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棺灵匠。
这名字叫的好听响亮,归根到底其实就是抬着那些横死的,怨气重的人的棺木下葬而已,好让他们能够消除戾气,安然入土。
这放在都市里顶多就算是一个火葬场背尸的活计,属于下九流的行当。
而随着时代的进步,抬棺匠的存在也越来越少了,火葬的,水葬的,天葬的,还有一些少数民族地区用的树葬,悬棺等等。
放在当下这社会里,火葬居多,很多的葬法甚至都失传了。
也是,没了活计,自然也就没了谋生的本钱。
我很清楚阿爷的意思,他是不想让我入这行,十几年前就这么认为。
这不是个好差事,也不是个长久的安生,何况还会沾染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所以,打小时候起,阿爷很少教给我抬棺的方法,似乎早就准备着让我离开这个行当。
我当初年纪小,自然不会去想这些,只是自从十五年前阿爹死了,七年前阿娘也没了,我怎么可能毫无关注。
我不敢明着去学,暗地里却琢磨了不少。
我出了太爷的屋,回到我自己的屋里在角落里一阵倒腾。
困尸绳,黑狗血,镇棺钉……
一件件东西被我从各种地方翻找出来,阿爷一定不会想到,这些他藏了十几年都安然无恙的东西竟然会一件不落的全都被我找到。
这些东西,阿爷用过,阿爹用过,阿娘也用过。
我每一件都仔细的检查好,然后装进身后的包裹里,确定没有问题后才走出了房间。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天上的月亮雾蒙蒙的,好像一眼都看不清月亮的真容。
那上边似乎覆盖了一层什么东西,我清楚,按照我们抬棺匠的说法那叫遮月。
阴气遮住了月亮,很容易有煞气来袭,极容易尸变。
这个日子按照我们抬棺匠的规矩来说是不该有棺椁下葬的,但我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做这一趟抬棺的活计,不是因为我答应了老村长,而是因为王大彪已经死了两天,再等下去,恐怕就不是我的能耐能够葬的了的了。
等我到了村尾的时候,老村长已经带着人手等在王大彪家的门口处了。
“唐家老大,你来的还真早,我还真怕你怕了,跑了。是个带把的,你怎么说?我们是现在进,还是听你吩咐?”老村长磕了磕旱烟袋,笑眯眯道。
“听我喊就行,我现在要进去捆尸,你们要是乐意也可以跟着进,另外,八仙儿准备好了吗?”我没理会老村长的挪愚,开口道。
站在村长后头的一个村民刚想发火,在这李家寨里还没人敢对村长这么横挑鼻子竖挑眼,如今我这么个毛还没长齐的娃娃这么跟村长说话,他开口就要呵斥。
可老村长却是一笑,完全没放在心上。
“唐家老大,你放心好了,放手去做,其他的不用有顾虑。八仙儿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不清楚你到底要鸡还是要蛇?”老村长问道,看似漫不经心,但我眉头挑了挑,我知道他这是在考我。
抬棺灵匠需要借助八仙儿来抬。
八仙儿指的不是什么鸡鸭牛羊之类的祭品,更不是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而是有着十二生肖属相的村民,抬不同的棺,用不同的八仙儿,这在我们抬棺的行当里头是常识。
王大彪生前曾经当过几年的刽子手,戾气很重,八仙儿更要斟酌。
阴气重的用不得,所以鸡蛇,率先要去除掉,这是老村长不相信我,在探我的口风。
我瞥了一眼老村长,没开口,挥挥手示意众人在门外等待,抬着脚就进了王大彪的院子。老村长依旧是一副弥勒佛一般笑嘻嘻的脸,旁边的村民还想说点什么却恨恨的瞪了我一眼,没开口。
我不疑有他,进了门。
这是典型的村里的小院配置,似乎是因为常年无人打扫,到处都显得很破败。
我站在门口探头望了一眼,只感觉到院子里凉飕飕的,似乎有一阵风在院子里挂起,碰到皮肤上有一种彻骨的冷意。
我打了一个冷颤往前走,心里却是在打鼓。
抬棺的本事我是偷偷学的,阿爷平日里讲的故事,家里头那些破败书籍上的记载,论真真儿的帮人抬棺我还是第一次,说不怕是假的,我的手心儿里都在冒汗。
我掏出包裹内的东西。
捆尸绳拿在手中,左右的胳膊上抹了厚厚的一层糯米,这是用来对付尸变的。而手中两道黄色的符箓被我攥的很紧,那是我偷学阿爷的镇尸符。
我轻手轻脚的朝着屋子里走。
手一推,吱呀。
房门发出一阵难听之极的声音晃晃荡荡的被推开。
紧接着,我只感觉到一阵扑鼻的恶臭传进了我的鼻腔里,浓郁的恶臭伴随着血腥味几乎让我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房间里一阵风忽然吹了出来,气味愈加浓郁。
我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掩住口鼻。
忽的.
咕噜噜,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滚了过来,我险些一脚踢了出去。
我明显愣了一下,低头借着月光朝着脚下望去,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原本还算镇定的心跳忽然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一颗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里。
脚下那圆滚滚的东西不是别的,是一颗人头。
鹰钩鼻,面容阴鹫,脸型干瘦。
正是王大彪的头颅,而脖颈被利刃切割过的地方有粘稠的液体流淌出来,沾了我一脚,我知道,那液体是血,王大彪的血……
嗡的一下。
我的整个头皮都炸开了。
我几乎是掩住口鼻,死死的咬住舌尖,才没让自己惊叫出来。
只是我眼瞅着脚底下的人头,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剧烈的颤抖起来,如果不是依靠着门框,我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再往屋里看,却见到一具无头尸体正斜靠着墙边,身体伏在桌面上,手中一柄长达三尺的厚柄砍头刀刀光闪闪,上头浓烈的烈酒气味混合着血腥的味道,让人不忍直视。
我深吸了几口气,试着探脚上前,看清了。
那刀很熟悉,是王大彪经常拿在手里耍,常磨的砍头刀,磨的刀光铮亮,磨的斩铁如泥。
桌上摆着一本名册,上头写着的是那些王大彪年轻时候砍下的头颅的主人,我壮着胆子数了数,一共是九十九个。
王大彪这个一辈子据说砍足了九十九颗头颅的刽子手,在临死的时候竟然是用自己的砍头刀硬生生的砍下了自己的脑袋。
凑足了一百颗人头的数目。
他……
是在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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