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些日,生活就如一壶凉掉的清茶,平淡无波,无色无味,无人看望与品尝,安静的被遗忘在角落。
苏墨染坐在一楼屋子里,拿着一卷琴谱坐在藤椅上研究,时而放下琴谱研究,时候低头思索,室内一片寂静。
添香从外面偷偷打量一眼苏墨染情况,继续守在室外,心不在焉,稍稍一会再次重复打量苏墨染,鬼鬼祟祟的模样,让人很介意。
红袖一直在室内伺候,苏墨染不说话时,她就安静的站在身旁,呼吸放低,如同不存在见添香神色有异,正想外出提醒添香,却见苏墨染伸手将垂在脸庞的发丝勾到耳后挂起,红袖立刻机警询问。“小姐,需要什么吗?”
将琴谱交给红袖,苏墨染眼神如丝,泛着淡淡水色,慵懒开口。“快到秋季了,只是看会琴谱,就有些疲劳了。”说着手指不忘揉揉双眼,显露出疲态。
“奴婢伺候你休息。”红袖将琴谱收拾起来放好,走进屋内整理软榻,让苏墨染休息。
苏墨染往前行了两步,望向外面空着的院子。
差不多要送秋季的花朵过来了。
“添香。”轻唤一声。
“小姐,有何吩咐?”添香步入屋内,恭敬询问,心底升起一抹担忧,以为苏墨染要责怪她做事不认真。
“府内何时送秋季的花来?是谁人送来?都有些什么花?”苏墨染连问三个问题,均是无关紧要之事。
“回小姐,府内的花再过两日便会送来了,均是由京城内有名向花坊送来,若是小姐有想要的花,奴婢会叫管家通知花坊。”添香仔细的回答,不敢有一丝遗漏,生怕稍有不甚就会遭到责罚。
上次康寿苑一事,小姐不便责罚徐姨娘送的丫环,所以只是罚跪了半个时辰,就了事了,但也警告过,下次再犯会则重处罚。
苏墨染不再说话,往外又走了几步。“倒是想要一株冰海棠,搁在窗棂上。”
“冰海棠?”添香琢磨着这种从未听过的花,许久都寻不着结果。“小姐见过这种海棠吗?”
“只曾听闻,不曾见过。”苏墨染声线平平,也听不出她有多想要这种花朵,更像是想为难别人,前世夏侯驰不知从何处寻得一株冰海棠,夏日里摆在屋内,倒也能解解暑气。
苏墨染并非多想要这株冰海棠,而是想起,关于那株冰海棠的阴谋,冰海棠不仅带寒气,更带异香,极为诱人,见着很难不爱,更何况于苏墨染而言,那是夏侯驰第一次送她的礼物。
为照顾那株罕见的冰海棠,苏墨染为此翻阅了不少花谱,才在一家花坊找到了有关冰海棠的照料方法,那时她才知道冰海棠并无异香,当时她也并未多加追问,自作多情的以为这是夏侯驰为她加了异香进去。
年岁已增,苏墨染始终未怀有身孕,夏侯驰登基后,苏墨染曾瞒着他找过御医诊治,那时才得知,那每个月都需加异香的冰海棠,里面的异香中含有毒素,才会导致她无法生育。
得知这个消息,苏墨染强忍下心中悲痛,听信夏侯驰的话他并不知情,但不过半月,苏墨染就因此被打入了冷宫。
添香还想再问些关于冰海棠的事情,红袖正好过来,睨了添香一眼,温顺的对苏墨染说:“小姐,可以休息了。”
点点头,苏墨染走进内屋,不再理添香。
苏墨染躺在软榻上,红袖为她盖上薄毯,临了还不忘叮嘱苏墨染。“小姐,添香是二姨娘的人,你要小心些。”
“我自有分寸,盯得太明显反倒不方便行事,暗地里盯着些就好了。”苏墨染闭着眼睛,缓缓开口对红袖的提点自己也清楚。“半个时辰后叫醒我。”
午膳前两刻钟,红袖按照苏墨染吩咐,叫醒苏墨染,为她整理好妆容与衣衫,才扶着她出去外间用膳。
雕刻着细致花纹的圆桌上,摆放着三四碟菜肴,莫说是肉,便是青花瓷碟里那三两点白菜都已是蜡黄,看着难以下咽,而那碗汤更是浮着草根与灰烬。
“添香,你怎么拿回如此难以下咽食物给主子用膳?”红袖难以置信的看着桌上添香带回来的午膳,莫说是大小姐了,就是府中奴才的膳食也比这些好上一份。
“我去厨房,厨娘说大小姐派人去晚了,只有剩下这些膳食了。”添香眼神不敢望苏墨染,低垂着脑袋,心跳极快。
事实上,是夫人吩咐厨房,以后大小姐的膳食都给最下等的,所以根本拿不到好食物。
红袖正准备责骂添香,却见苏墨染不动声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捧起身前的白米饭,淡然用餐,红袖心有不忍,眼睛酸涩,扭头偷偷抹泪。
于苏墨染而言,能有饭吃就已经不错了,在冷宫中,势利的奴才欺辱她,时常没有膳食送来,只能挨饿受冻,这些她也非她忍受不了的。
至于策划这件事的徐丽萍,时机到了苏墨染自会找她算账,她现在所受的苦难,他日她都会千百倍奉还。
