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介绍
过我自己的人生吗?可我的人生,丝丝缕缕,已经和宋慎紧紧缠绕在了一起。我打点了最后一点精力,飞回苏黎世,完成毕业论文答辩。我修改了致谢,加上了宋慎的名字。倘若总有一天我会死去,那么,我希望他的姓名不要隐没于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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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慎去云南了。
走之前,注销了所有的联系方式。
网络上有关于他的所有信息,全被抹掉。
我甚至想,到了云南,他会不会连名字也换掉呢?
离开北京前,宋慎约我见面。
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像是没有休息好。
几周没见他,我连眼睛都舍不得眨,走神之际,忽然听见他说:「晓晓,我们分手吧。」
来之前有做心理建设的,想着怎么样也不能哭。
但他刚一说话,我就没忍住,鼻子泛酸。
宋慎站在树影底下,手指渐渐收紧,可是他并没有过来抱我。
「我的工作非常危险,我周围的人有可能因为我遭到报复。」他的声音有些疲倦,「晓晓,我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说:「你可以不联系我,真的。你只要每年告诉我一次,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这样,可以吗?」
哽咽得快要无法说话。
我祈求地望着他:「只要这样,可以吗?」
却见宋慎偏过头,眼圈居然泛了红。
一瞬间,像重锤砸在我心上,胸口疼得快裂开了。
原来看见爱的人流泪,比自己流泪还要痛千百倍。
我哆嗦着拿出纸巾,踮起脚,擦掉他的眼泪。
大概是最后一次再触碰,手抖得不像样。
我把纸巾团成一团,往后退几步,竭力微笑:「没关系的,完全不联系也可以,分手也可以。宋慎,你别难过。」
只要你别难过。
他重重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对不起,晓晓。」
我竟然真的忍住了眼泪,笑着说:「怎么会呢?宋慎,还记得刚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吗?我只争朝夕,你给了我好多个朝夕,我已经赚翻了。」
宋慎望着我,黑漆漆的眼睛里情绪翻涌,却都被压下去,像冰封的海。
我笑嘻嘻,跟他挥手道别:「保重啦,宋慎。以后可不要想我,反正我是不会再想你了,哈哈。」
鸟儿啁啾,风吹树叶摇。
零星有路人经过,路过我们时好奇地瞅了几眼。
宋慎沉默着,一动也不动。
我最后再仔细看他。
瘦而高的男孩子,喜欢穿深色衣服,手臂很有力量,指尖却很温柔。
宋慎,我把你存在我眼睛里了。
想你的时候,我就眨眨眼,这样,我就再也不会想要见到你了。
他始终没有说话,我笑起来,又重复一遍:「再见,宋慎。」
我先转的身,我先迈步走的。
把潇洒的背影留给他,这样他就不会知道,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我哭得多狼狈。
宋慎走后,我经常从梦中惊醒。
梦见影视剧、小说里,那些残忍的片段。
梦见那些流血的、隐忍的,都变成宋慎的脸。
这天醒来,又是浑身冷汗,心跳得急促。
再一看手机,凌晨三点十分。
周萱越过隔栏,爬过来,抱着我的玩偶,压低声音:「你又做噩梦了?」
我擦了擦汗,仰头倒下:「梦见宋慎出了意外,连人带车,掉进江里了。」
周萱伸手过来,摸我的脸颊,问:「你之前跟他说过吗?」
我盯着蚊帐顶,眨了眨眼:「没有。他压力已经很大,我不想让他为难。」
周萱躺下来,蜷缩在我身边,小声说:「其实宋慎他都知道。」
我翻了个身,看她:「他跟你说过什么?」
周萱像是有点心虚,纠结了半天才说:「生日聚会之后,宋慎有问过我,会不会放手是对你最好的选择。」
我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周萱捏捏我的脸:「我说不可能,你要是放手,就等于要了纪晓晓的命。」
我问:「他什么反应?」
周萱笑了:「你男人你不知道啊?没反应,就站那儿不动弹,喜怒不形于色,谁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又邀功:「怎么样,我说得好吧?他其实根本舍不得,哈哈哈哈哈。」
我也跟着笑起来,笑着笑着,浮起一层泪雾。
放手等于要了我的命。
可是不放手,我可能真的会没命。
宋慎,你那会儿,有多煎熬呢?
