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初雪面有戚戚然地看着那筐安放在地上的红罗炭,低声吩咐身边的婢女。她随手拿起放在墙角用来夹炭的夹子,扔了几块炭在铜盆里。
“庶夫人,您就在院子里烤火?”
叫小红的婢女刚露出几分疑惑不解,就接到杨初雪投射来的凌厉目光,吓得把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多嘴多舌,直将那装满了炭的火盆点燃。
啪──地一声,橙黄色的火焰在黑色的木炭里跳跃起来,火盆的周围瞬间充斥着一股令人舒适的暖意。
“小红,这红罗炭算是上品么?”
杨初雪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盆炭火,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在裙摆上。
婢女小红拢着火苗,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拨散,余光瞥了她一眼,才答道,
“那是自然,王妃送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这炭通体幽黑发亮,且不容易碎裂,燃烧起来也没有烟雾,是最最好的上乘之品了。”
上乘品啊,这就更让人值得怀疑了。
望着那暖意渐升的炭火,片刻后,她眸光一惊,脸色风云突变,察觉到了其中蕴藏着的端倪。
“小红,把它灭了搬到我屋,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轻易浪费。等天气真的冷下来了再用吧。”
“是。”
杨初雪装作云淡风轻的伸了个懒腰,悄然踱回屋内,借口要补觉的由头挥散一众婢女仆人。
她凝着秀气的眉头,垫着手帕随意捡了块煤炭扔到地上。
那块煤炭有些发灰色,如果仔细凑近看的话上面布满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纹,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诡异的绿光。
杨初雪回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那炭块被烈火喷烤的时候时不时会发出细小的爆裂声,就像是朝里面扔了些别的什么东西,空气中还若隐若现的弥漫着让人不易察觉的烟雾。
这这些表现出来的情况都和小红描述的红罗炭相差甚远,让她不得不怀疑贺云珞在这些炭火里面多放了点什么“添加剂”。
她想了片刻,踮起一只脚重重地朝那炭踩下去,伴随着重重的碾压,那块红罗炭变得四分五裂,煤渣四渐,里面露出些粘乎乎的绿色汁液,混合着黑色的煤渣看起来好不恶心。
果然!不出她所料。
杨初雪弯下腰用帕子沾取了一点绿色的“泥浆”,放在鼻子下细细辨识起来。
那刺鼻的味道刚刚入肺,她冷静的脸色骤然突变,眼神厌恶地丢下那已经不能再用的帕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虽然是西医出身,但从小被家中长辈教了不少中药医理,认一些简单的药材根本不在话下。刚才那刺鼻的味道正是让人稍微碰一点就全身瘙痒难忍,还会浑身起疹子的荨麻汁液!
荨麻虽然看着厉害,但不过只是折磨人罢了,疼痒几天便会自愈。可若是加上些麻子草做辅料,用烈火这么一炙烤,就不会是过敏那么简单的事了。
轻者气管肿大呼吸困难,重者还有可能一命呜呼。贺云珞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分明是想要置她于死地!
杨初雪看着那盆炭火莞尔一笑,若是她病的满脸满身红疙瘩,想必宋延捷那个家伙也不会允许她继续在王府里住下去了。她还真得谢谢宋延捷身边的绿茶小白花,竟然能想这样巧妙的招数。
不过她可没有那么傻,会为了自由用宝贵的生命去冒险。
杨初雪掂起一直放在桌上三四天没有动过的鸭梨,露出个邪恶的微笑。卡擦──殷红的小嘴咬下一大块梨肉,清香的汁水炸裂开来,令人回味无穷。
她脸上的表情视死如归,一口接一口将梨子啃完,只剩个梨核扔在桌上。
慢慢的,红色的小疙瘩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雪白细腻的肌肤红肿一片。不多时,疙瘩遍布全身,密密麻麻看起来像是癞蛤蟆头上的脓包。
杨初雪强忍着恼人的瘙痒,满意地欣赏着身上的“杰作”。幸亏她从记忆里知道杨雪的皮肤对鸭梨过敏,别的到没有什么,就是吃多了会满身起红疙瘩,样子看起来与荨麻疹无异……
这边日头正暖,宋延捷刚从宫中回府就听到小厮禀报,说是大事不好,庶夫人突然生病了,样子看来极其惨烈。而王妃正带领府内众人清扫院落,焚艾烧香。
宋延捷眼角抽搐,表情一片嫌弃,冷声问道,
“可请太医看过是什么病症?”
小厮接过他手中的玉环,瞧着眼色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道,“好像是天花,太医刚看一眼就说要走,奴才怎么留都留不住……”
天花可是传染力极强的重症,也是最难治愈的病症之一,若是王府有人感染天花的事传出去……
宋延捷眉头一跳,冷峻的表情渐有龟裂,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小厮,厉声道,“天花?你可有听错?”
小厮吓得腿脚一软,哆嗦道,
“奴才打一百个包票,太医绝对是这么说的!看过一眼就急吼吼地跑了,他,他还说,要,要……”
宋延捷气急,薄唇微抿吼道,“还要什么,快说!”
“他说还要回去禀明圣上,让奴才死活给拦下了。他说要请王爷尽快处理掉病源,莫让疫症传了出去,不然这事就保不住了……”
小厮带着哭腔,舌头上像抹了油贯口似地稀里哗啦说了一大堆。
幸好还没有传到皇帝耳朵里,事情也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宋延捷暗自舒了口气,恢复了往日的理智,仔细想想却感觉到些不对劲。天花,怎么平白无故就在府内染上了,还是那个女人……这事实在有些蹊跷。
“这几日可曾有什么人去过庶夫人房里?事无巨细,你要一字一字给我说来。”
宋延捷任由婢女将官服褪下,换了套常服,安坐到红木松香高凳上,一双黑暗不可见底的幽眸蕴藏着上位者的厉色,眼风扫过,叫人不由得跪下以表臣服。
小厮慌忙低头连声称是,回想起来,
“回主子,今儿上午王妃去过庶夫人院里,说是要送些红罗炭。可奇怪的是,那炭并不是从府里支出,而是王妃不知何时从外面买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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