抻懒腰上楼,“不接。”

先欲擒故纵吊起胃口,再气个半死,男人的心理落差大,对女人反感了,女人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我回到卧室反锁门,调出通讯录中一串未署名的号码,拨通后传来林宗易的声音,我直截了当问,“林董,您承诺只要我成为冯季初的软肋,救我脱身,算数吗?”

林宗易似乎在天台上喝酒,有风声从听筒刮过,以及酒盏撞击的脆响,我过分急迫要摆脱现在的处境让他很意外,默了两秒才开口,“安助理为什么非要逃,人活在世皆为名利,你目前拥有的生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

我推开阳台的窗户,一朵梨花从护栏外飘入,我用手接住,“有些名利获取得心安理得,有些名利是建立他人痛苦之上的罪孽,越早作出取舍,越早解脱。”

“金钱权势其实从来不分道不道德。”林宗易笑了,“而且殷怡也不在乎她的丈夫是否有外遇。”

我回答,“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我信报应,太多抛妻弃子的男人在我手上自食苦果,我就更信了。”

林宗易不理解但选择尊重,“我的承诺算数,安助理达到我的要求,我即刻救你。”

我一言不发挂断。

我对冯季初讲了无数谎言,演了无数场戏,唯独一句,我是发自内心。

我害怕堕落。

感情不可控,人性不可控,我只想悬崖勒马,我不要变成我最厌恶的那种女人。

我反手一倾,梨花从掌心坠下,落入楼底的澜湖之中,没有激起半点波澜,就像我的情与欲,我的叛逃和沦陷,盛开于这座热闹迷茫的城市,难以启齿,无人问津。

我跟随冯季初在周五下午抵达冀城,他在这边的地位不如在江城,毕竟江城才是华京的主场,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边有这边的龙头,不过他资产摆在那,进入拍卖场后座位依然是第一排,仅次于正中央的席位。正中央落座的男人年岁有五十出头,我们一入席,他便含笑点了下头,冯季初主动和男人握手,“秦董。”

被称作秦董的男人颔首回敬,“冯老板,您竟然也来了。”他眼神掠过我,“冯太太?”

我略微欠身,越过冯季初同男人打招呼,“秦董,久仰您大名。”

他伸出手,“冯太太,失敬。您今晚真是艳压群芳。”

我莞尔,挽着冯季初的臂弯,“季初替我挑选的礼——”

“是助理。”他猝不及防打断我,划清界限说,“不许和秦董没大没小。”

秦董恍然,“是冯老板的助理啊。”

早在和冯季初第一次睡我就发现了,他的理智不是优势,而是常态,他无时无刻保持着极端的清醒,情浓之际眼里分明着了火,大火快要将他自己吞噬,可破开那层表面的快感,他最深处仍旧留有一丝戒备和克制,哪怕最后一刻他已经抽搐到癫狂涣散,倘若我用刀子刺伤他,照样没胜算,他会从情欲中瞬间剥离自卫。牡丹花下死在冯季初这里行不通,就连他带着我出来潇洒,都把关系卡得如此泾渭分明,绝不逾矩,不会宠坏小三给自己徒增后患。

每当冯季初多暴露一点他不与人知的面目,我就多后悔一点,当初真不该听信殷怡编造的故事蹚浑水,她没捞到一毛钱好处,我也泥潭深陷了。

我深吸气,缓解被狠狠打脸的心情,对秦董强颜欢笑解释,“暂时的助理,至于以后嘛——”我卖了个关子,“冯董说呢?”

秦董心领神会,笑而不语看别处。

冯季初警告的口吻,“你收敛点。”

他脸色有点阴了,我适可而止从他臂弯内抽回自己手。

拍卖大厅的灯光聚集在上方,椅子底下很昏暗,什么也看不真切,我脱了一只高跟鞋,套着丝袜的腿夹住冯季初裤脚,悄无声息碾动,他感觉到一股温热丝滑的触感,却没搭理,目视前方的展台。

我得寸进尺,从裤管探入,在一簇簇汗毛间来回来去,“我痒——”我脸蛋紧贴他胳膊上下蹭,“我不适应冀城的气候,后背痒得慌,冯先生帮我挠一挠。”

冯季初偏头审视着我,我拽住他手滑进衣裙,在娇嫩的肌肤上浮动,“左边,嘶——下面。”

我叫得极好听,雾蒙蒙的媚眼如丝,时不时瞟他,“冯先生的手指挠痒,比我自己的好用。”

后排的男人目睹这副场面,和身侧女伴窃窃私语,女伴立马看过来,旋即掩唇笑,“我看不像冯董的太太。”

男人说,“据说冯太太是豪门闺秀,背地里什么样不好说,大庭广众肯定要端着架子,不可能这样放浪形骸。”

女人弯曲着手肘捅他腋下,“她的脚都爬到冯董的裤子里。”

男人胸有成竹感慨,“不管多么正派的男人,遇到美女引诱,很难再装下去,能装下去的只说明这个美女不合口味而已。”

礼仪小姐将一瓶水和竞标牌逐一发给现场宾客,冯季初接过,我没要水,示意礼仪小姐拿走,等她远离后,我依偎着冯季初肩膀,“我渴了。礼仪嫌我身份低,没留下水,我不敢找她要。”

冯季初轻笑,“还有你不敢的。”

我舔着干涸的唇,他终究拧开了他那瓶递向我,我张开唇,笑得天真无邪,“要冯先生喂我喝。”我舌尖在两排牙齿中间轻颤,似露不露,只短短软软的一厘,嫣红与洁白交错,像夜深人静时暧昧与糜艳的画面,勾魂万千。

冯季初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捏住我下巴,“来劲了。”

我委屈极了,“我想要啊,冯先生不给吗?”

