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长清在书房等了于瑶许久,听说她要彻查盐铁司的旧账,立刻就下旨让她接管了去。
于瑶在一旁替他研墨,于长清大笔挥就,写了个大大的“静”字。
“这是来问罪了?”于长清率先打破沉寂,于瑶是他亲手带大的,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不过,于长清心里跟明镜似的。
显然,苏行在她心中的份量已经远超过他这个兄长了。
“不敢。”
“雁北之地,雁来是最熟悉的。”于长清道,“纵然如此,朕当日可没逼他,是他自己请愿去的。”
苏行卸印已有三年之久,威震天下的金翎军就此驻扎在雁北,将帅换了一个又一个,战斗力却是一年不如一年。
鬼狄敢大肆骚扰边境,或许也有这个原因。
然而苏行治军一向严格,纵使人在京都,但金翎军纪却从未废止,无论是谁去当这个主帅,金翎军都不应沦落至此。
何况盐铁司整年利钱,十有八九都用作了军备。
细细一想,于瑶突然明白了苏行的意图。
一种事物的衰败,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
“何苦担心他。”于长清十分淡定,他与苏行并肩多年,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听雁来说你整日闷在府里,京都热闹,不妨出去转转。”
“鬼狄质子还在府上,臣妹岂敢妄动。”于瑶兴致缺缺地回应,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华灯初上
一身玉锦白衣的翩翩公子牵着一个瘦小可怜的娃娃,身后跟了两个姑娘,潇洒地在街上晃荡。
伶儿和玉儿看着某人的背影出神,觉得人生已经没有了意义。
夫人剪坏了八件衣服,终于将侯爷的衣服改得像样了,只是侯爷回府时……她们该如何交代啊!
死定了!
“别乱跑啊!带你出来只是想看住你,才不是我心软。”于瑶不咸不淡地威胁,出街犹如放羊。
犀如年纪尚小,正该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而此刻他却紧紧地靠在于瑶身旁,生怕于瑶会丢掉他。
这样人声鼎沸的闹市对他来说,着实让他羡慕又恐惧,别苑从来没有会跳舞的皮影小人,也没有花花绿绿的衣服,那些孩子嘴里吃的东西,他见都没有见过。
别苑只有殴打、怒骂,以及奶娘生气时打砸桌椅的声音。
这样的世界太可贵也太虚幻了。
“小孩儿,吃糖葫芦吗?”于瑶在糖果铺子前站定,身旁没有回应,她这才想起这小孩儿听不懂她说的话。
一人买了一串,犀如学着于瑶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发现这是个好东西,感激地朝于瑶一笑。
一大一小的两人,就这么在街上吃欢了。
京都少有如此纯真浪漫的公子,两旁过路的姑娘风情万种地将手帕掷到了她怀中,于瑶不仅敢接,还微微颔首,眸光含情,报以风华绝代的一笑,惹得人家羞得花枝乱颤。
伶儿两人吓得魂都没了,已经想好侯爷回来后她们会埋在哪里了。
“公子,上来玩啊~”画楼上的姑娘热情邀约,转眼间,于瑶便一左一右地揽住了伶儿玉儿的腰,像个醉倒在脂粉堆里的纨绔公子,拉长了调调:“有约了,下次一定。”
众人见她左边一个,右边一个,面前还有个小的,顿觉没戏,三三两两地散了。
于瑶灰溜溜地摸了摸鼻尖,倍感惋惜:“哪句话说错了吗?怎么都走了?”
“夫人,您再这么玩下去,侯爷回来一定会打断我们的腿。”伶儿含泪控诉,让玉儿将她拉走了。
一逛已是半夜,街上的人渐渐稀少了,于瑶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将昏昏欲睡的犀如交给了她们二人。
“夫人你要去哪?”伶儿不放心,一定要跟着。
“我吃多了,随便逛逛,很快就回来了。”
于瑶随口搪塞,伶儿哪里会信她。
只不过于瑶想走,她们哪里拦得住。三两句话还没说完,原地就没了人影。
盛市之中,藏着一卷深巷,越往里走灯光越暗,于瑶一走神,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个狗吃屎。
脚步加快,终于抓住了一路吹灭灯火的小厮,于瑶咬牙,上去就是一个爆栗:“那老头是不是吃饱了撑的,天天装神弄鬼!”
那小厮一脸委屈地抱头躲开,于瑶随手推开了手旁的木门,只是她还一点没用力,那木门便轰然坠地,碎成了两半。
烟尘未散,房屋内立刻冲出一道矮小的身影,蹲在她面前心痛地哀嚎:“祖宗,我这可是千年梨花木!”
话音刚落,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算盘拨打起来:“九九一十八……”
只是他这算盘还未入账,便被于瑶堵死了。
“上次还说是百年的。”于瑶咬牙,眼底闪过一道精光,毫不客气地伸手揪住了他这一把稀疏的胡须,“你这老头胡诌起来连姑奶奶都不认识了是吧!”
“痛痛痛——”贾玄机不敢妄动,脸色痛苦地求饶,“姑奶奶……”
“好说。”于瑶晃了晃两张银票,老头立刻两眼放光,只是还没摸到那宝贝,于瑶便收了回去。
贾玄机心痛地抚了一把胡须,讪讪问道:“说吧,买什么消息?”
“鬼狄大将,瞿如。”
闻言,贾玄机堆在脸上的笑,顿时消失了。
“额……这个嘛……”贾玄机迟疑地抠抠脸,于瑶见他欲言又止,继续追问:“听闻他善用蛊毒,只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丫头,咱们相识一场,老夫只奉劝你一句,此事交给苏行打算,别来蹚这趟浑水。”
本以为她会识趣离去,这事就这么搪塞过去了。
不曾想于瑶满脸落寞地摇摇头,眼眶顷刻间就红了,泫然欲泣:“贾先生也觉得雁来是战无不胜的神么?”
“这……”
贾玄机一时有点心软,但有贵人交待过他别乱说话,纵使于瑶说出了花来,他也不能妄论半分。
“纵然他有再多的光环在身,在瑶儿眼中,他也不过是普通人罢了。”
“如今他奔赴沙场,前路莫测,凶多吉少,若是留我一人独守空门,我……我可活什么劲!”
说罢,她便毫无征兆地一头往门框撞去,贾玄机吓得炸毛,一边拉住她一边喊:“瞿如师从冥幽子,其他的都好说,可怕的是能催生瘟疫,那疫病奇怪至极,至今都无破解之法。”
一口气说完,贾玄机累得吹胡子瞪眼,于瑶霎时刹住脚,若有所思。
“多谢,告辞。”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于瑶抬脚欲走,却被他挡住了去路。
老头儿摩挲着手指,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于瑶淡定地开口:“下次一定。”
那道身影灵活地跃上屋脊,飞檐走壁,消失在月色之中。
“小骗子!小骗子!”贾玄机气得跺脚,好不容易被理顺的胡子再次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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