苏墨染没什么胃口,简单用了些硬硬的白米饭和辣白菜,就算好了,接过红袖递过来的湿帕擦擦嘴,温柔的对添香说:“领晚膳去早些。”
添香低低应声,知道不可能,所以未敢保证。
墨玉阁的晚膳依旧是上不得台面的硬饭剩菜,甚至连午膳时的那碗汤都省掉了,可见苏墨染这个大小姐,平日里是如何不受宠,两个下人都能欺负。
“这次厨房又是如何说?”苏墨染眸子冷光一闪,脸色凝重的盯着桌上晚膳,明显表露出了不悦。
“回小姐,厨娘说墨玉阁去早了,膳食还没还做好,所以……”见苏墨染秀眉越发紧蹙,添香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最后甚至不敢再往下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大小姐恕罪,奴婢不该拿这些膳食回来。”
苏墨染摆摆手,微微带着笑意,嘴角两个不甚明显的酒窝,若隐若现。“不怪你,下去吧。”
添香退出去,红袖立刻凑上去。“小姐,这些饭菜还是莫要再吃了,奴婢上街给你买些能裹腹的糕点回来。”
谁知,刚才还眉头紧蹙的苏墨染,这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拒绝了红袖的好意。“父亲可有回来?”
“差不多要回来了。”红袖看看天色已晚,这个时候也该是丞相回府的时间了。
“红袖你且去门口等着,父亲回来请他过来。”交代完后,红袖以为苏墨染是要告状,所以高兴的出了院子。
苏墨染比午膳的时候用得更少了些许,只是吃了两口,就没胃口的让奴才把饭菜撤掉了,并不打算要用这些证据,让苏熙祥看到她过着不如奴仆的生活。
大约一盏茶时间,红袖才将苏熙祥请来,见着红袖一脸得意,以及苏熙祥不耐烦的深表情,苏墨染大抵猜到,在这一盏茶的功夫里发生了何事。
放下琴谱,缓步迎上进来的身影,苏墨染这时穿着一身淡紫色罗裙,盈盈一礼,落落大方。“女儿见过父亲。”
苏熙祥落座在刚才苏墨染用餐的位置上,端正威严,半点亲情都未流露,若外人所见,定不会以为两人是父女。“你那奴婢说你有事要与我说。”
“也并非什么大事,只是多日未曾见到父亲,不知父亲是否安好,所以才父亲过来一叙,若是耽误了父亲用膳,墨染在这给您告罪。”苏墨染初始说得温顺有礼,后面两句到有些诚惶诚恐了。
难得见苏墨染表现得如此大度,苏熙祥眼神不禁多打量几眼,想起近日听闻大女儿将老夫人哄得十分高兴,脸色也稍微好些。“关心父亲,何错之有,你祖母最近经常夸你孝顺懂事。”
“多谢父亲夸奖,都是祖母抬举墨染了,在祖母身旁尽孝是墨染份内的责任。”苏墨染亲自沏了杯茶,递给苏熙祥,恭顺的陪坐。
如此恭谦有礼的回答,让苏熙祥不断点头,喝着杯中茶水也觉得甜了几分。
为了苏熙祥的到来,苏墨染特意将苏老夫人送的雨后龙井拿了出来,怎么也看不出她在这个家被苛刻对待的迹象。“看你脸色不太好,可曾用过晚膳?”
“回父亲,已经用过了,只是秋季来临,胃口不好,用得比较少,劳父亲挂念了。”苏墨染话音刚落,红袖就立刻悲伤的跪下了。“求老爷为小姐做主。”
苏熙祥放下茶杯,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询问何事,苏墨染就率先对红袖发难,厉声斥责。
“住嘴,主子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我念在你自小照顾我的份上,将你留在身边做贴身丫环,没想到你如此不知分寸,明日开始你就不用贴身伺候我了,降为二等丫环,在外室伺候。”苏墨染一阵抢白,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就直接做出了处置,并对苏熙祥惭愧的说道:“父亲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墨染还因管教无方让父亲烦恼,实在不孝,改日墨染将这些丫环管教好后,再请父亲过来。”
苏熙祥见苏墨染生气是如此真切,便也作罢离去。
待到苏熙祥离开,苏墨染才微笑的向红袖点点头。
这场戏,不可不做,否则会让徐丽萍认为她好欺负,也不可做过,会让苏熙祥认为她心机颇深,咄咄逼人,有失公允,不仅要做,还得做真,有苦自受,不扰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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