他盯着我面颊,瞳孔内是丝丝缕缕焚起的烈焰,“你想要什么。”

我挨近他耳朵,冯季初并没回避,任由我触碰,“我想要你——”我停顿,“当着所有人的面拍下一款珠宝送我。”

似有若无的潮气钻进他耳蜗,我嗅到他头上椰油发蜡的香味,“冯先生误会了呀?你好不正经。”

冯季初眯着眼定格在我晃动的唇舌,对我百般撩人无可奈何,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收拾我,他干脆收回视线。

前三件拍卖品我不感兴趣,我只对压轴的项链情有独钟,一出场我便锁定了,心形粉钻,镶了一圈白水晶,在华光下熠熠生辉,不仅寓意好,起始价也高,一百万起拍,最关键是容易制造绯闻,我倒要看看冯季初在外省一掷千金讨小情人欢心的新闻传到江城,殷沛东向他发难,他还怎么金屋藏娇。

我气势高昂举牌,“两百万。”

秦董本来举牌了,他一听我报价,又撂下了。不是竞不起,是刻意成人之美,商场的老油条都嗜好用这套路交朋友。

第三排有喊三百万的,我跟了一百万。我望着冯季初,他闭目养神,食指轻扣椅子扶手,敲击的节奏杂乱慵懒,完全不把这笔钱当回事。

男人给女人花钱的样子,是最有魅力的样子,这哲理实在精辟。我之前钓的鱼,大到身价十几亿的鲨鱼,小到几百万的虾米,可这种震撼烧钱的场景我从没经历过,果然最顶级的富豪和暴发户不同,不玩跑车,不玩三流演员,人家玩心跳,玩排场,动辄扔出一个中产阶级小半生的积蓄。

报价声此起彼伏,一度抬到了七百万,我也来了兴致,“八百万。”

许多竞争者随后弃牌了,安抚着自己携带的女伴,扬言价码太黑了,不值得被宰。女伴不依不饶索要,男人打哈哈死活不抢,她们憋着火一脸艳羡看向我。又花钱又张扬的情人,就算再性感漂亮,男人也忍无可忍,冯季初很快就腻了。

坐在二排刚才议论我的男人举了牌,“九百万。”

我当场追加,“一千万。”

司仪激动大喊,唾沫星子飞溅,“一千万!江城华京集团冯董事长出价一千万!”

坐席上的宾客纷纷望向这一处,冯季初在喧哗声里终于睁开眼,“你胆子不小。”

他面向拍卖台,并未看我一眼,但我知道他在和我说话,我扯着他袖口,“我就看中它了。”

我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眼凝视着冯季初,我可是照着镜子千锤百炼过,没有哪个男人面对这一幕还不舍得砸钱,只恨不得砸更多。

一千万尘埃落定后,冯季初是当晚毫无疑问的慈善之星,我手搭在他肩头,朝台上使了个眼色,“冯先生不谢谢我让你大出风头吗?”

他脸上笑意深浓,“一千万买来的风头,挺划算。”

慈善拍卖后的项目是酒会,冯季初的风头一直延续到酒宴上,朝他道贺的人实属不少,我在他身边也跟着沾光。

“冯老板,论起财大气粗,您是当仁不让。”八字眉的男人端详我,他闹不明白我的来头,索性省略了称谓,“收了礼物,您格外光彩照人啊。”

我脸不红气不喘撒谎,“礼物算什么,我们先生私下对我有求必应。”

我成心说先生,而不是冯先生和冯董,冯季初面无表情扫过我,没有拆台。

他们像发掘了天大的秘密,“冯董,好情调啊,原来您是模范丈夫的楷模。”

冯季初淡笑,“我太太安排的助理,沾点亲戚关系。”

男人胡说八道比女人狠多了,轻描淡写的亲戚,我戏全白演了,不过大部分宾客不信,这些名利场的人精,眼力极为刁钻,都门儿清亲戚的挡箭牌是用来掩盖奸情的。

我陪着冯季初应酬他们,几名与我年纪相仿的女人突然围拢过来,“您是冯太太吧?”

我一打眼,这群女人应该都是老板的小蜜,老板娘没有打扮这么俗气的,珠宝披了一身,一看就是显摆男人的宠爱,上不了大台面。我没瞎耽误工夫跟她们交际,兴许以后她们老板的老婆还会雇用我解决她们,混太熟了没法下手,我只敷衍了几句,就打发了。

返回酒店已是午夜,我前脚跨进玄关,冯季初紧接着从背后抵上来,抱起我丢在里间的大床,随手扯掉皮带和领结,“安卿,在外面也敢不老实。”

他居高临下跪在床尾,俯视躺倒的我,“你打什么算盘,想闹大吗?”

