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烟不想理他,走得很快。
但是,人高腿长到底是占了点优势的,江衡快跨三两步,绕到她的身前,“薄烟同学。”
“干什么?”薄烟没好气的说。
她不但抗拒他,而且厌恶他。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或许还不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
她怎么可能忘记,他拿着森冷的手术刀,想要取走她的眼睛的那一幕,又怎么可能忘记,那狰狞扭曲的笑容。
江衡,这辈子,你休想害我!
“薄烟同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看着她,江衡满脸不解,“难道我无意中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
薄烟心中冷笑。
你不是无意中,你是处心积虑,费尽心机的去做。
“我跟你很熟吗?”
事实上,这算得上是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以前在学校里,也不过是擦肩之交,江衡家境虽普普通通,可长得帅成绩拔尖,自然是女生们心中的校草级人物。
以前的薄烟可是从来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更没想到,他会不遗余力的追求自己。
当然了,事实证明,这天下就没有无缘无故掉馅饼的事,如果碰巧掉了,还砸在你的身上,那一定是个巨大的陷阱。
只不过,她发现的晚了点儿。
听到她的话,江衡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好意思,是我的错。”
说着,还很友好的伸出手来,“我叫江衡,是高三三班的,很高兴认识你。”
淡淡的瞥了一眼他那只手,手指修长,指关节自然弧度的完全,指甲修剪的很干净漂亮,白皙而又骨节分明。
这是一双漂亮的手,也是很适合握手术刀的手。
只可惜,虽然他最后从了医,握了手术刀,干的却不是救死扶伤的活儿。
这双手,要她的眼睛,还要她的命。
仿佛看到了什么有毒的东西,薄烟连着往后退了两步,小脸仿佛罩了一层冰,绕开他,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
江衡伸出的手,尴尬的落在半空,眼神闪过一抹阴鸷。
他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待遇。
就算他家境普通,可他努力上进,他也相信,自己终有一天会功成名就,他也享受在学校里被女生仰慕的视线包围,难得他纡尊降贵一次,被人忽略不说,还被人嫌弃。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不爽!
转过身来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他不是习惯死缠烂打的人,但也绝对不会是轻易放弃的人,更何况,他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
确定他没有再追上来,薄烟这才放慢了步伐,稍稍松口气。
事实上,她对退学这事没有反抗到底,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何主任存心针对她,就算现在她据理争辩,也没有多大作用,与其浪费口水,不如干脆果断。
其二……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要不了两天,她的亲生父母就会来接她,然后顺便把她转到禾高女校——跟傅千宠一个学校。
那将会是她噩梦一生的开始!
突兀的铃声响起,薄烟上下摸索了下,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瞥了一眼上面的号码,是薄太太的私人电话。
薄太太,她的领养人兼监护人,也算得上是她的养母。只不过,她从来不叫她“妈妈”,只称呼一声,“薄太太”。
按下接听键,那边先是沉默了下,接着是个温婉有礼的声音,“烟烟,能请假吗?”
虽然是很客气的问句,语气间的不容拒绝却是听得出来的。
“嗯。”她应了一声。
薄太太接着道,“那你准备下,到校门口等等。马上有车去接你。”
话说的很简单,彼此无需更多,都能会意。
薄烟挂了电话,重新走回校门口。
没站多久,便有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停在了她的面前。
“二小姐。”车门打开,李牧从驾座稍稍偏过脑袋,在看清她的同时,眸光闪过一丝诧异。
薄烟低头打量了一眼,才恍觉身上堪称狼藉。
先前被泼的水虽然已经干的差不多了,但是污渍却留下了,加上拉扯间破开的口子,还真是——够狼狈的。
“要不要带您先换件衣服?”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李牧沉稳的把着方向盘说道。
轻轻摇头,“不用了。反正也赶时间。”
李牧忍不住视线再次扫过后视镜,倒也没再劝,车子提高了速度,朝着医院开去。
刚一到医院,便立刻有人迎上来,一切早已准备好。
冰凉的手术器械,尖锐的针头,粗粗细细的管子,这些她都很熟悉了,可在看到的一瞬,还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
身后抵上一堵坚实的墙,还带着点温度,醇厚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薄烟抬头,就看到那张脑中不断浮现的脸,只是此时的角度有些怪异,入眼是他下巴满满的青色胡茬。
鼻子突然就有些泛酸,扁了扁嘴,她唤,“三哥。”
薄暮景的眸底划过一抹微诧,但是很快,就松开抵住她后背的手,大步朝里面走去,“妈。”
薄太太点头,视线掠过他,落到了他身后的薄烟身上,“烟烟,你辛苦了。”
若是以前,薄烟只会无声的翻上一个白眼,觉得这一家子都是彻头彻尾的虚伪,但是生死走一遭,很多事情才会真正的看透。
她卷起袖子,“耽误不得,开始吧。”
薄暮景转过头来,清凉的眸子落在她身上,略一沉。
医生和护士是早就整备待战的,这厢她卷起袖子坐下,那边护士就熟稔的在她上臂绑上皮软管,细长的针尖沿着皮肤浅浅的刺了进去。
很快,暗红色的液体就流入针管中,慢慢积蓄。
不知为什么,薄暮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胳膊细细长长,皮肤白得通透,臂弯处的血管泛出淡淡的青色,那长针就这样埋进女孩儿的肉中,仿佛一只贪婪的动物,源源不断的吸吮着她的汁液。
薄烟就这样安静的坐在那里,面色淡然。
整个屋子,虽然人不少,可是格外的安静,只能听到疏疏浅浅的呼吸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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