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她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地方,府中依旧桃花艳红,蝉鸣鸟语,装点祥和。
马车停在了相府一隅,再往里走,便是那个冷冷清清杂草丛生的住所。
远处有一行人正朝他们走来,叶绫雪也跟着左右侍从一起行礼。
站在行首的女子身着锦绣,雍容华贵,雅致的玉颜上妆点大方,虽历经风风霜褪去了稚嫩的青色,却更显女性的妩媚风韵。
那是宰相府上的大夫人苏素瑶,亲手将她拖入地狱的女人。
“你便是叶绫雪?”大夫人上下打量她一番,兴趣索然,不过是个下贱胚子,有什么值得细究的,便伸手随便一指,“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面,没有唤你出来,你哪里也不许走动。”
“是,夫人。”叶绫雪看也不看,她当然知道那是哪里,那是她被害死的娘生前住过的地方,蛛网杂草环绕,屋中空无一物。
苏素瑶在叶绫雪刚出生之时便将她送走,对这个孩子没有印象,此时见来,这丫头倒是懂得点礼数礼节,没胡乱往相府上攀亲附戚,这点倒是对了她的胃口。
“你们给她打点一下,铺个暖炕,别让她坏了身子。”苏素瑶高傲地指挥完下人便离开了。
她当然不会想到,这一切早在叶绫雪的设计当中,她所经历过的所有她都会用自己的本事来改变,望着苏素瑶远去的身影,她嘴角微抬:“多谢您的‘照顾’了,大夫人。”
叶绫雪独自整理房间,她从小干农活出身,没少做过家务,这点事情向来难不倒她,前世在这个家中唯一让她感到痛苦的并不是生活的条件,而是家人的态度。
“小姐,奴婢是来服侍小姐起居的。”门口站着一名娇小玲珑的丫头,看上去与她年龄相当。
“秀音?”叶绫雪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猛地一亮。
小丫头似乎被她吓了一跳,“小姐如何得知秀音名姓?”
她当然知道,这个丫头自自己进入相府以来便跟跟随左右,受过的苦数不胜数,后来更是死于后宫嫔妃的毒手,至死仍保护着自她,这个丫头她如何能忘?
看到她,就好像看到了前世可怜的自己,叶绫雪拉着秀音的手,“秀音,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有一天好日子,就有你荣华富贵,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谢、谢小姐。”秀音虽不明白她是怎么了,但叶绫雪这席话却让她觉得这位小姐很好相处,于是胆子也大了许多,“秀音帮小姐收拾床铺吧,小姐您看,这是下人送来的绿绸缎子,唔……就是手感不太好。”
话音未落,木屋的门“咿呀”一声被人推来开,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刻薄尖锐的声音应声而来:“哼,我还以为家里买回了只好狗,原是贱婢野种找回家了。”
霎时间这个简陋单薄的屋子就变得热闹起来,来人是苏素瑶的二女儿,她的二姐叶芷兰,身边还带着三姐叶珞儿,领着一众丫鬟婆娘气势汹汹进来。
这三姐叶珞儿身为身为侧室所生,却跟庶女一样没有地位。大夫人不许宰相纳妾,宰相惧内的名声远播朝廷,传到皇帝的耳中,还是皇帝亲自给宰相赐下侧室,大夫人才无可奈何许了他,但对侧室跟庶女非常苛刻。
叶珞儿倒有些自知之明,早早地依附在二姐麾下,被嫡出的小姐随意摆布,更兼之有了叶绫雪这个倒霉鬼,她活得倒也不差。
二姐叶芷兰倒是是个灵秀的美人胚子,粉衣长裙,肤如凝脂,面容精致,只比叶绫雪大三四岁,却与叶绫雪的乡下打扮天差地别,看上去好比凤凰见野鸡,然而本该无地自容的叶绫雪却并不见得退缩害怕。
“见过二小姐,我家小姐初来乍到对几位小姐还不熟悉,不知是姐妹,还请让秀音互相介绍……”
“不必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却紧跟着一个不和谐的清脆声音随之而来。
“啪!”
叶芷兰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她那一掌挥下去是要让那不知好歹的小丫头清醒清醒,叶绫雪也配做小姐?她明明就是来相府的一个下贱种,只配做下人不配做她们姐妹!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手却被一个粗重的手掌狠狠拍落,那力道简直让叶芷兰的小手火辣生疼!
叶绫雪将秀音拉到一边,自己接了这一巴掌,“二姐,何须与丫头动怒,妹妹不知何处让姐姐不高兴了?”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贱种也配在这里喊我作姐姐?”叶芷兰说的话跟她母亲简直一模一样,在外人眼里温文尔雅的堂堂相府二小姐,在她面前也不过是泼辣野蛮的刁妇。
若她没有记错,叶芷兰心属逸晋王,是日跑去见逸晋王,没想到正巧逸晋王宴客无法接待,碰了一鼻子灰跑回来无处发作,偏偏遇上她这个倒霉鬼被接入相府,可是拿她出了好一通气。
“小姐。”秀音担心地看着叶绫雪,她来相府也有一段时间了,当然知道叶芷兰等人的脾性,二小姐不喜欢叶绫雪,那么这将来二小姐一定会针对小姐的。
叶绫雪拍了拍秀音的背,从秀音发间取下一只简陋的钗藏在袖中,冷漠地看着叶芷兰和叶珞儿,“两位姐姐,绫雪是粗鄙之人,不明白为何血浓于水的亲姐们何错之有,还请姐姐告知。”
“呵,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三姐叶珞儿冷嘲热讽起来,好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笑话,引得后面一众丫头大小不已,“血浓于水?我呸!”她一脚踹在叶绫雪的大腿上,几个丫头立即扑上来硬压着叶绫雪下跪,她接着狠狠骂道:“你要是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不如就让我们告诉你,你一个biao子生的狗杂种,叫你回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相府的小姐?也不照照镜子瞧瞧你的丑样!”