我咯咯笑,在雪白的锦被内翻来覆去,“冯先生老实吗?敢做不敢当啊。”

他擒住我手腕,往自己身下一拖,我灵巧甩开,他没想到我会反抗,一时脱了手,眼睁睁看我逃离他掌中,我倚着床头,长裙的肩带滑落,脊背半裸,横卧在枕畔,松软乌黑的长发一泻如注,沿着弧形裙摆朝他的方向旖旎铺开,冯季初的面容在夜色里越来越深,越来越沉,月光笼罩住,他近乎透明。

我笑着爬向他,指尖一寸寸流连他的鼻梁和眉峰,温暖的室温令他额头有汗水淌落,眼底是酒后上涌的猩红醉意。

“冯先生。”我嗓音像蓄满一池春水,无可形容的温柔,“你眼睛有星星,我想摘星星。”

冯季初覆在我身上,没有说什么。

我伸手脱他的衬衫,脚趾同时一挑,挑住西裤边缘褪下膝盖,我搂住他脖子,剧烈的电流流窜过小腹,他肌肉顷刻间紧绷收缩。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男人的骨相也比皮相重要,冯季初的风韵就让人极其回味无穷,仿佛荒芜的戈壁滩上一望无垠的黄沙,一坑一壑深不见底,一不留神便迷陷进去。

“季初。”我拱起腰肢,亲吻他下颌坚硬的胡茬,“你会漫画里那样吗?”

他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我得逞笑,“我教你好不好。”

冯季初整个人沉下,“不用你教。”

我们犹如战场上的两军人马,不拼武力,只拼这盘风月之局究竟谁更技高一筹,在虚情假意中钓住对方,循序渐进再一击致命。

吸引冯季初动心出轨,我用了四十三天。

接下来我要蛊惑他爱上我,成为他206块骨头最接近心脏的那一块软肋。

冯季初摁住我吻了我许久,久到我喘不过气,他唇脱离我的一刻,挨在我耳边警告,“别耍花招。”

我唇齿微微开阖,吐出一缕气,有来自他口腔的烟味,和似有若无的蜜桃唇膏的香气,潮湿的呼吸拂过发梢,丝丝缕缕环绕住他琥珀色的颈扣,“我哪有耍花招,冯先生养我,我求之不得。”

他审视着我,指间衔着的烟抽到所剩无几,他猛吸了最后一口,没有对准我的脸喷出,可烟尘弥漫,熙熙攘攘也晃过我眉眼,他在烟雾的另一端,原本陷入一团朦胧,又骤然吹开,他的眼睛那样明亮深邃,犹如迷宫一般暗无天日的溶洞,尽头乍现的天光。

我搂着他,“冯先生给多少钱呀。”

他力道狂野揽住我身体,扶着我坐在他腰间,我没有穿丝袜,只穿了制服短裙,裙摆在厮磨中卷起,长发散开,白皙如雪的肌肤一寸寸浮动,有万种风情泄在他胸膛,像无尽无休的细雨落在藤蔓上,暧昧又极尽撩人。冯季初在如此勾魂摄魄氛围里下眼底依然清明理智,只生出零星几分的迷离,“你要多少。”

我竖起一根手指,他嘴角旋即溢出一丝笑,“一百万。”

我摇头,他笑容敛去一些,“一千万。”

我仍旧摇头,他甩下燃尽的烟蒂,禁锢我在怀中,他又一次吻下来,吻得又凶又深,我尝到他舌根烧焦的烟丝,清苦得发涩。他语气淡漠,“胃口倒是挺大,你值一个亿吗?”

我趴在他肩膀,缓解着四肢的瘫软无力,“我要冯先生一颗心。”

冯季初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我吮着他喉结窄窄的棱角,“必须是真心。”

他滚动了一下,我唇瓣停住,掀眼皮看他,“给得起吗。”

他轻笑一声,“比一个亿的胃口还大。”

我说,“冯先生给不起,也别强求我真心,女人对没有真心的男人很难忠诚和认命。”

冯季初眯着眼注视我良久,他拨开我痴缠他的手臂,“女人的忠诚,是靠驯服。”

我望着他,“像驯服宠物一样吗。”

冯季初站起,掸了掸衬衣的褶痕,“我曾经驯养过一只西伯利亚猎鹰,用尽手段,它始终不臣服,后来我带到射击场,亲手击毙了它。一切不愿意臣服的东西,我不会放生,更不会留存在身边,我会了结它。”

我浑身一阵阵寒意,一个字也说不出。

冯季初俯下身,干燥温热的手背触碰我面颊,“宠物不懂主人的脾气,你懂,所以你能避免它的下场。”

我轻轻动着僵硬的手。

冯季初松开我,去走廊接电话,这工夫保姆从衣帽间出来,问我行李在哪,我起身上二楼,告诉她过几天搬来,她跟在我后面,“安小姐,女士用品不方便摆在明处,以后由我替您收拾。”

我顿时参悟了她的暗示,“那有劳你了。”

