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加重语气:“你爹爹没了,还要给他换洗,这家里现在也没几个下人,不是我,难道还是你来做这事?”
换洗?月兰看着樊程,樊程双目紧闭,爹爹他,真的再不会说话了?还有信物,到底在哪里?李氏见月兰不动弹,双手把月兰推出门外,并对奶妈和刘大叔吩咐道:“赶紧去外面叫人,还有,烧桶热水来,我把老爷身上的衣衫给换了,你们再进来。”
“太太!”刘大叔上前一步:“这事儿,您一个妇人,还是我……”
“这会儿老爷死了,大姑娘没出嫁,栋哥儿又小,里里外外难道不是我撑着?还不快些出去,再去把舅老爷请来。”
李氏声音尖利,月兰的眼眨了眨,这个家,从此就是李氏做主了。想到李氏一直想把自己嫁到邢家,还有信物。月兰张张嘴:“母亲,我……”
“你一个大姑娘家,难道还要做这些事,快些出去。”李氏卷起袖子,把众人都推出门外,接着就把门重重关上,栓上门栓。
月兰慢了一步,伸手去拍门的时候门已经被紧紧关上。
“妈妈,刘大叔,这……”月兰看向奶妈,奶妈和刘大叔相对叹气,屋内已经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这声音让众人的心都紧了一下。
李氏一定是想要找到信物,并把它毁掉,这样就没有办法去寻周家了。月兰伸手拍门:“开门,开门!”
但不管月兰怎么拍门,那门都关的紧紧的,月兰泪如雨下,樊栋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爹去世了。樊栋放声大哭,月兰把弟弟搂过来,对着门内哽咽地道:“母亲,就算你要做什么,总归也要先把丧事给料理了。”
李氏在那翻箱倒柜寻了半天,除了几件衣衫,几样首饰,连地契都没寻到。这死老头子,真是防自己跟贼似的。
李氏一边在心里骂着,一边把门打开,对在外面的月兰姐弟怒道:“哭什么哭?这家里的房契呢?地契呢?都到哪里去了,没有这些,难道我们要喝西北风不成?”
说着李氏推一下樊栋:“还好意思哭,都十来岁的人了,早该寻个去处,为家里挣钱了。这会儿还读什么书?”
月兰虽然猜到李氏会变脸,但没想到李氏会变的这么快,月兰把弟弟搂进怀里,对李氏道:“母亲,我……”
李氏眼珠一转,对月兰道:“你说的是,我们还是一家子呢,老刘,快去请舅老爷,奶妈,赶紧去烧热水。大姑娘,你先带着你弟弟回房,找了白布出来做孝服。”
说着李氏卷卷袖子,又要进去里面搜寻东西,月兰垂下眼,自己的爹去世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丧事办好,至于邢家,总没有个丧事没办就过来抬人的道理。
只是,月兰看着弟弟,弟弟还小,李氏这样的虎狼心肠,定然不会好好地供养弟弟上学。还要护住弟弟。
先不能惹怒李氏,不然她真下了毒手,就什么指望都没有了。因此月兰没有再说话,只沉默地对李氏行了一礼,就带着弟弟回到自己房中。
刘大叔和奶妈也各自去忙,樊栋一进到月兰的房中,哭的更大声:“姐姐,我们以后要怎么办?”
“乖,你别哭,好好地等爹爹的丧事办完,我们再想想法子。姐姐会护着你,不会让你受惊吓的。”月兰努力安慰着弟弟。樊栋乖巧地点头,月兰看着弟弟泪又落下,想到李氏的话就把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白布,打算做两身孝服。看着箱子里的东西,月兰又开始发呆,爹说的信物,到底是在哪里?是什么样子?
“姐姐,我……”樊栋见月兰手里拿着白布,眼神呆滞,上前叫了一声。
月兰的思绪被打断,她把白布拿出来,盖好箱子,从针线篮里拿过尺子来给樊栋比着:“我瞧瞧,你的身量更高了,过年时候的尺寸不能用了。”
“姐姐我是在想,爹爹既然说有信物,还说藏的好好的,那定然姐姐能寻到,并且,这信物是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东西。”樊栋任由月兰在他身上量着尺寸在那提醒月兰。
不管周家认不认这门亲,找到信物就能多出一个选择,月兰也晓得这个道理,见弟弟在给自己分析就轻轻地敲他额头一下:“这会儿还懂这事了?”
