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弟怎么会想到过来?”夏侯驰眼神微微眯起,看着夏侯宸风流的言行,心中略有不悦,表现出来的却是温柔亲厚的兄长形象。
苏墨染心中冷笑,夏侯驰就会装模作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无害的绵羊,而后无形的伸出手将信任他之人推向不幸的深渊,如此对待夏侯驰亦是如此,心底深深的厌恶,却要表现出好兄长的模样。
“三哥还说呢,你说要去找相爷,结果却在这里欺负起苏大小姐来了。”夏侯宸袖袍手中折扇轻轻挥动着,模样甚是滑稽,风流之余又显得如恶作剧,着实让人无法挑剔他话中之意来生气。
苏墨染微微偏转头,以袖遮面,避开夏侯宸望过来的目光,那开满茉莉花的水芙色衣袖垂下,更显她脸色透明,夏侯宸见状,嘴角笑意更浓,眼眸中闪着捕捉猎物时的光芒,落在苏墨染身上。
敛起眼眸中千转百回的思绪,苏墨染柳眉舒展,将眼眶中泪水逼回眼中,看向徐丽萍与苏扶摇方向。
只见徐丽萍刚巧视线转过来,两人视线交汇,徐丽萍眼中恨意尽显,苏墨染只是浅浅一笑,笑容中带着自信,清淡如霜的眼眸中,有着看穿一切的睿智,如此对视着,徐丽萍竟是有一刻的心慌,慌忙避开了苏墨染的眼神。
“这件事稍后再议,请三殿下与十三殿下到花厅相谈。”苏熙祥见气氛有些激烈,家宅之事又不便让皇室知晓,所以避重就轻的选择了先安抚两位殿下。
夏侯宸挑眉,折扇一打,潇洒转身,琢磨的视线在苏墨染身上流连许久,方才收回视线,潇洒转身。
夏侯驰面对苏扶摇投来的求助眼神,几不可见的摇摇头,表示刚才他已出口帮助,这时不能在开口了,随着夏侯宸的步伐一并往墨玉阁外行去。
苏墨染微微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那双如墨般的黑眸,已然没了情绪波动,她突然跪在地上,入秋后带着凉意的青石路面上,她没有丝毫犹豫的重重的跪了下去,能够清楚的听见她膝盖骨头与地面相撞时清脆的声响。
“你这是做什么?”苏熙祥脸色黑沉,厉声责怪苏墨染的不懂事。
“父亲,墨染深知家宅之事不可外传,如今三殿下与十三殿下均是在场,不便让人看了笑话,在这相府之内,墨染自知身微言轻,若想见上父亲一面,都是难事,今日一见,有些话墨染不得不说。”轻描淡述就将这件事给处理了,苏墨染断然不满意这样的方法,现下若不将事情解决,过些日子恐怕就无人再记得这些事了,徐丽萍只需稍稍吹吹枕边风,就可能让事情改变,所以苏墨染决计不能就此罢休。
苏墨染笔挺的跪在那里,坚定无声,等待苏熙祥一声答复。
这时,院子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男孩,苏子灏匆忙跑进来,见苏墨染跪在地上,立刻也跟着苏墨染跪下,向苏熙祥求情。“父亲,求你不要让大姐姐离开相府。”
这名少年,发丝凌乱,一袭素色青衫加身,额头上还布着细密的汗珠,明显是一路跑到墨玉阁来的。
苏墨染心中喟叹,她到底做了什么,让苏子灏对她死心塌地,连苏熙祥生气的时候,都敢往前冲要将她护在身后。
前世种种,与现在的苏墨染而言,早已是过眼烟云,镜花水月,便是有时间她也不会再与苏子灏弹琴舞剑,那些敷衍的话他难道听不出来吗?若她想,留住苏子灏这抹温暖又如何,可惜苏墨染重生一世,只为复仇,风花雪月的情感,只会牵绊住她复仇的步伐而已,她不需要。
“五弟,即便我是你姐姐,身为男子,你也不该随便闯入。”苏墨染的双眼未曾染上一丝感动,冷淡的说出这番话来。
“可是……”苏子灏话音未落,触到苏墨染冷淡的眼神,气势立刻弱了下来,跪在原地,委屈的垂下脑袋道歉。“子灏失礼了,还请父亲责罚。”
苏熙祥瞧着苏墨染那副模样,心中疑惑更深,何时苏墨染变得这边犀利了,言行处事都变了一种风格,雷厉风行起来。
“你回自己院子里,将礼记抄写一遍。”苏熙祥便是平日里对苏子灏不太管教,关键时候对这个唯一的儿子,还是维护的,所以苏子灏这般无礼的闯入墨玉阁,也只是不轻不重的惩罚。“墨染,你既知这是家事,就不该在这时候做出如此失礼之事。”
苏子灏脚步放得极慢,慢到能够清楚的听到苏墨染的回答。
“确是如此,墨染做错自然会认,但这些话关系到相府,墨染也必须得说。”苏墨染不卑不亢的跪在原地,温和有礼的开口。“父亲位居丞相一职,乃百官之首,若家宅不稳,如何能稳朝堂,身为下边官员的典范,难道相府规矩会不如别人吗?”