我停在楼梯口环顾这栋别墅,每一处装潢都是压抑成熟的深色系,即便冯季初在澜春湾养情人的消息泄露,有人埋伏捉奸,从外观看也压根抓不到女人在这里生活的蛛丝马迹,更像一个独身男人的居所。

他也许是防备殷沛东暗中下手,更也许是一个已婚男人对外的粉饰太平。

包小三要偷偷的,尤其没打算离婚,越低调越好,真正聪明的男人周旋在婚姻和婚外恋中,有一万种方法平衡和保密,凡是露馅的本身就不谨慎,冯季初恰恰是很谨慎的这一类。

照现在的情况看,他一时半会儿腻不了,我妄想独立摆脱他的掌控非常困难,需要一个足够有本事并且他不好轻易撕破脸的帮手。

周末冯季初在澜春湾待了一天,傍晚才离开,他离开不久,赵秘书给我打电话,她说自己在医院做孕检,麻烦我去公司取一份文件,送到春风路39号的江城名府,冯董晚上结束宴会要用到。

我折腾了两个多小时,赶到酒楼的二层宴宾厅,一名迎宾小姐拦住我要请柬,我说我是给华京冯董事长送文件。她示意我稍等,和会场内的保安沟通确认后,她取出一张临时通行证,我看见上面标注着华京集团冯董夫妇,我蹙眉,“冯太太在?”

迎宾小姐说,“冯太太是陪同冯董来出席宴会的。”

我当即不想出现了,我和殷怡闹到这步实在太僵了,何况大庭广众同台,难堪的必然是我这个意图破坏家庭的助理,而不是拥有名分且无辜受害的冯太太。

我越琢磨越打退堂鼓,我问迎宾小姐,“酒楼能保存文件吗?等冯董退场转交他。”

她说,“文件太重要了,出差池我们没法交待。”

我不再为难她,站在签到处的指示牌前整理好仪容,走进会场的主厅。

品相好的男人在一群肥头大耳的衬托下总是格外醒目,我一眼便发现了冯季初,他身侧是穿着华贵晚礼服的殷怡,挽住他臂弯,两人正和宾客饮酒谈笑,我在数十米之外凝望这一幕,想到一个很嘲讽的词,天作之合。

我见过不少权贵夫妻,貌合神离几乎藏不住了,彼此配合的表象下裹挟着长年累月不接触的生疏,冯季初和殷怡完全不是,他们的亲密给人感觉很舒坦,是自然而然地情意流露,要不是我参与了他们之间惊涛骇浪的战争,我一定会被这副恩爱和谐的表面所蒙骗。

我深吸气,走到他们跟前,冯季初这时转过身,从途经侍者的托盘上拿酒,我们四目相视,他显然没料到会是我,执杯的右手一顿,“你怎么来了。”

聚集在周围的宾客都不约而同停止交谈。

我把文件夹递给他,“您的文件。”

殷怡在一旁面带笑意,“安助理辛苦了。”

我朝她颔首,“冯太太,这是我分内之事。”

殷怡喝了一口香槟,“分外之事安助理其实做得也很出色。”

我抿唇没出声。

围观的少数宾客开始窃窃私语。

整体局面比我设想好很多,殷怡好歹顾虑冯季初和殷家的面子,没有当众让我太难堪,我正要速战速决撤离现场,刚才和他们相谈甚欢的男人突然叫住我,“安助理留步。”

我闭上眼,杀千刀的。

我认得他,市里主管审批地皮的二把手季书文,和黄威是一个圈子的,据说私交很不错。我跟他之前没来往,本来差点就有了,他老婆雇过我,我没接单,因为传言季书文有那方面的癖好,我们这行主打精神诱惑,季书文是快餐型,他不玩那套虚的,只要上钩就真枪实弹,有同行栽跟头吃了大亏,我收到风声直接拒绝了。

季书文端着酒杯靠近我,“安助理今夜为何没有陪冯董出席酒会,我有耳闻,你的印度舞跳得相当香艳啊。”

他架势明显不怀好意找茬,借着发难我,给冯季初和殷怡下不来台,我保持微笑,“季主任真幽默,有冯太太在,哪还用得着助理呢。”

季书文大笑,“冯董啊,安助理这朵解语花,难怪您动摇了。只是花虽然解风情,和酒一个道理,不能贪杯啊,后院还要维护好的嘛。黄主任那事,您冲冠一怒为红颜,冯太太大度,咱们男人也得分清主次啊。”

殷怡面无表情看着我和冯季初。

冯季初并没接下季书文的敬酒,眼神凉浸浸掠过他,“季主任是从哪里道听途说这样的传闻。”

季书文故作惊愕,“莫非是子虚乌有吗?”

冯季初冷笑,“当然是莫须有。”

季书文拍打自己脑袋,“瞧我,听什么信什么了。冯董,冯太太,可别见怪啊。”

殷怡笑得十分温柔贤惠,“我和季初不计较,感情好,风言风语是摧不垮的。”

冯季初默不作声转动着杯里的酒。

我没和他打招呼,一脸平静走出宴厅,回到澜春湾,保姆说先生来电话了,无论多晚会回来一趟。

我脱了高跟鞋,心不在焉倒在沙发上,脸色发白,惨白那种。

保姆斟了一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她观察我的样子,“安小姐,您不舒服吗?”

