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他脑子虽然糊涂,但澜扇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楚,关于凤家家主的记忆淡去了不少,但这人的一言一行看着却着实不像。
万年眨眼般流过,他却也记得那是个皓月清风般的谪仙人物,与上天庭如今那帮道貌岸然狗截然不同,自然也不会如同澜扇这般孟浪,一言不合便要钻人家被窝,缠人家身子。
但那皮肉相拥的感觉他却觉得熟悉,想来这人是知道什么的。思及其,竹竿子对准了澜扇的后脑,只要痛痛快快的一下,便管他是魔是神,不死也要化原型了。
然而那看来万事心中有数的人此刻却无知无觉般,心口的闷痛像是有人在他心上敲鼓,竹竿子下一秒就要刺穿头皮的时候,却猛地一下子掉在地上,闷痛在这时惩罚似的又重了一下。
澜扇此刻后脑勺却回过神了似的,侧过身精准的扶住了他的胳膊,心下却没什么表情,仿佛意料之中的模样。
二人僵持的瞬间,那断臂人自屋檐上窜头下来,抱臂屈膝道:“两位恕罪,在下此前多有得罪,但是也是有难言之隐,还望见谅。”
“见谅不见谅的尚可再谈,不过观君此前的行迹,我以为……”凤皎轻笑一声,缓过来口气,嘴上的功夫跟身上的一样,都是分毫不饶:“还真是挺得罪的。”
断臂人:“……”
这话说的玩笑却有些嚣张跋扈,偏偏凤皎说的再认真不过,噎的这硬汉一时间哑口无言。
澜扇眼看尬聊不下去,真怕凤皎再来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直接把这直心直肠的汉子撅回去,于是忙到:“兄台如何称呼?”
这人感激的看了一眼澜扇,连忙一脚踩实了这台阶:“不瞒二位贵人,在下于欢,是京中御前的殿前侍卫统领,只是想求二位救救我湖城百姓。”
凤皎若有所思,问话也毫不含糊:“这是此话怎讲?”
于欢膝盖一软,又期期艾艾的跪了下去:“实不相瞒,京都传来消息,听闻二位奇人治好了桐城边境的瘟疫,皇上大喜庆,即刻要召二位即刻入京朝圣。先前所见的这群流民,其实都是桐湖两城因为瘟疫举家逃出来的百姓,还请大人如若回到京都,能恳请皇上打开这两座城池的封禁令,让他们回家过冬,不必日日风餐露宿即好。”
凤皎一挑眉,其中大概猜了个七七八八:“所以,这边是你打算挟持我们的理由?”
说是挟持,也不过分,于欢一身劲装,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勉强算作默认。凤皎看着人觉得有趣,世人皆贪婪,然则这锦衣玉食还心系百姓安宁的,掰弯手指头数也不知道还剩下几个。
人与神相比,虽没什么长生不老之术,也无什么移山造海之能,,但却有心思百孔,九窍玲珑,否则这原本应是踩在脚底的蝼蚁,如何能在世间不仅占领一席之地,还上穷碧落下黄泉,生生不息,繁衍的到处都是。
澜扇看他一眼,眼中透着怀疑与探究:“那你又是如何知道这消息的?御前偷听圣喻,在本朝是诛九族的死罪。”
直觉告诉他这个叫于欢的侍卫长不是个坏人,坏人生不出那样一双纯粹炽热的眼睛来。
于欢一闭眼,叩首一字一顿道:“并非偷听圣喻,因为我便是前来传告圣旨,顺带接二位回京的人。”
澜扇二人:“……”
天边又开始飘雪,马蹄上都难免落点儿,偏在此时,一抹深紫夹雪而来,练得是一身好功夫,人未到声先来:“这雪天的路可不好走,统领急什么啊?身后头这不是还有咱家呢么?传告圣旨这等事情怎么也不等咱家一道?你我二人一同做这皇命钦差,大人就算不顾及着咱家,也得给皇上几分薄面吧?”
这话说的极重,摆明了是拿上头的这位来压他。原本一介小小的宦官,常在皇上手底下又能风光到哪里?如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察言观色、点到即止方为正道。
否则真要是三言五语动起手来,天家多猜忌,这般不值当的小事儿恐怕也还是不好收场。
“我看于统领实在是糊涂,治好了桐城又怎么样?谁晓得去了京都是要杀头还是升官?天下之大,各人操心好各人的事便不错了,休管他人瓦上霜。”然而这小太监看着年岁不大,胆子倒是够大,话讲到这里还没完,侧过身又似笑非笑的跟了一句,损人程度同凤皎这祖宗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操心别人做什么,你还不如找座庙先去拜拜自己,我看统领近日来印堂发黑,想来是该祸患临头了,这有道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于欢恼羞成怒,一刀砍断了他身前马的前蹄:“你够了!阉人休的误国!”
“嗯……够了。”这小太监足尖一点,利落的翻身下马,一气呵成,愣是半分气息都不曾乱,自始自终散漫从容,倒显得这姓于的像条没拴好的疯狗:“跟二位自我介绍一下,咱家段鸿,是皇上身边打杂倒水的一个小太监,不足挂齿。”
正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过如此,如今桐湖二城尽数封闭,走西边儿到皇城未尝不是个好去处。二人便在这侍卫统领跟大内太监的明争暗斗、明枪暗箭里头夹缝生存,一路上半月的脚程,赶路的人不急,领命皇差的人也不急,他们自然也不必着急,不必皇上不急太监急。
如今到了皇城外郊的一块竹林深处,部分的尸虫留在了曝尸鬼身边帮忙捕食,竹竿里少了不少叽叽喳喳的动静,凤皎摸着摸着忽然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皇家御用的马车夫技艺娴熟,驾车时候稳当的叫人昏昏欲睡。然而便在此时,马车一阵摇摇欲坠的颠簸,烟火明灭的瞬间,周遭硝烟乍起,硫磺的味道翻飞,凤皎轻轻叹了一口气,手里抬起竹竿慢慢在车厢内壁上又划下来一道。
这是他们一路皇城之行走来,经历的第七次暗杀。
版权声明: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87868862@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