“姐姐,我是怕,怕……”樊栋的声音越来越低,月兰晓得的,虽然这家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过的糟糕,但从没克扣过樊栋,他能上学,吃饱穿暖,高低还有个书童听使唤。
樊程对樊栋寄予了极大的希望,月兰当然也不能让李氏随意决定自己姐弟的命运。月兰再次摸摸樊栋的脑门:“不要怕,阿弟,这几天你要听她的,让她以为我们都怕了。”
樊栋是个聪明孩子,这也是他能迅速从混乱伤心中回神过来的原因。见弟弟对自己点头,月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要寻个机会,问问刘大叔,到底周家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还有,当初那信物,刘大叔可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月兰还在想,外面就传来刘大叔的声音:“太太,舅老爷来了。”
接着就是李氏的哭声:“哥哥,你可要帮我做主,这家现在顶梁柱倒了,两个孩子还小,我可怎么办啊?”
李大舅是个有两撇老鼠胡子的中年男人,他靠着一张嘴,做中人过日子,当初樊程在此处落脚,多亏了他跑前跑后,这也是李氏能顺利嫁到樊家的原因。
这会儿听着李氏的哭声,李大舅也挤出两滴泪,对李氏道:“阴阳生可请了?可入棺了,这些事,还要一一操办起来。”
“哥哥,我不过是个没脚蟹,还要哥哥你多帮忙指点。”李氏假意哭着,见月兰和樊栋都走出来叫舅舅,李氏对李大舅使了个眼色。
李大舅会意:“你们姐弟先去穿了孝服,我再去寻人来,等到设了灵堂,你们再出来守孝。”月兰姐弟进到房里,李大舅才压低声音:“这丫头,可答应了?”
“怎么会答应,这两天还……”
李大舅鼻子里面哼出一声:“这怕什么,等丧事办完,那边花轿就来,丢下银子,上了轿,等下轿时候再换了喜服蒙了盖头拜堂,娶荒亲多是这样的。”
李大舅的话并没让李氏欢喜,她低声道:“这鬼丫头,竟是定了亲的,那姓刘的,还说寻到什么周家。”
周家?李大舅开始思索起来是哪个周家,不过这也是个普通的姓,李大舅眉一皱对李氏附耳说了几句。李氏连连点头,李大舅也就出去寻人,做棺材,等到棺材到了,李氏把月兰姐弟叫出来看着樊程入棺。
樊程放进棺里,堂上设了灵堂,摆了供品,月兰姐弟也就依礼成服,在灵前守灵。樊家人手不多,不过这村里的人也都习惯了,谁家有大小事儿都来帮忙,因此月兰也不用再去亲自动手。
奶妈守在灶上,狗儿当了小厮支应着,刘大叔出去跑腿,这丧事也就安安稳稳地办下来。不过让月兰奇怪地是,她一直没寻到和刘大叔说话的机会,有两次月兰在院子里遇见刘大叔,刚说了一句,就被李氏叫走了。
这显然是李氏不愿意自己和刘大叔说话,打听出自己的婆家到底是什么人家。
这让月兰更急的团团转,况且随着停灵日子要结束,快要出丧时候,月兰见到几个陌生人,说是来帮忙的,可她们只往月兰身上瞧,那种眼神让月兰十分不舒服。
明天就是樊程出丧的日子,樊栋守了一天的灵,伏在供桌上睡着了,另外几个帮忙的人,也各自归家。灵堂中只剩下月兰姐弟。
月兰瞧瞧外面,不见李氏,咬牙站起身,飞快地往厨房跑去。
奶妈正靠在灶前打瞌睡,脚步声惊醒了她,抬头见是月兰,奶妈十分诧异:“姑娘,你来这做什么?”
“奶妈,刘大叔知道,你也定然晓得的,那家子,到底是什么人家?”月兰含泪问着奶妈,奶妈叹气:“姑娘,我疼你的,可我只是个下人,太太已经说了,等一出殡就把我们给赶走。那家子,我当然晓得,他们家这会儿已经封了爵,就是京里的定北侯府。”
月兰已经想过和自己定亲的人家也许发达了,但没想到竟然如此发达,是侯府。
“姑娘,你当初定亲的时候还小呢,你才一岁,姑爷也才两岁,就是不晓得这么多年过去了,两边又没来往,他家有没有别定亲?姑爷是那家的长子。”
自己定的,还是未来侯爷?月兰觉得这些话太魔幻了,刚要再问李氏已经冷笑着走进:“好啊,偷偷摸摸的,就跑来问了。”
说着李氏一巴掌打在月兰脸上:“自来婚姻是父母之命,这会儿你爹没了,我做的了主,你乖乖的,等着嫁到邢家去。我还能好好待你弟弟,不然的话,到时把你弟弟卖去给人家做书童,谁也奈何不得我。”
月兰从出生到现在,别说挨过打,连重点的话都没听过。虽然知道继母会翻脸,但没想到变的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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