我答复,“没事。”

她很焦急,“您不舒服要讲,先生叮嘱我照顾好您。”

我一言不发坐起,往楼上走,没理会她。

我迷迷糊糊睡到凌晨,房间里的壁灯忽然亮起,刹那灯火通明,我感受到极端的白光刺痛眼球,本能用手盖住。我适应了好久,才慢慢睁开一道缝隙,冯季初伫立在卧室门口,廊檐洒下一片菱形的阴影,他身躯恰好在其中,一半是真实,一半是虚无。

我从床上爬起,赤脚走过去,“你应酬完了。”

他淡淡嗯,我伸手替他脱西装,他握住我手,沉声说,“马上还走。”

我低下头,隐去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嗓音有些哑,惹人可怜的沙哑,“赵秘书吩咐我送文件,不然我才不去丢人。”

冯季初挑起我下巴,“丢什么人。”

我故意演戏,把吃醋演得以假乱真,“哪个小情人不躲着老婆啊,还往枪口撞,我又不蠢。”

他没说话。

我指尖揉捻他的条纹领带,“冯太太有没有生气。”

冯季初仍然没表态。

我重新伏在他胸口,又过了好半晌,他说,“明晚我不过来。”

我埋在他怀里嗯了声。

他垂眸看,“不乐意。”

我仰起脸,“我不乐意,难道冯先生就心疼我,不回太太家了?”

冯季初眼里噙着笑,“说不准我会考虑。”

我郑重其事,“那我不乐意。”

这次他没有回应什么,拇指抚摸着我眼角,从眉尾到泪痣,“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过来。”

我没吭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老婆的要回家,太正常了,我巴不得他一辈子不过来。

冯季初沉默看了我一会儿,“先走了。”

我装作依依不舍送他出门,他上车没有立刻驶离,而是降下车窗,透过夜色问,“还接生意吗。”

“冯先生二十四小时监视我,我接得了吗?”

玻璃缓缓升起,遮住了冯季初那张好看却危险至极的面孔,“知道就好。”

他周日果然没露面,蒋芸发短讯问我冯季初的生意搞定了吗。

我躺在定制的欧式大床,打了一行字——搞定了,一分没赚,自己还抽不了身了。

我想了想,我在业内地位挺高的,蒋芸每次在小姐妹聚会上都说我是她的接班人,有望坐上让所有小三一见就喊打的宝座,马失前蹄太扫颜面了,这颗牙我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吞,我又将编辑好的字删掉,只回了一个字,没。

蒋芸回复了一句,“冯季初在兴茂大厦陪太太逛爱马仕专柜,这男人够难啃,家花野花两不误,撤手吧。”

我看完,没再回她,清空信箱。

周一上班打卡,前台通知我冯董要一杯特浓咖啡,我问她冯董几点来公司的,她认真回忆,“录像显示七点。”

我进入茶水间煮了咖啡,直奔董事长办公室,越过虚掩的半扇门,看到林宗易在里面坐着,而冯季初正在饮水机前泡茶,我犹豫再三,没进去打扰,将咖啡搁在墙角。

不多久,林宗易从办公室出来,路过格子间门外,他驻足,轻扣了两下门,我立马起立,“林董。”

他倚着门框,似笑非笑打量我,“伤好全了。”

我抬手触摸着颧骨残留的浅色印记,“差不多了,万幸没留疤。”

林宗易问,“安助理换住处了?”

我回答,“是。”

他漫不经心松了松勒紧的颈口,“黄家出事,我猜和安助理有关。”

我早就清楚瞒不住他,冯季初在江城手眼通天,林宗易也算得上只手遮半边天,探个底细轻而易举,我如实说,“范玲玲上门打了我,冯董知晓了。”

林宗易略诧异,半玩笑的口吻,“季初的袒护之心不加掩饰啊。”

我并未因此沾沾喜喜,反而很冷静,“再如何袒护,不一样是见不得光吗?”

林宗易定格在我身上的目光变得深意十足,“安助理很有骨气。”

我瞥向过道,正好此时没有同事经过,“我新地址在澜春湾。”

澜春湾是什么地方,他自然明白,林宗易从我身上收回视线,没有多言。

片刻沉寂后,我问他,“林董,假如我有求于您,您能否帮我一个忙。”

他神情高深莫测,“安助理求什么。”

我攥着拳,“我想离开江城,越远越好,林董能送我一程吗。”

林宗易似乎猜到我所求是这个,他没有丝毫惊讶,“那要看安助理能回馈我什么了。”

我拳头攥得更紧,“我可以尽我所能报答您。”

林宗易不带半分感情,用一种交易的态度说,“有价值的报答渠道并不多。”

我说,“我目前的确没有偿还林董的筹码。”

林宗易不语。

我盯着他,没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林董有喜欢的女人吗?感兴趣的也算。”

林宗易直白揭穿,“安助理想问的是,我是否喜欢你,倘若喜欢,你便有理由求我。”他反问,“你觉得呢。”

我否认,“不喜欢。”新笔趣阁

林宗易笑了,“喜欢或不喜欢,如今都谈不上,你挺有意思是真的。一个千方百计要逃出牢笼的女人,你的清醒和胆量确实很刺激我。但这份刺激,不足以我付出实际成本救你。”