我的确失去了宋慎的所有消息。
他就好像一滴水,汇入了茫茫大海,再也无法打捞。
我如常地学习、做题、学语言。
周萱说:「宋慎哪儿走了呀,宋慎就活在你身上呢。你自己拿着镜子瞧瞧,你刷题、做展示的样子,跟他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笑。
她就又指着我:「你看你看,你笑起来这种冷淡的样子,不是活脱脱一个女版宋慎吗?」
我举手投降,请她不要再说。
和宋慎分开的事,我还没告诉周萱。
她只知道宋慎要去做缉毒警察,可是缉毒警察也分好多种。
她不知道,宋慎要做的,是最最危险的那一种。
深入敌腹,以血还血,连根拔起。
是他从小就定下的目标,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他身上始终背负着那座沉甸甸的墓碑。
我不再看帅哥,也不再谈恋爱。
任何人都比不过宋慎,他们怎么可能比得过他?
我越来越朴素,那些为了宋慎才买的漂亮裙子,都被我寄回了家。
学校衣柜里,清一色的纯色衣服,随便拿一件就能穿。
周萱说得没错,我把自己活成了宋慎。
因为他最爱穿纯色。
毕业后,我去了瑞士留学。
这里没有我和宋慎一起生活过的痕迹,所有的一切都是新的。
真好,也许这样我就能早点忘了他。
不要夜夜梦见他。
感恩节的傍晚,苏黎世飘起了雪。
我推开了窗,冰凉的空气涌进来,让一整天都在看文献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叮」的一声,电脑提示有新邮件进来。
陌生的发件人,内容也很简单:感恩节快乐。
没有署名,也没有多余的寒暄。
像是无聊的群发邮件。
我皱了皱眉,光标移到「删除」键时,忽然按不下去。
脑海里涌起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猜想。
会不会……会不会?
我把邮件看了又看,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但我就是直觉,那是宋慎发的。
我将额头抵在玻璃上,慢慢笑起来。
宋慎,如果是你发的,那么,你在向我报平安对吗?
很认真地履行了当初那个你并没有答应的诺言。
「你只要每年告诉我一次,让我知道你还活着。就这样,可以吗?」
他没有答应,但他却这样做了。
有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而玻璃反光却明白告诉我,我正在微笑,笑得很开心。
…………
国内在过农历新年的时候,有华人朋友邀请我去她家一起过年。
一大家子华侨,很热闹地在包饺子。
爷爷躺在摇椅上,边看电视,边跟我们这些小辈闲聊。
春晚还没开始播放,不知他调到了什么频道,电视上在放港乐怀旧。
熟悉的歌词响起来,捏饺子皮的手顿住,我回过头,看着电视上放着的歌。
「……人生休说苦痛,聚散匆匆莫牵挂。未记风波中英雄勇,就让浮名轻抛剑外。千山我独行,不必相送。」
爷爷原本在喝茶,看见我盯着电视,倒笑起来:「听过?以你的年龄,应该不熟悉这首歌。」
我说:「这歌词很适合形容我一个朋友。」
不言苦痛,轻抛浮名,千山只独行。
爷爷开玩笑:「哦?那你的朋友一定是个大侠了。」
大家纷纷笑起来。
我也笑,低着头包饺子,慢慢地,有泪花涌上来。
他何止是个大侠。
…………
正月里,周萱给我发消息:「宝贝新年快乐!」
我也回:「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她感叹:「哇,居然秒回。这会儿应该是你那里的凌晨吧?资本主义国家真无情啊,都把咱们纪美女剥削成什么样了。」
我拿着手机直笑。
贫完了,她发过来一张图:「我前两天收拾书柜呢,发现这张照片忘记给你了。」
我点开图片。
是一张拍立得相片,19 岁生日那天,宋慎揽住我肩膀,我对着镜头笑出八颗牙齿。
宋慎并没有看镜头,只是低头看着我。
眼圈已然泛红,我问她:「那天你拍了好多张,其他的呢?」
周萱回得很快:「被宋慎要走了,你不知道吗?」
眼泪很突然地滴在屏幕上。
我想我可能是忘不掉宋慎了。
好像全世界都在提醒我,不要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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