苏墨染一个反问,无人出声。“哪家姨娘敢穿正夫人才能穿的正红色?哪家庶妹敢不敬嫡姐,哪家管家又敢如此嚣张,庶妹深得父亲宠爱,难免恃宠而骄,母亲已不在,相府内无人打理,失了规矩墨染也是能理解,可墨染毕竟是相府嫡女,便是如此还要受到这般对待,其他姨娘与妹妹们,又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自母亲去世后,祖母老了,无力再管相府内的大小适宜,便一直是徐姨娘在管理,偏生还出现这种状况,若是传出去,别人会如何说父亲,宠爱姨娘庶女,苛刻嫡女?积毁销骨,众口铄金,难免会让人信以为真,父亲难道要看着局面发展成这样吗?”
苏墨染所说,不可谓不真诚,字字珠玑,直击苏熙祥脊梁骨。
大户人家,时常都会出现姨娘当道,庶女得宠的情况,实属为常,但相府却有些微妙。
苏熙祥乃是开朝丞相,对朝堂风云了如指掌,圣意更能揣测到六七分,在朝廷可谓是开朝元老,人敬三分,但也不乏有人想将苏家拉下位来。
四年前,苏熙祥将亲兄弟赶出相府,就已是惹来礼部参奏,事后更是处处都紧盯着相府内一言一行,所以苏熙祥处事皆是万分小心,不会落人把柄,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内宅不安一直是苏熙祥头痛之事。
苏熙祥为人最为自私,为了自己的官位什么都可以做,所以苏墨染抓住这点,狠狠的还击回去,既已出手,若不收回些成果,如何对得起这场戏呢?
果然,片刻,苏熙祥就已作出决定,看向徐丽萍。“徐姨娘逾矩禁足半月,朱管家不敬大小姐罚月钱半年,再有下次则重处置,墨染,你也起来吧。”
“谢过父亲。”苏墨染清浅一笑,缓缓起身,罗裙微漾,好不美丽。
“老爷……”徐丽萍娇嗔的开口,却被苏熙祥阻止。“往后大小姐院子里的一切,都按照最好的置办,若是再让我听见墨玉阁有人抱怨不好,相府掌权一位就换人来做。”
夏侯驰的脸色微变,多看了苏墨染一眼,长长的睫毛扑闪着,宛若蝴蝶翅膀般,轻盈美丽,樱桃小嘴勾起淡淡笑意,让人情不自禁就会被她那份气质折服,如此一名女子,虽不及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有着独有的风情,坚韧的性格,睿智的双眼,自信的微笑,这样的女子多适合投入宫廷内的争斗。
若是苏墨染也能如苏扶摇那般深受苏熙祥宠爱,夏侯驰定然会选择苏墨染成为站在他身边辅佐他的人,可惜空有才智,少了实权,便是要,也只能收到身边做侧妃。
“是,老爷。”徐丽萍极度不满的应道,相府掌权她好不容易才弄到手,徐丽萍可不想为了区区苏墨染就失去了这份权利,所以只能委屈的答应,暗地里拉住蠢蠢欲动的苏扶摇,两人低敛着眉眼,恭顺着模样不再开口。
事情解决清楚,苏熙祥才松了一口气,向着两位皇子赔礼道歉,领着二人前往花厅,徐丽萍母女紧随其后。
夏侯宸不知何故,故意落在最后,瞧着所有人走远后,返身回到苏墨染身边,丝毫不吝啬的赞赏道:“精彩,传言都说苏大小姐生母死后,在相府内活得和条狗一样,在姨娘庶妹下讨生活,敢怒不敢言,现在看来传言有差啊,苏大小姐巾帼不让须眉,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殿下,父亲与三殿下已经走远了。”苏墨染轻轻一说,双眸迎上夏侯宸的对视,眼若古潭,清澈深沉,毫无惧意。
夏侯宸不住点头,笑得好不愉悦,明显对苏墨染的表现相当满意,离开时,微微靠近苏墨染身边,嘴唇蠕动,随即快步离去,潇洒若风。
回身走回屋内,苏墨染眉宇间多了抹喜色,步履也变得轻盈许多,好似被夏侯宸临走时的话给取悦到了,所以才能在经历过那般事情后,面露喜色。
翦水秋瞳,波澜不惊。
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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