他系好西服的最后一枚纽扣,“如果你有道行成为他的软肋,我兴许会出手拉你一把。”

林宗易撂下这句,从办公大厅离去。

我坐回椅子,凝视水杯里源源不断覆灭的气泡失神。

从冯季初口中夺猎物,不管是生意还是女人,胜率只有五成。赢了要赔进极大的代价,输了代价则愈加惨重,林宗易衡量大局不肯冒险也是情理之中,除非我能给予比他所付代价更划算的东西来交换,暂时我没有。

我盘算下一步该怎样走,冯季初不知何时竟然站在我面前,他身影无声无息笼罩住我整个人,“聊什么了。”

我猛地回过神,“没聊什么。”

他看着我。

我小声说,“林董知道我住在澜春湾,会透露给殷沛东吗。”

冯季初随手翻着我桌上的杂志,“他应该舍不得送你上绝路。”

风刮开虚掩的门,撞开半尺缝隙,冯季初的轮廓被一束光影吞没,我站在长而窄的走廊,打了个寒噤。

关宸对他的决定难以置信,她平复了好半晌,“可是林宗易在殷沛东面前承认过安小姐是他的女人,殷沛东不可能染指自己妻弟的女人。”

冯季初泼掉杯内的茶水,又点燃老式火炉,用清泉重新烹煮,“林宗易的女人会在外省拍卖会上勾引其他男人吗。”

关宸不明所以,冯季初把一摞照片摆在茶桌,她拾起翻看,没有吭声。

“林宗易从殷沛东的手上救过她一次,还会救第二次吗。他觊觎华京,就不能忤逆殷沛东,断了自己的后路。”冯季初从关宸手中取回相片,他似笑非笑审视上面我的媚态横生,“安卿的妩媚与放浪是刻意演的,可外人不知情,只相信她是真的不堪。”

关宸的视线仍旧停留在相片,“殷沛东会接受安小姐吗?”

冯季初胸有成竹,“安卿的风情,殷沛东当然不会拒绝,就看她进门后的手段了。”

关宸欲言又止,“那她愿意吗?”

冯季初笑了,“诈骗的罪名可大可小,你认为她愿意牢底坐穿,还是跟了殷沛东。”

我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着,整个人不寒而栗。

冯季初对我说过,如果我不听话,压根不用他动手,仇家就会让我下场很惨,看来他没骗我。我干这行钓上的那些男人,私下给我花了多少钱,我都原封不动上交他们老婆了,不过2、30万的雇佣费我银行有几十笔转账记录,一旦雇主不站出帮我作证,扣一顶诈骗的帽子也说得通,冯季初要弄死我,谁又敢说真相。

关宸说,“其实冯太太是算计您的罪魁祸首,安小姐没错,只是知道得太多了。”

冯季初用镊子夹住茶具,在水盆里清洗,“她的错不止帮殷怡算计我。”

“殷沛东那方面不行…”关宸神色讳莫如深,“他研究了很多下流腌臜的癖好,把安小姐送到他床上,恐怕要吃大苦头了。”

殷沛东在男女之事上的确很野,而且年纪越老玩得越野,真正的上流圈就芝麻大小,哪位老总有什么特殊嗜好是藏不住风声的。我刚入行那时,殷沛东还担任华京集团的董事长,我经验不够没敢单飞,跟着蒋芸接单子打下手,她就接下过殷沛东秘书的买卖,秘书说殷董去国外考察,需要有情趣的伴游,蒋芸当场就急了,我们是小三劝退师,为大房服务的正经职业,不干那搞家庭破坏的勾当。秘书开价三天两夜五十万,蒋芸心动了,她跟我说偷偷到会所找个模特公关,能赚几十万差价,后来蒋芸真接了,结果别说三天,才一天半,她雇得模特就受伤住院了,担架抬进病房的,大夫说挺严重,差点报警,蒋芸撇不清责任,差价都给模特赔偿了,从此殷沛东重口味的传言在业内就传开了。

体力不济的男人,当个老百姓没事,要是有钱有势,最盛产下三滥。殷沛东的丑陋德行冯季初应该一清二楚,我没想到他会动这份心思,往虎口里逼我。我一度以为拿下他了,只差一点就将他的心攥住,原来不管我使出什么解数,妄图在他心上攻占得更深,都是无用功。即便攻下了,他也只会加速拔除我,冯季初绝不允许自己在一张图谋不轨的情网中堕落。

他不为所动,反问关宸,“你能吃苦头,她不能吗。”

关宸直勾勾盯着他,试图分辨他的真与假,“冯董,您真舍得吗?”