叶绫雪扬眉,抬起的眼眸中毫不掩藏杀意,怪只怪她们来得不是时候,正撞上了她巨大的恨意。
藏在袖中的发钗忽然落在手中,叶绫雪一个箭步飞快地冲过去,抬手便是狠狠地一划,那发钗在叶珞儿漂亮的脸蛋上干脆利落地落下了一条长而深的伤口!
“啊!!”叶珞儿捂着脸大声尖叫起来,可惜这里实在太偏,根本没有别人听到,而屋子里的人更是被叶绫雪这突然的出手吓得愕然怔住,谁会想到这个母亲受辱而死,自己被丢弃于村野的野丫头,竟会对三小姐动手,她难道疯了不成?
叶珞儿指着她大喊:“你……你疯了!我爹我娘不会放过你的!来人!给我打!给我把她往死里打!”
看着她明明不停往叶芷兰身后躲却口口声声说着不会放过她,叶绫雪忽然响起了当初自己也说过这样的话,她们百般折磨她,她也曾在心里说过无数遍“不会放过你们”,她至死还说着那句话呢,现在只不过终于找到了泄处。
先下手为强,她现在总算明白这句话了,她绝不会再等到未来后悔。
“小姐……”秀音有些吓呆了,她服侍的小姐难道是个疯子吗?怎么敢对三小姐动手?
“闭嘴,哭什么哭,被一个杂种欺上身了,你也真是没用!”叶芷兰冷冷地朝背后喝了一声,吓得叶珞儿只敢小声在后面啜泣。
“二姐,你要替我好好教训她啊。”叶珞儿委屈地道。
叶芷兰本就气在头上,见新来的野丫头竟敢如此嚣张,顿时火冒三丈,“给我绑起来!”
几个婆娘顿时用麻绳将叶绫雪困住,见到这般场景,秀音又不禁心疼,想要上来求饶,却又见到叶绫雪眼神示意她不要动。
当年她太软弱,这一切的痛苦更多是秀音替她抗的,这样她才能在不受伤的情况下被替嫁入宫。
她既说过不会再让秀音受伤,那么该受伤的,是这些该死的人!
在她们还没有将麻绳困好的时候,叶绫雪冷笑道,“二姐可知道今日逸晋王迎见了哪位贵客,竟将我的好姐姐拒之门外?”
叶芷兰愣了愣,她盯着叶绫雪的眼睛道:“你知道什么?”
叶珞儿着急地拽住叶芷兰的衣袖,怒道:“一个刚从乡下接回来的臭丫头,也会知道这些事?二姐,她分明是在拖延时间!”
绳索已经困到身上来了,叶绫雪却仍然不紧不慢,“呵呵”笑道:“三姐你在怕什么?”
叶珞儿捂着自己的脸蛋同时瞪大了眼睛,“你少血口喷人!”
叶绫雪反而欢笑起来,侧眸看向叶芷兰,“二姐,你为何不问问三姐今日去了哪里?为何比你迟一步回来?你就没有想过为何每次你去找逸晋王三姐都要随你一起去?”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芷兰回头看了一眼叶珞儿,眼中已经有了几分怀疑和憎恶。
“姐姐聪颖过人,难道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这也是后来她从下人口中听说到的事情,叶芷兰一直不知道,到最后逸晋王迎娶的不是她而是叶珞儿,气得叶芷兰自尽而死,这件事她当然会拿来好好利用。
叶绫雪挑眉,看向站在后面捂着脸蛋不停后退的叶珞儿,显然叶绫雪的话让她很震惊。
“二姐、二姐你难道要听那个贱人话吗?这件事与我无关啊,我今日是去了……去了……”叶珞儿两只精灵的眼睛骨碌碌地乱转,她现在慌乱极了,情急之下只好说道:“是替娘亲去街市买东西了,馨儿可以替我作证啊!”
叶绫雪冷冷说道:“你是当二姐傻瓜吗?馨儿是你的贴身丫鬟,你说去哪,她敢说不是吗?你到底有没有去逸晋王府,问过逸晋王的管家不就知道了。”
叶珞儿并不如大姐二姐那般聪明,被人点破了心事马上就藏不住了,站在那里直哆嗦,“二姐,二姐不是的,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啊!”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明明是陪二姐来收拾这个贱人的,怎么自己却被这个贱人摆了一道,她,她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叶珞儿魂不守舍语无伦次,无法证明自己清白,干脆找叶绫雪算账!
“你个贱胚子,你诬陷我!你不得好死!”说着,叶珞儿就朝叶绫雪扑了上来!
但她这么一来,显然就是证明了自己心里有鬼,叶绫雪笑得愈加阴魅,一副“你看,你果然心虚”的神情。
叶芷兰向来是激不得的,此时杏目圆瞪,面露杀气,亦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根金镶的珍珠发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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