冯季初嘴角笑意一收,阴冷的眼神扫过关宸,关宸说,“我记得您讲过,棋逢对手非常有意思,安小姐既然能动摇您,证明她有本事,您就这么舍弃吗。”

“商场上棋逢对手是很有意思。”冯季初饮着一盏茶,“但风月场会变得极其危险,世上没有泯灭七情六欲的人,心是最难把控的。在尔虞我诈中存活下来的人,不能有半寸软肋。”

关宸如梦初醒,“您是畏惧自己对安小姐陷进去。”

冯季初避而不答,他接连喝完半杯,将杯子撂下,“撤下来之前,替我解决一个人。”

关宸问,“谁。”

冯季初站起,摘下椅背上的外套,“林宗易插在殷家的保姆。”

我乘电梯下楼,直奔地下一层的温泉池,我来不及换泳装,只穿了一套内衣,蕾丝低腰裤和半杯吊带,腰臀拱在奶白色的水面,两处巴掌大的腰窝若隐若现,我听见冯季初进来了,立刻伏在温热的白玉砖上阖住眼,他脚步极轻,且迟迟没有动作,也没出声,偌大的房间安静得只有潺潺水声。

我最先沉不住气,缓缓眨动眼皮,入目所及是冯季初雪白的衬衣,露出一寸手腕,盖住三分之二的银色表带,长身玉立却阴郁至极,他沉默望了我许久,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黑漆漆的瞳孔泛着水色,下一秒跌入他眼底,尤为嘶哑的声音叫他名字,“季初。”

他回过神,在岸上半蹲,手探入池水试了试温度,“烫吗。”

我恰到好处在这一霎坠入池底,他眼睁睁目睹我沉下,过程没有丝毫挣扎,不足一米的深度却淹没了我所有,只墨藻一般的长发在身后浮动。

他喊我,“安卿。”

我没反应。

冯季初迈下池岸,一把扯住我头发从底下拽出,我憋得涨红,唇色更是惨白,楚楚可怜望着他。

他蹙眉,“你干什么。”

我直视他那双冷冷清清的眼睛,“我刚才睡着了,做了一场噩梦。”

冯季初不语。

我自顾自说,“我梦见冯先生拿着一柄刀残忍逼迫我,告诉我有两种选择,要么死亡,要么屈服。”

他依然没回应。

我仿佛一具空洞的木偶,“我选择屈服,我不想死,最后你把我送人了。”

冯季初微眯眼,楼顶一扇四四方方的天窗已是黄昏最末,红紫色的晚霞笼罩在池子上方,雾气迷离又虚无。我抱住他,感受到他火热跳动的心脏和一块块湿透而显露的肌肉,衬衣浸了水,紧贴在鼓胀的肌理上,块与块衔接的线条沟壑极深,我缠绕着他身体的每一厘,我在放手一搏,看能否让冯季初回心转意,打消送殷沛东的念头。

他在我头顶问,“来多久了。”

我回答,“半小时。”

从服务生带路离开包房,距离现在分秒不差正好半小时,度假村保护客人隐私在温泉池周边没有设置工作人员和摄像头,冯季初无从查证我撒没撒谎,基于此他没再深问。

我仰起头看他,“噩梦会成真吗。”

冯季初抚摸着我脸,沿着耳廓将湿淋淋的长发捋向额头后面,我整张面庞在他一手控制下,像是他轻而易举便粉碎的掌中之物。

“季初,回到江城我又见不得光了,对不对。”

他面无表情任由我抱着。

“我最憎恶范玲玲那种女人,我痛恨自己成为那种女人。”我吻住他,那样柔软而悲悯的情绪,“回江城,你是继续囚禁我,还是另有安排。”

一滴咸涩的泪落在他唇上,他微微一僵。

我凝望天花板老旧的木梁,“冀城的时光,是我和冯先生偷来的时光,我会遭报应的。”

冯季初捧住我脑袋,耐着性子擦拭我脸上水珠,“胡说什么。”

我揭过他手指与他四目相视,“佛没有达成我的愿望,它普渡明亮的众生,而我活在暗无天日的角落,它只怪罪我,报应很快就到了。”

冯季初隐约明白我在说什么,他手覆在我眉眼,我瞬间看不见一丝光亮,“安卿,你本可以不搅入这滩浑水。”他俯下身,嘴唇挨着我耳畔,他望向别处的目光清明又毒辣,“不是任何男人你都能招惹后全身而退,得逞了会付出代价,不得逞更会。”

我眼前是无尽无休的黑暗,黑暗令我恐惧,我只能在这一刻依附他,我什么也感知不了,唯有冯季初是真实而触手可及,我拥抱他更紧,几乎把自己嵌进他骨骼,“我是犯下多么不可饶恕的错吗。”

他闷声笑,“饶恕与否取决于我,不是你本身。假如我那么容易搞定,我走不到今天的位置,你了解我是从怎样的漩涡里杀出来的吗。”

我的眼泪,我似是而非袒露的感情,在今晚没有击中他。我闭上眼,知道自己在劫难逃。这个男人太心狠手辣,他的格局注定他不具备情意,只具备野心。我的放肆诱惑与生动撩人,刺激了生性冷血的冯季初隐藏在最深处不与人知的狂野,他享受这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却不肯沉迷以致被人拿捏,于是换来他不容我存在的一条死路。

我跟随他在周日下午折返江城,飞机落地后,赵秘书在接机口迎上冯季初,她接过行李箱,朝我微笑颔首,算作打招呼,“冯董,有消息了,纪总的案子下周四开庭。”

冯季初淡淡嗯,“黄尧咬出林宗易了吗。”

赵秘书点头,“咬出了。”

司机拉开车门,我弯腰坐进后座,冯季初随后也坐在我旁边,“咬了什么。”

赵秘书坐上副驾驶,“黄尧口述,是林董指使他将万利集团早年的工程漏洞栽赃嫁祸给您,您因为看中万利背后可摄取的利益,暗中偷天换日,尝试抹掉它的遗留问题,六亿是给黄尧的封口费,不是投资。这部分口供黄尧签字画押了,指控是林董教他说的,后续里面会请林董配合对峙。”

冯季初眺望车窗外的落日余晖,“林宗易卸磨杀驴,黄尧陷害我没得手,便翻脸不管他死活,黄尧看不惯他置身事外,会一直咬下去,索文近期的麻烦不会断。”

赵秘书说,“我会通知公关部跟进,将黄尧曝出的索文内幕在舆论上闹大。”

冯季初闭目养神,没有开口,他手揽在我腰间,我的脸被他摁在胸膛,他有四个小时没抽烟了,衣服散发着清冽好闻的薰衣草香味,我深埋在其中,也同样一言不发。

司机全神贯注开车,赵秘书从后视镜发现这一幕,面不改色转移视线。

我们先回了澜春湾,冯季初在浴室洗完澡,正巧保姆端着菜走出厨房,询问他还加什么餐,他粗略看了一眼餐桌,“很素。”

保姆说,“安小姐去冀城前食欲不好,荤腥不沾。”

冯季初闻言又看了我一眼,“生病了。”

我捂着胃口,“没生病,单纯吃不下而已。”

冯季初吩咐保姆煲一锅乌鸡汤,监督我喝下,等保姆返回厨房,他跟我说,“自己吃,我回殷家。”

我一听殷家,骨子里就禁不住胆战心惊,我强作镇定,“殷沛东是不是听说冀城的事了。”

冯季初整理着大衣的衣领,轻描淡写嗯了声,他自己捅破的,他自然无法多言。

我伸出手,替他理正领子,“在家里住吧,冯太太昨天打电话生气了,你作为丈夫总要履行义务,安抚妻子。”

冯季初看着我,良久,他掐住我脸蛋,强制我面对他,“挺大度。”

我说,“我凭什么不大度啊,我哪有资格小气。”

他垂眸打量规规整整的领口,“女人都像你一样有自知之明,男人省心不少。”

我没说话。

冯季初似乎很喜欢如此温驯、收敛起全部诡计的我,他对准我吻下来,我牙关紧闭,他察觉到我在抵触,唇舌随即脱离我,“怎么了。”

我困怏怏趴在他肩膀,“坐飞机累了。”

他笑了一声,“吃过晚餐再睡。”

我送他出门,下台阶的时候,冯季初忽然驻足,转过身看向我,“明天说不准会有一个惊喜。”

我呼吸猛地一窒。

他说完这句,便上车从院子里离去。

我预感自己大祸临头了,送走冯季初之后,我直接跑出小区,拦了一辆出租去找林宗易求救,他在闽江路有一家会所,是蒋芸老公查到的,林宗易是幕后老板,他司机是注册法人。

我进入会所拦住一名侍者,问他林董在哪个包厢。

他问我是谁,我说是林董的生活助理。

他没怀疑我身份,指着二楼,“尽头左拐第一间。”

我飞奔上楼,慌慌张张破门而入,昏暗的包房内只有一男一女,林宗易上半身陷入真皮沙发,扣子解了三四颗,蜜蜡色的胸口完全敞露,他怀里卧着一个穿豹纹皮裙的年轻女人,正十分热辣亲吻他耳朵,女人听到动静朝门口看过来,误会我是来捉奸的,慢慢直起腰,笑着提醒林宗易,“林董,这又是您哪一笔风流债啊?”

林宗易这才睁开眼,灯火从他宽阔的身板一闪而过,也掠过我由于害怕而不停战栗的身躯,他大约喝了许多酒,桌上瓶子空了七八个,他看清是我,顷刻间清醒了,拍了拍女人后背示意她出去。女人走到这边,环起胳膊上下端详我,煞有介事评价,“整体质量不错,素颜太白净了一些,林董,您不是喜欢火辣的欧美风吗,改口味了?”

林宗易眼神专注定格在我身上,没有理会女人,女人很识趣,退下关严门。

当包厢内只剩下我和他,我冲上前,“林董,您救救我。”

他系上衬衫纽扣,抽出纸巾擦掉耳朵上的口红渍,他最快速度做完这一切,干干净净起身走向我,“出什么事了。”

我一脸惨白,“关宸露馅了,冯季初要将我送给殷沛东当情人,接替她。”

林宗易皱着眉头,“把你送给殷沛东。”

我拽住他袖口,膝盖突然一屈,林宗易立马扶住我,他臂弯半搂在我腰肢,用力一抬,阻止了我下跪,“安卿,你先冷静,你想要我怎样。”

我哀求他,“送我出省,我自己逃不掉,我不确定冯季初是否在监视我,我的车,我的手机,可能都不安全。”

林宗易等我站稳后,他坐回沙发,凝视着投映在地板的一片彩色光圈,“他这样绝。”

显然他也未曾预料到冯季初玩这出狠决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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